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集電視連續劇《深海黎明》，領銜主演：劉清曲，王晗滢

微偏了頭看着裏面的東西。

“哦，這好像是瑪歐送來的。”邊上的人說。

劉清曲點點頭，拆了盒子，拿出裏面的巧克力金字塔，仔細看了看，然後咬了一口。

接着是第二口，第三口。

杜沫沫躲在門背後，看着影帝安靜地吃完了傳說中能驚動魔龍的巧克力岩漿派……的仿制品——吃完後又拿了一個——進去候場了。

剩下的巧克力岩漿派在半小時內被拿光，吃了的人紛紛表示這東西雖然聞起來有點怪但是味道真是不錯啊。還有人問杜沫沫這少見的甜點是在哪裏買的。杜沫沫不好意思地笑笑，說出了那個準備已久的回答。

“是瑪歐家鄉的點心，他說這裏不太常見，讓我帶來給大家嘗嘗。”

@和自己下棋的瑪歐：今天長這樣。今天吃到了好久沒有吃過的東西，雖然和記憶中的味道不太一樣……不過我覺得也很好吃。

☆、總裁的電子寵物

林缶的辦公桌上放了一個彩色小盒子。

“這是什麽，”林缶伸出兩個手指拈起那個巴掌大的盒子，聳聳鼻子，“裏面裝了個橡膠做的巧克力蛋糕？”

“瑪歐帶來的慰問品，”秘書說，“誰都沒見過的奇怪點心，他的經紀人說是他家鄉的特産——劉清曲拿了兩個。”

林缶“噗”的一聲笑了出來：“我說你也太緊張了吧，那孩子的資料上不是寫着出生地在I國嗎，這裏沒人見過他家鄉的特産有什麽好奇怪的。你還特地告訴我劉清曲拿了兩個——不會是他把你那份拿走了，所以你來向我告狀吧？”

秘書臉上一紅：“不、不是啊，我只是覺得很奇怪，劉清曲突然會對一個小點心感興趣……”

“你想太多了，”林缶坐在轉椅上勾着腳尖轉了一圈，“誰都有自己喜歡的口味，說不定他就喜歡橡膠——”

褲兜裏傳來“嘀嘀”的聲音。林缶住嘴了，他停下轉椅，伸手從口袋裏掏出一個貼滿水鑽貼紙的blingbling的粉紅色拓麻歌子，擰着眉頭一看：“……哎呦寶寶又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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彩色液晶屏上一個點陣組成的小動物不停地左右扭動，腦袋上頂了一個大便的圖标。

按了幾個鍵安撫了哭鬧的電子雞之後，林缶放下拓麻歌子，又在轉椅上轉了一圈，然後正對秘書，雙手交握。

“剛才說到哪兒來着——反正你說的也有道理。”

杜沫沫又夢見她的天使了。耀眼的金發，深邃的紫眸，他垂手立在她的夢境中央，像一株靜谧的水仙。夢裏的杜沫沫遞給他一塊自己做的巧克力岩漿派，他咬了一口，然後整張臉大刀闊斧地皺了起來。

