第21章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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母親改嫁,她有了繼兄,繼兄不茍言笑,她常淘氣犯錯。每犯錯她必被繼兄懲罰不許吃飯。她是個吃貨,最忍不了不吃東西,從此她與繼兄處處作對,鬥着鬥着,她竟暗喜繼兄。繼兄卻在繼父去世後,将她戶口移出。她正傷心不已時,意外得到繼兄一句話:不把你戶口弄出去,難道你讓我娶自已妹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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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醒來,翠兒就迫不及待告訴我兩件事。
第一件:“小姐,現在已經日上三竿,恭喜您又為曾家省了頓糧食。”
她陰陽怪氣的調調換我一個死豬不怕開水燙的白眼。
第二件:“小姐,少爺不在家!今兒他一早就出去了!”
我立刻掀了被子跳下床,邊穿鞋子邊急急忙忙地怨惱翠兒:“他不在家?那你還不早點把我叫醒!”
這次輪到翠兒沖我翻白眼。
“我倒是想叫您啊!可是您也知道,就您那死豬一樣的睡容,就算我在您身上澆開水您也未必醒吧!”
……
這丫頭越來越膽大包天,真是得婢如此,豈有此理!
我再翻個白眼給她:“別那麽多廢話了,簡直是浪費光陰!我洗臉,你去廚房拿點吃的,墊吧墊吧咱們趕緊出府去玩一會兒才是真格的!”
翠兒再翻回個白眼給我,才慢慢地奔着廚房去了。
我抖了抖,真不知道我們這對主仆最後翻白眼會不會翻成兩個瞎子。
我叫曾離,富甲天下的曾家那個曾,和離那個離,算是曾家的三小姐。
為什麽“算是”?很簡單,因為雖然我娘是曾家過世當家老爺子的五姨太,可我卻并不是曾老爺子的親閨女——我娘是帶着我嫁進曾家的,我自個有個親爹,是個不務正業的秀才,手不能挑肩不能提還不好好讀書,學人家賭錢賭到賣房子賣地,就在他猶豫要不要賣媳婦賣閨女的時候,我娘在族裏正義的長老主持公道下,和我親爹和離了。
後來我娘憑着村裏一枝花的姿色,不小心迷倒了過路人曾老爺子,曾老爺子為了得到我娘芳心,鄭重許諾将會視我如己出。在曾老爺子的保證和黃金換鮮花換蜜餞換绫羅換綢緞的兇猛攻勢下,我娘很快就被攻克了。于是她帶着我這個拖油瓶嫁進了曾家。
許是我娘那種鄉下人的質樸美令曾老爺子回味無窮,他寵我娘簡直寵翻了天。
而我這個拖油瓶,女憑母貴;過得也真真是逍遙快活在曾家,從來我想睡到幾時起便睡到幾時起,誰也不敢多言半句。
不過後來曾老爺子去世了,我以為我的好日子也到頭,可是誰料到曾老爺于可真是個有情有義的絕世好老頭,他居然立而遺囑說,除非他的繼承人,曾家大少爺曾顏善待我們母女,否則我有權把曾家一切付之一炬還不用付任何責任——他在遺囑裏說他已經和縣太爺什麽的都打好招呼了。
于是我在曾家的日子,雖然得有些必要的收斂,可也不至于變得悲慘。
說起曾老爺子的繼承人,曾家大少爺曾顏,我就忍不住抖上一抖。這個我該稱之為大哥的人,因為長得特別好看,被全城閨秀一致封為全城第一帥——這是多叫人寒冷的綽號啊……不過他長得的确蠻好看的,起碼在我所見過的人裏,他是最帥的。
可是好看有什麽用?他看到我時,總是冷冰冰地繃着一張臉,那一副嫌惡兮兮的樣子,真叫我想咳嗽想吐血想扮一病不起躲起來不見他。
他并不是對誰都冷冰冰的,對別人他倒總是和和氣氣,只有對我,他才一副我欠他幾輩子銀子不還的可惡樣子。我不就是個繼妹嘛!可是繼妹也是妹啊,他至于這樣厚此薄彼嘛……
我有一次偷偷喝了點酒,借着酒勁兒便跑去企圖和他促膝長談一下,我很想推心置腹地告訴他,做人要像他爹那樣,要有一顆寬廣博愛的心,要能愛別人的女兒像愛自己的女兒,愛別人的妹妹像愛自己的妹妹。
可是他只回了我一句話:“你不是我妹。”
我當時就不樂意了,我說:“我是你妹!”
