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集電視連續劇《深海黎明》,領銜主演:劉清曲,王晗滢
魔王從門裏探出頭。
他左右看看,沒有人,沒有可疑的聖光,于是放心地邁步走了出來。
過去的這十幾天,他幾乎走到哪裏都被天使跟蹤攻擊。原本想調查一下當年的情況,但幾乎沒時間好好說話。以至于現在就算回到了自己家,還是不由自主地就鬼鬼祟祟了起來。
魔王輕手輕腳地上了樓,打開書房的門,看到裏面的擺設還和自己離開時一樣。
阿拉琪說與其到處抓魔族問,還不如回去翻翻老爹那堆舊書——他深以為然。
魔王望望牆上老爹的畫像,沖他一點頭,作為回來的招呼。
他的棋盒還是原樣放在書桌上,一動沒動;看了一半的書擱在沙發旁的茶幾上,像一只袒着肚子午睡的貓。魔王徑直走到老爹整牆的書架前,對着整整齊齊的書脊逐本看去;情景重現也好,時光倒流也好,他要找到能讓他知道當時的真相的方法。
早知今日,當初那無所事事的一百年,他就不光找閑書看了。
魔王開始翻找老爹藏書裏的相關記載。小說——不可能有;散文——更不可能有;游記——翻了兩本看起來靠譜的,發現只是普通的風土志……魔王看完一堵牆,沒有任何頭緒。
也許應該找找他的法術老師留下的書,畢竟她是整個魔界最厲害的術士。
魔王跳過了放着史書和地理記錄的書架,跳過了一堆複雜的數據和他不懂的這法規那法規,他直接走向書房的二層,有小梯子引着他來到一個落滿灰塵的書櫃前;這裏面放着的是術士、法師、魔藥士,以及煉金術師的專用書籍。
魔王打了個響指,所有的書從架子上飛出,浮在空中團團圍繞着他。他又打了個響指,書頁一齊飛快翻動起來,文字射出光芒,凡是涉及到“過去”“重現”“倒流”之類的關鍵詞,會以紅光醒目地标出。
魔王的視線掃過一行行咒語,掃過用龍血墨畫的符文,然而這裏也找不到他需要的東西。
他想起魔界曾經有一類人,他們號稱時魔法師,能夠操縱時間的流動——然而他們只活在吟游詩人的歌聲裏。現實中除了一些招搖撞騙的三流術士,誰也不會說自己能使用時魔法。
要是真有能操控時間的魔法,這個世界存在的根本規律都會被否定;他的法術老師是這麽說的。
魔王又打了個響指,周身的書本停止翻頁,“噼噼啪啪”地合上,然後像開始那樣齊刷刷地飛回到書架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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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翻翻倉庫吧,魔王想,說不定阿拉琪會留下什麽有用的東西。
轉身要走的時候,他突然發現腳下丢着一本書,大概是剛才掉下來的。魔王彎腰把它撿起來,看到绛紫色的鞣皮封面上用碎金畫着一個符號。
他在他老師的筆記本上見過這個符號,但是想不起來意味着什麽。
魔王翻開書,發現裏面是一些冷僻又奇怪,但感覺上又很實用的魔法。
比如讓情敵永遠吃不飽,對方說話超過三句就會從嘴裏吐蟾蜍,手指碰到的一切物體都會被戳出洞——
魔王往後翻了翻,發現阿拉琪中的那個“撓癢癢永遠撓不到癢點”的魔法也被記錄在上面。
甚至還有真的“一喝水就會流淚”的魔法。
這可能是哪個法師閑着無聊寫的惡作劇咒語集,被老爹拿來解悶了。魔王又翻了幾頁,準備放回到書架上。
書頁下突然透出耀眼的紅色光芒,重點關鍵詞的光芒。
魔王翻到那一頁,看到一個正經得和整本書的風格格格不入的魔法。
——“亡靈召喚術”。
劉清曲與YQ的合同即将到期。
這是國內影視圈近期最大的大事。
雖然放出這個消息的網站是YQ自家旗下的,很多業內人士都猜測只是一波炒作——但是劉清曲這個級別,還用得着炒作嗎?
