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集電視連續劇《深海黎明》,領銜主演:劉清曲,王晗滢

他只是一個普通的平民,沒法讓你們帶去邀功!”

“你在胡說八道什麽,”No.77忍不住放下手,和她争論起來,“你當我沒見過他嗎?”

“我不知道你見到他是時候他是什麽身份,但是現在,他不是魔王!”

杜沫沫走到No.77面前。她的衣服被石頭磨破了,膝蓋也在流血。她一把抓出脖子上的挂墜,居高臨下地望着地上的戰鬥天使。

“這是歷代魔王身份的證明,擁有這個的人,才是被認可的魔王。”她手裏的挂墜似乎是橙紅色的水晶,有火焰在裏面燃燒;和魔王的眼睛一樣。

“所以現在,我才是統治魔界的人。”

在場的另外兩個戰鬥天使都靠了過來。杜沫沫看到自己的手在抖,但是沒辦法控制,她只能用胳膊夾着肋下,讓顫抖看上去不那麽明顯。

“她手裏的是什麽?”No.52問。

“炎瑰石,确實是魔王的信物。”No.83說。

——她們知道這個東西,杜沫沫稍微松了一口氣。但是她看到No.77還蹲在地上,抓着魔王沒有松開。

“所以……所以你們要邀功的話,應該殺我才對。”

No.77終于站起來了。她一把丢開了魔王腦袋,讓他重重地磕在地上。

“誰把這件事告訴你的?”No.77走到杜沫沫跟前,這一次輪到她居高臨下,“是不是你那個話很多的守護天使?他是不是還告訴你,我們不能對人類怎麽樣,才讓你這麽有恃無恐地跑出來要挾我們?”

“不是,他早就已經走了。”杜沫沫說,同時飛快地收好了炎瑰石。

No.77使勁“啧”了一聲,轉頭望向她的同伴。

No.83擰着眉頭笑了一下:“他就算不是魔王,但也是魔族啊。我們不能殺人類,但是消滅一個路過的魔族,完全是分內事。而且他既然不是魔王,連上報這一步都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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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算了,”No.52說,“先回去。”

No.77和No.83同時望向他。

“先回去,”No.52重複了一遍,舉起手裏的通訊器,“這不是我的意思。”

杜沫沫望着三個戰鬥天使逐漸走遠,直到坐上他們來時的飛行器離開。她的手還在發抖,指尖像浸了冰水一樣涼。

飛行器消失在夜空的那一頭了,杜沫沫才回過神,發現魔王不見了。

剛剛他就在她眼前,滿身是血地躺在地上,但是她不敢多看他一眼,她怕自己一分神,面前的三個人就不知道會做出什麽事來。那幾句話幾乎用光了她一輩子的勇氣,根本沒有精力去注意別的。

現在魔王不見了,地上只有零零落落的腳印和血跡,卻不知道是誰的。

“……陛下呢?”小蘑菇也趕了過來。

剛剛他正好被空間門傳送去了杜沫沫所在的城市。他不知道魔界要發生什麽事,但肯定不是好事,所以看到馬路對面有個熟悉的身影的瞬間,他幾乎是連滾帶爬地跑了過去。

然後杜沫沫用炎瑰石強行使用了魔王的權限,再次打開已經鎖上的空間門,兩人一起來了魔界。

“陛下呢?”小蘑菇又問了一遍。

杜沫沫搖搖頭:“……我沒注意……要是剛才直接抓着他就好了……現在……怎麽辦?”