他說:“不是。”
我說,“是!”
他說:“是什麽?”
我說:“你妹!”
他說:“女孩子說話不要這麽粗魯。”
然後轉身走了,留下我一個人吹着晚風帶着醉意抖個不停。
他大爺的,我哪裏粗粗魯。”
以前曾老爺子在世時,我沒事扮個男裝溜出府去玩上一玩,都是沒什麽大不了的,曾老爺子總是睜一只眼閉一只眼。可是從他去世以後,曾大少當了家,我就沒有這麽好命了。
但凡他在家,我就沒有成功溜出去的時候。那個變态大少,真不知他是不是吃飽了撐的,哪怕狗洞旁邊都布了眼線我幾次試着從那兒鑽出去透透氣,幾次都被他當場活捉。
我氣得曾經當着他的面指天指地地兇殘發過誓:要是讓我發現是誰告的密,我一定抽他的皮扒他的骨吃他的肉!面對我的咬牙切齒曾大少無比淡定。他命天牽過來許多條旺財,輕飄飄地跟我說:“曾離,這麽多告密者,你想從哪一條開始吃?盡管放手挑,吃不完我會幫你!”
面對一只只呼哧帶喘彪悍無比的強壯畜生,我不由自主抖了抖,最後只罵得出一句:“走狗!”
從此我若想溜出府去,便只有趁着曾大少不在家的時候,而且還要保證不能叫他發現。倘若他回來後發現我溜出去了,就會巧立名目想方設法先把我娘支去廟裏上香還願,幾天不回,而這幾天裏我沒了靠山就不得不乖乖認罰。
他罰我的方式很禽獸,把我和他關在一起,逼着我……看他吃飯!全是大魚大肉山珍海味珍馐美食!那麽多那麽多的好吃的,他在吃,而我,我只能看着他吃,自己一口也吃不到!
我被他這樣又餓又饞的,幾天下來簡直要發瘋。他把我封堵得嚴嚴實實,杜絕掉任何翠兒可以偷偷給我送吃的的可能。
有一次我被饞得急了,很勇敢地掀翻了他的飯桌,指着他的鼻尖質問他,對他自己的親妹妹會不會也這樣慘無人道?
他說:“她們又不會像你一樣不聽話,想方設法溜出去野,我為什麽要這樣對她們。”
我說:“可是她們不是不想出去的,只不過是她們怕你!”
他說:“誰怕我?”
我說:“你妹!”
他說:“曾離我告訴過你很多次,女孩子不可以這樣粗魯。”
我抖啊抖,歇斯底裏地問他:“我到底哪裏粗魯了?”
他說:“你又不是沒溜出去過,不會不知道,當今你妹兩個字,已經成為最流行的罵人之語了吧?”
我還真是不知道啊你妹!
還有大哥我跟你讨論的不是罵人啊你妹!
我在問你會不會對你妹也這麽殘忍啊你妹!
只給看不給吃這麽饞着我我會失去理智會撲倒你啊你妹!
而我也真的抖啊抖地撲到了他身上啊曾顏你妹……
我把他推倒,騎在他身上,扯着他的衣襟激烈地搖晃,我對他發出心底裏最憤怒的一聲怒吼:“大哥我餓啊我要吃飯啊!”
不知道他是不是被我扼得氣悶,臉一下子漲得通紅。他把臉轉向別處,咳了一聲,然後轉回來一副很淡定樣子,問我:“餓還有這麽大的力氣?你确定你想吃飯是餓的不是饞的?”