@主播扒點檔V:劉影帝最近有新戲要上映,偏偏在這個當口爆出合同即将到期,明眼人都知道是為了宣傳
@宇宙第一狗仔V:明眼人都知道影帝除了YQ不會簽別家,拿這個做宣傳沒有任何意義。PO主調查了一下放出消息的網站,倒是發現合資的另一方和YQ的關系并不是太好【doge】
@我實在是太單純了V:最近很多網友問我對于劉影帝合同到期這件事怎麽看。不吹不黑,我站續約【微笑】
雖然輿論傾向于這只是花式炒作,劉清曲最後還是和YQ續約這個結局,但在部分影視公司看來,就算是炒作,也是一次值得把握的機會。
自從合約到期的消息傳開後,劉清曲這一個月裏,幾乎每天都會接到上百封郵件,關于加盟約談的就算當着經紀人和助理的面,他也會認真地浏覽,然後篩下一些發展不錯的公司。
——這是相親嗎?獅子。
——差不多啦,大概是真的要跟現在這家離婚了吧。山羊。
“也不一定啊,”劉清曲說,“要是沒有更好的,還是得續約。”
——什麽樣的才是更好的?獅子。
——這個國家裏沒有比YQ更大的娛樂公司了吧,除非你想換個地圖玩玩。山羊。
劉清曲的手機響了,一通信息,陌生號碼。
“劉先生,我是瑪歐事務所的杜沫沫,不知道能不能和你約個時間,談談關于合作簽約的事,盼回。”
……還“盼回”,現在哪個年輕人還這麽說話。劉清曲不由笑了一下,他猜想杜沫沫也許是在一年前拍戲的時候得到了他的號碼。
“其他來找我簽約的,至少都是上市公司。”既然她說“盼回”,那就回吧。
過了幾分鐘,手機震了一下,回複來了。
“我們确實還是成長中的小團隊,但是我認為國內沒有比我們更适合你的經紀公司。理由如你所知。”
——哪來的自信?獅子。
——噗噗噗。山羊。
劉清曲也笑了一下,然後随便打了幾個字,發送。
杜沫沫握着手機,緊閉雙眼,內心七上八下地等着劉清曲的回複。剛剛的話發出去之後她就覺得相當不妥,羞愧得想抓着電波狂奔追回,然而已經晚了。
手機一震,回複來了。
“不知道,不認為。”
杜沫沫在距離劉清曲的工作室200米外的小公園裏,在深秋冰冷的鐵藝長椅上,無力癱倒。
雖然她也偏向于劉清曲會和YQ續約這個說法,但是試總是要試的,萬一成功了呢——所以她直接來了這個小公園,如果劉清曲回複可以一談,她準備直接殺到工作室,馬上談,當面談。
要是能夠拉到劉清曲這樣級別的演員,毫無疑問自家事務所的知名度,以及在面對天界時的“戰鬥力”都會上升不止一個臺階。然而她大概是忙得忘了帶腦子,一不小心就高估了自家事務所的實力,和自己的表達能力。
到底為什麽會說出“如你所知”這種蠢話啊。
杜沫沫從癱坐狀态恢複過來,但還是沮喪得像一塊風幹的海蜇。她想知道如果剛才自己好好說,慢慢說,結果會不會不一樣。
一只鴿子從邊上飛來,“咕咕”叫着落在椅子的扶手上。杜沫沫耷拉着腦袋朝它看了一眼:“走開,不高興呢。”
“咕咕。”它的脖子上有一圈藍藍的毛。
“咕什麽咕,你能讓我高興一下嗎?”
