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14)

好的熱茶忙跑到了邊上木椅子做好,低着頭喝了口茶。

茶水是敢沏出來的,略有些燙,謝晚春猛地喝了一口,險些燙的嘴上冒泡,差一點兒就要把嘴裏的茶水給吐出去。

還不等她把茶盞擱下,王恒之便進來了。

“怎麽這個時候來了?”王恒之似是已換過衣衫,穿了一件寶藍色的家常布袍,腰間系着一條素白腰帶,另挂了一個羊脂白玉的玉墜子。

他此時面色比之往時更加溫和,眉如墨畫,膚如冷玉,當真算得上是君子如玉,如琢如磨。

謝晚春只覺得舌尖被燙的火辣辣的,頗是疼痛,到也顧不上欣賞王恒之的“美貌”,只是應付着道:“我那幾本游記都看完了,閑着無聊便來你這兒找幾本書。”

王恒之聽到倒是垂頭看了她一眼,随即好似想到了什麽,不自覺的看了眼書架頂上的木匣子,見東西仍舊擺在上頭,他這才暗暗的松了口氣,反倒溫聲與謝晚春說了話:“可是找到了?”

謝晚春連忙搖頭:“我才來呢,你就回來了,”說罷,她擡了擡手上的茶盞,眉目彎彎的笑道,“你看,才喝了一口茶呢,燙的厲害。”

王恒之聽她這般說,倒是仔細的端詳了一番,見謝晚春雙唇确是比往日裏更紅了些,不由便快步到了她身側,稍稍彎腰:“怎地喝得這麽急?”又有幾分憂慮,“舌頭可是燙到了?要不要請人配點兒藥來?”

謝晚春甚少見他這般主動,既有幾分被重視的歡喜更有許多莫名,不過還是很快便搖了搖頭,擡起頭認真的瞧了王恒之好幾眼,小聲應道:“沒事,已經緩過了了,倒也還好。”

王恒之仍舊有些不放心,但也沒再多問,反倒牽了她起來往書架那邊去,一面走一面解說道:“我這兒确實有幾本游記,你喜歡看哪種的?”

王恒之書架極大,他似是很知道那些書的位置,随意的揀出幾本來遞給謝晚春翻看。

謝晚春原本是随口一提,見他這般認真倒是有些詫異,便也毫不客氣的接了過來,打算瞧一瞧。

有本山水劄記只冊子大小,兩人一遞一接,指尖就碰在了一起。

明明之前再親密的舉止他們都已經做過了,可此時指尖只是輕輕的捧了一下,便好似又一道酥麻的電流自兩人指尖擦過,電的指尖酥麻,連頭皮都緊繃了起來,胸膛裏那顆本就蠢蠢欲動的心又不安分的激烈跳動起來。

便是謝晚春這般厚臉皮的也只覺得心中莫名的一動,頰邊滾燙。她也顧不得其他,一聲不出的低着頭把那本冊子接了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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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恒之的耳尖亦是紅的快要滴出血來,他微微垂下眼,烏黑的眼睫又長又卷,一雙眸子定定的看着謝晚春烏鴉鴉的發鬓。只見她髻角一處斜斜的插着一支極精致華美的垂珠簪,簪子是用一整塊的翡翠雕出來的,簪頭垂着兩縷極短的銀流蘇,流蘇上的紅寶石珠子就就像是圓潤飽滿的血珠子一般輕輕晃動着,最底下的那一顆正好貼在謝晚春雪色的額邊,更襯得她猶如雪堆玉砌一般的秀美。

有些人,無論是有意還是無意,總也能美得叫人動了心腸。

王恒之眸光微變,喉結不禁動了動,把那些湧到舌尖的話連同那點兒胡思亂想一起都給咽了下去,清了清嗓子,這才道:“要不然,就先這幾本吧?”

