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随着禦醫的一聲驚呼,錦夕一顆心也跟着提到了嗓子眼。
禦醫大喜,“血止住了。”
錦夕忙問,“那大人和孩子是不是都沒事了?”
禦醫答,“是這個道理。”
卧榻上姜碧言還是雙目緊閉,沒有絲毫醒轉的跡象,錦夕不由的擔憂,“那她什麽時候能醒過來?”
“……這個不好說,看身體恢複的情況吧!”
說話間,清荷帶着人從承天殿回來了,既然血已經止住,那些冰塊倒也用不着了。
錦夕轉念一想,問,“你們去時,他在做什麽?”
清荷愣了一下,随即眸色黯然的道,“皇上正在處理政務。”
他是知道姜碧言危急的狀況的,可還是沒來看看她,錦夕不由得望了一眼榻上昏迷的姜碧言,心生憐憫。
錦夕吩咐道,“清荷,你帶着禦醫去外間休息,随後候命。”她又想給姜碧言把那身血衣給換了,可攏碧宮現在就剩下清荷一個侍婢,使喚人手不夠,又想把問如調過來,可問如還在清風殿照顧受傷的阿滿。
她想了想,去衣櫃翻了件幹淨的單衣,自己給姜碧言換上了。然後坐在榻邊,凝望着沉睡女子秀美的臉龐,幽幽的嘆了聲,“我實在對不住你……”
錦夕垂頭,心中愧疚不已。
良久
“是阿陵在嗎?”微不可聞的一聲輕嘆,她手指動了動。
錦夕猛然擡頭看向榻上的人,“皇嫂!是我!”
Advertisement
姜碧言默默睜開了眼睛,虛弱的看着她,眼角緩緩滲出淚來,輕輕的道,“你不是阿陵,你是他的錦妃……”
“對不住,我并非有意瞞你。”錦夕慚愧道,“當時實在是說不出口。”姜碧言那麽愛蕭文衍,若當時她便說實話說自己是來尋仇的,事關她爹爹和夫君,她又怎可能不會揭穿她。
姜碧言靜靜的凝望着她,“你叫錦夕是嗎?”
“是,前程似錦的錦,今夕何夕的夕。”
“當年,是我搶了你的親事,所以如今這應當是我的報應吧!”她苦笑道,“當年是我一廂情願的鐘情于他,硬是要爹爹成全我的心思,從來沒問過他的意思,也在無意中傷害了你,倒是我對不住你。”
蕭文衍當時極其渴望權勢,即便不是姜碧言鐘情于他說服了姜呈,他也一定有辦法娶到姜碧言得到姜呈這個助力的,所以,這根本不怪她。
錦夕微微一笑,“這不怪你,喜歡一個人又有什麽錯呢?”錯只是錯在識人不清。
“我知道,爹爹做了很多傷害你的事,我替他對你說聲抱歉,雖不能奢求你的原諒,但……至少能寬慰你一些也是好的。”
錦夕避而不答,勉強扯出一抹微笑,對她道,“你現在剛剛蘇醒,還需好好休息,睡一會吧!”
她慢慢的搖了搖頭,“不睡了,我怕我睡了就再也醒不過來了。”
“不會的。”錦夕緊握住她冰涼的手,堅定道,“你會好起來的。”
姜碧言面上帶着舒朗的笑意,輕柔的摸着自己的腹部,緩緩地道,“這個小家夥啊,确實來的不是時候,我可能沒辦法讓他來到這個世上享受這繁華盛世了,我這個身體,還能撐多久呢……”
錦夕正色道,“你放心,一切都會好起來的。”
忽然,她有些迫切的拉住了錦夕的手,眼裏閃着渴望,低聲道,“錦夕,他現在只聽你一個人的話,你能……讓他來見我一面嗎?就一面!”
姜碧言在懇求着她。
錦夕心軟,“我去試試。”旋即她肯定道,“不,我一定把他帶來見你。”
姜碧言迫切道,“就現在好嗎?”她怕自己撐不了太久了,有些話臨走之前一定要對他說。
錦夕看着她,心中苦澀,這個女子得有多愛一個人才會為了能見他一面而去哀求另一個女人呢!
“好,我這就去,你等着我。”
她一路疾奔回了承天殿,生怕姜碧言會撐不下去。
“阿衍!”
殿內燭火昏黃,他一身玄服端坐在太師椅上,俊朗的面容上浮現着幾分煩躁,眉宇間隐隐的憂愁。
見她風風火火的就闖了進來,眉心一擰,緩緩擡眸望向她,“終于知道回來了。”
“你去看看她吧!她情況不太好。”她心急的上前一把拉住他手臂,扯着他就往外走。
他面色不悅,一把拉她入懷,逼視着她雙眸,極力克制着怒氣,沉聲道,“你回來就為了和我說這個?”
她一愣,不知道他抽哪陣風,“她小産出了很多血,好不容易血才止住,剛剛蘇醒過來,你去看看她啊!”
他眼底滿是詫異,挑眉道,“你讓我去看她?”
