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他眼神一閃,染血的手指緩緩撫摸掉她的淚珠,柔聲道,“哭什麽?”
錦夕痛哭,“江大哥死了!”
蕭文衍身軀猛地一震,雙眼震驚的看着她,讷讷地問,“你說什麽!”
錦夕抽泣着,“屍體就在承天殿外面的花叢裏。”
蕭文衍怒道,“怎麽回事!江旭怎麽會死!”
“我回承天殿的路上,看見了江大哥的屍體,我到的時候江大哥已經沒有呼吸了……”錦夕淚眼朦胧的看着他,質問道,“那個時候你在哪?”
蕭文衍緩緩看向地上姜碧言的屍身,喃喃地道,“攏碧宮。”
錦夕眼底閃過一抹懷疑,質問道,“在那之前你沒有見過江大哥?”
他眸色平靜的看向錦夕,沉聲道,“你現在是在懷疑我對江旭下手嗎?”
“難道不是嗎?”錦夕擡起手臂,左手一直緊握着拳頭,慢慢松開,手掌心赫然出現一塊血跡斑駁的玉佩,“這是你母妃留給你的,我們初見之時你就一直佩戴在身上,一直到現在。可為什麽它現在會出現在江大哥的屍身的旁邊!”
他猛然垂頭看向自己空空如也的腰封,為什麽他的玉佩會跑到江旭的手中!
他無言以對,只是讷讷地道,“平素穿衣都是雪株侍候的。”
“怎麽?現在想把責任都推到雪株一個小婢女身上?”
她趕到時,江旭還尚存一息,攥緊了她的手只對她說了一句話,“錦夕,趕快走。”
可她分明在江旭身旁發現了蕭文衍自小就戴的玉佩,再加上前段時間她和江旭被人設計,蕭文衍誤會他們有私情,這一切的一切,怎能讓人不懷疑是蕭文衍下的殺手。
錦夕目光陰冷的瞪着他,“江大哥與你自幼的情分,幫扶你登上現在的位置,你就這麽對你的好兄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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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蒼白的解釋,“我一直在攏碧宮,沒見過他。”
“誰能作證!”錦夕緩緩起身,後退了幾步,遠遠的看着他。
“……”他看向四周,盡數都是屍體,沒有一個活人能證明他在哪裏幹了什麽。
錦夕看着滿地的鮮血,姜碧言如花的容貌已然消逝,艱難的開口,“死無對證,你這局棋下的真好。”
蕭文衍靜靜的看着她離自己愈來愈遠,良久,他開口,凄然的道,“你常說我不信你,可你又何曾信過我!僅憑一個玉佩你就斷定是我殺了江旭,那你現在看到這滿地的屍體,是不是也要懷疑是我殺了姜碧言!”
“你自己心中有數,不用我來猜測。”錦夕指着心口,恨恨的道,“蕭文衍,做事是要憑良心的,你現在就是個沒心沒肺的冷血怪物。”
他看着她仇視自己的模樣,只覺得之前她對自己百般的柔情和親昵都是假象,如今的她才是那個真正的許錦夕,“你是不是心裏一刻都未曾放下過對我的恨意?”
錦夕幹脆道,“是,我恨你,血海深仇,從未忘卻。”
看着錦夕倉惶離去的背影,他忽然放聲大笑,望着蒼穹呼喊道,“你聽到了嗎碧言,我!竟然為了一個一直恨我入骨的女人而不惜傷害你辜負你,我就是個混蛋!”
他眼角滲出眼淚,伏在姜碧言早已冷卻的屍身上低低的嗚咽。
如今,他真成孤家寡人了!
……
錦夕倉惶逃離攏碧宮,卻不料碰上了路微塵。
“錦夕。”路微塵一身白袍不染塵埃,微笑的望向她。
“阿塵!”錦夕朝他跑過去,“你一直在宮裏?”
路微塵一臉無辜的笑道,“是啊!我聽小厮說你去府裏找我了?”
“嗯,想問你密诏的事,怎麽樣?拿到了嗎?”
路微塵搖搖頭,“還沒。”
錦夕眉心緊蹙,推搡着他趕緊離開,“攏碧宮不能去了,你盡快出宮,密诏的事我來想辦法。”
他疑惑,“怎麽了?”
“姜碧言死了,江旭也死了,現在攏碧宮到處都是死人……蕭文衍在裏面。”
路微塵目光柔和,愛惜的撫摸着她的臉頰,溫聲道,“聽着錦夕,你現在和我一起走,這是我和蕭文衍之間的對決,我不能讓你涉險。”
錦夕搖頭,“不行,阿滿和問如還在清風殿,阿滿受了傷行動不便,問如不會武功無法自保,我不能扔下他們,而且密诏現在就在蕭文衍手裏握着,我一定可以拿到的。”
路微塵柔聲懇求,“錦夕,聽話,不要涉險,阿滿和問如我自會派人去接,密诏有我,你放心。”
“不!”錦夕堅決道,“他殺了江大哥,我要親手為江大哥報仇。”
路微塵無奈她的倔強,只得道,“好吧,但你要小心,事成之後,你去落日坡,自會有人接應你。”
錦夕轉身欲走,猛然又被他拉回到懷中,路微塵緊緊的抱着她,呼吸着她身上令人安心的味道,在她耳畔低聲道,“姜呈連夜出逃,我已命人将其帶回囚禁在丞相府,随時等候你發落。”
錦夕眸色一緊,終于等到這一天了!
