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集電視連續劇《深海黎明》,領銜主演:劉清曲,王晗滢
訴她,因為就算被螞蟻知道了自己的秘密,也不可能對自己造成什麽影響。
“我沒有魔界大軍,也不懂戰争,我連打架都不會,”杜沫沫說,“而且确實如你所說,人類只會用自己的标準去定義別人——但是你知不知道,愚蠢人類定義的愚蠢規律中有一條:大壞蛋解釋完來龍去脈之後,就離結局不遠了。”
“你是說,如果這是一部電影,我說完這些故事,就該準備退場領盒飯了?”主神饒有興味地問。
“沒錯。”杜沫沫點點頭。
“那麽你準備怎麽讓我退場?”
出體的時間限制快到了,凡塔手機的定時器“嘀嘀”地叫起來。他小聲地催促了一下杜沫沫。
杜沫沫伸出右手,食指筆直地指向主神鼻尖;從小她媽媽就教育她,這個動作很不禮貌,說話的時候不能這麽指着別人。
“我要讓你得不到你想要的東西。”新任的魔王響亮幹脆地說,然後她轉身朝房間的出口走去。
凡塔猶豫了一下,也跟着轉身要走。
“No.41435,”主神叫住了他,“還記得剛剛你對我說了什麽嗎?”
凡塔想了想:“……記得。”
“我不介意你還把自己當成守護天使,但是你的宿主剛剛可是用魔王的身份在對我說話,”主神從軟墊上站了起來,“所以你知道你今天的舉動意味着什麽嗎?”
“哦,我的辭職報告已經交給人事部了,工資結清後打到我的賬戶就好,”凡塔點點頭說,“我覺得‘偶像’這份工作比‘天使’更适合我,至少我的粉絲都會叫我的名字,而不是No.41435——而且恕我直言,主神大人,”凡塔看了一眼手機上的時間,用手擦了擦鼻子,“我在人間界看了很多部電影,非常不明白為什麽那些反派大魔頭在結局之前,都要對主角解釋一番來龍去脈。我一直認為那是編劇為了趕時間才不得不這麽幹。直到今天,看到你我才明白——”
凡塔深吸了一口氣,倒退幾步展開翅膀:“自大真的挺蠢的,咕嚕噠。”
他在主神咆哮着沖下神壇之前,就帶着他的宿主——他的老板——騰空而起,然後直墜着飛下雲端,像一只穿越雨幕的海燕。
瑪歐事務所已經離職的副所長又回來了,不過并沒有多少人知道這件事。一切工作還是和她不在的時候一樣展開——只是發出的文件,簽署的合約,還有各種事關事務所經營方針的決策,這些經手人又變成她而已。
Advertisement
沉寂許久的Angel Beats也開始活動了,只是成員只剩一人。官方微博簡單地宣布凡塔單飛發展的消息之後,就改名成了他個人的官微。那些錦鯉黨在第一時間轉發了這個消息——大概是出于轉運的慣性。
接下來的一星期裏,瑪歐事務所撒網式的招收了大量制作人,同時簽約各個網絡音樂平臺的人氣歌手,還毫無預兆地推出了網劇劇本征集活動,以及相應的藝人培訓班計劃;微博上一個娛樂大V對此發出嘲諷:這是小學生開學前補作業的勢頭啊。
江月流:【大笑】
江月流:你果然回來了
沫沫:對一個很讨厭的人吹了牛,非得實現不可了
沫沫:你們也要加油!這個牛吹得可大了!一起努力氣死那個混蛋!
江月流:【冷汗】
江月流:其實你還是放不下吧
沫沫:不知道,大概吧
江月流:不過現在輪到老板不見了
江月流:我和史明他們找了快半個月,哪裏都找不到他
江月流:可能他是故意躲起來了
沫沫:沒事,我會等他回來
沫沫:他雖然有時候會膽小害怕,但是不會逃避的
江月流:對了,剛才說的……吹牛什麽的,具體是什麽情況?
沫沫:你相信有神嗎?
沫沫:我和神吹牛了,要讓它得不到它想要的東西
江月流:……它?
江月流:那麽是什麽東西呢?