我:“……”
曾顏你妹啊!我就是饞得急眼了腫麽了!腫麽了!腫麽了!
草草吃了點東西,我和翠兒換好男裝,溜出了府。走前我沒忘從曾顏房間摸了柄扇子出來。
翠兒對我的舉動飽含不屑,翻白眼問我:“小姐,不是人人拿柄扇子都能扇出風流倜傥來着!天涼了,當心傷風!”
我用扇子毫不留情敲她的頭:“我求求你,能不能不要‘小’看我——日益洶湧的——胸呢?我拿扇子是為了遮胸好嗎!”我對她挺了挺胸脯。
真是麻煩。不知道是不是今年饅頭吃得比往年多,從年初開始我的胸就一直脹脹的疼,疼疼的長、長得鼓溜溜……以前用白绫束胸并不覺得痛苦,可是現在只要稍微纏一纏,我心頭就有種想對曾顏喊“你妹”的疼痛的憂傷。
其實如果我沒遇到曾顏的二妹曾二妹沒聽她胡言亂語,可能今天我的胸還是可以安安分分隐藏在裹胸布裏的。
都怪曾顏你妹!
那天,我覺得胸脹脹的,就跑去問娘怎麽回事兒。娘說:“離兒莫惱,你的胸脯豐隆,!這是你得天獨厚的福氣,這福氣可不是誰都盼得來的!以後,你的……定會很喜歡的!”
我問:“……,是什麽?”
娘的臉居然紅了紅:“就是你未來的,嗯……
我問:“什麽是我未來的,嗯?”
娘嬌嗔我:“你這孩子,怎麽盡刨根問底問些這個!真是不知羞!”
我:“……”
我怎麽不知羞了?我問什麽了?從頭到尾都是娘您老人家自己一個人在自說自話自浮想聯翩好嗎……
後來從娘那裏離開時,我碰到了曾二妹,我就問她:“你娘有沒有跟你說過這樣的話:二妹莫惱,你的胸脯豐隆,這是你得天獨厚的福氣,這福氣可不是誰都盼得來的!以後,你的……定會很喜歡的!”
曾二妹涼涼地睨着我:“你是想跟我顯擺嗎?”
我說:“我只是想知道,……,是指什麽。”
二妹說:“我不知道,你可以問你娘。”
我很淡定告訴她:“我娘說:離兒莫惱,你的胸脯豐隆,這是你得天獨厚的福氣,這福氣可不是誰都盼得來的!以後,你的……定會很喜歡的!”
曾二妹眼角有點抽:“你果然是在顯擺!”
我有點糊塗:“這是好事嗎?”
曾二妹冷哼:“不是嗎?”
我疑惑:“是嗎?”
曾二妹翻白眼:“嫌是壞事就壓扁它們好了!”
我虛心求教:“怎麽壓?”
曾二妹不耐煩:“用兩只手壓!”
于是我每晚睡前都躲在床上努力揉來揉去地想要壓扁我的胸。可誰知道,幾個月後,它們好像更大了……
八月十五的時候,我沒來得及做新衣裳,穿了去年那件舊衫跟着曾家人一起去亭子裏賞月。那天我吃得很少最因為覺得胸很悶,憋得極不舒服。
第二天家裏那個專用裁縫大娘就來了。
量尺寸時,我問大娘:“是不是我娘叫你來的?”
大娘卻搖頭:“不是!是大少爺吩咐小的過來的!”她一邊量着我的胸脯,一邊笑眯眯地說,“大少爺真是細心,三小姐是該換一茬新衣了!”
大娘走後,我想了想,覺得應該去謝一謝曾顏,于是去找他。
我說:“謝謝。”
他問我:“謝什麽?”
我說:“你把裁縫叫來給我做新衣服。”
他說:“哦。”靜默了一下,他又說:“不用謝。我只是怕你憋死。”
我:“……”
我也靜默了一下。
然後我說:“曾顏,你妹!”
走在街上,我吸口氣縮了縮肩,搖開扇子擋在胸前,問翠兒:“還能看出,這裏比別的地方高出一塊來嗎?”