壞了，天使不能吃這個東西嗎，杜沫沫想。她看到天使弓着背，地震似的咳嗽，臉色青得像西瓜皮，眉毛眼睛嘴巴像水池子的漩渦一樣縮成一團，看起來很痛苦的樣子。

杜沫沫慌了，她想過去幫天使捶捶背，然而對方連連擺手。

天使咳了好久才順過氣來，然後垂着眉眯着眼耷拉着嘴角看着杜沫沫，臉上隐約有淚痕。

“你——”天使說。

杜沫沫醒了。

原來他是會說話的啊，這是杜沫沫醒來後的第一反應。

她萬萬沒想到，十多年了，夢中像晨曦一樣美麗聖潔從不開口的天使，對她說的第一句話是被魔界點心逼出來的。

并且還只說了一半。

杜沫沫直至早飯前都在尋思這件事——天使說“你”，是想說什麽？——然後她看到坐在她對面吃早點的魔王一不小心被面包噎住，滿臉通紅地咳嗽的樣子，好像有點明白過來了。

可能天使是想說，“你就不能給我杯水”？

這個問題就這樣權當被解決了，反正杜沫沫也看不到自己背後的天使一臉憔悴的樣子，而且接下來還有別的問題需要她去操心。

坐在她對面的魔王，這段時間看起來不是很高興的樣子。

大概是被迫和自己讨厭的人，在自己讨厭的人的劇組一起拍戲？魔王的大部分鏡頭都是和劉清曲一起的場景，他上場前都要低着頭醞釀好久，才能确保自己不會一臉死相地出現在鏡頭裏。

才能勉強确保自己在和劉清曲對臺詞的時候不像一具新死的屍體。

“……你是不是不太高興？”杜沫沫給還沒從噎住裏緩過來的魔王遞了一杯水。

魔王一把抓過一仰頭“咕嘟”喝完，大喘一口氣，擡頭露出一個茫然的眼神：“啊？是我自己噎住的啊，這有什麽高不高興。”

“我是說……讓你和劉清曲一起工作，你是不是不太高興？”

魔王抿了抿嘴唇，視線從面前的餐盤一寸一寸地緩慢移動，移到杜沫沫臉上，看着她的眼睛，好像在考慮應該怎樣回答。

“是，”魔王說，“我不喜歡他，也不喜歡那個粉紅色的男人，和他們待在一個房間我都覺得很難受。”

杜沫沫也抿了嘴唇，但是不知道應該說什麽，只是和魔王隔桌對望。她也不喜歡被別人強迫着做自己讨厭的事，但是她也擔心魔王被人誤會和劉清曲之間有什麽矛盾。立場轉換之後，她發現自己的第一反應居然是說服魔王安心接受——并且原因是“為了你好”。

“我知道你要說什麽，道理我也懂，”魔王說，“所以在爬到那個高度之前……我——诶我還是好讨厭他們……”魔王“啪叽”一下癱了下來，趴在桌上；杜沫沫有點擔心他沾上了帥不過三秒的壞習氣。

“你不用說了，反正在這部片子拍完之前，我會認真幹活的，”魔王支起頭來，“都是為了……哎呀總之只要我老老實實地工作，一步步往上爬，就能讓越來越多的人知道我，對不對？”

魔王的紅眼睛亮晶晶的，像水果糖。杜沫沫發現自己更不知道該說什麽了，傻坐在椅子上呆了半天，最後伸手拍了拍他的頭。

“嗯。”

魔王的慰問品被劉清曲帶頭肯定之後，找他攀談聊天的人也開始多了起來，拍戲間隙還常常湊在一起玩玩手機游戲，中午休息時間也有人幫着帶個盒飯。

杜沫沫就像看到自己剛上小學的孩子迅速融入了班集體，內心十分欣慰。雖然魔王和劉清曲在戲外還是沒有什麽交流，但是人家是影帝，有自己的保姆車和休息室，本來就不是想交流就能交流的——何況也沒必要強行交流給別人看。

@和自己下棋的瑪歐：今天長這樣。早上拍了在教室裏上課的戲，真是懷念大學時光啊【分享圖片】

——杜沫沫發的，照片也是杜沫沫拍的。她十分滿意地看着這條微博發布後短短一分鐘內，點贊評論和轉發數量打雞血似的往上漲，唰唰唰。

魔王現在的微博粉絲數量已經快到一萬八了，抛開一開始因為都市傳說的獵奇心理，和捆綁劉清曲的名人效應吸引來的粉絲，這一萬八裏至少有這麽一兩千，是沖着魔王本人來的“真粉”吧？

