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8)

事——雖然時限1小時。

杜沫沫馬上開始寫主持稿。那些顏值相當于雜志模特的70%的泥塑男女在她身邊走來走去，在窗邊走來走去，在走廊和大廳走來走去，神情木然，動作帶着一點不自然的僵硬。

對面大樓的上班族對此感到有些恐慌。

☆、失聯的樓主

本市論壇最近出現了一個連載帖，标題是《總覺得對面大樓看起來有些古怪》。

不願透露姓名的王小明：我是一個在（打碼處理）上班的小白領，接下來要說的都是我自己親眼目擊到的事，如果樓下有人猜到我說的地方是哪裏了，請不要深扒，不要深扒，不要深扒，我還想繼續在這裏混。

不願透露姓名的王小明：我們公司對面的大樓閑置了有半年吧，之前陸陸續續搬進過一些大小公司，不過後來大概是風水不好，一家家的要麽搬了要麽倒了，整棟樓不知不覺就空下來了，就剩一個地下車庫還有人在用——這不是重點，重點馬上就講，保證不坑。

不願透露姓名的王小明：大概幾個月前，我聽說對面的樓被人買了。一整棟，20層，一次性，全款買了。別問我怎麽知道的，大家都是隔了一條路的鄰居，有什麽事分分鐘就知道了。

不願透露姓名的王小明：好了你們不要再猜那棟樓在哪裏了，我不會回答的，我也不知道業主是誰——這些不重要，接着扒重點。

不願透露姓名的王小明：那棟樓被土豪一下全包了之後，還是沒看見有什麽活人進出，晚上天一黑，連個燈都不亮。我們都以為土豪是做了接盤俠，要不就是有什麽大項目，先買了放着不動。

不願透露姓名的王小明：直到有一天，我加班到晚上11點，出了公司，去馬路對面打車，就站在那棟寫字樓前面，聽到裏面有一些很奇怪的響動。

不願透露姓名的王小明：對對對，看來我不是一個人啊！那種聲音真的很奇怪啊，聽起來至少有十幾個人一起在空蕩蕩的房間裏走才能發出來的——要不就是什麽東西一起飛，總之就是很奇怪！而且只聽到腳步聲沒聽到有人說話！雖然有人的動靜但是沒有亮燈！我第二天白天還去看過，雖然沒走進去，但是一看就看到裏面死氣沉沉的，根本不像有人！

不願透露姓名的王小明：不，這還不是重點，重點是上星期，我路過那棟大樓，居然看到樓裏有人了！還挺多！來來去去的！

不願透露姓名的王小明：不不不，絕對不是租出去了。我在辦公室裏拿望遠鏡看過——太可怕了你們造嗎——樓裏突然出現的那些人，一個個，都沒有表情，沒！有！表！情！你們能想象嗎？好多個目光空洞的人，在大廳裏走來走去，不交談，不停頓，連視線交流都沒有……寶寶當時差點就吓尿了！

不願透露姓名的王小明：對，我承認拿望遠鏡看人家不太道德，但是換了是你你也會看的！一棟空了半年的樓，半夜有奇怪的聲音的樓，突然有一天出現了一群像死人一樣面無表情的人在裏面走來走去！你！不！好！奇！嗎！

不願透露姓名的王小明：不要猜了我不會說真實地址的！為了證明我說的話，明天我就去實地拍幾張照片給你們看！上錘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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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是不願透露姓名的王小明先生今天就站在了“瑪歐事務所”的招牌前，內心忐忑。

他今天特地請了半天假，吃完午飯就收拾了包過來了。包裏是防狼噴霧、電|擊|槍、簡易報警器，還有一大串各種宗教的護身符。手機設置了110的快捷撥號，關鍵時刻一鍵呼叫。