沫沫:靈魂
作者有話要說: _(:з」∠)_漫長的G20戒備期終于結束了,這本書也快完結了……真的好想趕緊完結然後去玩啊……
☆、出道一周年紀念演唱會
因為導航儀和通訊器被破壞,No.52,No.77和No.83花了比來時更長的時間才返回天界。剛一落地,他們就被風紀組的執行隊包圍了。
在違反“擅自脫崗”,“違規使用武器”,以及“私自前往魔界”等多條管理規定的情況下,三人被處以拘禁48小時的懲罰。執行隊沒收了他們身上的裝備,沒有給與半分鐘的解釋時間,直接押送到了拘禁室。
2天後,他們就從拘禁室被放了出來,被沒收的東西原樣奉還,甚至還把破損的部分修好了。
“也好,就當放了兩天帶薪假。”No.83。
“聽說是主神親自批的,不然怎麽可能連檔案都沒入。”No.52。
“所以這意思裏們還不明白嗎,”No.77把她在拘禁前被沒收的指環戴回手上,“不要辜負主神的好意。”
“你還想幹什麽,”No.52忍不住提高了音量,“74和66都被殺了,你還要接着送死?”
“我們也差一點把魔王殺了!”No.77更大聲地吼了回去,“就差辣麽一點!我不服氣!”
“我也不服氣,”No.83說,“我看主神的意思也是對我們睜只眼閉只眼——沒有直接表示‘不可以’,那就是說明‘可以’。再說不把這件事徹底解決了,我們也對不起……第二部隊的同伴。”
No.52看了看眼前的兩人,雙手一攤:“那祝你們成功。”說完他轉身走了。
主神睜只眼閉只眼,未必是表示默許——說不定只是押寶。他可不想用命去做別人的籌碼。
S市的萬人體育館,在夜色裏閃耀得像一只對着天空敞開的首飾盒。今晚這裏正在舉行一場聲勢浩大的演唱會。
全稱是“美少女天團ELF48出道一周年紀念演唱會”。
在瑪歐事務所如開學前趕作業般不遺餘力地招兵買馬的同時,ELF48的周年演唱會的消息也在網上鋪天蓋地地傳開。三萬張票不到一星期就售罄,人氣直逼兩個月前的H2O演唱會。
杜沫沫坐在S席的中間位置,身邊都是穿着應援T恤,瘋狂揮舞熒光板、熒光棒和應援扇的歌迷。前兩排被激昂的男粉占據了,她和一群十七八歲的小姑娘們坐在一起,心情有些複雜。
這個“出道一周年”,大概是按ELF48到YQ之後開始算的吧。
雖然事發當時氣得要死,但是冷靜下來之後,杜沫沫不得不承認,她們去了YQ之後,确實有了更好的發展。
YQ有着純熟的商業運作模式,和國內數一數二的音樂資源,如果ELF48一直留在事務所,到了出道一周年的紀念日,恐怕未必能在萬人體育館開演唱會。
那些小妖精的夢想是留在人間界,YQ已經幫她們實現了。
舞臺上,48個小妖精穿着顏色統一,設計上又各有千秋的亮片短裙,修長的雙腿像上足了發條,蹦蹦跳跳一個多小時也沒顯出半點疲态。她們的裙擺花一樣盛開,手臂纖細又柔軟,大屏幕上每出現一張臉,都能引起觀衆席的一陣歡呼。
她們不停不歇地唱唱跳跳了兩個小時,前後換了四五套造型,從自家專輯唱到同公司其他歌手的熱門曲目,幾乎每個人都有一段個人展示時間。場內的熒光棒也陪着她們不知疲倦地揮舞了兩個小時。杜沫沫聽到身邊的小姑娘嗓子都啞了,還是跟着節奏賣力地合唱。
但舞臺上的小妖精越是耀眼,她就越是難過。
并不是因為她們跳槽之後,自家公司失去了這樣優秀的資源而難過。她難過的是她們有着足以征服舞臺的魅力,她卻只能讓她們在自己手裏白白發黴。
也許阿拉琪把她們偷偷簽到YQ,還真是個正确的決定。
演唱會到了尾聲,ELF48唱完了最後一首歌,她們手拉手站成一排,對着臺下鞠躬謝幕。
燈光暗下,音樂隐去,然後是慣例的“安可”的呼喚。大約3分鐘後,燈光重新亮起。