一定會越來越好的，杜沫沫想，剛出道就能得到YQ這個起點已經很棒了，等這部片子拍完之後，說不定就鳥槍換炮啦。

她又看了一眼自己剛剛拍的那張照片。魔王坐在小椅子上，穿着戲服握着劇本，微微仰起頭，正視前方，眼神清澈平靜——以杜沫沫雖然不怎麽關心國內娛樂圈但也追過這麽幾年偶像劇的眼光看來，這樣的氣質和外形，在別的電視劇裏，魔王說不定就是主角了。

“Cut！重來！表情太僵硬了，你是下課不是下崗啊，你就不能……更輕松愉快一點嗎？”

魔王又吃NG了，垂頭喪氣地回到開始的站位，重新來一遍。

杜沫沫覺得男主角什麽的……還是稍微現實一點吧。

她看了一眼組裏那個和魔王同期拍攝的小演員，對方正坐在邊上候場。他不是YQ家的，經紀公司也不大，拍過一些廣告，演過幾部都市劇的小龍套，微博粉絲大概一萬——也就是一般的18線水準，這次扮演的也是一個無足輕重的小角色，但是他的演技比魔王靠譜得多。

魔王目前好像是劇組NG榜第一名，并且穩定保持着這個成績。

杜沫沫嘆了一口氣，決定回家讓魔王多觀察一下別人的表演；不喜歡劉清曲就不喜歡吧，那至少也看一下別的演員——

杜沫沫愣了一下，她看到在酒會上見過的那個化妝師輕快地走到那小夥子邊上坐下，毫不避嫌捏了捏他的臉，然後兩人相視一笑，靠在一起，開始膩膩歪歪地不知道聊些什麽。

——算了，這個還是不要讓魔王學了，他還小。

在進組開機之後，杜沫沫才知道，那個高挑妖豔得像模特的化妝師是化妝部組長，一般只負責主要角色的妝容造型；像魔王和那個小夥子這種級別的配角，還用不着她親自出手。所以看到她和那個小夥子一副甜甜蜜蜜的樣子，杜沫沫本能地聞到了八卦的氣息，并且轉過了頭，不準備再看，以免惹事上身。

然而轉頭的那一瞬間，她的餘光似乎瞥到了什麽奇怪的東西。

好像有一縷煙霧，或者一絲白光，在坐得快要貼在一起的二人上方盤旋缭繞。

杜沫沫忍不住轉回頭去，多看了一眼。

片場的主要光源都集中在拍攝點，別的一些休息區相對有些昏暗，所以杜沫沫清楚地看到在兩人上空的确實是一縷泛着白光的煙霧。然而并不是盤旋缭繞，而是單方面地從男人的眼角徐徐冒出，升騰而起，在空中劃過幾個舒緩的圓，然後沒入了化妝師的後頸。

沒入了化妝師像鶴一樣優美纖細白皙的後頸，好像被她背後的嘴巴吃掉了。

……那個是什麽？就是魔王說的氣味？還是劉清曲說的……靈魂？可是那個男人看起來沒有任何痛苦的樣子，還是和化妝師肩并肩頭挨頭，有說有笑，就像大學裏随處可見的情侶。杜沫沫盯着那白色的東西看了好一會兒，以她目前的認知和見識，她不知道眼前這種情況……應該叫做什麽。

男人低頭說了一句話，惹得化妝師捂着嘴笑個不停。

然後她斜眼朝杜沫沫投來淡淡一瞄。

☆、靈魂的水蒸汽

“離他們遠點，”魔王說，神情嚴肅，“尤其是那個女人。雖然我不知道她是什麽，但是肯定不是好東西。”

好東西……杜沫沫想了想，覺得魔王應該還不會用比喻，所以這裏的“東西”……是字面意思？

回到城堡之後，杜沫沫把她下午看到的情況一五一十告訴魔王，然而魔王板着臉抿着嘴，看起來又像生氣又像擔心，卻也給不出更多的意見。

“那那個白色的東西呢，像煙霧一樣輕飄飄的，從那個男人眼睛裏‘咻咻’地飛出來，”杜沫沫邊說邊比劃，“那個就是你之前說過的……氣味什麽的嗎？”

