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集電視連續劇《深海黎明》，領銜主演：劉清曲，王晗滢

陷，五官的線條被微妙地往下拉墜。

畢竟中間隔了二十多年呢……杜沫沫一下下滾動鼠标，花了半個小時看完一百來張照片，感覺像在看一個女孩子的成長相冊。

18歲的泳裝寫真，20歲的飲料廣告，21歲的片場探班照，22歲的生日影迷會……這些照片上人物的服飾妝容越來越接近現代，白麗雅的表情也從少女的稚嫩天真，變成杜沫沫熟悉的雷厲風行。

22歲的時候，白麗雅拍攝了一部古裝武俠片，《絕代雙姝》。這部片子在5年後成為了她公認的代表作，她至今沒有任何其他角色能趕超在那部戲中自己塑造的形象。

杜沫沫小時候也看過這部片子，那時候電視臺少，節目也少，但是每部劇都能讓人看得津津有味。她對這部片子印象很深，當年還披着床單拿着衣叉模仿過白麗雅在劇裏的扮相。

确切地說，是扮相之一。白麗雅在這部劇裏一人分飾兩角，一對性格迥異的孿生姐妹。《絕代雙姝》之所以被認為是她的代表作，也和兩個角色給予的發揮空間密不可分。

杜沫沫點開一集視頻，不知不覺又看了半小時。善良溫馴的姐姐要代替妹妹嫁給惡少，花轎要進門了，她還在對鏡自覽。她的紅嫁衣裏貼身藏着短劍，頭上一支珠光盈盈的步搖是淬了毒的。她坐在窗下執起眉筆，對着鏡子又描了一遍眉。她的嘴唇比喜燭還紅，比嫁衣還紅，她還是落下指尖沾了口脂，在那血一樣的紅上用力抹去。

杜沫沫點了暫停，畫面定格在白麗雅鮮豔的紅唇上。她22歲的時候扮演的新娘，後來也成了那個角色一生中最美的樣子。

這部片子十幾年來一直沒有被翻拍，許多影評人對白麗雅扮演的姐妹都給出了“後無來者”的評價。

臨時假期的第三天下午，杜沫沫終于打聽到了白麗雅所在的醫院和病房號。

當時已經快接近傍晚，她火急火燎地趕到醫院，一拉開病房的門，迎面就看到一張收拾整齊的床位，牆壁邊上還放着一個小小的行李箱。

杜沫沫一愣，還好裏面的小隔間裏馬上傳來腳步聲。

“……你怎麽來了？”白麗雅披着頭發走了出來。她穿了一身淺綠色及踝連衣裙，同色高跟涼鞋，沒有化妝卻塗着口紅，臉上的表情有些微妙的驚大于喜。

杜沫沫遲疑了一下，把手裏的花束遞給她：“因為有點擔心……麗雅姐，所以過來了——話說你這就出院了嗎？身體怎麽樣了？明天沒有通告的話還是休息吧。”

白麗雅很客氣地笑了笑，鎖骨鏈上的鑽石閃閃發亮：“都說了我只是撞了一下，本來就沒多大的事，”說着她撩起一邊的頭發，讓杜沫沫看她還有血淤的額角，“也是我自己不小心，還讓你這麽惦記——話說那天把大家都吓壞了吧？”

确實吓壞了，但是不能說出來。杜沫沫看着白麗雅笑眯起來的眼睛，不知道該點頭還是該搖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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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兩天關于白麗雅的傳聞，不光是劇組裏，連網上都有些不知道從哪兒冒出來的閑言碎語，但是看白麗雅本人的樣子，不知道是不知情，還是假裝不知情。

“我已經辦好出院手續了，一會兒就走，你也快回去吧，”白麗雅下了逐客令，“明天我會去劇組的，你想吃什麽？”

“那……你怎麽回去？你的助理——”