ELF48又換了一套造型,她們依照各自的位置站成了開場時的隊形。缇妮站在舞臺的最前端,她穿着一件水藍色的輕紗長裙,外裙裏是閃閃發亮的緊身短裙。伴奏響起來了,她雙手握着話筒,開始低聲吟唱。
杜沫沫覺得這個調子莫名有些熟悉,但又不是她聽過的任何一首歌。缇妮的歌聲也不像是單純的低吟,她似乎模模糊糊地在曲子裏加入了另一種語言。
其餘的小妖精也開嗓了,她們的聲音彙聚到一起,像大大小小的露珠從葉片滾落到湖面。舞臺上似乎彌漫起了一陣霧氣,有那麽一瞬間,杜沫沫以為自己置身于夜晚的樹林;小妖精們正對着月光祈禱,她們很快就要分散到全世界孩子的夢境中,開始一天的工作。
杜沫沫想起這首歌了,這是魔王在那個酒吧後臺曾經演奏過的曲子。他後來告訴她,這是一首魔界的搖籃曲。
突然察覺到有視線在注視自己,杜沫沫擡起頭,看到舞臺上的缇妮正望向自己的方向。
“謝謝大家今晚來聽我們唱歌,”缇妮在其他姑娘的和聲中對着話筒說,“過去我們在地板上手拉着手光腳跳舞,對着沒有人的房間小聲輕唱的時候,從來沒想過,有一天能夠站在這麽大的舞臺上,和這麽多喜歡我們的人,一起唱我們喜歡的歌。”
那種難受的感覺又泛了上來,杜沫沫想沉到熒光棒的海底。
“謝謝大家一直以來的支持和陪伴,也很感謝今晚的工作人員,和我們的唱片公司,”缇妮說,“還有最重要的,最早帶領我們進入這個世界的人。”
杜沫沫愣了一下,很快想到這大概是在說阿拉琪。
歌聲漸漸弱了下來,其他的姑娘也跟着走到了缇妮身邊。缇妮和左右的小妖精對視一眼,大屏幕上她的笑容像一輪下弦月。
“她為我們打開了這個世界的門,點亮了最初的夢想的火。雖然現在我們暫時沒能走在一起,但是我想她一定也在看着我們。”
“剛剛的搖籃曲送給我們喜歡的你們。”
“大家有個好夢。”
“我們會守護你們的夢境。”
“就像你們守護我們的舞臺。”
“只要你們還相信夢想。”
“我們就會一直唱歌。”
48個小妖精一人一句地說完了,演唱會正式落下帷幕。杜沫沫身前身後的歌迷都哭了,她也哭了,旁邊穿着粉絲俱樂部T恤的女孩子哭着擁抱了她。
小妖精不需要多複雜的換裝步驟。從舞臺上下來之後,後臺化妝間的門一關,她們馬上恢複成了平時的狀态,在經紀人的催促下,叽叽喳喳地從後門陸續離開了。
化妝間裏只剩下缇妮一人。她對着鏡子端正地坐着,聽到外面來來去去的腳步聲漸漸少了下去;經紀人和助理大概是陪着大部隊走了,暫時也沒發現她不在。
面前的化妝鏡裏出現一個人影,缇妮立刻轉過身站起來:“陛下,魔界是不是出事了?”
站在門口的魔王遲疑了一下,皺了眉頭:“我是為了問你事才過來的,不是讓你問我。”
缇妮有些不好意思地紅了臉:“抱歉,那麽是什麽事?”
“當年——我是說老爹把我丢進棺材之後,到底發生了什麽?”
缇妮一愣,立刻皺起了眉頭:“我們那時候一直在人間界,前代陛下把空間門封印之後我們就沒法回去了……這些年我們也一直在打聽當時的經過,但是都沒有人知道,”缇妮停了一下,“也許知道的人都死了。”
“那你知道有什麽辦法可以重現當時的情形嗎?”魔王問。
缇妮還是搖搖頭。
“哦,那我走了,”魔王毫不遲疑地轉身,“你們……自己小心,也別對別人說我來過。”
缇妮趕緊追上兩步,按住了門把手:“魔界是不是又出事了?”
“等沒事了再告訴你們。”魔王說。
缇妮猶豫了一下,松開手,退了兩步:“我明白了……話說陛下你今晚是和沫沫一起來的嗎?”
魔王一愣。在他分神的瞬間,化妝間的窗戶毫無預兆地爆炸了。幾乎和爆炸聲響起的同一秒,魔王奪門而出,好像早就知道會發生這件事。他的身影消失在走廊上的時候,玻璃碎片還沒有落地。
魔王以攝像頭無法捕捉的速度從走廊上飛奔,他聽到身後又傳來一連串的玻璃爆裂聲。一晃神擔心缇妮的安危之後,他想起了她剛才說的那句話:你是和沫沫一起來的嗎?