謝晚春也點了點頭,她已緩過來了,此時一雙明眸笑盈盈的擡起看着王恒之,巧笑倩兮:“也好,叫人端些糕點來,我先在這兒略翻一翻,看幾眼。”

王恒之這才颔首,揚聲令明月端些糕點和茶水過來,沉吟了一會兒又加了一句道:“少奶奶喜歡甜的。”

謝晚春對于這種小貼心十分受用,一只手拿着那幾本書,一只手摟住了王恒之的胳膊,眉眼之間皆是盈盈的笑意:“還是相公貼心。”她全然不知王恒之忍得有多辛苦,還說話的時候,還往他的懷裏湊近了些。

王恒之此時倒也有些暗恨自己素日裏的定力,只得深吸了口氣,面色不動的牽着謝晚春坐下,讓她先翻一翻書。

明月素來機靈,不過是一會兒的功夫,便又端了沏好的熱茶與幾碟糕點過來。王恒之口味偏淡,倒是不太喜歡那些甜膩的東西,可既然連王恒之本人都已經吩咐了要将就着謝晚春的口味,明月索性便端了一整個食盒的甜食來。

眼見着那一樣樣的點心從食盒子裏端出來,謝晚春倒是看得頗為眼饞:一碟鴿子玻璃糕;一碟栗子糕;一碟杏仁豆腐;一碟奶油菠蘿凍;四小樣蜜餞,分別是:蜜餞銀杏、蜜餞櫻桃、蜜餞瓜條、蜜餞金棗,冷熱都備齊了,熱的冒着熱氣,冷的則是冒着森森的冷氣兒。

尤其是其中的杏仁豆腐與奶油菠蘿凍,做的極精致,玲珑剔透,都是剛剛從冷藏的地方。奶油菠蘿凍摻了橙黃色的菠蘿果肉和果汁,凍成各種花樣,呈明豔的鵝黃色,清甜的氣味十分濃郁,入口極化,又嫩又滑。杏仁豆腐則是亦甜杏仁磨漿液後冷凍出來的,上頭灑了山楂糕的粉末與蜜桂花,質地柔軟細膩,香氣淡淡,入口時亦是甜蜜至極。

叫明月下去後,謝晚春先是吃了幾勺子的杏仁豆腐,想了想,不知怎的忽然想着要逗一逗王恒之,于是便又舀了一口遞到王恒之的嘴邊,一雙明眸瞧着他,唇角微微揚起,似有幾分調笑之意,對他道:“來,嘗嘗這個.......”

因為王恒之甚少吃這些甜膩的東西,故而明月也不過是備了一支勺子。也就是說,那勺子是謝晚春用過的。

王恒之烏黑的眸子深深的看了謝晚春一眼,裏頭閃過些什麽,最後還是一言不發的低了頭吃了勺子上的杏仁豆腐。

他低頭的時候,烏黑的眉睫垂落下來,又長又卷,顯得秀致至極。那眉睫輕輕的顫了顫,叫謝晚春看得也心癢癢的。不過,謝晚春倒是不知他這會兒居然如此“聽話”起來,原還準備的那些調戲人的話反倒是都說不出口了,只好暗暗抱怨了幾句王恒之不安套路走,嘟嘴把半碟子的杏仁豆腐都給吃了。

她還要吃,一直默不出聲的王恒之卻伸出手攔了一攔,溫聲勸道:“有些涼,別吃太多了。”

謝晚春知他說得對,不太高興的瞪了人一眼,這才擱下勺子,捏了一顆蜜餞櫻桃丢到嘴裏,酸酸甜甜的,果是十分甜蜜。她含着蜜餞櫻桃,又端着茶盞起來喝了口熱茶,此時茶水已是稍稍散了些溫度,雖仍舊有些燙,但還是能夠入口的,口中的甜味被茶湯的淡淡清苦沖淡了,竟有幾分清甜。

謝晚春這才舒服了些,一手端着茶盞一手翻開擱在膝頭的那幾本書。

王恒之本也是端着茶,一邊茗茶一邊瞧她翻書。眼見着謝晚春要翻開那本小冊子,王恒之忽而想起一事,心口一跳,再忍不住,連忙半直起身,伸手攔住了:“等等,先別看這個......”