“哦，她辭職了，”白麗雅馬上截住話頭，“她說那天沒看好我，發生了這樣的意外，都是她的責任，所以主動辭職了。”

白麗雅眼裏的笑意有些強硬起來。她拿起杜沫沫帶來的鮮花，湊過去深吸了一口氣，然後轉向杜沫沫：“謝謝你的花。”說着，她伸手打開了杜沫沫進來時關上的房門。

對方的表示都已經這麽明顯了，杜沫沫也不好再強行留下。于是她跟白麗雅道了別，轉身離開。

回去的一路上，她滿腦子都是白麗雅滴血似的鮮紅的雙唇。

第二天，劇組重新開工了。魔王從早上7點到晚上7點的拍攝任務排得滿滿當當，中間的休息時間加起來還不到半小時。杜沫沫除了給他遞水，遞扇子，遞劇本，遞手機，遞這個遞那個，其他連說話的機會都沒有。

晚上7點半左右，白麗雅來了。那場意外終止的拍攝被安排在今晚繼續。

她穿着一身香槟色吊帶裙來到現場的時候，手上沒活的人的視線幾乎全朝她投了過去。白麗雅笑笑跟她們挨個揮手問好，言行舉止都和以前一樣，好像沒受到什麽影響——除了身邊沒跟着助理。

不知道為什麽，杜沫沫覺得她的氣色比之前好多了，連人都顯得年輕起來。她還特地過去跟之前挑釁她的女演員打招呼，對方強作歡笑地回了禮，又飛快轉身翻了個白眼。

經過杜沫沫身邊的時候，白麗雅停了停，像在開機酒會上那樣拉起她的手，輕輕拍了一下。

“謝謝你的花。”她又把病房裏的話重新說了一遍，笑眯着眼，抹着正紅色唇膏的嘴唇向上彎起。

杜沫沫看到她兩邊肩膀上徐徐冒出淡淡的白霧，和她以前見過的那種“水蒸汽”一樣。

☆、聽說了沒

@聽說了沒V：【粉絲投稿】前兩天從朋友那裏聽說，在某部國産電影的拍攝現場又發生了一起詭異事件（咦我為什麽要說又）【doge】劇情裏扮演屍體的演員，導演喊了卡之後還是一動不動——原來是真的已經變成屍體了，鏡頭裏拍到的是個真正的死人！然後呢？然後警察來啦，結果那具屍體又半路詐屍坐起來了，跟什麽事都沒有一樣【發抖】感覺今年是娛樂圈的都市傳說年啊，隔三差五的就有各種奇怪的故事冒出來【閃電】這年頭要走紅，傳統型的緋聞八卦已經不夠戰鬥力了，沒點神神鬼鬼的東西人家都懶得看你【doge】

江帆把這條微博轉給杜沫沫看的時候，微博下面的轉發量剛剛過了5000，評論3000。雖然數量不少，但大多是一些閑人在瞎猜。猜什麽的都有，就是沒幾個說到點子上的。

@鼓樓先生：好了好了我知道了，又是哪部片子要上映了吧

@被全世界路過：又是聽說聽朋友說聽同學說，就不能上個錘子嗎，這種沒圖沒真相的段子我随口就能編

@羅小白：熱評有病吧，第一天關注聽說PO嗎，這本來就是發聽來的小道消息的地方，你覺得無聊你取關啊，沒人逼你

@每天上班都看到老板在裝死：這事我也聽說了，是國內一家大公司的大制作，請了好多大牌明星。出事的也是個大腕，不過後來救護車和警車來的時候就醒了，說是自己撞到頭暈過去了，不知道傳來傳去怎麽就變成這樣【doge】

@奇奇奇怪：感覺熱評已經差不多扒出真相了，國內這段時間正在拍片的沒幾家公司，別說大牌大制作了。反正我知道的那家……喝喝，扒得差不多就行了，按他們的尿性，再多說幾句說不定就給你寄律師函【微笑】