“那個啊……”魔王皺着眉頭左右亂瞄，最後望向天花板，看起來有些難以啓齒，“其實就是……”

“哦你不用說了我明白了。”杜沫沫從魔王的表情上聯想到了小時候看過的那些神神怪怪的小說故事，什麽書生女鬼狐貍精，感覺不必多說了。

“啊？你真的明白了？那個白色的東西——”

“是靈魂的水蒸汽，”一直坐在邊上安靜地聽着的史明說，“這樣解釋你能聽懂嗎？”

“就像水沸騰的時候，一部分水會以蒸汽的形式散逸到空氣中。當人的情緒處于激動、興奮，或是熱烈的愛戀中的時候，靈魂也會像水一樣沸騰得冒泡。你看到的白色的東西，就是靈魂的水蒸汽，”史明說，“我過去也曾經在人間界遇到過一些能吸食靈魂的……東西——次數不多，大概一百年能遇上這麽一兩個，不過最近五十年感覺有些頻繁，雖然也有可能是我的錯覺……”

“所以那到底是什麽東西？”

史明想了想，也有些為難的樣子：“你看到的那個女人，大概是通過一些誘惑的方式……嗯，總之……不是好東西，不要靠近。”

“那被吸食了的人會怎麽樣，”杜沫沫說，“像小說裏那樣，面黃肌瘦行屍走肉，最後化成一灘……血水之類的？”

起居室裏的兩個魔族面面相觑，誰也沒開口。杜沫沫等了半天沒有等到回答，一擡頭發現魔王和史明似乎在用眼神踢皮球。

這是這麽讓他們諱莫如深的東西嗎？杜沫沫突然想起劉清曲之前告訴她，魔族也會啃噬靈魂的事。

讓自己不要靠近，是因為被捕食靈魂之後會發生不好的事？閉口不談，是怕說出來之後，會讓自己聯想到他們？

換句話說，自己現在的處境，和那個小夥子……是一樣一樣的？

“——你不要管了，實在不行我們不拍了啊，”魔王別別扭扭地說，眼睛盯着腳尖，“那個劇組裏奇怪的東西太多了。不對，那個公司本身就很奇怪，好多人身上都有一股怪怪的味道，不是魔族也不是人類……唉總之你不要管他們了。”

“那怎麽辦，就讓看着那個人被……被吸嗎？”

“你管他做什麽，”魔王不假思索地說，“你只要管我就行了——哦，還有管好你自己，不要靠近那些人，太危險了。”

說完，魔王就靠在沙發上轉過身，認認真真地看起了地毯上的花紋，不準備再開口了。

杜沫沫又望向史明，對方也是朝她笑笑，什麽也不說。

跟着小包子一起踏上前往新世界的旅程的小雞仔，走着走着突然發現小包子毛茸茸的白發中間似乎伸出了一對惡魔角，身後也晃蕩着一條細細的小尾巴。小雞仔擡頭看了一眼小包子的臉，他的紅眼睛不像果醬了，倒是鮮亮得像交通信號燈，停車的信號燈。

之後的幾天，杜沫沫待在片場的時候，總覺得自己是一只落單的兔子，前有虎豹後有豺狼。先前劉清曲說的那些話她原本都快要忘了，然而現在她不得不重新回憶一下，思考一下，關于炸雞塊的問題。

魔王為什麽會選擇自己這樣一個既沒經驗又沒能力的小應屆生來做經紀人？如果真的急着成名，不是應該找一個業內著名的金牌推手，或者投靠像YQ這樣的娛樂大鱷？找個和他一樣什麽都不懂的菜鳥，這不是直接選擇hard模式通關嗎。