翠兒哼唧一聲:“正面,不能;側面,可以!”
于是我扯過翠兒擋在我一側,拖着她一路貼着牆邊走……
兩邊都有擋,這回總看不出來了吧!
正得意地經過城裏最大的酒樓時,我忽然覺得頭頂被什麽東西給砸到。疼倒是不怎麽疼,就是有點天女散花的感覺……
翠兒一擡手,從我頭上抓下一把東西,遞到我眼前,無比激動地叫:“小姐,看!瓜子皮!”
我立刻憤怒了!
飛天瓜子皮,不要緊;砸在我頭上,也不要緊;關鍵是,瓜子皮請不要濕噠噠的好嗎!這樣砸在我頭上我會覺得很惡心啊!
我立刻擡頭叉腰向上怒吼:“誰?誰丟的瓜子皮?”
二樓有個公子哥探出頭來,瞧見了我,眼眯了眯,嘻嘻一笑:“喲?這是誰家的小姐在女扮男裝啊?”
我怔了怔,扭頭問翠兒:“他居然看出我真身了?”
翠兒翻白眼:“小姐我求求你,你這樣叉腰拱胸的,你那裏簡直山一樣高,看不出你是女人的都是瞎子!”
我立刻縮了身。再擡起頭,我對那公子不憤噴道:“喂!你哪家府上的?你家裏大人沒有告訴過你有教養的人嗑瓜子是不該随地亂吐皮的嗎!”
那公子趴在窗口,嬉皮笑臉地反問我:“那,你又是哪家府上的?你家裏大人沒有告訴過你大家閨秀是不該這樣女扮男裝招搖過市的嗎?”
我義正言辭地提醒他:“喂!我先問你的!”
他答:“好吧,我是尚書府家的二公子。該你了!”
我想了想,他既然二,那不如我也二,大家一起二一下和樂融融啊。
于是我從容地告訴他:“我是首富曾家的二小姐。”
他長長的“哦”了一聲,轉身向窗子裏面看了看,又轉回來,探頭問我:“你是曾家的二小姐?”他聲音古裏古怪的,聽起來特別想讓人問候他妹。
我不耐煩地一擺手:“對啊對啊!喂!我說你是不是應該道個歉啊?”
他胡亂說了句對不起,又問我:“你認識曾顏嗎?”
我“噗”地就笑出來了:“你認識尚書嗎?”
他笑嘻嘻:“你這樣女扮男裝溜出來逛大街,不怕你哥知道會罰你跪祖宗牌位嗎?”
我沖他翻白眼:“你這樣當街亂丢口水兮兮的瓜子皮,不怕你爹知道會罰你掃大街嗎?”
他又回頭向窗子裏看了看,像有誰在跟他說話,然後轉回來,對我勾勾手,“你上來!”
我也對他勾勾手,“你下來!”
他沖我眨眨眼:“你哥讓你上來!”
我沖他拍拍胸脯:“你姐讓你下來!”
忽然眼皮有點抽筋……他剛剛說什麽?你哥讓你上來?
你哥!
揉揉眼睛,我擡頭向上仔細地看:一顆頭顱正慢慢探出窗口……
看清那顆頭是屬于誰的之後,我手中的扇子“啪”一下掉在地上……
那個人站在二樓,對我勾勾手指:“上來。”
我感到有陣陣陰風正從身邊吹過……
我帶着翠兒一步慢過一步往樓上蹭,走到一二樓中間時,我忍不住回頭問身後的翠兒,“要不然我們幹脆落跑吧?”
翠兒推着我的屁股把我往前拱。“異想天開什麽呢?小姐我求求你,你不想在曾家混了可我還想繼續領曾家的俸銀呢!”
我驚了:“丫頭片子,你也太沒大沒小了吧?”
翠兒依然推着我:“反正給我發銀子的确實不是你,是大少爺!”
我……有點想哭!
我問翠兒,“你家鄉有妹妹嗎?”