她也來了?
這句話在腦海裏浮現的瞬間,他正要伸出開啓空間門的手緊握成了拳頭。魔王一拳砸開了走廊盡頭的窗戶,從窗口一躍而出,沿着垂直的牆面狂奔落地。
化妝間在三樓,跑到地面也不過眨眼的事。魔王轉身擡頭,看到自己跳出的那扇窗口閃過一點銀白色的光。
下一秒,那點虛虛實實的光亮爆炸了,瀑布般地從窗口噴濺出來。魔王立刻往前奔跑。
他擔心對方找不到他的行蹤,就會在演唱會場地裏做出些危險的事——他還不知道杜沫沫走了沒有。
具現化之後的白光追着魔王貼地飛馳,好像被磁鐵吸引的鐵屑。演唱會剛剛散場,體育館四周到處都是人。魔王沒有太多的時間去判斷挑選一條偏僻的路,只是本能地朝着暗處狂奔。他看着前方自己的影子越來越短,這意味着身後那個光源離他越來越近了。
魔王猛地剎住腳步——四周已經看不到路人,足夠僻靜了。面前只有一條雙車道的小路,柏油路面,路燈也壞了,看起來很少有車經過。
身後的白光跟着停了下來,在距離他不過兩步的地方。
魔王的影子不動了,然而很快又變長變淡,好像被風吹散。
魔王轉過身,看到剛才追着自己跑的白光像潮水般退去。
“怎麽跑了,”魔王朝着光芒那一頭喊道,“你們一路追着我,不是為了吓唬我吧。”
話音剛落,身後傳來發動機的聲音,車聲由遠及近。他側頭看到一輛英菲尼迪從小路那一頭開過來;沒有路燈看不清楚,但大概是粉紅色的。
白光完全消散的瞬間,英菲尼迪正好與他擦身而過。然而才開出幾米,車停了,紅色的尾燈亮了起來。
車門打開,有人下車了。
“你在這裏幹什麽?”魔王看到那個讨厭的男人一邊這麽問着,一邊朝他走來。
☆、阿拉琪
“你在這裏幹什麽?”魔王反問了一句。
林缶借着尾燈的光看了看魔王,輕笑一聲:“我來看我家女團的周年演唱會,現在散場了正要回去,怎麽?你不許?”
駕駛座的門也打開了,魔王看到林缶的秘書下了車,垂着手等在一邊。
雖然不知道為什麽,但是剛才追着他的聖光确實在林缶出現的時候飛快地退卻了;也許和天使不能攻擊人類的理由一樣,屬于“上級規定”。
“最近你們事務所動靜挺大啊。”林缶又開口了。
魔王含糊地應了一聲,他想他指的大概是自己說放假就放假的事——這不重要,他自己也有事想要問林缶。
“上次那件事……是你幹的嗎?”
林缶又眯了眯眼:“哪件事?”
“在我的經紀人身上放置了能溶于陰影的魔獸,然後在她過來找我們的時候——”
林缶咳嗽一聲,打斷了魔王的話。
“雖然這裏看起來沒有別人,但是人類的娛記可是堪比天界的眼線,”林缶拍了拍魔王的肩膀,“別那麽傻乎乎的,什麽事都往外說。”
魔王略略朝四下一看——沒有看到娛記,但他意識到自己已經被林缶說服了。
“需不需要我送你一段,有什麽事我們上車說?”林缶側身指了指自己的英菲尼迪。
粉紅色的英菲尼迪在陰暗的柏油路上行駛,安靜平穩。魔王和林缶各自坐在後座的兩頭,中間隔着一個後扶手箱,沒人說話。
林缶從扶手箱裏抽出一把小刀:“吃蘋果嗎?”