不能慫，不能逃。王小明先生對自己說。然後他拍了一張“瑪歐事務所”招牌的照片，推開面前的玻璃門，踏進眼下暫時空無一人的大廳，感覺自己仿佛在一部喪屍片的片頭預告裏。

大廳是很常見的商務寫字樓風格，除了前臺并沒有接待小姐，門口也沒有執勤的保安，其他的裝潢布局和任何一棟商務寫字樓都沒有區別。牆角并排放了一些奇怪的石雕，體積不小，外形像長了角和翅膀的猴子；它們用各種奇怪的姿勢蹲坐着站立着。王小明先生都一一拍照了。

來之前他在網上搜過“瑪歐事務所”這個名字，可是搜索引擎裏幾乎沒有什麽相關內容，連地圖上都還沒标注呢。整個看起來又可疑又可疑。

電梯的按鈕按一下能亮，好像能正常運作——然而博覽歐美亞恐怖片的王小明先生并不會做出“乘電梯”這麽愚蠢的事。他選擇了步行上樓梯，手中緊握電|擊|槍。

樓道昏暗，安靜得只有王小明先生一人的腳步聲。各處大門緊鎖，外面也沒有挂上公司牌照。連洗手間的水池看起來都幹了很久。

然而樓道十分幹淨，十分，幹淨。這種長時間沒人住的房子理論上應該髒得不行才對，可是腳下的地磚光光亮亮的，能照出王小明先生白嫩的臉。王小明先生用手指擦了一下樓梯扶手，一粒灰都沒有。

一樓基本确認沒人，二樓好像也是沒人，三樓依然沒看到有人。只有走廊兩旁每隔一段距離就擺着一對猴子石雕，無時不刻在強調業主古怪的品味。

王小明先生開始納悶，昨天明明還看到有不少人在這走來走去，怎麽今天“呼啦”一下子全不見了？難道這棟樓的幕後黑手看到帖子知道他今天要來？

——這個很有可能！糟糕，大意了！

王小明先生頓時意識到自己從一進來就在對方的監視中。他立刻擡頭看了一眼天花板——此處應有攝像頭——然而并沒有。

這是什麽情況？王小明先生陷入了應該繼續往前走還是立刻打道回府并且坑了帖子的抉擇。然後他聽到了身後響起的腳步聲。

像他所看過的恐怖片中的經典橋段一樣，從主角身後漸漸響起，越來越近，在安靜的走廊裏回蕩的腳步聲。

王小明先生咽了一下口水，感覺有一滴冷汗順着自己的額角往下緩慢地流淌。

右手的手指虛按在電|擊|槍的開關上，雙腿做好了随時奔跑的準備，呼吸按捺不住地越來越急促。王小明先生想起自己在論壇的那個帖子——他設置了定時發布，如果今晚回不去了，就把這棟寫字樓的地址自動發送出來。

說不定會成為互聯網歷史上的著名懸案帖之一！王小明先生這樣想着。

腳步聲越來越近，在他身後三五米左右的地方停下。

按恐怖片一貫的節奏，這時候如果沒人說話，那就該有人尖叫了。

“一股弱智的氣息。”阿拉琪說，然後伸手拍了一下攝像機的頭。攝像機“嘎嗚”一聲，結束了投影。

下午茶時間的城堡起居室，魔王阿拉琪以及杜沫沫史明一起看完了杜沫沫編劇史明執導魔王主演的《王小明探險記（預告）》，氣氛略顯尴尬。

“那個帖子呢，帖子是誰發的，”阿拉琪轉過頭，問扮演“王小明先生”的魔王，“不會也是你吧陛下？”

魔王一寸一寸移開了擋着臉的軟墊——攝像機在播放“王小明探險記”的時候，他一直用這東西遮住自己的臉，一眼都不敢看：“……你什麽意思，你想說我演得和那個帖子一樣蠢嗎！”

“我只是想表達，如果這樣簡單的手段都會上當，那人類未必也太蠢了吧？只是幾段漏洞百出的文字而已，怎麽可能會有人信？”

“……嗯，我也是這麽想的……”杜沫沫在角落弱弱地說，“帖子是我寫的……我已經盡力了……”