小蘑菇眨巴着眼睛望了她一會兒,二話不說轉身朝城堡跑去。杜沫沫一愣,也趕緊追了上去。

兩人上上下下地跑遍了城堡的每一個房間,都沒有發現魔王,甚至沒有人進來過的痕跡。

花園和護城河附近也也找遍了,魔王渾身是傷,也不可能走得太遠。

杜沫沫喘着氣,說不出話來。她站在空曠安靜的大廳裏,透過大門望着剛才魔王戰鬥過的地方。手臂的顫抖似乎停止了,腳下反而一軟,她毫無防備地跌坐在地上。

“別急別急,至少陛下不是被他們悄悄帶走了,”小蘑菇也坐下來,挨着她說,“剛剛你在和他們說話的時候,我已經偷偷過去,用電磁把他們飛行器上的導航儀和通訊設備都破壞了。等到他們上來,我才用孢子逃走,那時候我沒看到他們帶着陛下——所以陛下肯定不是被他們抓走了。”

“可是他去哪兒了呢……他為什麽要走呢?”

小蘑菇不說話了。他們又在地上坐了一會兒,窗外的天空隐隐泛白了。

☆、我是占蔔師

S市商業區的某棟寫字樓,幾近廢棄的地下停車場,明明已經斷電很久,安全出口的指示燈卻突然跳亮了。

綠色的燈牌閃個不停,上面的小人看起來慌慌張張地正要往門口跑去,卻一直停在那一步。

一陣劇烈的閃爍後,指示燈穩穩地亮了起來。下一秒,安全門的門板開始震動,一陣不屬于這個世界的風沙破門而出,緊跟着一個人影踉跄着滾了出來。

魔王仰面摔倒在地上,剛剛躺平接觸到地面,翅膀的傷口立刻燒一樣的痛。他抽搐着翻過身,讓那只被No.77撕開的翅膀能夠平整地舒展。

午夜的停車場,一只戰敗的魔族在這裏停下休息。

右手暫時沒法動了,魔王也沒有力氣轉頭去看,他想那大概和他的刀一起變成了一灘血糊。魔王稍微動了動有知覺的左手,眼前出現的手掌比他所知道的“自己”要小一圈。

還是太沒用了,魔王想。

魔王躺在地上,地面很涼,還有小小的沙石咯着他的臉。他有點困了,渾身的傷痛也阻擋不了睡意像天花板一樣塌下來。

魔王睡着了。

醒來的時候天已大亮,從停車場入口落下的日光,和外面來來去去的人聲車聲判斷,大概是下午——就是不知道是第幾天下午。

魔王感覺身體狀況稍微好一些了,至少他能夠平順地呼吸,而不會覺得肺裏有刀子在拉扯風箱。他試着從地上坐起來,身體彎曲的時候,感覺到那幾根匕首似的斷骨在體內亂竄。

還需要再過幾天,斷骨才會自己分解,成為新骨頭生成的原料,在那之前要避免劇烈運動才行。

魔王慢慢地坐直了,看了看自己的左手,還是那麽小,像個十五六歲的人類少年。破破爛爛的外套從他的肩頭滑落,他又望向右手——比他預料的爛肉要好些,至少還有個手的形狀。

翅膀的傷口也開始愈合了。魔王試着收攏翅膀,背上一陣穿刺似的痛,像用針線縫合皮肉。

魔王差點咬破嘴唇,他的頭發幾乎被汗水浸濕。一陣安靜而劇烈的掙紮後,他終于把翅膀全部收回體內。魔王穿好外套,扶着牆慢慢站起來,試着往前走了一步。

有點搖晃,不過可以行動了。

魔王轉頭望了望那個跳着燈的安全門。那是把杜沫沫帶往魔界的,最初的空間門。

他又往前邁了一步,一個圓滾滾的小東西從不知道哪個口袋裏掉了出來。

魔王低頭一看,慢慢蹲下把它撿起來。

這是一年前,他喜歡的那個手游的促銷玩具。當時他正在沉迷游戲,很想要這東西,然而那次促銷活動只送孩子,所以他讓杜沫沫——