謝晚春正翻開了冊子硬質封皮,只來得及看見裏頭似是畫了人像,還未等她認真去看,忽而就被王恒之的手臂一攔。她不由得吃了一驚,拿着書冊的手自是沒事,可另一只端着茶盞的手卻是因為突然受了一驚,跟着一歪。

滾燙的茶水立刻就從她手上倒了下來,謝晚春被燙的縮了縮手,那半碗茶水全都給倒了下來,端着茶盞的手被燙的通紅,茶水大多順流皆是澆在了書冊子和謝晚春的大腿上,還有大半的茶水飛濺到了她的胸口處,燙的她叫了一聲,立時就從椅子上跳了起來。

那茶盞從她手上被摔了下去,滾到地毯上,一下子碎了個幹淨。至于那些游記則是濕了一小半,一股腦的從謝晚春的膝上滑了下來。

無論是謝池春還是王恒之,此時都顧不上去管那個茶盞和游記。

王恒之見謝晚春一身衣衫濕了大半,胸口與腿部的布料更是濕的貼着身,好在這幾日天涼,衣衫都有些厚,應不會燙的太厲害。可即便如此,王恒之也依舊看得心驚膽跳,顧不得什麽,連忙把人抱起到書房隔間歇息用的小榻子上,把被子蓋在她身上,催她道:“衣服都濕了,先脫下了吧,看看哪兒燙到了,我叫人去拿敗毒消腫的藥來給你抹。再替你拿件衣衫來換。”說罷,竟也不假人手,親自出了門去拿東西。

謝晚春便坐在榻上,想着這回的無妄之災,很是憋了口氣,狠狠的瞪了王恒之的背影一眼:要不是這人忽然發了神經,她又哪裏會被燙到?這般一想,倒也有些好奇那冊子裏寫了什麽,王恒之竟是害怕她會瞧見。

謝晚春心裏頭的念頭轉了又轉,最後只得郁悶的長嘆了口氣,抱着被子裹住身子,先把自己的衣衫慢慢都脫了下來,仔細的瞧了瞧。按理來說,那茶水雖是燙了些但有衣服擋着倒也還算好,只可惜謝晚春身嬌肉貴,很禁不住燙,便紅了一大片。

胸口那處倒還好,只是燙的紅了起來。可惜兩腿那一大片卻是紅得厲害,碰一碰都有些疼。

謝晚春越看越是生氣,兼之頗有些疼,現下當真是恨不能也澆王恒之一盞熱茶。她咬牙切齒了一會兒,忽而又想起這是王恒之往日裏休憩時躺着的榻子,又覺得手上抱着的軟被竟是有些燙手。謝晚春猶豫了一下子,悄悄垂頭埋入抱住的亂被子裏頭,輕輕的嗅了嗅,真是聞到了一點兒淡淡的香味,有點像墨香,又有點像檀香,仿佛又帶了點蘭桂之香,很輕很淡,就像是王恒之身上的一般。

這香味若有若無,隐隐約約,猶如極薄的輕紗在她鼻尖擦過,又仿佛是一根小穗子掠過她的心尖,叫謝晚春的心跳也不由自主的加快了起來。

謝晚春埋着頭想了一會兒心事,聽到外頭的腳步聲方才凜了神,端出氣惱的模樣瞪着拿着藥膏與衣物匆匆趕來的王恒之,以此表示自己的憤憤之情。

王恒之低下頭,見她獨自一人抱着被子坐在自己的床榻上,烏發如雲,還露着一點兒圓潤光潔的香肩,臉色雖是氣鼓鼓的,可瞪着他的雙眼卻是明亮而澄澈,就像是一盞燈,一下子把暗夜都照亮了。

王恒之瞧着她,一顆懊悔且擔憂的心不知怎的軟了下來,面上也漸漸恢複了往日裏的沉靜,又隐約生出點旁的、更香/豔的向往來。他把那些亂七八糟的心思往裏壓了壓,難得壓低聲音,極軟極輕的問道:“哪裏燙着了?燙的厲害嗎?”