鴿子拍拍翅膀飛走了。杜沫沫又靠回椅背,考慮要不要讓江帆出面聯系劉清曲試試,他雖然是個社恐,但總比自己成熟一點——
翅膀拍打聲連綿地響起,杜沫沫一擡頭,幾十上百只鴿子正朝自己飛來。
帶頭的是那只“咕咕”,脖子上的毛像戴了一條灰藍色的領巾。
杜沫沫慌忙從椅子上站起來。那些鴿子紛紛落在長椅上,她腳邊的草地上,她的肩膀上,手臂上……一眨眼的工夫,小公園就被鴿子占領了。
杜沫沫朝左肩那只離她最近的鴿子望去,又是“咕咕”。
“你是跑去喊救兵了嗎?”杜沫沫有種自己變成麥田稻草人的錯覺。
“沒有,我還以為這樣你會高興一點。”魔王說。
瞬間所有的鴿子都消失了,站在杜沫沫面前的是失聯半個月的瑪歐事務所所長,她的前老板,上一代的魔界之王;他圍着一條藍灰色的領巾。
☆、老爹
杜沫沫的第一反應是掏出手機,看看現在時間。
然後她打開攝像頭,看了看自己的臉。
“你在幹嘛?”魔王看她半天沒說話,忍不住問了一句。
杜沫沫一頓,慢慢放回手機,然後擡頭望向魔王。
“……是本人嗎?”小聲。
魔王竟不知該怎麽回答了。
兩人像忘了詞的演員一樣傻傻地對站了一會兒,魔王伸出手,把他似乎死機了的前經紀人一把拉了過來,擁到懷裏。
他還是第一次知道,原來杜沫沫個頭小得幾乎可以塞進他的外套裏。
畢竟以前抱她的時候,他的體型不比她大多少。
“雖然已經不會變身了,但确實是本人。”魔王說。
杜沫沫悶了好久,沒有說話。魔王幾乎要以為她才不是本人的時候,她有些僵硬地輕輕推開了他。
“我……我還有個東西要還你呢……”小小聲。
她低着頭,下巴幾乎貼在胸口上。魔王只看到她軟軟的耳朵,紅得像番茄醬。
杜沫沫保持着不敢擡頭的姿勢,把脖子上的炎瑰石拉了出來。
“這個……”
“這個已經送你了,不必還我,”魔王說,“不過,我确實要借用一下。”
那本奇怪的書上記載的“亡靈召喚術”,不需要太複雜的符文,也沒有多拗口的咒語,必備的關鍵道具是一件亡者生前珍愛的東西——也就是寄托了亡者的回憶的物品,必須以此作為媒介,除此之外,施法難度并不比變鴿子高多少。
魔王覺得,可能是因為這個魔法實施起來過于簡單,又混在一堆亂七八糟的咒語裏,完全不像它的名字那麽犀利,所以才沒有多少人把它當真。
但不管怎樣,他決定試一試。
他帶着杜沫沫回到了城堡。書房裏已經清理出一塊空地,他依着金粉畫的圓圈,把五位天神和五位冥神的名字用龍血墨寫在了地板上;然後又從上法術課的房間裏找出了九大元素的象征物,圍着圓圈依次排列。
圓圈中間放着一個純銀的架子,架子上有一個水晶托盤;托盤暫時空着,裏面大概要放上炎瑰石。
“我想召喚老爹的靈魂,讓他親口告訴我當年的事。”魔王站在圓圈邊上,這麽對杜沫沫說。
“用這個石頭作為召喚的媒介嗎?”杜沫沫看了看手裏的炎瑰石,火焰正在透明的晶體裏竄動。
魔王點點頭:“這是傳了好幾代魔王的信物,應該是他最珍視的東西了。”
“……那我還是還你吧……”
“沒有必要,我也是猜測,”魔王說,“總之先試試。”
“這樣說來,YQ的那些……人,他們的原型上也都附着他們主人的回憶和感情啊。”杜沫沫突然想到了這件事。那把銀梳子還放在地下室的倉庫裏,沒有被阿拉琪帶走。
魔王愣了一下:“對,如果這個魔法是真的,那用他們的本體就能召喚出他們最想見的人。”然後他從杜沫沫手裏接過石頭,放到了召喚陣中間的水晶托盤上。
炎瑰石的火焰靜靜地燃燒着。魔王跪坐在召喚陣中間,用魔族的語言念誦出一段咒語。召喚陣外圈那些神的名字随着他口中的文字依次閃爍出光芒。整個圓圈都被點亮之後,水銀似的液體從外圈的文字裏奔流而出,飛快地彙聚到圓心,像藤蔓一樣纏繞上純銀的架子。
水晶托盤亮了一下,又滅了,像個電壓不穩的燈泡。
那些水銀又飛快地退回到外圈的文字裏,比來時還快。
“……怎麽了?”杜沫沫把“失敗了”三個字在出口前替換了。
魔王皺了皺眉頭,又重新念了一遍咒語。情形和剛才一樣,水晶托盤明明暗暗,但就是沒有再下一步的反應。
“照書上寫的,念完咒語之後,亡者的靈魂就會從光芒中出現,”魔王又把書拿過來看了一遍,“它這裏還說,如果失敗的話——換個媒介試試?”
