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替罪羊
秦顏心裏浮起一種奇怪的想法。
她發消息給池素:[老師。]
[嗯?]他竟然還沒有睡。
[我有點兒失眠,想跟你聊天,你覺得《星軌》好看嗎?]
[雖然我非常想陪你聊天……但那本書,我沒看過啊。]
秦顏微怔。
心裏的推測又敲定三分。
[沒看?那本書在你書櫃裏放了那麽久,你連翻都沒翻一下?]
池素笑了:[小朋友,你把書藏在那麽高的地方,誰能看得見?我又沒有巨人症。要不是你告訴我,我都不知道那兒有本書。]
所以……
秦顏看着手機屏幕,陷入沉思。
那份文件,跟池素無關。
他根本就連《星軌》都沒有翻開過。
[不過,你睡不着嗎?]池素有點兒奇怪,[為什麽?]
[在沙發上躺久了,對床認生。]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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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法反駁。
[那我先去睡咯?]
秦顏飛快道:[老師晚安。]
池素安詳臉:[雖然對你來說大概很容易,但是,國青賽的決賽……也請加油^^]
很少見他發這麽騷氣的顏文字,秦顏趕緊回晚安。
只是目光落到他最後一句話上,她又有些出神。
國青賽啊……
因為決賽在年初,所以離現在還有一段時日。
小提琴組可以自己帶鋼琴伴奏,林鹿的群裏同樣有國青決賽的鋼琴組選手,這段時間總有人禮貌而委婉地問她,需不需要幫忙。
而事實是……
她不需要。
她早把人選內定好了。
手機又是一震。
江連闕的消息彈出來:[我剛剛在看書,不小心睡着了。你回家了嗎?]
她忍不住笑:[回來了。]
[那就好,腿還疼嗎?]
[比前幾天好很多……也沒有發炎。]
江連闕笑道:[那就早點睡。]
秦顏握着手機沉吟了一會兒,抱住繪本,裹着毯子一瘸一拐跑下樓。
夜色如同潑墨,她拉開窗簾,高樓大廈間,璀璨的燈光争先恐後映入眼。
從落地窗向外望,江連闕家的書房沒有亮燈。
不見半點兒燈光漏出來。
……他不在家。
[你在家嗎?]
他想也不想:[在啊。]
果然。
秦顏皺皺眉。
她猶豫了一下,問他:[連闕,你上次的話說了一半,還沒有告訴我,你媽媽叫什麽。]
[話題跳躍度真大。]
頓了頓,他輕笑,[我媽媽,叫樂正珂。]
仿佛被一道雷劈中。
半晌,秦顏的瞳孔猛地收縮,心跳一點一點快起來。
[連闕,你其實是,去過濱川市的吧?]
***
樹影婆娑,月光如銀,支離破碎。
出租車停在半山腰。
幾乎與此同時,“嗡”地一聲,江連闕的手機電量告罄。
秦顏最後好像發了句什麽,可他沒看清。
“咦……”皺皺眉頭,江連闕低下頭去翻錢包,“師傅,我手機沒電了,現金沒帶夠,您能不能等我一下,我進去取?——馬上就回來,我保證。”
大半夜送人上山,送來了還不給錢。
師傅的臉色有些難看。
“不好意思啊。”他只能幹笑,“我把錢包和手機押您這兒。”
師傅看了一眼他的手機,面色不佳:“快去快回。”
“嗯。”
開門下車,江連闕心事重重。
往前沒走幾步,聽見引擎發動的聲音。
幾乎是下意識地,他趕緊地折返回去,可還沒走近車輛,司機已經一溜煙地跑了。
遙遙地,隔着山林間的樹影,還能看見逐漸走遠的車燈。
江連闕愣了半天,嘴角遲緩地浮起苦笑。
也是,他的手機,比這一趟路費貴多了。
轉身進福利院,江連闕穿花拂柳,到後院找方慎敏。
小孩子們晚自修結束得早,福利院入夜之後很安靜,小隐隐于野,院子裏種滿羽扇豆,忍冬枝頭綠意萦繞,樹梢挂着一輪溶溶的月。
方慎敏見到江連闕時,他正只身立在這樣的院落裏,站在月桂樹下,望着天發呆。
天幕高遠,流雲四散。少年衣着單薄又形容俊美,月光綴到額間,像迷路的山神。
“你走錯路啦?”方慎敏詫異,“怎麽這麽晚到我這兒來?”
江連闕的思緒被打斷,稍稍回過神:“先替我報警備個案吧,手機丢了。”
“什麽時候?”
“剛剛。”他想了想,“五分鐘前。”
“……”
方慎敏:“你心怎麽那麽大?”
“試試看吧,追不回來就不追了。”江連闕用舌頭舔舔上颚,越過他,走進屋,“當行善積德。”
暖色的燈光垂下。
通透的淡紅色液體傾入瓷杯,騰起一陣小小的熱霧。
江連闕順手拿起瓷杯,遭到了方慎敏的吐槽:“大半夜喝普洱,你今晚不睡覺了?”