“胸口和腿上都燙到了,我都快痛死了!”謝晚春自然不知道王恒之那點兒想法,抱着被子瞪着人生了一會兒氣,很快便揚了揚下巴,理直氣壯的使喚起人,“快過來,替我擦藥膏。”

王恒之步子一頓,随即便又緩步走了過去,掀開藥膏的盒子,沾了點藥膏,果是要親自替謝晚春上藥的模樣。

謝晚春原還只是瞧王恒之臉皮薄,順嘴為難一下對方,倒是不知王恒之如今怎的如此上道起來,猶豫了一下,想着自己怎麽也不能輸給王恒之,便從被子裏伸出一條腿來。

她生了一雙極纖細筆直的長腿,白膩光潤,好似一段無瑕的美玉雕出來的,偏偏大腿上被這麽一燙,紅的刺目。

王恒之既是懊惱又是心痛,果真便坐在床榻上,輕輕的把藥膏塗在了那一大的紅痕上,動作極柔的按了按,好叫藥膏能吸收的好一些。

藥膏極清爽,塗上去後,涼涼的,果是舒服了許多,謝晚春也不覺輕輕舒了口氣。

王恒之倒是很小心,抹了一層藥膏又按了按,再抹一層,随後才輕聲道:“好了。”

謝晚春現下也已沒了初時的別扭,十分利落的把另一只腳伸了出來,猶如珠貝一般秀致玲珑般的腳趾頭正好對着王恒之的臉,就和腳主人一樣的趾高氣揚。

王恒之倒是很能沉得住氣,一聲不響的握住了她的腳踝,低着頭又給她抹了藥,很是仔細的按摩了一回。

謝晚春低頭瞧了瞧,見着王恒之難得這般低眉順眼,心裏頭倒是很解了口氣,這才點點頭,頗為寬容的道:“好了,胸口這裏我自己來就行了。”又加了一句,“你轉過身去。”

王恒之也說不出自己心裏是什麽滋味,站起身用帕子擦了擦自己的手,輕輕嘆了口氣,把那藥盒子遞給謝晚春,轉過身去不看。

謝晚春這才松開抱着的被子,用指尖沾了點藥膏,在心口那一塊薄紅的地方抹了一抹,學着王恒之的手法輕輕的揉了揉。傷處全都上了藥膏,謝晚春這才悄悄松了口氣,把藥盒子擱到邊上,重又拎起王恒之拿來的衣服,小心的換上。

等一切都妥當了,謝晚春才慢悠悠的開口道:“好了。”

王恒之這才轉過身,垂眸看了她一眼,十分認真的道:“适才是我不對,不該驚了你,倒是叫你燙到了。”

謝晚春此時胸中的氣惱已去了十之七八,可仍舊蹙着眉,烏溜溜的眼眸仍舊故意瞪他:“那冊子上到底是什麽,你适才急成這模樣?”就跟當初瞧見那幅畫時候的态度差不離了。

王恒之知道謝晚春這好奇心怕是一時間散不開,只得嘆口氣去把那淋得半濕的書冊子拿過來,擦了擦封面和書頁,這才遞給謝晚春,解釋道:“少時孟浪,師弟所贈,在書架子上擺了好幾年都快被我給忘了。”

謝晚春頗有幾分疑惑,翻開硬皮的書頁,翻了幾頁看着上面的男男女女,各種姿态,立時便紅了臉,眼疾手快的把這冊子給合上了。

天知道,這冊子的封面寫着的是《永州八記》,可裏頭寫的卻是龍鳳十八式。謝晚春往日裏瞧着親親抱抱十分熟練,好似什麽都會了,可真到了這上頭卻仍舊是半點也不通——這實在怪不了她,當初與齊天樂一起的時候年歲尚小親親抱抱已是十分逾越,等于宋天河在一起了,兩人心理上都有些障礙,便約定等新婚時候再做這事。

所以,謝晚春還真沒仔細瞧過這些東西,她此時拿着半濕的書冊便好似拿着燒得火紅的炭塊,恨不能立時丢開才好。只是謝晚春臉皮厚,忍不住還要擡頭看一眼,刺王恒之一句:“我還以為你要做一輩子的和尚,一輩子都不會看這種東西!”