于是魔王拿來了老爹的皇冠,老爹的權杖,老爹的戰刀……他把他能想到的,所有老爹常用的東西都拿來試了一遍,還是沒有任何反應。
他還聽了杜沫沫說的,“也許他最珍視的是你以前送他的禮物”,跑去老魔王的卧室翻了好久,找到了他小時候捏來送他的一個泥人,興沖沖地回到書房,放到托盤上,念動咒語——依然什麽都沒有發生。
“說、說不定是別的呢!你還送了他什麽東西嗎?”杜沫沫看到魔王比剛才更沮喪了,急忙安慰他。
用老爹自己常用的東西召喚不出老爹,和用自己送給老爹的東西召喚不出老爹——顯然後者對魔王的傷害更大一點。
“算了,”魔王坐在地上,望着牆上老魔王的畫像,“說不定這個魔法本身就是假的。是我太蠢了,居然會相信這種胡編亂造的書。”說完,他抓起托盤上的泥人,有些生氣地朝邊上一丢。
泥人落到了書桌上,打翻了桌子上的沙漏。沙漏朝旁邊倒下,推動了一邊的星球儀。才一個拳頭大的星球模型從架子上滑脫了,落在杜沫沫收拾好的棋盒上。
棋盒被打翻了。魔王聽到動靜的時候回頭一看,然而為時已晚。棋盒整個掉在地上,骨質棋子灑了一地。
暖黃色的棋子“骨碌碌”地到處亂滾。杜沫沫急忙走過去收拾。魔王正要起身去幫她,突然看到一個棋子一路滾進了召喚術的法陣,一直滾到他腳邊才停下。
魔王拾起來一看,是白棋的“皇帝”。
他突然想起這幅棋子,包括外面的棋盒,都是老爹親手給他雕的。
用的是一頭海獸的骨頭,光滑如玉,放了一千多年,既沒有變形,也沒有變色。他記起小時候曾經有段時間,經常看到老爹忙完工作之後,就在書房裏擺弄刻刀;大半年後,他的生日到了,這幅棋子作為禮物擺在了他的床頭。
“皇帝”坐在底座上,手握權杖,平視前方。魔王把棋子翻過來,看到底下還留着兩道淺淺的刻刀印。
老爹畢竟不是專業的啊,魔王想。他把“皇帝”放在了托盤上。
天神和冥神的名字再度在魔王的吟誦聲中亮起,水銀似的光華從四面八方彙聚而來,水晶托盤耀眼如滿月。
然後,光芒蒸騰成了霧氣,一個人影模模糊糊地出現在半空中。
……有點像投影啊,杜沫沫想。
魔王繼續吟誦咒語,投影的形象越來越清晰,越來越立體。最後一個音節從他口中跳出之後,一個男人的半身像立在他面前。
及肩的白發,高挺的鼻梁,修剪得整整齊齊的胡渣……他穿着半盔半袍的華貴上衣,就和挂畫上,上一代的魔王一樣。
只是男人雙手抱胸,閉着眼睛,眉頭也微微皺起,好像在生氣。
“……爸。”魔王試探着叫了一聲。
男人睜開一只眼,然後是另一只眼,眉頭更緊地皺了一下。
“真是急死我了,”老魔王說,“我還以為你今天是沒辦法把我叫出來了。”
房間裏又響起骨質棋子落地的聲音,然後是“骨碌碌”的滾動聲,兩位魔王同時朝發出聲音的地方看去,杜沫沫急忙彎腰重新收拾起來。
她原本以為會看到令人感動的父子重逢,然而眼前的發展有些超出她的想象——她一震驚,連棋子都握不住了。
“小心點,小姑娘,”老魔王說,“磕壞了可是沒人能修的。”
“哦……對不起。”
杜沫沫飛快地撿完了棋子,安靜且迅速地放回棋盒。她覺得自己也許離開這裏比較好,畢竟眼前的父子已經好幾百年沒有見面,大概有很多不能讓外人聽的話要說。
“話說這段時間辛苦你了啊,”老魔王朝杜沫沫點了點下巴,“這小子什麽都不會,以前就是衣來伸手飯來張口,我那時候真是很擔心,沒人管他他就要餓死——”
魔王咳嗽一聲,強行打斷了他老爹的話。
原來之前發生的事……前一代魔王都知道啊,杜沫沫飛快地回憶了一下自己有沒有對魔王做過什麽不好的事。
“我的知情權只限于這個城堡。”老魔王笑着對她說。
“哦……”杜沫沫朝門口瞄了一眼,“我還有點工作要處理……先走了,你們慢聊吧。”說完她飛快地逃了出去。
書房的門被關上了,房間裏只剩下兩代魔王;一樣的白發和紅眼,一樣看起來有些不太開心。
魔王撓撓頭,真的見到老爹之後,他原本想說的話全都忘了。他的視線從面前的召喚陣上飛快地掃過,努力找了個話題:“我還以為……那本書上寫的是假的呢?”