但現在只是一團融化變形後又冷卻下來的塑膠而已,還被火烤得黑漆漆的。

魔王用左手拿着這團黑黑綠綠的東西,在衣服上擦了擦,重新揣進口袋。

大概是工作日,街頭來往的人群并不如想象的多。魔王用髒兮兮的兜帽蓋住了髒兮兮的頭發,靠着人行道裏側慢慢地走。過往行人都自覺地繞着他,一眼都不多看。

也許現在随便找個拐角坐下,面前擺個碗,就會有人往裏丢錢吧,魔王想。

他擡頭看到不遠處的大廈,樓體上的巨型電視幕牆正在播放他的CM;經過公車站牌,燈箱上印着他的廣告;路邊報刊亭挂出來的雜志上還有他上個月剛拍的寫真。

擦肩而過的年輕姑娘的手機殼上還畫着他的臉。

魔王想起杜沫沫曾經指着那裏那裏那裏說,要給他打下江山。她說那些話的時候,眼睛被霓虹燈的燈光染成閃爍的熒光色,比他奶奶禮服上的寶石還好看。

于是他一不小心就變小了,雖然當時并不很懂她說的話都是什麽意思。

現在他已經知道“朕”是什麽“江山”是什麽了。

魔王沿着人行道漫無目的地走,經過一個又一個紅綠燈。時間大概是下午四點左右,路上已經能看到結伴放學的小學生了。他隐隐約約聽到他們似乎在讨論《魔界戰記》的劇情。

他看到前面有個公園,半大不小的噴水池正在很湊合地往外吐水。

魔王走過去接了些水,慢慢洗掉了右手上的血污。他擡起頭,看到有人站在他面前。

“這誰啊?”“有點可怕……”“媽媽說不要跟這種渾身髒兮兮的人說話,一定是壞人。”

三個背着書包的小學生排成一排看着他,帶頭的那個倒是挺勇敢地朝他走近一步。

“你是誰,”他皺着眉頭眨着眼睛問,“在幹嘛?”

魔王依次望向三人。旁邊的兩個立刻躲到了為首的孩子身後。

“我是魔王。”魔王說。

“哦,幹嘛的?”

“整個魔界都歸我管,雖然現在整個魔界就剩我一個了。”

帶頭的那孩子撇了撇嘴:“你覺得我們很好騙是嗎?你網絡劇看太多了吧。”

“連我弟弟都不愛看什麽魔王勇者惡龍公主的故事了呢。”“我們都三年級了,是大人了,還當我們小孩子呢,也不看看自己才多大。”旁邊兩個孩子馬上跟着附和。

“你說你是魔王,你證明給我們看啊。”帶頭的孩子說。

魔王從口袋裏掏出那團變形的塑膠,用剛剛洗幹淨的右手輕輕地撫摸它。那些黑色的焦斑慢慢褪去了,鮮亮亮的綠色露了出來。魔王的手指小心翼翼地從上面擦過,好像在撫摸一團蒲公英。

扭曲變形的膠塊在他手掌裏再次融化,然後長出了四肢,長出了腦袋,圓滾滾的腦袋上浮出一對黑眼睛,眼珠子“滴溜溜”一轉,咧開了長着尖牙的大嘴朝魔王一笑。

被融化的塑膠又重新變成小怪獸了,它伸個懶腰從魔王手掌上坐起來,歪了頭四下望望,然後用一個張牙舞爪的姿勢站好,吐着粉紅色的小舌頭,不動了。

它在被火焰烤化以前,就是這個表情這個姿勢。

三個小學生看傻了,膽小的兩個連躲都忘了躲。帶頭的那個伸出手,想摸摸小怪獸。魔王趕緊收了回來。

“不要碰它。”魔王說着把小怪獸小心地揣回口袋。

帶頭的小學生鼻子裏“哼”了一聲:“你……你哄鬼啊,就這想騙我們你是魔王?呵呵,魔王怎麽可能像你這麽沒用,你這個變戲法的叫花子!上個高中就逃學,你家長知道嗎!”