王恒之一張白皙俊秀的臉已漲的通紅,好似要滴出血來,他忽而斂了神色,垂眸對上謝晚春的目光,沉默許久才輕輕的道:“晚春,我們已是夫妻。”

也就是說,親親抱抱是應該的,被翻紅浪也是應該的。

臉皮厚如謝晚春的也撐不住了,她連忙把書給丢開,抱着被子,紅着臉哽了好一會兒才細聲細氣的應道:“現在身上全是藥膏味,我才不要。”

王恒之原就是一時口快,忍不住了才說的。聽她這般說辭不免又驚又喜,當即連話聲都微微顫了起來,小心翼翼的問道:“那,等你的燙傷好了?”

謝晚春沉默了一會兒,還真的很是認真的低頭考慮了一下,然後才搖了搖頭:“還是有點快了......”她嘴裏小聲的嘟囔了幾句,粉白的雙頰好似染了霞光,明豔非常。她像是想到了什麽,忽而擡起眼,一雙水眸似映着滿江的春水,看人時脈脈而動,似有似無的撥動着人心,“還是等到明年吧,明年三月三日。”

三月三日乃是蘭水節,故人魂靈歸來之人。今年的三月三日,王恒之江邊祭奠他以為已死的心上人,謝池春還魂而來。

等到明年三月三日,那便整好是一年。

王恒之在這之前自然是把謝晚春的事情從頭到尾想了好幾回,自然知道她是三月三日起了變化,也就是說她是三月三日還魂的。聽到這話,他不知怎的心頭一蕩,竟是酸軟起來,說不出是心疼、心酸又或是初衷得償的欣喜若狂。

他呆呆的站了一會兒,有些不知所措,許久才反應過來,只覺得眼中微微酸楚,很快便上前幾步連着被子一起把床上的那人給摟住了。

“那就說定了,明年三月三日。”王恒之把人摟在懷裏,輕輕的重複道,“不許騙我,也不許反悔。”

謝晚春整個人都被摟在了他的懷裏,聽着對方胸膛裏一下一下激烈跳動的心髒聲,隐隐覺得自己的那顆心也跟着跳了起來。她的雙頰仍舊有些微微的紅暈,忍了又忍,最後還是恨恨的仰起頭在王恒之的肩頭用力咬了一下:“誰騙你了!”雖說她常常不說真話,可那和騙人很不一樣好嘛!

王恒之雖是被她咬了一下卻也不覺得疼,反倒笑了起來:“是我說錯了。”他摟着人,安靜了一會兒,忽而又開口喚她道,聲調軟軟的,“晚春......”

“又怎麽了?”

王恒之沉默了一會兒才小聲道:“只是想叫一叫你......”便是在他最美的夢裏,也沒想到會有這麽一日,把心上的那人摟在懷裏,約定鴛盟。

不再是那個桃林裏随手抛擲花枝又轉瞬将他忘在腦後的謝池春;不再是當初七夕街頭掙開他的手,猶豫着将他推開的謝晚春。她就在他的懷裏,低着頭就能嗅到她如雲綠鬓上的幽香,閉上眼就能聽到她的心跳聲。終于是他所愛慕着的、活生生的、觸手可及的愛人。

王恒之眼眶微紅,更加用力的把人摟住了,把她的胸口貼在自己的心口上。

謝晚春真是要被王恒之這顆千回百轉的少女心折騰的不行了,磨着牙忍了忍,最後還是忍不住開口問了一句:“那個...你不會哭了吧?”

“沒有...”

“沒有就算了。”謝晚春忽而生出一絲男子漢的責任心來,想了想,很是愛憐的抽出手輕輕的拍了拍王恒之的肩頭——唉,吃素吃了這麽多年,一聽到明年要開葷居然就高興的哭了。真是好可憐哦~

63| 30.31

就這麽默默的抱了一會兒,謝晚春終于受不了了,她用腳尖踢了一下王恒之,提醒他的道:“再抱下去,晚膳都不用吃了!”

