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眼睜睜的看着她猶如一只蝴蝶般飄然而下,拼命的想要抓住她,卻只能無能為力的任由飛揚的衣袂在他掌心流逝。

“錦夕!”

他只覺得身子猛地一沉,像是一腳踏空落進深淵,猛然驚醒過來。

突然,一只微涼的素手緩緩擦拭着他額頭的冷汗,他側過頭去看,只見女子眼眸中盡是擔憂,柔柔的注視着他,“做噩夢了?”

“碧言?”他微微有些驚訝,“你怎麽來了?”

她眼底閃過失落,随即身子前傾,軟軟的靠在他的胸膛,細語輕聲的埋怨他,“自從我病了以後,你已經好久都沒來看過我了。”雖是埋怨人的話,可從她嘴裏這麽溫柔的說出來,竟讓人沒法生一點氣,甚至會因冷落了她而感到心中愧疚。

他手掌輕輕拍着她的背,像哄孩子一樣安慰她,“這些日子我忙了些,忽略你了碧言。”

她擡起頭仰視着他,心疼的摸向他瘦削的臉頰,“阿衍這些日子越發消瘦了,今晚去我寝宮好不好,我讓雲珠炖些補湯給你喝。”

他張口便想拒絕,但當垂下眼眸,剛好撞上她盈盈如秋水的雙眸時,心忽然的就軟了下來,終是不忍拒絕,“好。”

她微微含笑,心滿意足的依偎在他胸膛之上,聽着他結實有力的心跳聲,忽然想到,“剛才阿陵來拜見過我了。”

話剛說完,她忽然感覺到他摟着自己肩膀的手掌猛地收緊,她擡眸疑惑的看向他,“阿衍你怎麽了?”

“……沒什麽。”他勉強的牽了牽嘴角,随即穩下那一瞬的緊張,淡淡的道,“你們都說什麽了?”

姜碧言一臉的天真,“就随便聊聊啊!問她喜好什麽的,畢竟我是她的皇嫂嘛,你平常又政務繁忙,肯定無暇顧及,作為你的皇後,我就要幫你好好照顧照顧她呀!阿陵從小流落在外,實在是可憐……”

“不過,剛說了一會兒話,她就突然面色發白,身子不大舒服,我就讓人先送她回宮了。”

他心裏忽然就緊張了起來,“不舒服?她怎麽了?”

“我也不知道。”姜碧言道,“我說讓太醫去她宮裏給她瞧瞧,她只是推辭,說是歇息一會就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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頭頂上,他久久都沒有言語,她眨巴眨巴眼睛,小孩撒嬌似的的扯着他的袖子嬌聲道,“阿衍,我餓了,我們回宮吧!”

他愣了一下,被她磨得勉強回過神,讷讷地道,“……走吧!”

……

清風殿裏,正忙作一團。

問如扯着嗓子喊,“快點,熱水!快點端進來!”

侍婢們腳下匆忙的踏着小碎步,接連端着一個個冒着熱氣的水盆魚貫而入。

輕紗半掩,只露出一截玉臂無力地垂在榻邊,裏面的人似乎已經睡熟了。

“公主,阿滿已經去叫太醫了,您再等等。”

錦夕緩緩睜開疲憊的眼皮,聲若游絲,問如只有靠近了才能聽清她說什麽。

她還是固執的不想請太醫過來,問如氣極,可礙着她生病也不能沖着她大發脾氣,只得壓抑着性子勸道,“您不能再硬撐着了,我瞧着這次您突然發病,來勢洶洶,服了藥竟都不管用了,還是得找太醫來看看。”

“……問如。”隔着輕紗她虛弱的叫。

“哎!”被她這聲虛弱叫的眼眶一紅,心疼道,“公主,問如在呢!”

眼皮掙紮了一會,還是疲憊的合上了,隔了一會兒,才等到她的回答,“我冷。”

“冷啊!”問如滿眼心疼,哽咽着,“我再讓人在屋裏多加幾個火盆好不好?”

“來人哪!再端幾個火盆進來。”問如轉身吩咐芝蘭,“芝蘭,再去拿幾床厚實的被褥,快去!”

透過細縫,問如看着錦夕又重新陷入了昏睡,心裏焦急不已。

好在阿滿及時帶着太醫回來了,阿滿也是擔憂心急,一路都扯着太醫的脖領子飛奔過來的,到了地方,一把将太醫摔在錦夕榻前,嚷嚷着讓他趕緊給看病。

太醫年紀大了,膽又小,再被他這結實的一摔,整個人都哆嗦的不行,扶着錦夕的脈手抖個不停。

問如急道,“你手老抖什麽啊,你到底行不行啊!”要不是看在這老家夥是個太醫的份上,照着問如的急性子,早就把這老家夥一腳踹出去了。

阿滿一進太醫院,便大聲問這裏面誰醫術最好,正逢午時,其他太醫都去各宮給貴人們請平安脈了,只剩他一個留守在太醫院,這不就一把被人薅着脖領子狂奔而來了嗎!老太醫被阿滿一路折騰的驚魂未定,他們現在越這麽催他,他就越緊張,手更是抖得停不下來了。

忽然外面傳來一個清靈動聽的女聲。

“你們別為難文太醫了,我來吧!”

一名穿着太醫院官服的女子攜着藥箱款款而來,臉上挂着得體的微笑對他們道,“我也是太醫,讓我來幫公主看看吧!”