魔王一愣,認真地點點頭:“嗯,我只是個變戲法的叫花子。像我這麽沒用的……不能做魔王。”

“切,沒勁咯。”“走了走了。”“媽媽說不好好讀書長大就只能做叫花子。”

三個小學生又排成一排走了。

魔王在噴水池邊上坐下,看到水面上映出一張模糊的臉。他原本以為是因為水在波動,才會看不清自己。然而擡手抹了一把臉之後,倒影裏的五官變得清楚了一些。

魔王看了看那只手,手掌上全是從臉上抹下來的灰塵泥土和血痂。

算了,這樣也比較像變戲法的叫花子——魔王又望了一眼水面——變戲法的高中辍學叫花子。

魔王站起來,準備離開,雖然他也不知道該去哪兒。

他轉頭看到噴水池的那一頭,背對他坐着一個黑衣黑發的女人;黑發直而順,像剪了一塊夜色。

魔王不自覺地走到她跟前,看到她支了一張折疊桌,桌上鋪了黑絨桌布,放着一個黑絨小口袋,不知道裝了什麽。

女人也擡頭看了他一眼,魔王不知為何覺得臉上一疼。

“……胸針不錯。”魔王找了個話題。他看到女人的黑風衣領子上插了一支珍珠貝的白玫瑰。

“那是肯定不錯,”女人說,“這是我最喜歡的人送給我的,怎麽會錯。”

她的語氣硬梆梆的,也許是因為自己這身打扮。不過魔王倒不生氣,他只是不自覺地掏出了口袋裏的小怪獸。

No.77抓着他的腦袋丢到地上的時候,他并沒有失去意識,他只是無力動彈。杜沫沫之後說了什麽做了什麽,他全都知道。

當時他又想起了他的小狗,明明自己怕得要死,還是哆嗦着站出來保護他,為他撲咬敵人的小狗。

所以他幾乎是從現場落荒而逃。

“有何貴幹?”女人一句話把魔王從回憶裏喊了回來。他這才發現她的折疊桌前面還放了一張椅子。

“我是占蔔師,一個問題一千塊,不準不要錢。”女人說。

魔王搖搖頭:“不需要。”

“沒錢嗎?我最近也提供賒賬服務了,不過僅限部分客戶。”

魔王看了她一眼,她的眼睛黑白分明,像二進制。

“只有不知道自己該幹什麽的人才需要占蔔,”魔王說,“我就不必了。”

占蔔師眯眼笑了:“你倒是個明白人。”

“嗯,再見。”

“再見,”占蔔師垂眼朝自己的胸針一瞥,“祝你成功。”

魔王在街道上奔跑。他聽到新生的骨骼在體內“噼噼啪啪”地生長,他的身體裏好像長出了一棵小樹,他每一步邁出都感覺自己的脊椎像樹枝一樣朝着陽光舒展。

胸腔裏的斷骨已經感知不到了,右手的皮膚也完好如初。經過一面大玻璃幕牆的時候,魔王側頭瞥了一眼,鏡子裏跑過一個身姿挺拔的成年男人。

☆、你願意死一死嗎

杜沫沫又在久違的黑沉夢境中醒來了。

熟悉的黑暗中,她看到前方有一點微弱的亮光,于是追着跑了過去。整個空間裏只有她的腳步聲“啪嗒啪嗒”地響起,好像踩着一汪水。

她感覺自己跑了很久,終于看到那束光近了,大了。她看到有人站在光下等她。

“……你回來了?”杜沫沫走過去試探着問。

凡塔點點頭,又搖搖頭。

“你不要再管魔族的事了,”凡塔說,他穿着杜沫沫沒見過的白西裝,翅膀收在身後,“你不是辭職了嗎,為什麽又跑回去?”

“你們是不是還要去殺他?”杜沫沫盯着凡塔的眼睛說。

凡塔愣了一下,搖搖頭:“那是前第二部隊擅自行動,主神并沒有這樣的意思——他們現在也被風紀組暫時扣押了。”

“暫時扣押?那之後呢?”

