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小半天後,錦夕終于從密室出來。
密室昏暗,到了外面突然豁然開朗,眼睛一時間不适應強光,錦夕反倒仰起頭迎着那太陽,面帶舒和的笑意,輕輕的道,“爹娘,女兒終于為你們報仇了。”
外面雪株見她出來,驚訝的看她染了滿手的鮮血,連衣襟也染成了暗紅,關切的上前問,“娘娘,您沒事吧?”
她手中仍是顫抖的緊握着匕首,聽到雪株聲音,這才撒手将匕首擲于地上,微微含笑,“我沒事,都是他的血。”
雪株大驚,掠過她匆匆向密室跑去,一進去,被眼前的景象震驚住了。
血跡沿着臺子邊緣滴答滴答的淌下來,姜呈一動不動的仰躺在地上,身上被刺穿了無數個窟窿,全身的血都已經漸漸流幹了。
她未曾料到,看起來柔柔弱弱的錦夕,竟然會在殺人時連眼都不眨一下。
對姜呈,這是多大的恨意啊!
庭院中,錦夕靜靜的伫立在那,看着手上的血跡,忽然就低低的笑了起來。
“爹、娘,女兒終于沒有辜負你們!”
“錦夕。”路微塵一襲白袍清風皓月的風姿緩緩而來,“殺個人,怎麽還弄髒了自己的手。”随即他掏出帕子,溫柔的擦拭着她的雙手。
錦夕奇道,“你怎麽會在這裏?”
他目光柔和,唇畔噙着淺淺的笑意,指腹輕輕摩挲過她臉頰,低聲道,“如今,你不用再忍耐了,一切我都已經準備好了。”
錦夕蹙眉,擔憂的道,“密诏呢?不得到也沒關系嗎?”
“密诏早在他得到的那一刻就被毀了。”他淡淡的道,“不過他毀了,難道我們就不能重新寫一份了嗎?”
“萬事俱備,我現在只是缺一個名正言順登基為帝的理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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錦夕靜靜的看着他,覺得眼前的他既熟悉又陌生,“雪株,是你安插在蕭文衍身邊的人,對嗎?”
“是。”
“你為何不早告訴我?”為何要瞞着她。
他笑起來,“你不知道雪株的身份演戲才更逼真啊!”
她突然發覺自己已經看不透眼前的這個人了,安插雪株,到底是為了監視蕭文衍還是為了監視她?
“錦夕,你不必再回宮受他鉗制了,留在我身邊。”他溫柔的将她抱在懷裏,錦夕卻一動不動猶如木偶,想要回抱住的雙臂旋即又無力垂下。
“他抓了阿滿,如果我不回去的話,阿滿會有危險。”
“很重要嗎?”他慢慢的放開了她,眉心緊蹙的看着她。
“什麽?”她疑惑。
“阿滿,對你而言很重要嗎?”他盯住她。
“重要。”頓了頓,她又補充了一句,“非常重要。”
“所以……”她目光期許的看向他,“你會幫我救他的對嗎?”
他面色忽然有一絲僵冷,随即很好的用笑容掩飾過去了,沉聲道,“只要是你想要的,我都給你。”
正逢此時,雪株出來問,“殿下,娘娘,姜呈的屍體怎麽處理?”
路微塵看向她,問她的意思,“你說呢?”
錦夕環顧四周,看着氣派雅致的丞相府,冷聲道,“許家的大火燒盡了一切……”
這裏,也不該存在。
他已然明白了她話中之意,目光溫柔的看向她,柔聲道,“你和雪株先走,餘下有我。”
錦夕和聲,“好。”
雪株跟在後面低聲問,“娘娘咱們現在回宮嗎?”
她望着窗外漸漸變小的府邸忽然炸起一道沖天的火光,微微含笑道,“嗯,回宮。”
……
等到天色徹底暗下來的時候,她二人才趕回宮中。
她忽然想起了什麽,遂道,“雪株,咱們先去江大哥的住處看看。”
雪株憂慮道,“娘娘,咱們若再不趕回承天殿的話……”
“怕什麽。”錦夕輕笑,“自打咱們回宮的第一刻開始,他就已經知道咱們回宮的消息了。”
現今這宮裏頭有多少雙眼睛在盯着她,已經數不勝數了,她淡淡地看了一眼身邊的雪株,心裏道:你又何嘗不是呢小丫頭!
她去時,青蓮正在燒紙,火光照紅了她姣好的面容。
她沒有出聲打擾,只是在不遠處靜靜地注視着青蓮。
青蓮對着江旭的牌位喃喃自語,“你為什麽不要我了?”
“你不是說要一輩子照顧我的嗎?”青蓮将眼前的牌位當成了江旭的模樣,質問道,“不是說只要我能完整的說一句話給你聽,你就會開心的嗎?”
青蓮哽咽,火光映着她蒼白的小臉更加凄楚,“你看看我啊,我現在終于學會說話了,你為什麽不等等我!”