“直接回答我剛才的問題。”魔王說。
“那不是我幹的,我也不知道是誰幹的,”林缶一邊說着,一邊拿着一個蘋果削起了皮,“我也問過我覺得可疑的對象,但它好像也不知道這回事。”
魔王轉過頭。看到林缶不緊不慢地用刀圈下一條長長的果皮;他的手和車子一樣穩。
“不過你也不要太相信人類,”林缶說,“你看,連你的同族都能背叛你,別說是認識了才短短一年的人類小姑娘——我并不是在挑撥什麽,只是提醒你一種可能性。”
蘋果削完了,林缶又從茶水座裏拿出一個小瓷碟,就着瓷碟用刀把蘋果切片。
“人類有一句話,‘非我族類,其心必異’,我覺得說得很對,”林缶朝魔王瞟去一眼,“過去我也相信過他們,但是現在想想,就不應該對食物抱以太大的期待。”
“天界天使的最高禁令之一,就是不能主動攻擊人類,你知道這是為什麽嗎,”林缶拿出一個水果叉,叉柄上有一個小花仙的圖案,“因為不能浪費食物。”
他用小花仙的叉子刺取了一塊蘋果,一口咬下,然後轉頭望着魔王。
“你們才是異族,”魔王說,“魔族和人類都是有生命的,你們連心跳都沒有,談什麽其心必異。”
“心跳和生命之間有什麽必然聯系嗎,”林缶說,“難道你要說,現在在你面前吃蘋果的這個,是個死人?”
首先連人都不是吧,魔王想。
“不過你說的也對,對你們來說,我們确實是異族,”林缶笑了笑,“抱歉不能給你提供能讓你信服的答案——下個路口下車,可以嗎?”
魔王沒有說話,轉頭望向窗外。他和林缶交談的時候,車子已經開到了市區,林缶說的“下個路口”就在不遠處了。
“當年在魔界鬧出那一堆事的,就是你們吧。”魔王看着窗口上自己的倒影說。
“大概吧,我不是很清楚,”林缶說,“那時候我還沒出生,就算有,也是我上一代的前輩的事了——這麽一說,你還比我年長呢。”
魔王再沒有開口。車一停下,他就下了車,頭也不回地沒入來來往往的人群裏。
周日上午9點,陽光明媚得讓人想睡死在床上。床頭的手機一震,屏幕不知道第幾次亮起,滿滿一屏的未讀短信和未接來電上又多加了一個小條。
阿拉琪從軟軟的羽絨被裏擡起長腿,摸索着夠到窗簾,用腳趾夾着窗簾使勁一拉,把窗外的大太陽嚴絲合縫地遮上了。
手機又震了,這次是電話,“嗡嗡嗡嗡”跳個沒完。
阿拉琪從枕頭底下拔出腦袋,掙紮着揉開眼,伸手一撈,看到手機屏上一張戴着墨鏡歪嘴微笑的臉。第一次見面的時候,她給這張臉打了8分,但是現在看到只讓她覺得煩躁。
“還沒起啊寶貝。”8分在那一頭爽朗地笑着說。
“嗯……”阿拉琪“寶貝”地支吾了一聲。
“那午餐改成晚餐?”
“唔……”
“下午也不去玩了,直接晚上一起吃飯?”
“呃……”阿拉琪翻了個身,從床上坐起來,“好了好了,我起來了……你在哪?十分鐘後到我家樓下接我。”
魅魔相比起人類女性的巨大優勢之一:說10分鐘後見,就10分鐘後見;畢竟穿衣打扮整裝出門,都不過是揮揮手的工夫。
8分是阿拉琪上周才認識的,目前在她的備胎列表裏排第六——就是不知道她在他的備胎列表裏排第幾。阿拉琪從公寓門口出來的時候,看到他正坐在車裏玩手機;然而大概是從後視鏡裏看到了她,他立刻把手機一丢,出來替她打開了車門。
“今天很漂亮啊。”8分摟了一下她的腰說。
“哪天不漂亮。”阿拉琪順勢把下巴擱上他的肩膀。
——然後她看到了一個并不很想看到的人,險些被逼出荨麻疹。
馬路那一頭,魔王穿着連帽風衣,低着頭在人群裏快步走過,匆忙得不像是一般的趕時間。
阿拉琪像燙了手似的把8分一推,一屁股坐進副駕駛座,關上車門。
“走吧。”阿拉琪對着車窗外的8分倉皇一笑。
8分很機靈地回頭看看,然後沖她狡黠地擠擠眼:“看到前男友了?”