杜沫沫還是一動不動地盯着凡塔的眼睛,盯得他忍不住移開視線。但是他轉向哪裏,杜沫沫就跑到哪裏,繼續盯着他。

“……你不想他被殺嗎?”凡塔說,他被盯得受不了了,只得開口。

“我不想他被殺。”杜沫沫一字一句地說。

“為什麽?”

杜沫沫一愣:“這有什麽為什麽,誰會想看到自己身邊的人死去啊。”

凡塔不知為何笑了一下,很快又皺起了眉。

“你還是不要繼續管這件事了,”凡塔說,“你是人類,你的時間比他少,生命比他短……應該用在更能讓自己快樂幸福的事情上,”他停了停,看着杜沫沫一動不動的黑眼睛,繼續說,“作為你的前任守護天使,我只希望你能平安地過完一生。在你參與魔族的故事之前,我為你準備了很多平凡但幸福的人生環節,只要你回到原來的生活軌跡,這些都能按部就班地觸發,然後最終——”

“你的意思是,我繼續摻和,會有危險嗎?”杜沫沫只聽到了前半段。

凡塔嘆了口氣:“我的意思是,他也一樣不想看到身邊的人死去。與其讓他在幾十年後親眼看着你離開,不如……你現在就走。”

杜沫沫眨着眼睛,視線垂了下來,她不是很懂凡塔的話。

“就算是同為人類的好友,也會因為各種原因分道揚镳,”凡塔繼續說道,“我見過很多生離死別。離散是不能拖延的東西,拖得越長,傷痛越深。”

“雖然不太懂,但總覺得你說的哪裏不對……反正我不想聽,”杜沫沫說,“現在我還活着,我不想看到他有危險,我卻什麽都不做,”她看到天使身後的翅膀,又看了看自己身為人類的手掌,小小的,既不能發出火焰也不能操縱聖光,“可能我也做不了什麽,對你們來說,只是一只朝生暮死的小蟲子……但是至少在我能力範圍內,我不想袖手旁觀。”

“為什麽?”凡塔又問了一句。

杜沫沫皺了皺眉頭:“怎麽又是為什麽,哪有那麽多為什麽,你怎麽又繞回去啦!”

“好吧,”凡塔掏出手機看了一眼,“這只是個午睡,你快醒了,我也沒多少時間了,本來就是偷偷上了我的老賬號……既然你這麽說了,那麽接下來有個很重要的問題。”

“什麽?”

“你願意死一死嗎?”

凡塔飛快地拔掉了眼鏡的連接線,在辦公室門開啓前的0.5秒,把守護天使專用的夢境全視眼鏡扔到了桌子底下。

門開了,午休時間結束,不知道去哪兒溜達的同事們回來了。凡塔若無其事地和他們簡單招呼了幾聲,然後起身拿了外套,把自己名牌邊上的去向牌撥到“外出”。

“要出門啊?”No.92一邊看雜志一邊問了一句。

“啊……嗯,出去一會兒,馬上回來。”

“今天主神好像在啊,”No.92說,“可能一會兒又會找人替他撓癢癢。”

“我我我,我去我去。”凡塔一聽立刻轉身,非常積極地接了話。被其餘幾人用奇怪的眼神注視之後,他趕緊又加了句補充:“我……先出去一會兒,如果主神來找了,就說我馬上回來。”

然後他飛快地出門了。

杜沫沫醒來的時候,發現自己趴在桌子上睡着了,她在城堡的房間的桌子。

她揉揉眼睛坐起來,肩膀和腰酸得不行。她看了一眼桌子上的骨架鐘,15:12。

剛才夢裏凡塔說的最後一句話是,“你願意死一死嗎”?