“哪本書?”
“就是……召喚亡靈的那本。”
“怎麽可能,”老魔王瞪大了眼睛,“那本書是我寫的,每條咒語都是我親自驗證過的,整個魔界就這麽一本!怎麽會假?”
“……那你之前告訴我的,那個可以毀天滅地的終極破壞咒語……”
“哪個,比黃昏還要昏暗的那個?”老魔王的眼睛更大了,“乖乖,你沒真的用出來吧?”
“沒有啊,我老是記不起後半段。”
“那就好,”老魔王松了一口氣,“那個是我瞎編的,字面意思的瞎編。你記不住後半段可能是因為我每次告訴你的都不一樣。”
魔王覺得,這可能是老爹最誠實的一刻,但他寧願他是撒謊。
“不說廢話了,”魔王又咳嗽了一聲,“當年到底發生了什麽事?”
“什麽事?”
“我是說……誰殺了你?”
老魔王慢慢沉下眉眼,對上他兒子望着他的眼神。
“他已經死了,”老魔王說,“所以你就把這件事放到一邊吧。”
作者有話要說: 大家中秋快樂~(≧▽≦)/~
(其實今天原來是想斷更慶中秋的來着)
☆、千年以前的那一天
魔王以為自己聽錯了,當年老爹把他丢進棺材裏的時候,說的明明是——
“我是不行了,你一定要活下去,然後長大,然後統帥你的子民,向那群混賬報仇,還有,永遠不要忘了你是魔界之王,”老魔王一口氣不喘地說完,望向魔王,“我當時确實是這麽說的——不過當時是當時,現在是現在啊。當時我身上還插着刀流着血呢,氣頭上的話怎麽能當真。”
“開什麽玩笑,”魔王忍不住大聲了起來,“我這麽多年沒有一天不在想你那天說的話。每天早上起來,看到外面這片荒漠,腦子裏都是過去市鎮繁華的樣子;走在走廊上想起以前站在這裏的衛兵和侍女——他們都對我很好,但是現在一個都不在了;我經常後悔以前沒有跟着那些老師多學一些東西,不然也不至于什麽都不懂什麽都不會,就算想報仇也什麽都做不了……現在你現在自己告訴我,放到一邊就行了?你在逗我?”
老魔王朝他伸出手,到半途又放下了,大概是想起現在的自己不過是個靈體。
“就像你放任那些國民留在人間界一樣啊,”老魔王說,“既然他們有了更好的生活,就沒有必要強迫他們放棄已經得到的東西——我覺得你的想法很對,我對你也是一樣的。”
“可是我現在的生活,都是為了實現你說的話,”魔王皺緊了眉頭,他的紅眼睛像炎瑰石一樣,仿佛有火焰在燃燒,“本來我完全不知道應該做什麽,應該怎麽做,後來阿拉琪帶我去了人間界,後來我發現在人間界我可以找到新的機會……當時的心情就好像終于被帶出監獄的囚犯,我可以用自己的手去做事,可以改變這種令人讨厭的現狀了——結果你現在告訴我,放着不管也沒關系?”