10分鐘前杜沫沫刷微博的時候，這條PO的轉發量已經快上萬了，但不知道是因為說得太假太玄乎，還是被什麽人有意地控制了傳播範圍，總之暫時沒有看到別的自媒體和營銷號的大規模轉載。

這不用說肯定是被劇組裏的人走漏了消息，畢竟這個年代別說不透風的牆，連牆都沒有。但杜沫沫覺得很奇怪，反正都說出去了，為什麽傳得這麽平淡無奇？嚼舌頭不就是為了吸引別人的注意嗎？

距離白麗雅的戲開拍還有大半個小時，魔王還在拍他和女配的對手戲——一個生氣一個哄的橋段，并且像大部分同橋段一樣沒哄回來。

杜沫沫覺得魔王的這個角色，劇情裏哄男主都比哄女配用心。

李凱楠也在邊上等戲，他的助理拿着劇本跟他對臺詞。杜沫沫又四下看看，沒有看到白麗雅，大概是去化妝了。

杜沫沫從小折凳上站起來，從放慰問品的小桌子上拿了一個魔王帶來的冰糕，自己去了化妝間。

她剛才看到白麗雅的肩膀上冒出奇妙的白霧，從昨天開始的不安的感覺更強烈了。

拍攝途中被發現死在現場，報警後又突然在擔架上醒來——也許換成別的人或者別的事件，确實可以用不小心暈過去來解釋。但是這一次，一開始确認她死亡的人……是絕對不會出錯的。

畢竟是來自食物鏈上一級的判斷。

杜沫沫走到了白麗雅的化妝間門外，敲敲門，裏面過了一會兒才傳來聲音。

不是應答，是腳步聲。然後門鎖“咔噠”一轉，門朝裏打開了。

站在門口的是化妝師，認出是杜沫沫之後有些奇怪地皺了皺眉頭：“你怎麽來了？馬上要開拍了，正在化妝呢，有什麽事嗎？”

“誰啊，是來找我的小粉絲嗎？”裏面傳來白麗雅的聲音。

杜沫沫趕緊從化妝師身邊擠進房間，看到白麗雅坐在椅子上朝她回過頭，像她熟悉的那樣微微一笑。

“有事嗎？”

大概是正準備化妝，白麗雅臉上原來的妝容已經卸了，整張臉顯得疲憊又蒼老，甚至比她的實際年齡更老一些。杜沫沫走近幾步，看到她的眼周嘴角都是細紋。正紅的唇膏卸了之後，氣色都蒼白起來。

“……這個是瑪歐今天帶來的冰糕，老胡同老師傅老手藝的，很好吃，你嘗嘗吧，”杜沫沫把手裏的點心放在白麗雅的桌上，“保質期很短，放不久的。”

白麗雅轉頭看看化妝師，好像是征求意見。對方聳聳肩：“快吃快吃吧，吃完叫我。”說完就帶上門出去了。

“你們真是有心，每次都帶這麽些有錢也很難買到的東西，”化妝師出去之後，白麗雅回過頭對杜沫沫說，“我看娛樂新聞上說，你們的事務所前段時間好像出了事……現在還好嗎？”

“哦……沒什麽大事，已經恢複正常運轉了。”

“年輕的時候遇上什麽困難，動動腦子花點力氣就能過去，千萬別怕麻煩，”白麗雅一邊說着一邊拆開了冰糕的包裝，“畢竟進了演藝圈，很多事情就沒有白紙黑字清清楚楚的‘保質期’了。今天還能吃的點心，可能明天就長毛了——我的意思是，不要把自己明明能把握的東西，随便放走。”

杜沫沫大概明白她在說什麽，點點頭。白麗雅素着一張臉朝她笑笑，然後咬了一小口冰糕。

“很好吃，和我年輕時候吃過的一樣。我一會兒得去謝謝瑪歐。”