“柳太醫!”

老太醫像看到了救星似的趕緊挪動身子給她讓出了一塊地方。

她沖問如阿滿二人點頭含笑,随後緩緩走到了錦夕榻邊伏低了身子診脈。

随着時間安靜的流逝,她眉心微微蹙起,神情耐人尋味。

問如睜大了雙眼緊張的屏住了呼吸,輕聲地問,“如何了?”

沒有人回答她,片刻後,女子緩緩松了手,轉頭看向文太醫,柔聲地道,“文太醫方才可診出什麽了?”

文太醫此時情緒穩定了不少,捋着山羊須子悠悠的道,“北堯公主體質屬陰寒,脈象微弱,似乎寒氣入體陷入昏迷。”

她伸出兩指探向錦夕額頭、心口二處,收了手贊同道,“确實體寒如冰,心跳緩慢,應當是寒疾。”

她問,“公主近日可有落水亦或者服用了什麽屬性寒涼之物?”

問如立刻答道,“以前是落過水的,近日沒有。”

“那想必是當時未能及時好好調養身體,落下了病症。”她若有所思,“我見公主這般情況,應當身患寒疾有些時間了。”

問如知道太醫是需要了解具體情況,才能對症下藥,為了錦夕安全索性就直言不諱了,“大約五年前,公主意外墜崖,落入了寒潭之中,順着水流漂泊了兩日才被一戶農家搭救,當時條件簡陋,未能及時醫治,自此之後便落下了這個病症。”

好在,這個女太醫只關心病情,不關心其他,只問,“以前,公主是多久發一次寒疾的?”

問如細想了想以往,“最初,發病次數比較頻繁,半月一次或者一月一次。後來經過慢慢調養之後,身子恢複了不少,發病轉成半年一次,好的時候兩年身體無礙。”

她又問,“公主最後一次發病是在什麽時候?”

“大約兩年前吧!”

柳心垂下頭,若有所思,随後從藥箱中拿出紙筆,迅速寫好了一張藥方遞給了文太醫。

文太醫接過來仔細研究了一下,随後颔首肯定道,“北堯公主身子虛弱,不宜用藥性猛的藥材治療,否則反而會适得其反。你懂的用藥溫和,慢慢滋養五髒六腑的道理,實屬難得!”他眼中滿是對柳心的贊許。

柳心颔首,“那就勞煩文太醫取方抓藥了。”

文太醫眼神環視了一圈,腦海裏還想着剛才的那番遭遇,刻意避開了阿滿,最後指着問如道,“你跟着我去太醫院取藥。”

問如眼神含憂的往裏望了一眼沉睡的錦夕,還是不放心自己不在這,于是轉首吩咐旁人,“芝蘭,你跟着文太醫去取藥。”

柳心看了一眼在場之人唯一的男人——阿滿,随即對問如示意道,“我要為公主施針護住心脈,以防止寒氣侵入,你讓所有人都退下。”

問如揮揮手,所有侍婢都知趣地退下了。唯獨阿滿,目光依舊緊緊的盯在榻上的錦夕,紋絲不動,問如不得已推搡他,讓人把他趕了出去。

問如看着門外映出的身影——是阿滿還守在外面。

她也很無奈,搖搖頭,自己也準備離開。

柳心忽然叫住她,“問如,你留下!你得幫我控制住公主,防止我施針的時候公主會因為疼痛而亂動。”

“好。”

問如惴惴不安,心裏直發慌的配合着柳心施針,一夜無眠。

這一夜不光問如和柳心無法入眠,心思慌亂的還有一人。

攏碧宮

蕭文衍躺在外側,手臂微微攬着姜碧言,任由她貼在自己的胸膛。

“阿衍,你怎麽不睡?”她聲音柔柔的,臉上帶着恬然的笑容,心滿意足的依偎在心愛之人身旁,“在想什麽嗎?”

他眼眸微微閃爍,随口搪塞過去,“一些政務上的瑣事罷了。”

她擡起頭,柔順的青絲滑落在她白皙的脖頸間,纖纖玉指輕柔的按上他微蹙的眉心,弱弱的道,“你最近好像總是不太開心啊!”

姜碧言小女兒心思,整日在寝殿無所事事,又一心都系在蕭文衍一人身上,總是能敏感的第一時間發覺他一絲一毫的變化。

“我沒事,你睡吧!”

他重新将她的小腦袋按回自己胸膛,摟着她的手臂收緊了一些。

她小手不安分的在他結實的胸膛上撫摸,最後落在心口那塊明顯凸起的陳年舊傷。

從她嫁給他的那日起,發現他心口的傷痕,她就一直擔憂又好奇,每次問他,他也只是淡淡拿話略過去,從未正面回答過她。

今晚,她再次提起這件事。

“為什麽心口會有一道這麽深的傷疤呢?”

仿佛陳年的疤痕再次被揭開,姜碧言每提起一次,他腦海裏就會回想起五年前錦夕滿含恨意的眼睛和絕望的神情,還有她親手刺進他心口的那支定情珠釵,沾滿他鮮血的摔碎在地上,那種痛意猶如發絲一般細細密密的針紮着你,使人不敢、也不能忘卻。

他緩緩合上了雙眼,似乎又看到錦夕站在山崖邊搖搖欲墜,他伸出手,卻怎麽也拉不回她。

“有一個很恨我的人,親手刺下的傷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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