這次能夠搭上YQ這趟車，還是魔王自己跑出來溜達的時候遇上了那個奇奇怪怪的總裁，從天而降一個試鏡機會，又運氣很好地勝出，然後才能以一介18線的身份和影帝同臺對戲。

這過程中身為經紀人的自己起到的最大作用，大概是在魔王變成三頭身包子的時候，為他提供了恢複成大長腿的能量來源。

所以魔王選擇她，大概真的是出于儲備糧的考慮吧。

杜沫沫一邊想着，一邊給手中的小雞仔畫上五官，眯着眼看了看，又拿橡皮一點點擦掉。紙上已經有深深淺淺很多筆跡了，但她還是不知道她的小雞仔應該用什麽表情來繼續歷險。

魔王正在攝影棚裏拍戲，杜沫沫坐在空敞安靜的公共休息室裏，邊上還有三五個閑着的工作人員。大家各幹各的，互不搭理。她已經好幾天沒有全程守在邊上了，每天跟着魔王一起到了片場，就自己抱着包躲進休息室，等他結束了拍攝，要回家了再出來。

“這是什麽，你還會畫畫？”耳邊突然響起一個不怎麽熟悉的聲音。杜沫沫一擡頭，看到那個修長美麗的化妝師挨着她坐了下來。

化妝師穿了一身亞麻灰的破洞毛衣，看起來慵懶又性感。她在杜沫沫身邊坐下的時候，長長的頭發貼着杜沫沫的胳膊垂下，觸感涼涼的，有些滑膩。

杜沫沫聞到一股淡淡的脂粉香，不知道是化妝師自己的，還是在工作中沾上的。但不管是哪種，她都……有些慌。

“這是你畫的嗎？”化妝師笑眯眯地點了點還沒畫上五官的小雞仔。

“嗯……是啊。”杜沫沫僵硬地點點頭，下意識地往四周掃了一眼——公共休息室裏其他的人不知道什麽時候已經走光了，現在只剩下自己和化妝師。杜沫沫又小心翼翼地朝門看去——果然被關上了。

剛才進來的時候……怎麽就不注意一下她在不在呢。杜沫沫十分後悔，悔得不行。化妝師涼涼的頭發掠過她的手臂，讓她有種被蛇信舔舐的感覺。

“真可愛，看起來還挺好吃。”化妝師說，用指尖順着小雞仔圓鼓鼓的身子畫了一個圈。她明明貼着杜沫沫坐着，杜沫沫卻覺得背上發涼，發冷，脊柱好像是在冰庫裏凍住了的鋼筋。

“它……是主角，所以劇情裏不會吃它……”杜沫沫說，說完自己都前言不搭後語，愚蠢透頂。

“誰說主角就不會被吃，”果然，化妝師“咯咯咯”地笑了，伸手摟上杜沫沫的胳膊，“不是也有很多一直以為自己是主角，直到自己被吃了才發現不過是個龍套的故事嗎？”

……哦，說的很有道理。杜沫沫覺得自己的腳大概也凍在地板上了，所以才沒法站起來。

“那至少這個故事裏的主角不會被吃。”

門被推開了，魔王大步走了進來。他還穿着剛才的戲服，假發也沒有摘掉，看起來還很不高興。

“她說不會被吃就不會被吃，”魔王說，“這是她的畫，你不要随便替她做決定。”

化妝師讪讪一笑，松開杜沫沫肩膀上的手站了起來：“也對——那邊拍攝結束了嗎？看來我該去幹活了。”說完她轉身目不斜視地走向門口，經過魔王的時候也沒有朝他多看一眼。

杜沫沫下意識地擡起頭，看到化妝師在破洞毛衣不規則的缺口下露出的白皙的皮膚。她的膚色白得像石膏，只是在後頸上有一條淡淡的粉色傷痕，大概一指長，橫在脖頸中間。

化妝師打開門出去的時候，杜沫沫隐約看到那道傷痕像微笑似的裂開，露出一口尖利的牙齒。

“你沒事吧，”化妝師離開之後，魔王轉向杜沫沫，“我剛剛到處找不到你，看看那個女人也不在，就覺得不好——幸虧讓我趕上了。”