阿拉琪覺得身上又要癢起來了,詛咒似的癢。
阿拉琪今天和8分約會的行程是這樣的:T國餐廳→商場溜達→I國餐廳→電影院→根據好感度決定回誰家。她覺得和人類約會實在是千篇一律,很難讓人不懷疑人類雄性的大腦中,約會區是不是被刷進了同一個程序,還是沒升級沒打補丁的。
但今天有些不一樣,阿拉琪莫名覺得心慌,也許是因為出門的時候看到了“前男友”。
一年前她大搖大擺地帶着一車家當跳槽到了YQ,并且做好了被魔王興師問罪的準備,然而魔王一直沒有來。
連杜沫沫也沒來,她還以為她會紅着臉,一邊使勁憋住眼淚,一邊結結巴巴地罵她。
然而那邊什麽動靜都沒有,她自以為的大搖大擺,其實就像往沼澤裏丢了一塊石頭。
也許真的和自己想的一樣,他們不追究,是因為她可有可無——不值得追究。
今天是她在事發後第一次見到魔王。
接下來的分分秒秒,阿拉琪都忍不住四下留意,有沒有像是“前男友”的人。
午餐時的銀湯盅,逛街路過的玻璃櫥窗,餐桌上注滿水的琉璃花瓶……一切可以看到倒影的地方,阿拉琪都下意識地多看上幾眼。電影散場後,8分拉着她的手在深夜的馬路上慢慢地走,她還要不時地左右張望,好像在期待可能會出現的人影。
然而距離他們最近的生物是一只在翻垃圾桶的流浪貓。
“你好像心不在焉啊。”8分說。
“有點,可能是看到前男友了。”
聽到她這麽說了之後,8分轉過頭露出了8分的笑容。他擡手摸摸她的腦袋:“那我送你回去吧。”
阿拉琪正要回答,垃圾桶旁的路燈突然發出一陣不正常的電流聲,“吱吱吱吱”的,像是燈泡在磨牙。覓食的小貓被吓了一跳,拼命又扒拉了幾下,叼着什麽東西飛快地跑走了。
阿拉琪看到路燈的燈泡裏落下一條長長的銀白色光帶,像是從勺子裏流下的牛奶,從路燈一直流到地面。
8分也看到了,一瞬間的難以置信之後,他臉色灰白得像剛刷過的牆。
“那個……是、是什麽?”8分哆嗦着問阿拉琪。阿拉琪覺得他現在的樣子,最多只能打2分。
“啊,不知道耶,好可怕哦。”阿拉琪縮起來躲到了2分身後。
話音剛落,路燈發出一連串比剛才更響亮的“吱吱”聲,爆炸了,像一個裝滿泡沫的氣球被猛地戳爆;那些銀白色的光帶在爆炸中漫天飛成了暴風雪。
一個人影從爆炸中心跌落下來,就地一滾站起身,正好在阿拉琪旁邊。
魔王看了看阿拉琪一身低胸短裙高跟鞋的打扮:“……在忙?”
“沒你忙。”阿拉琪整了整被爆炸吹亂的頭發。2分已經跑得不見蹤影了。
話音剛落,又一個人影從空中落了下來,正在飛舞的光帶立刻彙聚到她手上,凝聚成一條繩索。
阿拉琪沒來得及問一句,魔王已經擺出戰鬥的架勢,掌心的火焰連珠炮一樣朝剛剛的人影射去。對方不緊不慢地揮手一擋,火焰毫無遺漏地被擊落在地。
但是魔王已經在她阻擋的瞬間欺身靠近,右手卡住她的脖子,用盡全力砸向地面。
水泥路面好像變成了一汪湖水,那個人安靜地沒入地下。魔王的攻擊似乎沒有造成任何傷害。
雖然沒有看懂,但是感覺很兇殘的樣子;阿拉琪正在猶豫要不要幫個忙,突然看到那個人又從地面浮出,在魔王身後揮起手中的光索。
幾乎是本能的反應,阿拉琪朝那個人丢出一個飛吻。魅魔的飛吻能讓被吻的人失去一瞬間的心智,沒有任何實際傷害,卻能創造珍貴的進攻機會。
果然,那個人動作一滞,手裏的光索像蛛絲一樣被風吹散了。
魔王毫不遲疑地轉過身,對着她的面門轟出了一團藍色火焰。
“所以剛才那個人是天使?”阿拉琪的公寓裏,她給沙發上的魔王倒了一杯水。
魔王點點頭:“你知不知道有什麽辦法,能夠重現過去的情景?”
“聽起來就很複雜啊,”阿拉琪嘆口氣說,“那麽難的事我怎麽可能會知道,你問我還不如去翻翻你老爹那堆舊書。”
魔王一愣,覺得有理。老爹書房裏的書他看了一百年也沒看完,說不定真的記載了一些失傳的上古秘法。
“話說……你不讨厭我嗎?”阿拉琪突然問。
“确實讨厭啊,怎麽了?”