杜沫沫不是很明白這個意思,剛才凡塔說的話她幾乎全不明白。這是她回到城堡的第二天,其他人都去找魔王了,她一個人留守在這裏,既沒有等到消息,也沒有等到魔王。

不知道他到底去了哪裏,也不知道他為什麽要走。

她從椅子上站起來,走到一旁的茶幾邊上,準備倒個水喝。

——伸出的手從茶壺上一穿而過。

杜沫沫以為自己睡迷糊看花眼了,又試了一下,手指确确實實地從茶壺的把手上穿過,從茶壺的蓋子上穿過,從托盤上穿過,從茶幾上穿過。

杜沫沫看了看自己的手,感覺并沒有和以前不一樣。

……難道這個房間是幻覺,其實自己還沒醒?杜沫沫轉過身,看到自己趴在桌子上。

發型,衣服,體型,姿勢……趴在桌子上的那個人,确實是“自己”。

杜沫沫站在原地愣了一會兒,想起凡塔說,“你願意死一死嗎”。

她放在桌子上的手機突然響了起來。她趕緊過去一看,是一通視頻電話,然而屏幕上顯示不出號碼。她試着滑動屏幕接起來,但是手指怎麽也摸不到顯示屏。

手機響了第5聲,來電自動接通了,凡塔的臉出現在屏幕上。

“快點,我們沒多少時間,”凡塔說,他好像在一個白色的房間裏,身上穿着和杜沫沫夢見的一樣的白西裝,“具體情形之後再解釋,現在把你的手伸出來。”

杜沫沫不明所以但很聽話地照做了,她朝着屏幕上凡塔的臉伸出手。

和預料的一樣,她的手指穿過屏幕,手掌穿過屏幕,手腕穿過屏幕……然而和預料的不太一樣的是,她全身都從屏幕裏穿進去了。

杜沫沫感覺自己頭朝下飛快地往下墜落,眼前白茫茫的什麽都看不見,全身的血液都聚集到頭頂——她最讨厭的就是過山車,尤其下坡。

這難道就是凡塔說的“死一死”?

她突然撞上了一個柔軟的東西,猛地摔落在地,卻一點都不疼;身體好像被什麽布料包了起來,眼前還是一片白色。腳下踩到的地面并不堅實,像是軟軟的床墊。杜沫沫四下看看,周圍一切都是白的,空間也很狹窄,比起“房間”更接近“過道”。

杜沫沫朝牆壁伸出手,她能摸到東西了;但這牆壁摸起來像是……紡織物。

自己好像掉進一個大口袋裏了。

突然頭上大概是天花板的位置裂開一條口子,更多光線落了進來。

杜沫沫擡起頭,看到一只巨大的紫色眼睛朝她眨了又眨。

“別怕,你在我外套口袋裏,”大了幾千倍的凡塔低下頭輕聲對她說,口中呼出的氣流吹亂了她的頭發,“我們現在要去見主神,我試着能不能問出些什麽東西來……記得不要說話,也不要亂動。如果不走運失敗了,那就……那就聽天由命吧。”

杜沫沫張了張嘴,想想自己現在這個尺寸,就算說話他也不一定聽得見,于是伸出雙手,沖他比了一個大大的OK。

緊接着口袋一陣晃動,大概凡塔把外套穿上了。

杜沫沫的“死亡”是凡塔瞞着人類數據監察局偷偷幹的,她只是出體狀态,不能死太久。所以凡塔用口袋揣着杜沫沫爬樓梯的時候,比之前還要小心翼翼。他一邊要注意步子不能太大,以免把她晃暈;一邊又要注意不能走得太慢,以免時間一長,她就回不去了。

一小時內的出體既不會影響身體健康,也不會被數據局發現,只要及時返回,不會造成任何影響。

凡塔一邊給杜沫沫解釋這些,一邊喘着氣爬到了頂樓。他覺得自己也許真的應該加強鍛煉了。

凡塔拉動那條巨大的拉繩,頭頂上又響起雷鳴般的鈴聲。

門開了。

空曠安靜的大廳的那一頭,雲朵似的軟墊疊成了小山。主神就躺在小山裏。

凡塔像上次那樣緩步走上前,在距離軟墊還有三四步的時候,恭謹地停下,屈身彎腰盯着自己的鞋尖。

“No.41435,請問有何吩咐?”