王恒之沉默片刻,終于松開了手。

謝晚春趁勢低頭理了理自己的衣襟,順便用眼角餘光打量了一下王恒之的面龐——依舊是面如冠玉,冰肌玉膚,雙眸黑如點墨,只是眼角微微發紅。

還說我說謊?!還說自己沒哭?!差評!

謝晚春動作迅速的理好了自己的衣襟,立馬就從床榻上面蹦跶下來,踩着自己繡着綠蕊梅花的繡鞋要往外去,頰邊梨渦淺淺,聲調倒是拉得長長的:“天色也不早了,我該回去了,不打攪你休息了。”

話聲還未落下,她就被跟在身後的王恒之拉住了。

王恒之随着她走到了門邊,然後從容不迫的在門外驚呆了的小厮和那些小幺兒面前牽住謝晚春的手,十指相扣,很是“低調大方”的秀了一回恩愛。

然後,王恒之才微微垂頭,染墨一般的發絲自束發的玉冠滑落,襯得他一雙烏眸明亮深沉,猶如暗夜的星子。他看着呆住了的謝晚春,露出極難得的笑容,似冰雪初融,春光裏萬物生機勃發:“我們一起回去。”

謝晚春情不自禁的眨了眨眼,纖長濃密的眼睫似蝶翼一般顫着,好似黑水銀一般的眼瞳定定的瞧着王恒之,盈盈的眼波中似含了幾分疑問。

王恒之面色不變,加了一句:“最近不忙,不必總住書房,免得影響了夫妻感情。”聲調十分自然,好似剛才眼紅哭鼻子的人不是他一樣。

謝晚春就瞧不得別人比她還厚臉皮,忍不住在心裏腹诽了一句:我怎麽不知道你和我還有“夫妻感情”這種東西了?只是,還等謝晚春想出反對的套話,邊上的明月已經反應過來,連忙應道:“大爺說的很是!我這就去給您收拾收拾東西,送去那邊。”

于是,晚膳的時候,謝晚春從書房回來,還拖家帶口的帶回了一個王恒之。

屋子裏伺候的幾個丫頭的表現并不比王恒之書房外頭的小厮或是小幺兒好到哪裏去,她們瞧見了與謝晚春十指相扣,一同入屋的王恒之都差點忘記行禮了,齊齊的瞪大了眼睛瞧這兩人。

要知道,自新婚之後,王恒之回來的次數十分有限,而且還從來沒有在她們這些下人面前如此親密過呢!

碧珠與瓊枝年紀大些,都知道些夫妻間的情.事,見着謝晚春已換過了的衣衫,也不知想到了什麽,全都雙頰暈紅,悄悄的擡起眼打量着王恒之與謝晚春的面色。

謝晚春甩也甩不開人,只得把臉一板,吩咐起丫頭:“還不快去把晚膳端上來?”謝晚春一貫怕死,平生大願便是長命百歲,故而用膳時間十分規律,這個時候丫頭們應是已經準備好晚膳了。

一道蔥爆牛肉、一道菊蜜芝麻骨、一道香酥小黃魚、一道香辣肚片、一道粉蒸排骨藕、一道清炒四季豆、一道金菇鮮蛤湯、一道蝦仁豆腐羹,另有幾樣小點心或是粥食。

雖算不上豐盛,倒也滿滿的擺了一桌,顧及到了謝晚春與王恒之各自的口味。

瓊枝等人這才反應過來,忙不疊的應了下來,垂首出去了,不一會兒便端着熱騰騰的飯菜上來了,因着有王恒之在,還額外的多添了一碗飯。

謝晚春頗有幾分郁悶,拿着筷子戳了戳羹湯裏的粉白的蝦仁,忍不住又擡起眼瞪了對方一眼,雙頰微鼓,嘟着嘴。

王恒之見她這般鮮活的模樣,心裏便軟了幾分,想了想便伸出手親自替她舀了碗蝦仁豆腐羹遞過去,溫聲道:“喜歡就多用點。”