“王小明探險記”什麽的，當然不是準備正式公開的作品，只是魔王的表演課作業而已。三位觀衆對他的表現分別作出了“弱智”“還行”“加……加油”的評價。

“已經比之前好很多了，”史明說，“不過陛下你作為一個第一次看到石像鬼的人類，怎麽一點都沒有好奇或者害怕的感覺？”

“因為這裏面有兩只是我小時候親手做的啊，”魔王說，“我還記得一只的耳朵鑿歪了，一只的翅膀因為被我摔了一下，所以是後來黏上去——”

“那是你做的不是王小明做的啊，”阿拉琪不耐煩地打斷了，“真是的，連我都會說了，‘把你自己當成王小明’‘你不是魔王，是王小明’！”

杜沫沫在魔王被教育期間已經寫好了帖子的後半段——探險歸來的王小明先生所發的後續，并且附上在關鍵部位打碼卻不小心露出事務所招牌前兩個字的現場照片。

樓主“不願透露姓名的王小明”在宣稱要去實地探查之後就再沒有出現過，這個帖子卻一直被不停地頂上板塊首頁；雖然這之中有這麽兩三次是杜沫沫自己換號頂的，但也說明确實引起了不少人的好奇心，并且有這麽多人在等待結果。

——LZ你還活着嗎？

——有人知道那棟樓具體位置在哪裏嗎？

——誰能聯系到王小明？他出什麽事了？

——LZ消失後的第36小時，想他，想他，想他……

“不願透露姓名的王小明”掉線兩天後，帖子被頂上了論壇首頁。

是時候收網了，杜沫沫想，效果比一開始想的要好得多。

按照她的計劃，在地方論壇引起本地小範圍內網民的關注之後，“王小明”歸來，有圖有真相地表示原來對面大樓是土豪給自己的事務所買的房子啊，這是什麽事務所，根本沒聽過啊；然後再在微博以事務所的名義開始這一次選秀活動的前期宣傳，兩相呼應——分開兩個平臺發，應該沒有之前那次……硬廣得這麽明顯了吧？

杜沫沫打開寫好的帖子文檔，鼠标選中，右鍵複制，然後打開了地方論壇首頁。

比《總覺得對面大樓看起來有些古怪》的加紅加粗的标題更顯眼的是，論壇首頁上方，一條自動播放的視頻廣告。

“告別灰暗，拒絕平凡，為什麽不讓你的魅力為人所知？”

一群青春靓麗的少女嬉笑着在街道上奔跑，在海邊打鬧，在花園裏漫步。鏡頭一轉，她們在錄音棚裏靠在一起唱着歌，在舞蹈房裏對着鏡子舒展修長的四肢，在化妝室裏認真地描眉，緊張地修妝。

鏡頭掃過她們每一個的臉，都是匆匆而過，看不清長相，但是她們年輕的笑容充滿感染力，仿佛都能透過屏幕觸摸得到。

30秒的視頻廣告的末尾，是一行巨大的特效字幕。

“讓世界看到你的笑容”。

“——夢想秀場”。

杜沫沫有不好的預感，她點了一下視頻，跳轉到一個網站頁面。

這是一個大大大大型選秀活動，主辦方：YQ娛樂集團有限公司。

☆、今天長這樣的魔王

“夢想秀場”的宣傳視頻在電腦上循環播放了無數遍，美少女們在杜沫沫的腦子裏沒完沒了地奔跑微笑奔跑微笑，笑得她浮了一腦門的虛汗。

YQ娛樂集團是杜沫沫認知中，全國——不，全亞洲範圍內的，業界大哥，大佬，大拿。她長大後才知道，自己從小就喜歡看的咪咪動畫城是YQ家的，高中時候風靡全校的K國電視劇《魔法滿屋》是YQ家的，媽媽成天挂在嘴上的J國偶像樂隊“sun river”是YQ家的，爸爸買了好多的老武俠片光碟……全都是YQ家的。