翠兒有點不明所以,懵懂地答:“有一個,怎麽了?”
我說:“沒事兒,替我問候她!”
到了樓上,我磨蹭在門口不往裏走。
曾顏坐在桌子前,眼皮沒擡,一直耷拉着,手裏端着杯酒,“正小口優哉地啜着,怎麽看怎麽是一副做作的德行。
翠兒卻在我身後泛起花癡:“哇!這樣尊貴中流露着憂郁的大少爺可真是帥呆了呢!”
我腳下一軟,差點栽下樓。
這丫頭瘋了!
曾顏玩深沉一直不說話,尚書家的公子倒先開了口。
“二妹,站在那裏幹嗎?快過來坐啊!”
我白他一眼:“沒家教!”
他被我嗆得有點莫名其妙“不是已經跟你道過歉了嗎,二妹?”
我說:“我指的不是丟瓜子皮的事。”
他問:“哦,那你指的是什麽?”
我挑挑眉,話鋒一轉,問他:“公子稱說,要是姑娘還沒出閣就被個男人大喇喇的直呼閨名,那這個男人是不是很沒家教啊?”
二公子笑得燦爛極了:“何止沒家教?簡直就是臭流氓!”
我連聲附和:“對!對!就是臭流氓!對了,還沒請教二公子尊姓大名?”
二公子笑得跟朵花似的:“在下柳衡!二妹可以叫我柳哥哥或衡哥哥!”
我看到曾顏握着酒杯的手抖了抖……
柳衡問我:“那二妹你呢?”
我指指曾顏:“你問我哥!”
柳衡轉頭看向曾顏,曾顏擡起眼皮,瞄了瞄我,眼眯了下,弄得我一哆嗦。
他懶懶地回答柳衡:“我妹妹閨名二妹。”
柳衡臉頰抖了抖:“就,就叫二妹?”
我看着他,得意的笑得意的笑:“臭、流、氓!”
我正笑得得意,忽然聽見曾顏涼冰冰的聲音響起,“過來。”我忍不住渾身又是一抖,前一刻的嚣張立刻不見,極度乖順地踱到他身邊坐下。
柳衡饒有興味地看着我們。
曾顏一邊慢悠悠給自己斟着酒,一邊不鹹不淡地對我說:“吃東西,盡量多吃點。明天,五娘該去廟裏還願了。”
我:“……”
他在恐吓我他在恐吓我他絕對在恐吓我!
柳衡那根本不明真相的傻蛋在卻一旁啧啧地搖頭感嘆:“你哥對你真好!你女扮男裝溜出來玩他都不說你!”
我一口鮮血湧到嗓子眼又生生咽下……掙紮了一下,我豁出去地問曾顏:“我可以再點些吃的嗎?”
曾顏擡了擡眼皮:“随便。”
我叫來小二,又點了好多好吃的。埋頭猛吃時,聽到柳衡不斷發出質疑的聲音。
“咦?雞腿呢?一低頭怎麽就不見了?妹妹你真是運筷如飛!”
“咦?鴨掌呢?不過扒了一口飯,就被妹妹你夾走了嗎?”
“咦?油餅呢?怎麽一下子十張都不見了!妹妹你不是吧,我就沒看到你吃啊!你嚼都不嚼就咽下去了嗎?!”
柳衡你妹,吃飯不說話你會死是不是!
我咬着牙根裝聽不見姓柳的聒噪。
耳邊傳來曾顏涼涼的一聲冷哼,我慢慢地擡起頭去瞄他,不想他也正斜睨着我,眼神清涼涼的,凍得我渾身又是一抖……
他忽然露出個微笑來:“慢慢吃,多吃點,不夠,再要!”
我一下摔了手裏的筷子。
曾顏你妹啊!吃個飯而已,可不可以不這麽吓人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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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府裏,我縮着肩想溜回自己房間,卻被曾顏一把揪住。
“記性真差,走這邊。”他涼涼地說。
我垂死掙紮:“我娘明天才走呢!”