謝晚春先是看了看王恒之再垂眼打量着那碗遞過來羹湯,猶豫片刻,方才纡尊降貴的伸手去接過來,喝了一口。

嫩白的豆腐與粉色的蝦仁本就十分賞心悅目,嘗了一口,豆腐柔滑,蝦仁鮮美,一入口便險些鮮掉了舌頭。

等兩人悶不做聲的吃完晚膳,明月等人已經動作迅速的把王恒之的東西搬了過來。謝晚春随意的往裏瞧了一眼——小書案上添了些王恒之用慣的筆墨紙硯、王恒之的衣物也跟着搬了些回來,還有許多零碎的飾品......最要緊的是床上多了一床玉青色緞面軟被!

明明謝晚春的東西都沒動也沒移開,可就是加了這些東西,便從謝晚春一人的“閨房”,變成了夫妻兩人的“卧室”。謝晚春此時方才又想起适才在書房裏答應過王恒之的“三月三日之約”,她偷偷瞧了王恒之一眼,看着那清俊英挺的側臉,好似有什麽東西在她心頭撓了撓,讓她面頰微微一燙,不自覺的又開口與王恒之重複了一遍:“我們之前說好了的,明年三月三日才可以!”

王恒之一雙黑眸好似融了寒冰,微帶笑意的瞥了眼謝晚春,輕輕颔首道:“君子一諾,千金不易。”

謝晚春這才稍稍放下心來,緊接着又得寸進尺的叫人拿了紅線來,從床頭中間拉過把床分成兩半,義正言辭的加了一句:“不許越界。”

王恒之見她這般如臨大敵的模樣,想着她怕也是第一回與人同床,不知怎的又生出幾分隐秘的歡喜,好似小小的孩童趁着同窗都沒注意,悄悄爬上樹折下枝頭上最漂亮的那朵花,懷揣着誰也不知道的竊喜。他垂下眼,不自覺的抿了抿唇,冰雪似的面上神色不變,故作鎮靜的應道:“知道了。”

謝晚春自是不知道王恒之那些小心思,她得了王恒之點頭,這才稍稍放心了些。

只是,等到晚間沐浴過後,鑽進自己的被窩裏,謝晚春才覺出有點不自在。她抱着枕頭小範圍的滾了滾,才小聲開口道:“要不我睡外邊吧,你睡裏面?”

櫻紅色繡着大朵花卉和青色葡萄的床帳已經放下了,隔絕了外邊的一切。屋內的燈都已熄了,只有外頭點了幾盞極小的油燈,隐約透出一點昏黃的燈光來,似水波一般洗滌着淺淺的暗色,蕩漾出一重又一重微微的波光。

似有一朵朵金色的花,在屋內的黑暗裏徐徐綻開。

王恒之的聲音在這樣的環境下便顯得極其的輕且清,似窗外銀白的月光一般柔軟的落下:“你睡外邊,摔下去了怎麽辦?”

謝晚春“唔”了一聲,抱着被子想了想,随即悶不吭聲的轉了個身,用背對着王恒之。

王恒之本以為自己今夜心願得償怕是要激動的一夜無眠,可如今頭枕着夜半的透白月光,想着邊上便是自己的心上人,聽着那細長的呼吸,困意竟如潮水一般緩緩的湧了上來,不知不覺竟是閉眼十分踏實的睡了過去。

只是,王恒之這一夜到底運氣不大好,睡到一半忽而覺得擱在被子裏的手臂冷不丁的踩了一下,然後對方腳一滑,半個人就摔在了他的身上。

王恒之差點以為是鬼壓床,迷迷糊糊的從夢裏驚醒過來,睜開眼便對上了謝晚春那雙明亮猶如一泓秋水的眸子。

謝晚春半個身子都摔在了王恒之身上,露出的肌膚與雪白的絲綢寝衣猶如一色,欺霜賽雪,披灑下來的長發則是烏鴉鴉的一大片,猶如瀑布一般。她的頭正好對着王恒之的胸口,見着王恒之被驚醒便不由自主的擡起了頭,下颚剛好抵着王恒之胸口那處。

謝晚春的厚臉皮再撐不住,雙頰羞紅,頗有幾分尴尬,對着王恒之看過來的目光咬了咬唇,小聲道:“哪個,你繼續睡,我出去下。”說吧,便掙紮着要起來,手腳并用間,難免隔着被子上下蹭了蹭。

王恒之再沉的睡意也跟着煙消雲散了,他沉默片刻,才輕輕道:“先別動,你再亂動,就等不到三月三日了......”