杜沫沫搖搖頭，不說話，合上自己的手賬。

“下次你不要一個人瞎跑了，都說了這個劇組裏有好多奇怪的……我也不知道是什麽的東西，反正不是好東西——要是出事了怎麽辦？”

杜沫沫不說話，抿着嘴擡起頭，看到魔王确實很擔心的樣子——只是不知道在擔心什麽。

“你……不會是在跟我鬧脾氣吧，”魔王說，“為什麽最近都不跟我說話了？”

“你為什麽要找我做你的經紀人？”杜沫沫說，“我什麽都不懂，別說相關工作經驗，連工作經驗都沒有。演藝圈這種争分奪秒的行業，找新手經紀人會耽誤多少事，錯失多少機會？你別告訴我你們當初是随便找了一個看起來很蠢很好騙的。”

“我……我覺得你很厲害啊，”魔王說，急得有些臉紅，“阿拉琪說我們需要找一個能幫助我拯救魔界的人……她說有一個占蔔師告訴她，你就是那個人啊。”

“那肯定是個騙子，她還說我會被另一個世界的人帶走呢。”

“可你不就是被——”

杜沫沫站起來，仰頭看着魔王的眼睛。他的瞳孔剛剛還是黑色的，現在大概是因為着急，已經變回了原來的深紅色。

“你會選我做經紀人，是不是因為你也像剛才那個女人一樣，以靈魂為食？之前你能夠恢複體型，是不是因為……通過……那種方式，補充了能量？”

☆、突然放肆的炸雞塊

一個剛畢業的小應屆生，長相平凡性格內向，膽小得連簡歷都不敢投，唯一算得上是特長的東西大概只有幼師級別的簡筆畫；突然有一天被命運告知：你是能拯救魔界的人，魔王需要你，快成為經紀人輔佐他走上紅毯吧。

就算是小說劇情，也不是杜沫沫愛看的那種。

所以魔王到底為什麽要找自己這樣一個毫無用處的人做經紀人，就因為看起來很好吃？

“不是的，”魔王說，“我能感覺到你和別人不一樣，所以如果是你的話，一定可以——我是說……幫助我……成為——明星，然後找回那些魔族。”

答非所問，杜沫沫想，而且這圈子繞得也太大了。

“我自己都感覺不到我哪裏和別人不一樣，你怎麽就感覺到了。”

“我相信你啊。”

“我什麽都不懂，自己都不相信我自己能帶你裝逼帶你飛，你怎麽就相信了。”

“我也是什麽都不懂，你不也相信我可以不怕閃光燈，不怕人群……相信我可以成為出現在屏幕上的人嗎？而且你不是說過，要為我打下江山嗎？”

……杜沫沫感覺不能繼續和這個12歲兒童糾纏這些問題了。魔王高她一個頭，但是低着腦袋皺着眉毛看她的樣子好像一個被誤會的小學生。杜沫沫想起自己小學時候，曾經被老師誤會自己沒做作業——其實只是忘帶了——而被拎到走廊罰站，當時自己大概也就是這副表情。

但也不能因為他是12歲而讓他随便糊弄過去。

“你直接回答我吧，不要繞這些圈子了，”杜沫沫說，“你和史明不告訴我被吃了靈魂的人會怎樣，是不是因為魔族也是同樣吃靈魂的？”

魔王咬着嘴唇想了想，點點頭。

“那被吃的人到底會怎樣？”

“只是被吸收一些水蒸汽的話，不會怎麽樣，就是有些累而已。”

“那被整個吃掉呢？”

“變成……空殼吧，”魔王說，“我不知道那個女人是什麽，但是魔族已經很久很久沒有捕食人類的靈魂了。”