杜沫沫坐在他的口袋裏,大氣不敢出。

她覺得快在口袋裏被悶了一百年,凡塔揣着她走啊走啊走不完,也許回去的路上她就會老死在他口袋裏了。

所以現在應該是在主神的房間裏了?

杜沫沫聽到凡塔說完那句話之後,安靜了很久,沒有任何應答的聲音。她的額頭上滲出冷汗了,但是不敢擡手去擦,她怕她一有什麽動作,就會害得兩人暴露。

終于有一個聲音傳來,卻不是從面前的墊子堆裏。

“我真是小看你了——還是說,是你小看了我?”

凡塔聽到身後傳來一個粗吼吼的聲音,飛快地轉過身。

——他看到一只銀白色的老虎一步一步朝他走來。閃着銀光的華美皮毛,金銅色的銳利瞳孔……他想起坊間傳說中,主神真正的樣子。

“天使不能殺死人類,可我不是天使——你不會忘了這一點吧。”銀白色的老虎走到他的面前,低低地吼叫了一聲。

“你确實不是天使,但我是,”凡塔說,“作為守護天使,我的工作是不惜一切代價保護宿主。”

☆、我和神吹牛了

杜沫沫聽到了外面的動靜,如果那個聽起來像野獸的聲音就是主神的話,那凡塔和自己有麻煩了。

——既然已經暴露,會不會壞事的問題也就不存在了。意識到這一點之後,杜沫沫試着從凡塔的口袋裏爬出來。但是口袋又深又大,她用盡力氣也只能抓着布料的邊,然後被軟塌塌的布料送回到底下。

“你口袋裏的那位小宿主好像很坐不住。”主神說。

凡塔也感覺到了口袋裏的動靜。他看了看主神,遲疑着用手護住了口袋。

主神咧開嘴,鋼針一樣的胡子朝上抖索,不知道是在笑,還是展示它的獠牙。它直接繞過凡塔走到自己的墊子上,一歪身躺了下來。

“爬了那麽長的樓梯也不容易,反正都來了,不如坐下說說話。”主神舔着自己肥厚的肉墊說。

雖然這話聽起來比剛才友好許多,但它依然保持着老虎的形态,尖利的爪子隐在肉墊和毛皮下,伸伸縮縮。

凡塔很警惕地退開幾步,手下意識地摸了摸口袋——裏面似乎空了。

他急忙拉開蓋子朝裏望去,杜沫沫果然不在了。

一眨眼一擡頭的工夫,身旁有白光閃過,杜沫沫一臉茫然地站在他邊上,恢複了原來的大小。

“別在那裏演什麽慌張對視了,”高臺軟墊上的主神說,“直接說有什麽事吧,大家都這麽忙。”

杜沫沫看了凡塔一眼,對方點點頭。于是她朝前走了一步,正視着那只老虎金銅色的眼睛:“你是天界的主神?”

“是啊。”

“我想知道你們和魔界的故事,完整地告訴我好嗎?”

“憑什麽要我說那麽多話,你這個卑微的人類。”

……明明是它自己說要有話直說的,杜沫沫壓下脾氣,換了個問題:“當年,是你授意那些戰鬥天使去魔界的嗎?”