冰糕是白色的，她卸了妝的嘴唇也是白色的。杜沫沫進門後，也沒有看到她的肩上和身上再出現奇怪的水蒸汽。

杜沫沫轉頭一瞥，看到化妝臺上有一支口紅。孤零零的一支，不像是化妝師留下的東西。

“這個是你的嗎？”杜沫沫指了指桌上的口紅。

白麗雅順着她的視線轉過頭：“是啊，剛買的，”說着她拿起口紅，打開蓋子，“好看嗎？”

純黑色的外殼裏，是鮮豔的正紅色膏體，好像開在黑夜裏的玫瑰。

“……很好看啊，”杜沫沫說，“就是這個紅色感覺有些……攻擊性。”

“化妝本來就是女人的武裝。”白麗雅說，杜沫沫感覺好像在哪裏也聽過類似的話。

“演藝圈是群雄割據的戰場，臺前的藝人是上陣沖殺的士兵，戰功卓越的那幾個能成為将領——說到底也都是替身後的大将賣命的走卒罷了。”說着，白麗雅擰出口紅，往唇上一抹。她似乎忘了一會兒還要化妝的事。

口紅剛剛接觸到白麗雅的嘴唇，杜沫沫看到她的眼神像被點燃了，整個人都明亮起來，就像那個出嫁前懷揣匕首，對着鏡子描眉畫唇的姑娘。

“我小時候……很喜歡你的那部戲，你演一對雙胞胎的那個。”杜沫沫也不知道為什麽自己會突然說起這個來。

白麗雅停下了正在塗口紅的手：“《絕代雙姝啊》，你喜歡姐姐還是妹妹？”

“都喜歡，不過最喜歡姐姐，感覺她是那種願意犧牲……但是也有自己的原則的人，”杜沫沫說，“妹妹雖然追求幸福，但是只想着自己……”

“只想着自己有什麽不好？”

“沒什麽不好，我只是覺得妹妹追求的‘幸福’有些狹隘，太狹隘了就容易被蒙蔽視線，”杜沫沫說，“姐姐願意代替她出嫁，并不是放棄了自己的幸福……我不知道該怎麽說，但是我覺得，姐姐代替妹妹成為妹妹……通過這種方式，她成為了一個完整的人。”

杜沫沫又看到白麗雅的肩頭蒸騰出白霧了，表情也認真得有些吓人。她拿開了口紅，慢慢轉回去，蓋上蓋子，然後伸手抹掉了唇上的顏色。

“當然這只是我對劇情的理解，我對這個也沒多少研究，”杜沫沫繼續說，“我只是覺得……妹妹雖然逃過了這一關，但是她只能是雙胞胎裏的半身。”

“但是她不用嫁給惡少了呀。”白麗雅說。

“劇情上來講的話……是這樣，”杜沫沫點點頭，“不過有沒有這樣的可能，姐姐騙了妹妹——”

門被敲響了，化妝師有些不耐煩地推門進來：“吃好了嗎，快到時間了。”

白麗雅兩三口吃完剩下的半塊冰糕，杜沫沫也識趣地站起來，道了別出了門。

補拍的工作非常順利，計劃中半小時的拍攝工作，不到20分鐘就過了。“方醫生”在劇裏的鏡頭差不多已經全部拍完，明天起白麗雅就沒有在這個劇組的通告了。

杜沫沫看着白麗雅一邊揉着肩膀一邊走向自己的休息室，意識到這可能是最後一次在這裏見到她。

“她今天的嘴唇不紅了。”身邊的魔王突然說了一句。

“因為她把口紅擦掉了呀。”杜沫沫說。

“哦，”魔王點點頭，“那你還喜歡她嗎？”

“喜歡呀，畢竟是童年女神，”杜沫沫說，“話說這跟這個有關系嗎？”

“那你之後的幾天最好也盯着她，”魔王說，“‘他們’是不會這麽輕易放棄的。”

“……你在說誰啊？”