“……讨厭我你還這麽自來熟地跟我回家?!”阿拉琪覺得可能需要教一下這位小陛下,他這樣的舉動在大人的世界意味着什麽。
“我是讨厭你啊,”魔王說,“尤其是你把我家的東西都搬空之後——但我這不是有問題要問你嘛。”
“讨厭的人你還這麽随便問哦!”
“被你一說似乎是有點奇怪,”魔王想了想,“不過可能是因為我根本沒把你放在眼裏吧。”
“……你走,再見。”阿拉琪替他打開了門。
魔王還真的站起來朝門口走去。
“往後如果還有需要我幫忙的事……随便說就好了,”魔王經過的時候,阿拉琪很小聲地嘟囔了一句,“當然得看我有沒有空,有沒有心情,有沒有狀态——”
“不需要了,”魔王轉過頭,看着她的眼睛說,“你用現在的身份好好生活吧,不然我不就白被你背叛了。”
☆、亡靈召喚術
杜沫沫聽到樓下傳來一些動靜,好像是人的腳步聲。
城堡裏已經很久沒有除她以外的人出現了。
她在這裏的每一天都重複着同樣的模式,醒來就是等待,從東方破曉等到夜色四沉。等啊等啊,只等來了日夜交替,四季變換;等到走廊上那些畫的顏色都黯淡了,盔甲上落滿灰塵,茶具結了蛛網……她甚至已經記不清為什麽要一直等在這裏了。
最近連打開大門都變得越來越費力;也不知道是門軸生鏽了,還是自己的力氣變小了。
但是今天,樓下傳來了腳步聲,“啪嗒啪嗒”,節奏有些熟悉。
杜沫沫隐約意識到了什麽,她撐着桌子站起身,從自己的房間裏走了出去。
從房間到樓下大廳,有一段長長的旋轉樓梯。從以前她就覺得這樓梯稍微長了點,最近愈發覺得長得過分了,她上下一趟還會喘氣。
杜沫沫順着一級一級的階梯往下走,螺旋似乎無窮無盡地向下延伸,新的階梯不斷地像樹根一樣生長出來。那個腳步聲明明在不停響起,卻好像絲毫沒有靠近。
這樓梯比她的等待還長。
杜沫沫走了很久很久,實在有些走不動了。她轉頭朝牆上望了一眼,生鏽的鏡框上蓋着一層灰。她伸手擦掉上面的灰塵,看到鏡面上映出一張臉,像烤蘋果一樣幹巴巴的滿是皺紋。
——杜沫沫是被吓醒的。
她一激靈睜開眼,窗外的天色還是玫瑰灰的。杜沫沫立刻拿過手機,開燈,打開前置攝像頭,屏幕上是一張雖然睡得亂七八糟但是顯然還只有20歲的臉。确認了自己依舊年輕美貌之後,杜沫沫看了一眼日歷和時間:她回到事務所之後的第12天,早上6點。
魔王已經失聯了快半個月了。
天花板上的大蝙蝠一動不動地睜着眼睛,杜沫沫和它對視了一會兒,抓過一邊的手帳,開始确認今天的工作。
魔王雖然不在,但是事務所還得繼續經營下去,何況她還對主神口出狂言——雖然并不後悔就對了。
杜沫沫的想法很簡單,自家事務所的藝人吸引越多的粉絲,天使能采集到的“水蒸氣”就越少;雖然兩者之間似乎不存在颠撲不破的必然聯系,但是從凡塔告訴她的情況看,她那個簡單的想法也許是對的。所以要和主神搶奪“靈魂資源”,就靠努力發展壯大事務所的演藝事業了。
杜沫沫看完了今天的日程安排,起床洗漱,換好衣服,帶上前一天自己準備的早點,出門了。
時間是早上7點。她會通過走廊裏的空間門直接去事務所辦公室,這半個月來每天都是這樣。所以事務所的員工不知道她回來了,記者更不知道。
門把手亮了,閃閃爍爍地變幻着深紫色光芒。空間門打開,杜沫沫一邊嚼着面包,一邊看着手機走了進去;門關上之後,門把手慢慢暗了下來。
片刻後,把手再度亮起,與剛才不同的明亮的藍色。
門開了,但一時看不到有人出來。過了好一會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