“憑什麽要我告訴你,你這個卑微的人類。”

也許主神的本體真的是貓科吧,所以性格才這麽壞,杜沫沫想。她掏出了脖子上的那塊紅色石頭,有火焰在晶體裏躍動。

“我是以魔王的身份來這裏的——雖然不太懂你們的等級劃分……不過應該是和你平起平坐的地位,”杜沫沫拿出她所有的氣勢說,“現在我以魔王的身份對你提問,請你回答我的問題。”

主神放下爪子,眯起了它金銅色的眼睛。凡塔有些緊張地上前一步,準備用翅膀護住杜沫沫,但主神似乎再沒有其他舉動。

“當年啊——因為太無聊了,所以我用吃剩下的靈魂的邊角料做了一個小東西,把他丢到了魔界。”主神說。

“……那是什麽,是魔族的祖先?”

主神沒有理睬杜沫沫的提問,眯着眼睛自顧自往下說:“本來我想,做得那麽醜,正好丢去和那群魔族玩。但沒想到他和魔族混久了,居然有了自我意識,”主神停了停,朝杜沫沫斜了一眼,“更要不得的是,還有了野心。”

“什麽野心?”

“他想要擁有真正的靈魂,而不是我吃剩下的殘渣——所以他就在魔界做了一些這樣那樣我不是很清楚的事。”

“你都不管他了嗎?”

“為什麽要管,我有那麽閑嗎?”主神又開始舔爪子了。

杜沫沫轉頭朝凡塔望了一眼,對方露出了“忍着吧”的表情。

“你做的那個……東西,到底是什麽?”杜沫沫問。

“不知道啊,”主神一臉無所謂地說,“不是魔族,不是人類,更不是天使——他自己倒是挺想做人的,有腦子有野心之後,還開始發展同類了。我幾百年沒顧上看他們,好像還真把自己當人了。”

杜沫沫明白了,先前她在林缶的公司裏遇見過聽說過的那些藝人,大概就是主神說的“東西”。

從被寄托了感情的物件中誕生出來,繼承了原主的夢想和希望的“東西”。

“那他們到底有生命嗎?”杜沫沫問。

“什麽叫生命?有心跳就是有生命嗎?”主神反問了一句,“你們人類最蠢的地方,就是按自己的想法去定義別人。你們因為自己有心跳,所以覺得所有的生物都應該有心跳;你們自己有語言,所以把那些說着你們聽不懂的語言的動物都歸為下一等;你們還覺得自己有思想——這最好笑了,你可以問問你身後那個人,你有多少想法是他讓你這麽想,你才會這麽想的。”

杜沫沫下意識地轉身看了看凡塔,對方撓着臉移開了視線。

“……不對,你這是在跟我繞彎子,”杜沫沫回過頭說,“這些事和我的問題有什麽關系?你讓戰鬥天使去魔界,難道是為了收回你制造的‘東西’嗎?”

主神又眯起眼睛笑了。

“因為這些小東西在魔界搞出了一點事,所以作為家長,我就只能派天使去收場了。”

“收場是什麽意思?”

“打掃戰場啊,”主神說,“你看現在的魔界多安靜。”

安靜得成了一片廢墟,成了只有風會吹過的荒漠。

“……你是故意的,”杜沫沫望着主神金銅色的眼睛說,“故意把你制造出來的東西放去魔界,等他們鬧出事來,再趁機出兵。”

主神放下爪子,平靜地望着她:“你準備怎樣?報仇?以魔王的身份帶着你的魔界大軍來攻打天界?”

杜沫沫已經明白了。主神招呼她“坐下來說話”,并不是因為友好;她問什麽它就答什麽,也不是為了讓她明白——它之所以把這些話全都告訴她,因為它根本不把她放在眼裏。

就像走在路上突然遇到一只會說話的螞蟻想和你聊天,大部分人在驚訝之後,都會像螞蟻期望的那樣,和它聊起來——會說話的螞蟻,多稀奇啊;可是再稀奇,也不過就是只螞蟻。

對主神來說,自己就是那只螞蟻。

主神不介意把這些事告

魔王不是演技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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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1章 集電視連續劇《深海黎明》,領銜主演:劉清曲,王晗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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