江連闕沒有說話。
方慎敏嘆氣:“說吧,什麽事啊。”
每次遇到了問題,就一副失魂落魄的樣子。
以前老讓他誤會,以為他失戀了。
“我……”江連闕沉吟半晌,“很不開心。”
“那很正常嘛。”方慎敏說,“我今天也不開心呢,普洱又被你喝得少了一點點。”
“不是的……老師,不是那種不開心。”江連闕頓了頓,指骨不自覺地抵上額頭,語氣裏透出深重的疲憊,“我總覺得,‘那種感覺’……好像又回來了。”
如影随形,附骨之疽,刻在骨子裏,怎麽也甩不掉。
“我……我控制不了,我的情緒。”
方慎敏愣住。
***
秦顏等了半天,也沒見到江連闕的回複。
她扶着牆往回走,一擡頭,撞見下樓接水的秦時。
自家爸爸二十四小時自帶美顏濾鏡,站在光線柔和的地方,眼裏像有小星星。
見她站在那兒,他有些意外:“怎麽還不睡?這都快一點了,明天還要上課。”
“……我睡不着。”
“嗨呀,那正好,我也正倒時差呢,來跟爸爸聊聊天。”
“……”還來?
給自己倒水的同時,秦時順手幫她熱了一杯牛奶。
拉開藤椅,他笑眯眯地坐下去:“是不是爸爸剛剛回來,你還不太習慣?”
“嗯。”
“那以後更要多跟爸爸交流呀。”
牛奶有些燙,秦顏兩手捧着小口小口地喝,乖巧得像只小奶貓。
她望着窗外愣了一會兒,輕聲問:“交流什麽都可以嗎?”
“當然呀。”
“那……”她咬咬唇,“你……你認不認識樂正珂?”
“不認……”秦時怔了怔,剛想說不認識,突然想到什麽,“等等,你說那個十幾年前去世的女明星?”
時間對得上。
秦顏點點頭:“對。”
秦時有些猶豫。
十幾年前,再往前推一些,差不多是樂正珂為結婚而準備退圈的時間。那時候他還是個沒什麽名氣的小透明,為了了解容塔,把她所有閨蜜的資料都看了個遍。
那些閨蜜裏面,就包括樂正珂。
可問題是,如果他這麽告訴秦顏,她一時興起,順藤摸瓜問起容塔怎麽辦?
“爸爸。”仿佛看出他的想法,秦顏軟聲問,“你是不是不想告訴我?”
“不不不,我沒有。”女兒太可愛,連說謊都會讓秦時有負罪感。他趕緊搖頭,“我只是在組織語言。”
“樂正珂啊……因為太久了,就只講我還記得的吧。”他開始回憶,“我跟她其實不算太熟,樂正珂是長相很秀氣的那個類型,當時人氣很高,家境好不惹事,待人接物呢,也一直都和和氣氣的。”
不像容塔,宛如行走的炸藥。
“不過後來就……退圈了吧?因為結婚。”秦時回憶,“只不過在我的印象裏,她好像結婚後沒幾年就去世了,怎麽死的……不清楚,我們去參加葬禮的時候,現場一個媒體都沒有。再後來,消息就都被江家封了。”
秦顏若有所思。
所以那天她用樂正、抑郁做關鍵詞,什麽也搜不到。
可是……
“為什麽要封她的死訊?”秦顏不解。
“這誰說得清。”秦時聳聳眉,“豪門恩怨嘛,說不定是死狀太慘,又或許,是考慮到其他的企業形象。”
秦顏沉吟半晌。
“樂正阿姨……也就是江連闕的母親。她是因為抑郁,自殺去世的。”
她猶豫了一下,把繪本翻開。
“但我現在,有另一個想法。”
将繪本轉個方向,她把協議書轉向秦時。那不是一份嚴格的協議,僅僅是個條款草案。
可上面的內容,也足夠支撐這個猜測了。
“公司財務出現重大漏洞的時候,如果找個替罪羊重新簽署法人代表文件,就有一定幾率,能把漏洞短暫地掩蓋住,拖一拖時間。”她慢慢地說,“而如果替罪羊死了……就有百分百的把握,可以避免牢獄之災。”
秦時微微一愣。
“她的丈夫……就是讓她簽下這份文件的人。”她的語氣開始變得艱難,“從一開始,他就清楚她的抑郁有多嚴重,而他選擇,利用這種抑郁。”
順理成章地,送她去死。
秦時有些詫異,但他其實并不關心樂正珂怎麽樣。
他更關心的是,“你怎麽會有這個?從哪來的?”
“從……”秦顏張張嘴,“江連闕手裏。”
幾年前的江連闕。
得了失聲症的江連闕。
在濱川市療養的江連闕。
“也就是說……”按照這個邏輯,她徐徐緩緩,繼續将這條線向前推,“那時候在濱川市,我遇到的,并不是入室盜竊。”
秦時一愣。
他隐隐反應過來:“所以……”
“他們當時,就是為了找這份文件吧。”
“那些……江家的人。”
作者有話要說: 話說,關于法人代表這一塊。
我去摧殘了我學法的朋友,他跟我說,一切都要具體情況具體分析。
所以文中只是個合約預設,具體情況怎麽樣,要看具體的公司和協議。那麽要說這個現實可操作性有多高……咳,我不知道。有可能是零。
所以如果确實有硬傷的話……就當我在瞎寫吧哈哈哈【扶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