甚至現在，杜沫沫7歲的小侄子，去電影院看個暑期檔動畫電影，也是YQ出資制作的。

YQ娛樂集團旗下有數十位立于當今娛樂圈金字塔頂端的影視歌藝人，橫跨老中青；手握好幾個紅透天的影視IP，國內各類影視獎項在很長一段時間裏都是YQ家的內鬥；綜藝類節目剛開始在國內走紅的時候，YQ一口氣買斷了五檔海外著名綜藝節目的國內代理權，半年後推出的自家原創節目，收視率一舉壓爆國內其他同類節目，在收視榜上獨占鳌頭。

而這樣一家經久不衰、業界常青、橫行霸道的老牌娛樂公司，在杜沫沫熬了好幾晚才憋出來的選秀策劃案剛剛準備開始前期運行的那一刻，公布了一檔面向全國的大型選秀節目。

“夢想秀場”——讓世界看到你的笑容。

杜沫沫簡直快要哭了。

這就好像一個兩歲的奶娃娃正坐在學步車裏咿咿呀呀地往前挪，迎面一輛發動機響聲震天，揚起的飛塵遮天蔽日的超跑飛馳而來——而且對方并沒有什麽剎車減速裝置。

還……還好是在這時候公布的，被無情碾壓的杜沫沫努力往好的那一方面想，要是等她的活動也公布了才撞上……那才叫丢人。

杜沫沫關掉視頻打起精神，看了一眼王小明的帖子：算了，坑了吧，就讓它成為本地論壇的傳說吧。然後她點了右上角紅叉，并決定這個月內不再登陸。

至于那個什麽哈梅爾的笛子，還有那堆土偶，暫時也還給阿拉琪吧。

雖然不知道為什麽經紀人要做策劃，但總之杜沫沫又陷入了新的困境。

之前為選秀做的所有方案基本都白費了，杜沫沫又回到了每天一睜眼心裏就開始計數今天微博賬號會掉幾個粉的日子。她買了一摞又一摞的娛樂刊物，電腦裏存了幾十G的綜藝視頻，甚至開始看阿拉琪那堆奇怪的言情小說，然而還是找不到下一個出路在哪。

不管做什麽，感覺都趕不上比不過更大更專業的對手。

幹脆就這麽讓ELF48出道算了……杜沫沫自暴自棄地想，反正是自己事務所的，讓誰紅不是紅啊……

問題是，能紅嗎？

魔王直觀地感受到了杜沫沫內心的糾結與煩惱，通過最近越來越随意的飯菜。

當麥片粥又一次出現在長長的餐桌上的時候，魔王覺得有必要和杜沫沫好好談一談了。

“所以應該怎麽開口？”魔王問阿拉琪。

對方丢給他一摞厚厚的言情小說，封面上寫着一些“影帝”“總裁”之類的字眼。魔王翻了一個通宵，然後決定給杜沫沫，發工資。

早餐後，魔王帶着杜沫沫去了城堡的地下金庫，撥拉了一堆金幣給她：“自己數數吧，有沒有五千。”

杜沫沫垂着嘴角，看起來并沒有太開心。

“五千……我數到什麽時候去啊……”

——忘了這回事了。魔王吸溜了一下鼻子，有點後悔當初閑着的時候在這兒拿金子堆沙堡，把碼好的金幣都給弄亂了。

“先放在這裏吧，我要用了再來拿。”杜沫沫說，看起來依然沒有太開心。

“等……等一下，”魔王急忙把她喊住，使用了昨天從書上看到的第二招，“一會兒……要不要一起出門買點東西？”

“買東西？”杜沫沫很奇怪地回過頭，“你要買什麽？”

——對啊，要買什麽啊……魔王飛快地回憶了一下自己最近的生活，似乎并沒有缺什麽。他又看天看地看看面前無精打采的小姑娘——

“不是給我買啊，”魔王說，“我上次……不是摔了你一個——手機？應該給你買個手機了。”

杜沫沫愣了一下。

“對，該給你買個手機了！”杜沫沫說。

然後她一路小跑上樓回到自己房間，打開電腦，上了購物網站，給魔王買手機——順便給自己也買了一個。

雖然總覺得哪裏不對，但是她好像有點精神了呢……魔王想。

兩天後，魔王的手機到了，傳說中值一個人類腎髒的錢。

魔王用兩個指頭捏着那個黑黑的長方塊，感覺自己捏着一個腎。杜沫沫坐在他對面，拿着同款的手機熟練地插卡，開機，設置，全部搞定之後，朝魔王一伸手：“拿來，我給你弄。”