魔王轉頭朝另一邊的李凱楠望了一眼，又很快收回視線。

“‘他們’對成為人類是有執念的——正好你的女神也是有執念的。”

雖然還是沒有完全懂魔王在說什麽，但杜沫沫覺得，自己的猜想大概是正确的。

姐姐騙了妹妹，奪取了妹妹的身份，換來一個變得完整的機會。

☆、送給你

之後的第二天，白麗雅沒有再來劇組；第三天也沒有。她的演出合同已經完成，下次再見，可能要到宣傳的時候了。

魔王說之後幾天也要盯着她，但是去哪兒盯呢？杜沫沫沒有她的聯系方式，也不知道她簽的是哪家經紀公司。通告一結束，就是真的江湖再見了。

她是很想再和白麗雅好好聊聊的，關于她猜想中的姐妹的事。到底是妹妹為了自己的幸福犧牲了姐姐，還是姐姐對妹妹隐瞞了真相，順水推舟地達成了目的。

但是她也得先見到白麗雅才行。

江湖再見的第五天，杜沫沫蹲在片場刷微博的時候，看到了一條娛樂新聞。

@前線娛樂V：YQ新年大戲提前曝光！YQ集團今天公布了新年的拍攝計劃，其中包括翻拍一代人的童年回憶《絕代雙姝》。很多小朋友可能根本沒有聽過這部片子，但是小編的同齡人一定對這部經典武俠巨作印象深刻。想當年弄堂裏馬路上多少女孩子拈着蘭花指“禦劍飛行”，一到晚上8點家家戶戶的電視機裏傳出來的全是同一首主題歌。然而多少年過去，都沒有能夠超越《絕代》的同類武俠電視劇。現在YQ出手了！原汁原味原版翻拍！由原編劇操刀監制劇本，服裝道具也是原班人馬，前期公布的演員名單更是閃瞎眼，囊括數位YQ旗下的一線巨星！這裏先放出第一期的定妝照，真是讓人期待明年的到來呢！

杜沫沫飛快地掃完正文，馬上點開微博配圖，第一眼看到的就是一身白衣的劉清曲。他好多年不演古裝劇，難得看到他長發過肩的造型。這次他在劇裏扮演的是男一號，姐妹倆的白月光。

所以第二張就是女主角了？杜沫沫點點鼠标，圖片翻頁。

畫面上是她萬萬沒有想到的人。她把圖片邊上的配字認認真真看了三遍，才确定這真的是兩個女主角的定妝照。

《絕代雙姝》的雙姝，這次由兩個人出演，是魔王也認識的兩人——幾個月不見，比之前更火了的“草莓牛奶”。

圖片上兩人各自穿着藕色和水色的戲服，背靠背側身而立，朝鏡頭擺出劍指的手勢。兩人的發型服飾幾乎完全一致，只是顏色的區別；大概也是因為如此，加上兩人雖然可愛但不能算古典的長相，比起武俠片的女主角，她們看起來更像是從漫展出來的coser。

她們也是挺厲害的啊，杜沫沫想。她之前也陸陸續續在網上看到過草莓牛奶的新聞，知道她們最近又是出唱片又是接代言，正是人氣大旺的時候。只是沒想到她們從偶像轉型演員，第一部戲就是YQ的新年大戲，還是翻拍的經典劇作，真是不能小瞧——如果是一個月前的杜沫沫，一定會這麽想。

但是現在，她只會從鼻子裏“哼”一聲，針對YQ的。

杜沫沫沒記錯的話，這是第一次有公司翻拍《絕代雙姝》。因為當年的這部戲實在是太經典，劇情也好人物也好，就算放在今天，也是上乘的精品；尤其劇中白麗雅一人分飾兩角的造型和演技，就算是她自己也再沒能超越。