他拎着我到了他的房間:“我也沒說現在就讓你看我吃東西,只是——”他眯着眼睨了睨我,“既然到家了,就把打包的東西放下吧,一直帶在身上,多累。”
我忍不住抖一抖,幹笑:“打什麽包啊?說什麽吶?呵呵呵呵……”
他松開我,走到桌邊坐下,給自己倒了杯茶,慢慢地飲着,漫經心地說:“曾離,是你自己拿出來,還是我親自動手幫你?”
我漲紅了臉:“曾顏你大壞蛋!男女授受不親!”
曾顏擡起眼皮沖我一哼:“你不是說,你是我妹嗎?哥哥妹妹之間哪來這麽多計較!”
我有點憤怒了:“呸!我才不是你妹!你敢搜我身,我就叫非禮!”
他放下茶杯,向我走來。
我慌了一慌,連忙向後退:“你幹嗎?”
他挑挑眼角:“前幾日有位高人剛給這房間裝了隔音板,正好我們來試試隔音效果究竟如何!”
我跳着腳跑開:“你別過來!”
曾顏理了理袖子:“那你自己動手。”
我忍着心頭的萬般疼痛,咬牙切齒從左邊袖子裏……掏出一只雞腿……
“繼續。”曾顏好不優哉地坐下喝茶。
我咬咬牙,把手伸進右邊袖子裏……掏出了鴨掌……
“別停。”曾顏很欠揍地吩咐我。
我硬着頭皮回答他:“沒了!”
曾顏眼皮都沒擡:“有。”
我:“真沒了!”
曾顏:“還有。”
我:“真的真的沒了!”
曾顏:“好吧,我自己動手。”
我只好哆嗦着從腰間卸下十張油餅……
曾顏看着我:“怎麽又停了?”
我氣急敗壞:“這次真的沒啦沒啦沒啦!”
曾顏瞄了瞄我的胸口,搖搖頭。
“曾離,別耍滑頭。”
我面紅耳燙,恨不得撲過去撓他:“我怎麽耍滑頭了?!”
曾顏咳了一聲,咳得似乎有點過于用力,耳尖都紅了一紅:“咳……別以為,藏在那兒,我就不能耐你何。”
我低頭也瞄了瞄我的胸口……
他不會以為,我這裏也藏了吃的吧?!大哥你的想法太邪惡了吧!不能因為這裏有點大就覺得是有東西在填塞啊!這裏腫麽藏吃的啊?
腫麽藏啊!這裏明明是用來夾銀票的好不好啊!
我心裏一橫:“沒有就沒有!愛信不信!”
曾顏放下茶杯,起身向我走過來,走到我面前,停下,伸手,探向我……
我閉說眼睛,用力向前一挺胸脯!
我就不信了,你真敢抓!
結果等了半天,胸口也沒有迎來祿山之爪……
我慢慢睜開眼……看到一爪子停在胸口半寸:再慢慢擡起頭……
我忍不住驚呼:“曾顏,你流鼻血了耶!”
11
被曾顏折磨了三天,我終于重獲自由。
以前通常是五天的,這次不知道為什麽,曾顏身體變得特別虛弱,動不動就流鼻血,前幾次都還好,流一流就止住了,可是最後一次在我忍無可忍騎到他身上扯着他衣襟劇烈搖晃要飯吃的時候,他的鼻血簡直跟水柱一樣,狂噴不停。
我瞧着礙眼,順手幫他抹了一把,然後繼續搖晃他,結果他卻一把推開我,指着門口對我陰恻恻地說:“出去!”
我立刻心花怒放地跑掉了。
兩天後娘進香歸來,把我叫到房裏,,眼神閃爍,問我:“聽說……曾顏和你獨處一室後,流鼻血了?”
我一邊咬蘋果一邊點點頭:“嗯啊,可能他鼻子到了來葵水的年紀吧!
娘手裏的茶杯咔嚓一聲摔在地上。
“離、離兒!女孩子不要亂說話!”娘好像在哆嗦。
我悶悶地哦一聲:“好嘛!”