“所以……我要這東西幹嘛？”魔王問，手上還是乖乖交了出去。

“可以通訊啊，”杜沫沫說，“以後你要長時間在人間界停留的話，就用得上了。”

“要通訊的話讓阿拉琪去倉庫找個傳聲筒給你不就好了。”

杜沫沫停下了手裏的事。

“通訊只是附帶的，”她很認真地看着魔王說，“現在沒有人買個手機只是為了打電話。我給你配這個，是為了一個很重要的功能。”

“……哦，是什麽？”

“發微博。”杜沫沫說。

那又是什麽鬼？

“現在你的微博賬號是我在管理，但是我一個人能想到的東西畢竟有限。如果你有什麽好玩的事，開心的事，有趣的事，記得用這個手機拍下來，或者發文字上傳，”杜沫沫說，“記錄你的生活，讓你的粉絲了解你的生活，這就是微博。”

說完，她拿起魔王的手機，出其不意攻其不備，對着魔王就是一咔嚓。

@和自己下棋的瑪歐：今天長這樣【分享圖片】

好玩的事，開心的事，有趣的事……感覺并沒有這樣的事啊，魔王想。他已經一百年沒有遇到什麽開心的——等等，似乎不久前才發生了什麽……開、開心……的事……

那件事的始作俑者現在正認真地擺弄他的手機。魔王看不明白，她做的不少事他都不是很明白，不過他想她應該是在幫助自己。

畢竟她說了，要為他打下江山。

“咔嚓！”魔王正在出神，眼前又是白光一閃。

“好了，你明天長這樣，記得自己發出去。”杜沫沫把手機還給魔王。

“你前兩天心情不好，是不是遇上什麽麻煩了？”魔王一邊接過，一邊很自然地開了口——自己都很意外。

杜沫沫愣了一下，想了想，告訴魔王：“沒事，只是我們不小心跟人撞車了……我的錯，事先沒有搜集足夠的情報……”

“撞車是什麽意思？”

“就是……湊巧——不對，是不湊巧——不湊巧和別人做了同一件事，然後……對方還比我們厲害好多……”

“你的意思是，就好像我們看上的那頭魔龍，被那個什麽集團，搶先殺掉了，這樣？”

雖然屠殺魔龍的比喻有點微妙，但杜沫沫也懶得詳細解釋，于是點點頭。

“這樣的話，我們為什麽要去殺魔龍呢，為了屠龍的名譽，還是為了魔龍身上的材料？”魔王問。

所以不是殺魔龍的問題啦……

“如果只是為了得到材料的話，等別人殺了龍，我們再和他們購買需要的東西，不就行了嗎？”