現在YQ要翻拍了，找了兩個美少女偶像來扮演她的角色。杜沫沫倒不是對草莓牛奶或美少女偶像有什麽意見，她只是想起曾經看過的關于白麗雅的采訪，她說很多片子裏的武打鏡頭大多是自己親身出演，為了這個，還跟着師父練了兩三年的功夫。

在片場的時候，白麗雅不論站着坐着，始終擡頭挺胸，端正得像棵樹，确實有一股與其他女演員不同的練家子氣質。

不知道草莓牛奶能不能行……杜沫沫私心裏是希望不能行的，針對YQ的私心。

那條微博下面果然有很多評論表示不能接受草莓牛奶的造型，但是沒多久就有粉絲殺到，用唰唰唰的點贊數占領了熱評。

過了大概半來個小時，其他的娛樂大V號開始發老版《絕代雙姝》的劇照，顯然也是前期炒熱度的一部分。#絕代雙姝#很快爬上了熱搜榜。只是白麗雅的老照片一放出來，相比之下，草莓牛奶更像逛展子的coser了。

光看眼神都不像是身懷武藝的呢……杜沫沫開始連着草莓牛奶一起嫌棄了。休息時間她把兩人的定妝照給魔王看，對方給出了“這是什麽，她們代言手游了嗎”的評價。

“這是她們的新片造型，她們要做演員了，”杜沫沫說，“第一部戲就是YQ家的，還是翻拍的白麗雅的代表作。”

魔王又把杜沫沫的手機要過去看了，還看了很久。

“她們跟YQ有什麽關系？”魔王說。

“不知道啊，可能也是經紀公司比較厲害吧，要不就是遇到了大粗腿……”

魔王又看了一會兒，把手機還給了杜沫沫。

“她演過的角色讓別人重新演，這在你們人類的規矩裏，算‘踢館’嗎？”

“不是吧，”杜沫沫說，“就算是，也根本就是被白麗雅秒殺啊……比都沒法比，我想就算是草莓牛奶自己也不會想去比。”

“但是她不會這麽想啊。”

“誰？”

“經常請我們吃東西的善良的女士。”

第二天上午，經常請杜沫沫和魔王吃東西的善良的女士發來了信息，約杜沫沫去片場附近的咖啡廳見面。

杜沫沫不知道她是從哪裏查到自己的電話的，總之她也把白麗雅的號碼存了下來——說不定将來有用。

杜沫沫到的時候，白麗雅已經等在那裏了。她坐在窗邊的角落，穿了一件孔雀藍的棉麻上衣，月白的長裙，長發攏在一側；日常打扮都比草莓牛奶的扮相更武俠。

“不好意思，來得有些晚……”杜沫沫想表現得大方成熟一點，然而話一出口還是習慣性地慫了。她小心地拉開白麗雅對面的椅子，整了整裙子坐下。

“是我太早。”白麗雅笑笑說，她面前的杯子底下積了一灘水。

杜沫沫看到她今天化了一個淡妝，恰好能提亮氣色的程度，口紅也是接近膚色的裸色。

“突然把你叫過來，其實也沒什麽大事，”白麗雅彎腰從桌子下面拿出了一個小包，“本來應該我給你送過去的，不過我不太想再去片場……所以只好麻煩你多跑一趟了。”

她用雙手把那個包裝精致的小紙包推到杜沫沫面前。看形狀，杜沫沫猜想裏面可能是書，好幾本書。

“這是我以前拍過的電視劇的影碟，”白麗雅說，“也沒多少，我手頭只有這七部片子，全在這裏了。”

杜沫沫有些不明白地擡頭望她。

“你是想讓我轉交給誰嗎？”

白麗雅笑了笑：“送給你了，如果你不嫌棄的話。”

杜沫沫更不明白了，但還是雙手接了過來。

“我的父母從以前就不支持我做演員，我還沒成名，母親就過世了，又過了四五年，父親也不在了。所以這東西也沒什麽人可以送，想來想去，還是給你吧。”