魔王站了起來,仰視半空中他老爹的眼睛。
“那我這一路浪費的時間都是在幹嘛?吹泡泡嗎?”
“不過是一年而已,你又不差這一年,”老魔王說,“我只是希望你不要被我當時說的話束縛,畢竟——”
“那她怎麽辦,”魔王打斷了他的話,“她原本可以像別的人類一樣平凡地生活,現在什麽事都找上她了。我可以拍拍手不管,直接回到魔界混日子,但是她的人生已經完全被打亂了——搞不好明天又被什麽奇怪的東西找上門,難道我也放着不管嗎?”
“你一開始去找人類做什麽經紀人的時候,就沒想過會打亂別人的人生嗎?”老魔王說,“還是說只要不是那個小姑娘,別的其他人類都無所謂?”
魔王愣住了。
老魔王看了他一會兒,“嗤”地笑了出來。
“我明白了,确實還是讓你自己做決定比較好,”老魔王從半空中降落下來,直到和魔王一般高,“但是你想知道的那個殺我的人,多半真的已經死了。”
千年以前,上一代魔王帶着他的軍隊前往天界,臨行前還舉辦了聲勢浩大的宴會。很多人都以為,這次出行,名義上是質問——質問關于那個慘死在魔界的人類使者的事——實際上是示威;他們猜想,魔王或許已經掌握了确切的證據,确定了真相确實與天界有關。
“其實我也不是很清楚,”老魔王說,“現在想想,當時可能是有人對我施了什麽奇怪的幻術,我才會別人說什麽都信。”
“幻術?”
“那段時間內閣一直有傳言,這件事背後有天界在搗鬼,我信了。後來事情越傳越厲害,我本來想私下和主神見個面談談,結果被撺掇得昏了頭,直接帶了兵,”老魔王撇撇嘴嘆了口氣,“鬧得跟要攻打天界似的——不過這說不定就是那些人的目的。”
“然後呢,”魔王問,“你們出兵之後又發生了什麽?當時你其實根本沒到天界吧?”
老魔王點點頭:“确實沒有。當時我們離開都城沒幾天,才剛剛到達邊境的森林的時候,遭遇了伏擊。”
對方大約只有五人,但是手法純熟,行動利落。發現有敵人潛入的時候,隊伍裏已經出現了20人左右的傷亡。
“他們的武器是什麽?”
“看不見武器,”老魔王說,“也許是光。”
魔王明白了。
“這不重要,”老魔王繼續往下說,“我們發現有埋伏之後,立刻展開了戰鬥。當時跟我一起出發的先頭部隊有兩千人,雖然沒有抓到對方,但是也中止了他們的進一步行動。那時候我真的覺得很奇怪,不懂他們的用意是什麽——才這麽幾個人,想來阻止我的大軍嗎?”
“可是你确實被阻止了。”
老魔王一愣,搖搖頭:“阻止我去天界的不是因為這個小騷亂。”
“那是什麽?”
“事情剛剛平息之後,馬上就有傳言說,那些敵人是從都城來的,”老魔王看着魔王的眼睛說,“傳說都城陷落,城堡被攻破。我們前腳剛走,後腳就血流成河。”
“怎麽可能!”魔王又忍不住大聲了,“你帶去的那些法師都是廢物嗎?連個傳音術遙視術都不會?”