錦夕道,“她想見你。”
他蘊含怒氣的眼眸逼視着她,手指點着她心口,一字一句的道,“許錦夕,你現在心裏當真還有我嗎?”
她心虛不已,口中卻堅定的道,“當然有你。”
他眉峰一挑,譏諷道,“你現在求我去見另外一個女人,這就是你說的心裏有我?”
原來他是因這個生氣,而不是懷疑上她,錦夕不由得定了定心,鎮靜的開口,“她現在這副樣子,哪裏還有力氣和我争你,我現在……只是在可憐她,施舍她。”
他臉色緩和了不少,問,“許錦夕,我能信你嗎?”
她乖巧的依偎在他懷裏,軟聲道,“難道你也不相信我們之間那六年的感情了嗎?”
似乎憶起往昔,他怒氣消散,冷靜了下來。
“所以,你陪我去看看她好不好,即便你恨姜呈,但至少姜碧言從來都沒有做過傷害你的事情啊!她情況真的很不好,腹中還有你的骨血,就算是憐憫她,也請你去看看她吧!”
他微微動容,淡淡的道,“就只是見一面,我不會留在那太久。”
她喜道,“好,就一會兒就好。”
他走的極慢,似乎真的不樂意見到姜碧言,本能的抗拒。
他們進去時,姜碧言已經坐了起來半靠在榻旁,眼裏含笑的望着他們。
錦夕聳了聳他,自己轉身離開了。
她微笑道,“阿衍,謝謝你能來看我。”
姜碧言已經如此虛弱,他卻還是沒有絲毫的憐惜,開口就是譏諷,“如若不是錦夕幫你求情,你以為我會來見你?”
她含笑垂眸,淡淡的應,“我知道。”
他冷漠的別過頭,“有話快說。”
他站的老遠,還停在門口,姜碧言微笑道,“你能過來點嗎?”
他冷着臉極不情願的一點點走了過去。
她榻上左手邊放着一個檀木匣子,緩緩拿了出來抱在懷裏,“我知道這麽多年你一直都在找先皇臨終前的那份遺诏……”
他臉色一變,忽然大步走過去,盯着檀木匣子道,“你!”
她平靜的道,“爹爹把它一直放在我這裏了。”
他警惕道,“你想做什麽?”
“爹爹出事之後曾向我來讨要過這份遺诏,大概是想威脅你以此反擊吧!但……我沒有給他。”她眼裏閃着稀薄的淚花,面上卻帶着柔和的笑,“我為了你,背叛了爹爹。”
确定她不會有威脅之後,蕭文衍雙肩松懈不少。
“當初,爹爹把這個給我,是為了保護我不受傷害。他和我說,如若你有一天背叛我,便讓我将遺诏公諸于世……”
他冷笑一聲,“那你怎麽還留着,不拿它來對付我。”
“我也想做的絕情一點啊!”她眼裏泛着溫柔的情意,靜靜地凝視着他俊朗的臉龐,心中萬般滋味,“可我舍不得傷害你啊!”
他“呵”的一聲冷笑,似嘲似諷,“那你如今又拿出來作什麽!”
“我想用它,來和你交換。”
他眉心微皺,“交換什麽?”
她紅着臉乞求,艱難的開口,“可不可以請你最後演一場戲,像以前那般對我。”
他冷眼看着她,譏諷一笑,“姜碧言,你瘋了嗎?”
“可能吧……”她迎着他冰冷的目光問道,“你答不答應?”
他眼睛危險的眯起,看着她懷裏抱着的遺诏,沉吟片刻,“成交。”
她安坐在那,淡淡的道,“你放心,我如今這般樣子,不會煩你太久的,或許幾個時辰,或許幾天……”
“我明日再來看你。”他冷漠的轉身,不作絲毫停留的離開。
臉上帶着淡淡的笑目送着他離開,等到徹底看不見時,她終于卸下所有的堅強,痛哭出聲。
臨死之前,她丢掉了所有的廉恥和尊嚴,背叛了爹爹,去用一份遺诏想要換取他最後的一絲溫情,何時,她姜碧言竟也淪落到如此卑微的地步了!
曾經的她父親勢力雄踞一方,人人眼中的天之驕女,清高冷傲,瞧不上那些王侯公子,唯獨,對他,一眼傾心,從此便是落了紅塵情愛的魔障。
如今,真乃自作孽不可恕!
她輕聲叫,“清荷!”
“娘娘!”清荷面色擔憂的走了進來,以為她又不舒服了。
她問,“清荷,錦妃還在外面嗎?”
清荷道,“皇上剛把錦妃娘娘帶回承天殿了。”
她從被褥下摸出一個信封,封口是剛印的紅漆,染她指尖點點朱紅。
“你把這個趁着皇上不在的時候交給錦妃,記住,要避開所有人,只能錦妃一人知道。”
清荷疑惑,卻還是乖順的收好了,“奴婢趁着明日皇上早朝便給錦妃送去。”
頓了頓,她又道,“再幫我捎句話給錦妃,告訴她,姜家對不住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