“……為什麽突然送給我？”

“因為你是我的小粉絲呀。”

說完這一句，白麗雅就不再開口，只是眯着眼笑。她眼周和嘴角的細紋在自然光下并不是那麽明顯，杜沫沫覺得這樣的笑紋也很好看。

可是不說話對坐着還是很尴尬，杜沫沫有些猶豫，要不要把她猜想的事說出來。

還好白麗雅又開口了。

“我已經很多年沒有見過我的粉絲了，可能再過幾年，你也會把我忘了。所以我想至少在你還記得我的時候，把這些東西送給你——都是簽名珍藏版，只是不知道你喜不喜歡。”

“怎麽會呢，有很多人都喜歡你的啊，我只是正好有機會遇到你，其他喜歡你的人沒有我這麽走運罷了，”杜沫沫說，“當年《絕代雙姝》那麽火……”

出口之後才意識到又說了蠢話，杜沫沫想把舌頭咬爛。

白麗雅又笑着握起她的手，輕輕拍了拍：“當年啊——當年我們這一輩，最開始入行的時候，大家都是穿着泳裝的。什麽選美小姐啊，挂歷女郎啊，像水果攤上的蘋果橘子一樣，光溜溜地站在一起讓別人比較，然後最值錢的那個就是冠軍。”

杜沫沫想起白麗雅最早的寫真照，确實都是泳裝。

“那時候風氣很保守，大家都是十幾歲的女孩子，在那麽多人面前穿着那麽少的衣服，都害羞得不行。我父母也是因為這個，經常和我吵架，”白麗雅的眼神飄向窗外，“我拿了冠軍之後，有了自己的經紀人。他第一天就告訴我，如果覺得穿泳裝害羞，那就努力工作。在這一行裏，只有努力往上爬的人才能穿上漂亮衣服，戴着漂亮首飾，光鮮地走上紅毯；那些随随便便混日子的姑娘，只能越脫越少。”

白麗雅嘆了一口氣：“不過他沒告訴我，這一行，不是光靠努力就能光鮮起來的——對于女演員，最大的敵人還是時間。”

“你不老，還是很優雅，而且你的氣質……那些年輕人沒法比。”

“不是我一人身上的時間，”聽到杜沫沫這麽安慰，白麗雅轉頭朝她笑笑，“時間會帶來新的對手，會改變市場風向，會帶走觀衆和粉絲。在我衰老的同時，我的對手們也在成長。我只不過休息了半年，回來的時候，整個演藝圈都變成了我不認識的樣子——當然，演藝圈也不認識我了。”

杜沫沫不知道該說什麽，只是握住了白麗雅拉着自己的手。

白麗雅又停了一會兒，慢慢開口：“其實今天是來向你道別的。聽你上次說的話……我不知道你了解了多少，不過，今天之後，你如果在別處遇到我，就不一定是現在的我了。”

☆、你為什麽要來這裏工作

杜沫沫幾乎能篤定自己的推測了：妹妹提出交換後，姐姐趁機取代了妹妹的身份，接手了妹妹的名字，讓自己成為完整的人。在《絕代雙姝》的劇情裏，姐姐原本準備在婚禮上行刺，卻被意外闖入的男主角阻止，然後開始了三人的糾葛。

當然現實裏沒有什麽白月光的男主角。

“你是為了挽回人氣嗎？這個就這麽重要嗎？如果身體裏的人不是你的話，就算這個名字再怎麽紅，也與你無關了啊。”杜沫沫看着白麗雅說，對方的神情看起來只是長途旅行前的告別。

“我就是為了這個名字而已，”白麗雅說，“反正觀衆記得的也不過是這個名字和這張臉。我想讓他們記住‘白麗雅’這個角色，不管背後的演員是誰。如果有人能替我演好……還能保持容顏，那就讓她來吧。”

“‘她’是誰，是你的助理吧？你怎麽認識的她的？她對你說了什麽？”