這麽诙諧的笑話,娘腫麽把它當成洪水猛獸一樣欣賞不了呢?真想找到一個懂我內涵的人啊……
娘定了定神,跟我問:“曾顏他……他碰過你.....你的身體沒有?”
我實話回答她:“剛要碰,就流鼻血了,沒碰成!”
娘的臉色一下變得灰白,簡直花容失色。
她抓住翠兒,吩咐她:“去叫大少爺過來一趟!”又把我推出門外,“回你自己的房間去,不叫你,不許來!”
我被娘推搡得莫名其妙:“娘,我……”
娘居然變得神色嚴厲:“回去!”
好吧,我其實是想說,娘,你再給我幾個蘋果讓我帶走好嗎……
12
不知道娘那天到底跟曾顏嘀咕了些什麽,反正最近幾日曾顏沒再特別“關照”我。我樂得逍遙,時時盼他出府辦事好可以再溜出去玩。
可是等了又等,他居然像長在家裏了一樣,房間裏進進出出各色人物,神神秘秘的,不知道在瞎忙些什麽。
一下變得這麽宅,真讨厭!
實在無聊,我跑去找曾二妹解悶。
結果她也忙得翻天覆地似的。
我進屋的時候,裁縫大娘正給她量尺寸。我看着眼饞,就沖過去說:“二妹,你要做新衣服啦?也給我帶一件吧!”
曾二妹面無表情瞥了我一眼:“急什麽?以後你會有機會的!”
我撇撇嘴。真摳門,做件一樣的衣服也不行。
裁縫大娘在一旁捂着嘴笑:“三小姐這是着急嫁人了!”
我驚了一驚:“我沒有着急嫁人!”
曾二妹嗤了一聲,大娘繼續別有深意地笑:“三小姐別不好意思,女孩子嘛,都是喜歡新嫁衣的!等量好了二小姐,小的順道也給您量一下!”
我反應了一下,終于明白過來:“嫁衣?曾二妹,你在做嫁衣?你要嫁人啦?”
曾二妹冷冷哼了一聲。
我很好奇,揪住她問:“誰啊誰啊?你要和誰成親啊?”
曾二妹涼涼地瞟了我一眼,不搭理我。
大娘在一旁蠻熱心的給我解惑:“是尚書府的二公子呢!”
柳衡?居然是他!
我感慨:“二妹,祝福你,終于有人要你了!”
曾二妹用力地剜了我一眼:“什麽叫終于有人要我了?”
我笑眯眯地看着她:“就是終于有人肯來提親了嘛!”
曾二妹眯眯眼,沖我陰陰一笑“起碼,有人對我提親。曾離,你呢?”
我:“……”好像從很久以前開始,就一個都沒有耶……
我咬了咬牙,笑着說:“我還小!”
曾二妹說:“我們一邊大。”
我說:“我不着急。”
曾二妹說:“你快嫁不出去了!”
我說:“我等待真愛,一見鐘情那種。”
曾二妹說:“不好意思?要惹你嫉妒了,我要嫁那位,正好是對我一見鐘情的!”
我呆了一呆,曾二妹什麽時候變得這麽能顯擺了?她說柳衡對她一見鐘情?
我問她:“你見過柳??”
曾二妹答:“沒有。”
我說:“那何談的一見鐘情啊?”
曾二妹答“看畫像不就得了。末了她瞥着我,很不屑地說“胸大無腦,笨!也就我哥……”她話說到一半突然停了,搞得我心裏癢癢的。
“你哥什麽?”我搖晃她,你哥什麽啊,快把話說全!”
她被我搖得鬓發散亂,忍無可忍擡手一把把我揮來不耐煩地吼:“也就我哥慣着你!要是我當家,你早不知道死多少次了!”
我一口鮮血湧上來又被我生生咽下去……
我指着曾二妹直叫:“曾二妹,你瘋了!你哥恨不得折磨死我的!”
曾二妹握着我的手指一掰,我疼得幾乎流眼淚:“他折磨你?算了吧,不是你折磨他也是他在折磨他自己,天天對着一張畫像流鼻血,真夠有病的!”