他此時說這話,不複之前的從容與清淡,倒是頗有幾分咬牙切齒的味道,每個字裏頭都冒着火氣。

謝晚春頓時不動了,趴在王恒之的胸口處,眨着一雙明亮的水眸瞧着王恒之,活像是一只剛剛脫奶的小貓似的,又天真又無辜,一派純良。

王恒之瞧了她幾眼,咬着牙忍了忍,直到那被蹭起來的火氣慢慢的消了下去,這才撐着身子半坐起來,靠着床把人摟到懷裏,垂頭問她:“到底怎麽了,你這半夜要去哪?”

謝晚春把頭靠在王恒之胸口,用力埋了埋,許久才羞惱至極的吐出幾個字:“我來那個了......”

王恒之剛醒不久,腦子一時沒明白過來,嘴裏倒是極快的追問了一句:“哪個?”随即他反應過來,也跟着不自在起來,小聲咳嗽了一下,清了清嗓子,“嗯,我知道了。”

謝晚春只覺得丢臉死了,裝死不吭聲。

王恒之倒是很快就回過神來,拎起被子把謝晚春抱成一團,然後起身從架子上取下自己的外衣披了上去,揚聲吩咐道:“弄點熱水來,少奶奶要洗漱。”

外頭本有守夜的丫頭,只是經驗不太足。她忽而聽到王恒之這般吩咐,先是吓了一跳,頗有幾分忐忑,連忙應了一聲,去尋幾個貼身伺候的大丫頭端水過來伺候。

不一會兒,外頭的燈與屋內的燈都跟着亮了起來,碧珠與瓊枝幾個叫婆子擡了盛着熱水的浴桶過來伺候,暗道還好自己有了準備:少奶奶與大爺都同房了,必是已經......嗯,睡過了......

王恒之站在床邊看着那些丫頭把東西準備好,又轉頭看了看用被子把自己抱成一團的謝晚春,只好極尴尬的開口道:“哪個,拿套新的寝衣過來......”

瓊枝面紅耳赤,低着頭暗想:這才第一次,就要換寝衣,這麽激烈了?天啊,真是羞死人了......

“月事帶什麽的也拿過來吧。”王恒之十分慶幸現在是深夜,他不覺用手握拳抵住嘴邊,輕輕咳嗽了幾聲掩飾現下的尴尬與面上的羞紅。

聽到這裏,屋子裏的丫頭這才反應過來,知道是自己想歪了,應是謝晚春來了葵水。這個倒是有經驗的,她們一下子就端正了面色,瓊枝與碧珠不用吩咐便上前扶着謝晚春下床,伺候着人擦了把身子,畫屏則是連忙捧了衣服與月事帶來。還有手腳利落的丫頭順便把床上的被褥也給換了,因王恒之只從書房搬了一條被子回來,今晚也只能“将就着”與謝晚春共用一條被子了。

等一切忙完了,屋內的燈火重新熄了,謝晚春與王恒之重新回了床上鑽進同一條被子,外頭的月光都已經漸漸慘淡起來,只餘下幾顆星子渺渺,想是白日将近。

王恒之隔着被子輕輕的拍了拍謝晚春的脊背,安慰道:“睡吧,我再等會兒還得上朝呢。”

謝晚春既有幾分羞窘也有幾分困倦,含糊的應了一聲,随後靠着王恒之那一頭,沉沉的睡了過去。大約是晚上鬧得有些厲害,謝晚春第二天起來的時候比平日裏都晚一些,一直等到天光透過床帳方才徐徐醒轉。

王恒之自然是早就不在了,謝晚春有些迷糊的抱着被子過了過去,正好把頭靠在王恒之的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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