都說了不是——

1.47秒後，杜沫沫激動得簡直要擁抱魔王，當然并沒有。

她飛快地沖出了起居室，奔向自己的房間，奔向自己的筆記本電腦，開機，上網，打開YQ的選秀主頁，查看報名情況。

二期報名還有7天才截止……來得及！

雖然不知道剛剛那家夥一陣風地沖出去是為了什麽，不過魔王感覺自己似乎無意中說出了很了不得的話。

她剛才說的是……什麽集團來着？魔王回憶了一下，打開杜沫沫給他配的，但是一次都沒用過的筆記本電腦，摸索着開了機，然後看着屏幕，陷入沉思。

——所以要怎麽進入她平時用的那個查資料的地方？

片刻後，魔王放棄了思考，找到一條和電腦一起來的數據線，一頭插上接口，一頭插上——魔王想了想，在腦門和後腦勺之間選擇了後腦勺。

魔王的紅眼睛裏“唰唰”閃過一些雜亂的數據，電腦屏幕上自動打開了搜索頁面，光标自動移動到輸入框，輸入法彈出，鍵入文字：YQ娛樂集團有限公司。

魔王有種在玩意念尋寶游戲的感覺，他還沒桌腿高的時候經常玩，不動手，用意念找到老爹藏起來的鑰匙煙鬥之類的小玩意。

5分鐘後，魔王拔掉了後腦勺的數據線，他已經掌握了YQ集團的大致情報：很厲害很嚣張很不得了的屠龍工會——那種感覺吧。

他們有很多很厲害的屠龍者啊，魔王想。電腦打開的頁面上是一張他最近一段時間裏十分熟悉的臉。

劉清曲，YQ簽約藝人。

YQ集團在國內有五個大型分公司，占據了五個一線都市最繁華的中心位置，辦公樓都華麗得快成當地标志性建築。然而與分公司的耀武揚威相反，YQ的總部位于一個普通二線城市的一個普通商務區，建築風格……是另一種形式的耀武揚威。

總之魔王站在他們辦公大樓前的時候，覺得眼睛有點痛。

為什麽會有人喜歡這種顏色？還是說把爛掉的戀愛蛆的屍體往牆上糊了？

魔王揉揉眼睛，拉低帽檐，假裝看不見地走進了那棟粉粉嫩嫩得像一塊立在街邊的巨型泡泡糖的大樓。

他原本想讓杜沫沫帶他來，可是杜沫沫看起來又有新的事情要做，一大早就出去找缇妮和她多嘴多舌的小夥伴們了。于是魔王查了一下YQ總部的地址——和瑪歐事務所所在的城市相距将近兩千公裏，但對魔界來說都一樣——然後換上他潛入人間界的裝備，跟老爹的畫像道了別，就吹着口哨揣着兜，出門到了D市。

然而他果然把問題考慮得有點簡單了。

——事先完全沒有想過對方大樓裏會有這麽多人啊！他以為所有娛樂公司都跟自家事務所一樣冷冷清清連個鬼影都沒有呢！

魔王站在YQ總部大樓的一樓大廳中央，前後左右是來去匆忙的男男女女。高大的漢子扛着攝像機提着三腳架，用藍牙耳機接着電話一路小跑；一身當季流行單品的姑娘左手一個大包右手一個更大的包，一邊快走一邊低頭翻看PAD上的行程安排；三五個人簇擁着一個帽子墨鏡口罩全副武裝根本看不出是誰的小個子朝門外走去了……魔王感覺自己站在一片曠野中，站在一片即将發生部落紛争的曠野中，也許幾秒後就會有燃燒的鐵蹄隆隆踏來，身邊這些人行色匆匆是在四散逃命。

身邊沒有任何友軍，魔王一陣心悸，腦中又浮現起那段咒語：比黃昏還要——

有人拍了拍他的肩膀。

“在這兒幹嘛？”