白麗雅遲疑了一下，大概想解說，張了張嘴又搖搖頭：“這些都不重要了，反正我已經決定之後都交給她……希望她能扮演好我的角色，”說着她又自嘲地笑了一下，“我現在連經紀公司都沒有，她說已經聯系了YQ，只要‘交接’完成，馬上就能簽過去。”

杜沫沫一聽見“YQ”的名字，條件反射地脫口而出：“不要去！”

“為什麽？”果然，白麗雅詫異地擡起了眉毛。

……對啊，YQ是現在國內第一的娛樂公司，能簽到YQ為什麽不去——又不能說他們一窩全是妖怪。杜沫沫腦子飛快地轉了幾轉，想不出一個合理的理由，只好牽強地轉移了話題：“你……為什麽不簽別的經紀公司？YQ手頭藝人資源很多，不一定——我是說，可能對你不會怎麽上心……你之前的經紀公司呢？”

“之前的合同到期已經解約了，別的公司……有的瞧不上我，有的我瞧不上，”白麗雅站起身，拍了拍杜沫沫面前的影碟，“不說了，我要回去了。希望你也能喜歡之後的我，再見。”

“等等，”杜沫沫也站起來了，“你要不要來……我們的事務所？”

白麗雅停了一下，視線在杜沫沫臉上逡巡而過，半開的嘴巴漸漸彎成一個微笑。

“你們的事務所……我瞧不上。”

杜沫沫從沒有比這一次更清楚地認識到，自家事務所，真的只是一個小作坊。

簽約藝人（團體）三名，其中一個是所長本人；職員兩名，身為副所長的自己需要處理包括接待在內的大部分事務，同時還要兼任所長的經紀人及助理。

事務所名下雖然有一個出租用的視聽中心，但是搬到這裏已經大半個月了，有時候杜沫沫來上班，前臺小姐還會問她找誰。

別說代表作，手頭正在做的也只有一部片子——還是網絡劇。

杜沫沫也是不懂，當時自己怎麽就有勇氣，或者說有臉，對白麗雅說出“要不要來我們事務所”這樣的話。

對方的目标可是YQ啊，娛樂界的萬噸巨輪。

眼下自家事務所的藝人（團體），毫無例外全是因為魔王的關系才會簽約的。同樣因為所長的身份是“魔王”，杜沫沫幾乎沒有考慮過發展人類藝人。這是她第一次向普通人類提出加入的邀請，對象是自己的童年女神。

然後得到了“瞧不上”的回答。

撇開副所長的身份，杜沫沫自己用人類的眼光來看——如果是她，她也不願意。

拍攝仍未結束的片場，杜沫沫坐在角落裏，想把自己縮成一簇苔藓。

沫沫：在嗎

江月流：？

沫沫：你當初為什麽要來我們事務所

江月流：……

江月流：不是魔王自己說，你們缺人，問我要不要一起幹的嗎

沫沫：我們缺人，也缺錢啊，也告訴你第一年的工資肯定沒你以前多了

沫沫：而且你原來的廣告公司規模也挺大了，待遇肯定比我們這好得多，你為啥還來

江月流：哦，因為沒勁

沫沫：？

江月流：那裏的工作太無聊了，我想找點有意思的事

沫沫：我們這裏的工作……也很無聊啊……

江帆現在負責的是事務所的對外宣傳，但是因為資金還沒到位，不能對接渠道，所以他每天的主要工作也就是寫寫網劇的文案，改改女幽靈的劇本。

江月流：誰說的

江月流：我現在可是在替魔王工作啊

江月流：魔王啊

江月流：魔王啊

江月流：想想老板是魔王，哪怕一分錢都不發我也樂意啊！

江月流：……

江月流：上面是胡說的，不要當真

江月流：總之我還是挺高興能來這裏工作的，感覺自己做的事比以前有意義了

江月流：至少我相信的那個世界是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