因為魔族已經滅亡很久了吧，杜沫沫想。

“好吧，不管這個了，”杜沫沫說完，看到魔王明顯地松了一口氣，眼神都亮了起來，“但你還是沒有告訴我，為什麽要選我做經紀人。”

魔王剛剛露了一半的笑容又僵住了。他望了望杜沫沫身後的天使，對方豎起食指做了一個“噓”的動作，然後雙手合十：拜托。

這是讓自己不要說出來的意思？魔王想了想，大概是這樣。

“因為你和別人不一樣，”魔王說，語氣卻和剛才不同了，認真得不像12歲，“阿拉琪剛剛告訴我那個占蔔師說的人是你的時候，我也不相信。畢竟你這麽瘦，這麽矮，長得也不漂亮，看起來也不聰明……但是之後我就發現你有一些只有你才有的……東西——只是你自己暫時還不知道而已。所以我相信那個占蔔師沒說錯，你就是能幫助我一起複辟魔界的人。”

杜沫沫看着魔王的眼睛——石榴一樣紅，宣誓一樣認真，不像是撒謊，但是她還是沒法讓自己去信任一個食物鏈上高她一級的人。

“那……你當時變小了……之後又恢複……是不是因為……”

“是啊，”魔王坦誠地說，“但是那樣對你是沒有傷害的，而且當時的情況下我想不到第二種辦法。”

杜沫沫不說了，轉過頭，臉上有些熱熱的，就像那時候被魔王的呼吸噴到一樣。過了好一會兒她才慢慢擠出聲音：“那……我要怎麽相信，将來如果出現了更緊急的情況，你不會做出對我不利的事？”

“我不會啊，”魔王又開始着急起來，“我為什麽要做對你不利的事？你是我這麽重要的——隊友？我為什麽要對你不利？”

“好吧，換個直接的說法，”杜沫沫說，“我要怎麽相信你不會吃了我。”

早在上萬年前，魔族就自诩高等智慧種族，和那些被本能的食欲驅使的低等魔物有雲泥之別。魔界參議院也頒布了一系列約束魔族行為的法案，其中相當重要的一條就是“不得在自衛以外的情況下，獵殺捕食其他生物”。

所以在魔王出生的時候，魔族們早已不是茹毛飲血的野蠻魔物；雖然知道人類的靈魂對于自己有着意外的功效，但沒有人會冒着被處死的危險去捕食人類。

——杜沫沫當然不知道這些，魔王也不知道該怎樣和她解釋，他自己都沒見過那些傳說中殺人如砍瓜切菜的兇惡魔族。

但是眼前這個瘦小的人類一直仰着頭盯着他，滿臉都是試探和懷疑。魔王很着急，他覺得自己已經說得很清楚了：于情于理他都不會做傷害她的事，為什麽她還是不相信呢？

杜沫沫身後的天使的眼神中帶了一點同情——這讓魔王更憋屈了。

他突然想起老爹以前對他說過，對女人用語言解釋不通的時候，還是用行動去證明吧。于是魔王把右手一翻，伸到杜沫沫面前，掌心裏多了一枚暗紅的寶石。

直徑像金幣那麽大，被精心地雕琢出無數個切面的紅色球形石頭，好像一簇靜靜燃燒的火焰。

“這是我老爹權杖上的炎瑰石，有這個東西才會被認可成為魔王，如果你不相信我的話，在我達成目标之前，這東西都由你替我保管好了，”魔王說，“也就是說，只要你願意，你現在就是魔王了。”

杜沫沫愣了一下，沒想到他會有這樣的舉動。大概就類似于說完“我把心掏出來給你看”之後“嗤啦”一下一刀把自己心挖了出來？

“我……我要這個幹嘛，”杜沫沫說，看看石頭又看看魔王，“這個就算在我手裏，你把我——把我吃掉的話也是可以拿回去的啊。”