“當初姜呈是觊觎我爹研制出來的火、藥,所以才對許家趕盡殺絕的,你清查一下丞相府,務必找到剩餘的那些火、藥的下落。”
許家是怎麽覆滅的,她要讓姜呈也嘗嘗滋味。
錦夕唇畔扯出一抹僵硬陰冷的笑意,冷聲道,“順便告訴他,他引以為傲的女兒,死了!”
“好。”路微塵和聲答應。
錦夕利落的推開他,“趕緊走吧,集結好軍隊在宮外候着我消息。”
他們要反了!
路微塵眼底不由得閃過一絲決絕,“若我為帝,你會是我唯一的後。”
錦夕微笑,目送着他離開。
這些承諾還有這些虛名她早已不在乎了,對她而言,他這份承諾與堅定來得太遲了。
現在,她要去找阿滿和問如他們了。
迎面,卻突然黑壓壓的一片,幹脆沉重的腳步聲和盔甲聲快速的找來,“錦妃娘娘。”
錦夕警惕着看着眼前的軍隊,“你們!”
将領威嚴道,“奉皇上之命,護送娘娘回宮。”
護送?怕是囚禁吧!
身後,陡然響起一個陰冷的聲音,“即便你心裏恨着我,懷疑我,總好過沒有的我影子強。”
蕭文衍一身血污朝她緩緩而來,冷笑道,“你是我好不容易尋回來的鳥,我怎能再把你放走呢!”
……
承天殿
整個宮殿全部被封鎖起來,嚴密看守。
雪株正戰戰兢兢的按照蕭文衍的交代,為錦夕梳洗打扮。
“娘娘,您別為難奴婢,這衣服是皇上要您穿的。”
錦夕冷眼看着擺放在一旁的鳳袍華服,平靜的道,“我不為難你,為我穿上吧!”
姜碧言屍骨未寒,他就在這準備另立皇後,真乃世間薄情寡義的第一人。
錦夕問,“他呢?”
雪株道,“皇上連夜召集各位大臣,現在乾坤殿。”
蕭文衍肯定不能穿着一身血污的衣服去見臣子,遂問,“他換下來的衣服呢?”
“奴婢去拿。”不一會,雪株捧着蕭文衍換下來的髒衣服進來,攤在她面前。
她随便的翻動了幾下,随即冷笑。
以那個人狡猾多疑的性子,拿到密诏肯定不會放在其他地方,一定是時刻不離身邊。
錦夕看着銅鏡的自己,任由雪株擺布,手中消磨時光疊着紅紙,忽然道,“雪株,現在只有你能出去,我需要你幫我。”
“啊?”雪株小臉滿是惶恐,“娘娘您要做什麽?”
“我最近總是睡得不大好。”錦夕道,“你去清風殿一趟,那是我原先的寝殿,你去幫我一些香料回來,就放在銅鏡旁的木匣子裏。”
“哦……好。”
錦夕微笑着把剛折好的一枚小紙鶴放在她手心,道,“然後把這個放在銅鏡那。”
雪株不明所以,只是乖巧的應道,“是。”
接下來,她能不能拿到密诏出去,只能指望阿滿和問如了。
……
蕭文衍出去一夜都未曾回來,次日夜裏,錦夕正準備就寝時,聽到久違的門闩響動,輕擡眼皮,知道是他回來了。
看見錦夕,他笑問,“你還沒睡?”
錦夕勾點着香爐,冷着臉沒有應聲。
他脫了外袍,随意的往地上一扔,慢慢靠近她,“在等我回來?”
錦夕合上了爐蓋,轉身避開了他的手。
蕭文衍勞累了許久,難掩疲憊,此刻也沒心力再和她耗了,頹然地躺回了榻上,口中還不忘警告道,“你就好好的做你的金絲雀,不要想着往外面跑,你也逃不出我的手掌心。”
“你不想念你的故皇後嗎?”錦夕冷笑,“我猜,她現在一定很想你。”
“錦夕。”他聲音懶懶的,“別耍嘴皮子了。”
他緩緩合上了雙眼,似乎是誰睡沉了。
她懷疑的叫,“蕭文衍?”
他沒有應聲。
錦夕又使勁扇了扇香爐升起的青煙,往他那邊引,自己則捂住了口鼻。
又試探的靠近他推了推身子,“蕭文衍?”
他似乎真的是睡沉了,一點反應都沒有,看來她做的安眠香藥效還是很強勁的。
确定沒問題後,錦夕開始上下齊手在他身上摸索着。
蕭文衍性子多疑,誰也不信,這麽重要的東西他一定會貼身攜帶。
心口處,她忽然隔着衣服摸到了不一樣的感覺,小心翼翼地翻開他衣襟,将錦帛拿了出來。
錦夕面色一喜,果然被他藏在了身上。
轉身跑向已經被她撬開了一絲縫隙的窗邊,輕敲窗棂。被關的這兩天,她已經摸透了夜裏侍衛換班的時辰,每到三更天,侍衛精神倦怠,會空閑半個時辰。
“我在。”阿滿醇厚的嗓音。
錦夕遞出去,囑咐道,“拿着錦帛,去找阿塵。”
阿滿沉聲道,“我帶你一起走。”
錦夕透過窗縫輕聲道,“不用管我,你先走。”兩個人目标太大,現在宮中戒備森嚴,很容易被人發覺。
錦夕看了一眼身後仍在沉睡的蕭文衍,輕聲道,“你放心,我暫時還不會有危險,我等着你來接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