魔王回過頭，看到那張熟悉的臉。

劉清曲詫異地揚起眉，一愣，笑了笑：“不好意思，認錯人了。”然後越過魔王大步而去。邊上的經紀人轉身看了看魔王，馬上也跟着走了。

魔王的意識頓了兩拍，半天才回過神，聳聳鼻子。

——有點臭。

像是用什麽東西強壓住身上原本的氣味，結果混合成了一股難以形容的複雜的味道。魔王又用力吸了一口氣，仔細分辨空氣中愈發缥缈的古怪氣息。

動物、植物、皮革、香料……各種氣味混雜在一起，像一鍋亂炖；擰成麻花一樣的氣味中，魔王聞到了一絲絲很淡，卻無比熟悉的味道。

杜沫沫說的沒錯，這确實是魔界的氣味。

魔王望向劉清曲離開的方向。他很确定并沒有看到杜沫沫說的什麽獅子和山羊，但自己聞到的這股味道也不是假的。

他原本只是想來看看全國第一的屠龍工會是什麽樣子，沒想到在這裏就遇上了工會第一的屠龍者——而且搞不好還是個魔族。

但如果他是魔族，為什麽好像沒有認出自己呢？他應該已經看到那兩個視頻了，為什麽沒有回來魔界？

剛才那股被強壓下去的魔族氣息中，似乎還混着一股更古怪的味道。

魔王剛要邁出去找劉清曲的腳步又停了下來。

他站在人來人往的大廳中央，轉頭看去，劉清曲的巨幅海報就挂在左手邊的牆上。畫面上的男人帶着淡雅的微笑，靜靜地注視着身前的女子。

——臭臭的。魔王光是看着他的笑臉，仿佛就聞到剛才那股讓人不舒服的氣味。

動物，植物，皮革，香料……魔族的體味，還有……

靈魂的味道。

“诶诶诶那邊的小兄弟你等一下，”魔王身後傳來一個聲音，清甜軟糯的，男聲。

魔王抖抖雞皮疙瘩轉過身，看到一個粉紅色的男人笑盈盈地朝他走過來。

粉紅色的L家當季新款外套，粉紅色的D家經典馬褲，粉白格子的B家個人定制款方巾，還有深粉色的I國手工皮鞋——這些魔王當然都認不出來，他只看到那個粉紅色的男人胸前，那串亮閃閃的，巨大的，項鏈。

項墜是俏皮小花仙變身粉盒。

此刻魔王腦內彈幕被三個字滿滿當當刷了一屏。

“什麽鬼？”

☆、突如其來的試鏡機會

“你是新來的？”粉紅色的男人走到魔王面前，與他互相打量。

魔王看到他深陷在粉紅色中而顯得有些蒼白的臉色，筆挺的鼻梁上架了一副無框眼鏡，薄嘴唇，小下巴，要不是他的細脖子上突兀地挂了一顆喉結，魔王大概會認為這是一個嗓音略厚的高個女人。

不過，好臭。

比劉清曲身上更重的……靈魂的氣味，而且是更多，更複雜的靈魂混在一起的味道。

“啊，我想起來了，”男人自說自話地笑了，又自說自話地拍拍魔王的肩膀，“你是前段時間那個……瑪歐，對不對？我看了你們的視頻，還挺有意思的啊。”

他脖子上挂的那串項鏈的墜子差不多有手掌大，粉紅色的圓盒，上面綴了一些嚴重拉低他一身名牌打扮的品味的塑料寶石。

“所以你今天……有何貴幹？”男人問。

魔王回過神，從小花仙變身器上收回視線，剛張嘴要說話，男人又打斷了他。

“我懂了我懂了，你是來面試的吧，”男人又把他從頭到腳看了一遍，“很有頭腦啊年輕人，你等會兒去前臺拿個表格填一下，然後直接來我辦公室找我吧。”

“不，我不是——”魔王擋下了他伸過來又要拍他肩的手，分辯道。

“什麽，那你是來做什麽的？”

“我——”

“你不會還指望你們那個大學社團一樣的事務所，能帶你成名帶你飛吧？”

男人笑了笑，收回手，退開半步。魔王這才注意到，身邊來去的人經過的時候，都朝這個粉紅色的家夥微微鞠躬，谄笑示意，即使他根本不看他們一眼。

“這個國家有一句話，良禽擇木而栖。我不想看到本來能夠翺翔天際的幼鷹，因為沒有人來教導飛行，而失足跌落懸崖。”男人轉身走到牆邊，擡手撕下一張海報，草草一卷，丢給魔王。

“來參加我們的試鏡吧。”

電梯關閉，銀亮的金屬門上模糊不清地映出林缶的臉。

“你不問我為什麽讓他來試鏡嗎？”

身後的秘書不假思索地說：“您上次不是說了嗎，這種小孩子不必在意，所以我也不問了。再說林總你肯定有自己的——”

“我現在讓你問，快問！”

“哦……那……林總你為什麽讓他來試鏡？”

林缶笑了，歪起嘴角，舌尖從左往右一舔，和他此刻手裏不二家牛奶糖包裝上的小姑娘一樣笑了。

“因為好玩啊。”

啊，想想清曲在片場發現扮演自己跟班小弟的是這個白毛小哥的樣子……簡直能吃下三大碗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