我吹着手指,哼唧着,忽然腦中靈光一閃,想到一個非常嚴重的問題!天啊,其實那個吐瓜子皮的他喜歡的,不會是我吧?!
13
我跑到曾顏那裏去,沒顧上敲門直接沖進屋裏。
曾顏正坐在書桌前,一手捂着鼻子低頭看着什麽。聽到聲音,他擡起頭,看到是我,立刻站起身從後面書架中拿買本書過來,蓋在桌面上。
我忍不住嘲笑他:“知道你會讀書,可也不用這麽愛演吧!”
他看着我哼了一聲:“笨得可以。”
我一聽就不樂意了:“你再這麽說我我就祝你永遠都流鼻血!”
曾顏瞟我一眼就挪開了眼神,一副很不屑的樣子。
氣死我了!
我沖過卻扯着他衣服前襟劇烈搖晃:“曾顏我問你,柳衡其實一見鐘情的人是我對不對?他其實是跟我提親的,對不對?”
曾顏低頭瞄着我,從他捂着鼻子的手指縫裏,有紅兮兮的血漸漸出來……
他血好多啊……
“他是跟曾二妹提親。”
我說:“可是他覺得我是曾二妹啊!”
曾顏從懷裏掏出帕子,抹幹淨鼻血,涼涼地說:“你是辛離。”
我“……”
我說什麽呢?辛?哪裏跟哪裏……
我說:“什麽辛離?”
他說:“你親爹姓辛。”
我怔了怔:“我親爹不是早沒了嗎?”
曾顏哼一聲:“他還活着,我正派人尋他。”
我有點反應不過來。怪不得最近他房間裏總有捕快探子之類的人出出入入,原來……他是在幫我找爹。
這是……什麽時候的事?”我讷讷地問。
奇怪,心裏好不舒服啊。
“最近。”他答得雲淡風輕。
我吸了吸氣,問他:“你……打算幹嗎?”
他睨了我一眼:“讓你認祖歸宗。”
就是攆我走咯?
我說:“我娘會舍不得我!”
他一點不遲疑,“不,你娘同意你認祖歸宗。我會在兩條街外置辦一所宅院給你和你爹住,這麽近,沒什麽舍不得的。”
我有點難過,“曾顏,我不計較你讓曾二妹替我嫁人了,我餓了,我要去吃東西了!”說完我扭身要走。
曾顏卻一把拉住我:“辛離,你躲得了一時,躲不了一輩子,你早晚都得回你親爹那去。”
我真的難過了,他幹嗎就這麽不待見我!
我擡頭盯住曾顏的眼睛,鼻子酸酸地問他:“曾顏,你就這麽讨厭我呀?從小到大都不肯讓我叫你哥哥,我溜出去玩一下就使勁兒地餓着我,好不容易有好人家來提親,你也不讓我嫁,只讓自己親妹妹嫁;好吧我再等一等沒關系。可是你幹嗎非要趕我走啊?曾顏你就這麽讨厭我嗎?”
曾顏低頭看着我,皺起了眉。
“辛離……”他只喊了一聲我的……名字,就停住了。
然後,我看到他的鼻血洶湧流出……抹抹眼淚,我奇怪得不得了。
他現在怎麽一看我就流鼻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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曾二妹出嫁了。
據說洞房花燭夜很熱鬧,新郎受驚昏倒,被曾二妹一盆涼水澆醒。之後新郎那個奇葩就愛上新娘了。
翠兒跟我說:“二姑爺好賤喲!”
我點頭贊同,問她:“二妹回門我們送點什麽好?”
翠兒說:“送點二姑爺喜歡的吧。”
我想了想,吩咐翠兒:“去買兩麻袋瓜子。”
這些日子我變得前所未有的乖巧聽話,就為了不想曾顏把我趕出曾家去。可是貌似我的願望未必可以實現,因為他給我找爹的行動不僅沒有停止,反而在我知道事情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