“你走了,剩我一個人……你讓我怎麽辦?”青蓮眼眶盈盈的盛着眼淚,須臾,倏的落下兩行清淚,“你知道我學會說話之後想告訴你的第一句話是什麽嗎?你要不要猜一猜?”
寂靜中,只有青蓮在喃喃自語,撫摸着牌位上他的名字,“你不猜,我告訴你好了。”
她微笑,笑的凄美,“我想要你娶我,“我不想再繼續只做你的小啞巴了。”
無人應答,忽地她自嘲的笑了,“看來你是不願意娶我,所以才提前逃跑了。”
錦夕聽着青蓮一片癡心,不由得眼眶發酸。
若是江大哥還在,和青蓮應是很相配的一對佳偶吧!
“你不在了,我也就失去了開口的意義了……”她微微含笑,随即拿起放在身側的藥瓶一飲而盡。
錦夕大驚,立刻跑出去阻止,“青蓮!”
可她只來得及接住青蓮癱軟下來的身體,青蓮看見她,笑了一下,“咦!是他喜歡的那個人呢!”
她急道,“雪株去叫禦醫!”
青蓮卻按住了她的手背,微微搖頭,“不必了,我不想再說話了。”目光凄楚柔和的看向江旭的牌位,錦夕也順着她的目光看過去,只聽她道,“原本我學說話就是為了讨他歡心,解他寂寞的,如今他走了,我開口也沒什麽意義了……”
錦夕顫聲道,“青蓮……我對不住你!如果不是我,也許江大哥也不會死!”
青蓮卻只是微笑,“他是喜歡你的,不會怪你。”
“你想知道我是怎麽知道他喜歡的人是你的嗎?”青蓮聲音漸漸微弱下去,可仍是眼神明亮的看着她,“從前他從不碰酒也愛笑,可忽然有一天,不知怎的他受了重傷,傷愈之後,便日日酗酒,誰也勸不住。後來,我發現他清醒之時也只是呆呆的坐在書房望着牆上的一副畫像出神,直到後來我見到了你……我才明白,原來你就是他日夜所念之人。”
“有一晚,他醉了,我扶他去休息,他卻拉住我的手不放,你知道我當時有多開心他主動親近我嗎……可他嘴裏含的卻是錦夕這個名字。”
青蓮低低的道,“錦夕,錦夕,今夕何夕,見此良人……”
錦夕愣住,“你怎會知道我名何解?”
青蓮調皮一笑,“他告訴我的。”
錦夕痛心道,“是我負他。”負了你們倆。
青蓮猶如一個單純無染的孩童,天真的道,“你以後要開心的活着,這樣他才會開心,他開心了我就開心了。”
“好。”
看着青蓮一點點沉睡過去,她終于忍不住失聲痛哭。
……
“怎麽樣?”錦夕看着禦醫緊鎖的眉頭,揪着一顆心忍不住問。
禦醫緩緩收起了銀針,低低的道,“命是保住了,可……毒藥傷了聲帶,怕是此後再也不能開口說話了。”
錦夕愣住,讷讷地問,“你是說,她啞了?”
禦醫颔首,“是。”
她還是不死心的問,“沒得治了嗎?”
禦醫搖頭,“娘娘恕罪,老臣實在無能為力。”
雪株連忙上前扶住她搖搖欲墜的身子,和聲勸道,“娘娘莫要太過悲傷,青蓮姑娘能保住命已是大幸。”
錦夕凄涼一笑,“……我究竟害了多少人吶!”
雪株擔憂的望了一眼外面,早已月上中天,忍不住提醒道,“娘娘,您快回承天殿吧,有奴婢留在這照顧青蓮姑娘。”
“若再不回去,奴婢怕皇上會遷怒娘娘。”
想着阿滿的命還捏在他手裏,錦夕不得不妥協道,“照顧好青蓮,等她醒來,莫讓她再做傻事。”
雪株重重點頭,“娘娘放心。”
……
一路上,她思緒煩亂,不斷的回想起青蓮自盡的那幕情形,心仍是慌的。
“回來了?”一個略帶譏諷地語調。
錦夕擡眸,正撞上他含怒的雙眸,冷冷的道,“你手裏攥着我心愛男人的命,我敢不回來嗎?”
他挑眉,冷聲道,“丞相府那把火是你放的?”
錦夕冷聲道,“你不是要我報仇的嗎,怎麽?反悔了?反悔也晚了,姜呈已經死了。”
“你大仇得報,心願已了。”他慢慢走上前,目光靜靜的盯着她看,“接下來就好好準備封後大典吧!”
錦夕猛然擡眸,不可置信的道,“你這是作什麽?”
蕭文衍冷冷一笑,“即便你對我無情,我也曾答應過你,以後你我共享盛世,再說,後位不可空懸太久,宸朝需要一個新皇後來穩定民心,你是最合适的人選。”
錦夕紅着雙眼厲聲道,“我不做!把阿滿還給我。”
“想他活着,便由不得你任性。”他冷冷一笑,“明日我讓你見他,他這條命是留是殺,全看你的表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