“……對哦，那可怎麽辦。”魔王皺着眉頭又要開始新的思索。

“……算了，你先收回去吧，我相信你就是了。”畢竟湯姆和傑瑞都可以一起拍幾百集動畫片呢。

魔王使勁搖搖頭：“不行，老爹說了，男人說出口的話又反悔，就要生吞一支燒紅的火把。”說完，他把左手覆上右手心裏的那塊石頭，再拿開的時候，暗紅色的炎瑰石已經被一條金色的鏈子細細捆好，就像一枚挂墜——并且真的是挂墜。

魔王不由分說地把歷代魔王的象征套上了杜沫沫的脖子。

跟着小包子一起踏上前往新世界的旅程的小雞仔，走着走着突然發現小包子毛茸茸的白發中間似乎伸出了一對惡魔角，身後也晃蕩着一條細細的小尾巴。小雞仔想起曾經聽人說，只有吃人的惡魔才會頭上長着角，屁股上長着尾巴。

“你是會吃人的惡魔嗎？”小雞仔說。

小包子蹲下來，用他的紅眼睛看着小雞仔。

“我是惡魔，但是我不吃人，更不會吃你，因為你是我的朋友，我們不是說好要一起去新世界的嗎？”

然後他拍了拍小雞仔的頭。

——石頭好像在呼吸，像胸口貼着一塊星星的碎片，平靜柔和地暖着；不知道是石頭本身的溫度，還是來自魔王手掌的溫度。

杜沫沫不敢低頭去看胸前的挂墜，也不敢擡頭看正望着她的魔王，她感覺腦子又被漿糊堵了，她在一團漿糊裏刷啦刷啦攪了半天，才想到一個能用來扯開話題的話題：“……你的戲都拍完了嗎，我們回去吧……”

“哦。”魔王點點頭。

之後的第二天，第三天，第四天，杜沫沫又搬着小凳子坐在片場，守着魔王拍戲了。理由是萬一落單又會被欺負，BY突然開始變得靠譜的魔王。

雖然大部分時間，魔王也沒有戲，除了“觀察學習”其他演員的表演之外，就是和服裝、道具、場記以及同樣沒有戲的小夥伴們聚在一起玩玩手游。并且在杜沫沫不知道的時候，魔王已經通過超越人類的反射神經和肉眼無法捕捉的手速，順利樹立起自己在劇組中“手游小霸王”的形象。

……該說他人緣不錯呢，還是不務正業呢……杜沫沫像看到兒子丢了作業和班上同學打成一片的媽媽一樣擔心起來。

然而還有另一件讓她擔心的事沒有解決。

那個小夥子的通告已經結束了，他在劇組的任務全部完成，也道了江湖再見。之前他還在拍戲的時候，杜沫沫看他的樣子沒有什麽不對的地方，大概确實如魔王所說，只是被吸食一些“水蒸汽”的話，對身體沒有什麽影響。

可是那個化妝師呢？

那之後杜沫沫幾次在片場遇到她，驚慌失措手忙腳亂，不知道該怎麽反應。對方倒是大大方方地朝她笑笑，然後繼續忙自己的。

這可能是來自食物鏈的上級的從容不迫？

不過只要不單獨遇到她，應該也不會出什麽事。何況魔王的通告一結束，大概也就和她江湖再見了。

于是杜沫沫又暫時放寬了心，開始替魔王回複微博留言。

——“沫沫，你們家瑪歐的定型水用完了，你們自己有帶的嗎？”化妝部的造型師妹子一邊給魔王打理假發一邊問了一句——她同時還是魔王的手游小隊的主力輔助。

杜沫沫回憶了一下“瑪歐的定型水”這個道具，似乎沒有相關記憶——或者說，壓根就沒意識到這回事，沒有帶什麽備用的化妝品。

造型師看她半天沒回話，也明白了：“那怎麽辦，20分鐘後就要開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