“這也是讓我們慌張的原因之一,”老魔王說,“所有魔法都不能探測到都城的情況,連魔獸和使魔也進不去,傳送的空間門根本打不開。大概是有人在都城外張開了屏蔽力場。”
一支偵查小隊被派遣回去探查情況,剩下的人放慢了行進速度,為了不影響士氣,士兵們很自覺地不多談論這件事。
然而派出去的隊伍許久沒有回來。
都城和城堡被隔絕在并不遙遠的距離,音訊全無。就在魔王開始擔心自己留在城堡裏的幼子的時候,暗處的敵人發動了第二次攻擊。
敵人的數量比前次多了十倍以上,但是和之前一樣,造成近百人的傷亡之後,敵人又悄無聲息地撤退了。
“那時候隊伍裏人心惶惶,越傳越離譜,派出去的偵察隊又遲遲不回來,”老魔王望着窗外翻滾的暗雲說,“我就讓術士做了一個我的替身,繼續帶軍前行。我自己悄悄帶了一支小隊,回城了。”
然後他們在半路遭遇了第三次伏擊,敵我雙方人數相差懸殊,魔王帶出的人馬幾乎全軍覆沒。
“我更加相信城堡出事了,一刻都不敢停留。”老魔王看着兒子的眼睛,對方的瞳孔裏看不到自己的身影,大概因為他現在只是個靈體。
“拼着一身傷回到都城境內之後,我馬上用空間門回到城堡——不,我當時對門把手說的是,‘去我兒子身邊’,”老魔王嘆了口氣,“如果我把門開在都城,或者城堡的其他地方,可能會發現我是被騙了。”
“那為什麽這麽着急?既然覺得事情很可疑,更應該冷靜下來啊。”
老魔王又“嗤”地笑了,他想伸手去敲魔王的腦袋,手卻從他的頭頂穿過。
“等你有自己的孩子以後,就知道我為什麽這麽着急了——豈止着急,腦子根本轉不過來了啊。”
魔王不說話了,他垂眼望向面前的托盤,老爹雕的“皇帝”端坐在上面,舉着他的權杖。
“那,之後呢?”魔王開口了。
“之後——我很慶幸我把門開在了你身邊,”老魔王說,“我剛把你扔到棺材裏,殺手就來了。”
和半路上襲擊軍隊的人不一樣,潛入城堡的殺手只有一人,戰力比他們弱,動作比他們遲鈍,根本不像是訓練有素的專業人員。
但是對付一個剛剛連續使用大型魔法的負傷的魔王,綽綽有餘。
兇器大概是一把一米長的利器,這才能從魔王的後腰向上一路刺穿,直到戳穿他的咽喉。
“很可怕的,要看嗎?那個血就像噴泉一樣,‘唰’一下噴出來,都快噴到天花板了,”老魔王拿手比劃了一下,“當時我就想,如果他之後還去找你,想殺你,那我哪怕用血淹也要淹死他。”
“……你看到那個兇手的臉了嗎?”
“看到了,但是我不認識他,”老魔王說,“你應該也沒見過。”
“你怎麽知道我沒見過。”
“因為——他大概已經死了。”
“大概?大概算什麽,”魔王“呼”地站了起來,“你說了那麽多,從頭到尾我就知道一件事:天界果然有份,別的你等于沒說!你至少把那個人的臉給我描述一下啊!”
“都說他已經死了嘛。”
“你怎麽知道!”
“他要是沒死的話,你在人間界遇到的,就不是那個粉紅色的家夥了。”老魔王說。
杜沫沫不知道那對父子在書房裏談了什麽,那天晚上她要去睡了,還看到書房的門縫裏透着光。
她腦內于是又滾了一遍電視電影上的父子重逢戲碼。
說不定自己走了以後,魔王就抽抽搭搭地哭了一臉鼻涕,杜沫沫想。
帶着這樣的想象,杜沫沫去睡了。夢裏有三頭身的魔王坐在地上哭,就像她第一次看到他會變身時那樣。
她的手機和手賬就放在床頭慣常的位置,醒來後有一個很重要的任務需要完成;她睡前已經用紅線加粗劃好了。
劉清曲與YQ的合同即将到期——不管別人怎麽想,她已經決定,不能放棄這次機會。
這可是在主神面前吹出的牛皮。
☆、死蘿莉控
被劉清曲嘲諷且拒絕的第三天,杜沫沫又來到了他的工作室附近,一身正裝。
她前天回去後就打聽過了,劉清曲最近手頭在拍的只有一部戲,并且已經接近殺青,其他的工作能推的都推了,現在有大把的空閑時間可以消磨,可以說是坐等合同到期的狀态。
杜沫沫擡頭挺胸,一路走進劉清曲的工作室所在的公寓樓。今天出門前她用了半小時認真化妝,眉毛都刷得一絲不亂;6公分的高跟鞋踩得很穩,如履平地,身上的套裝是先前請設計師團隊訂制的,才穿了一次,挺括得铠甲。
杜沫沫摁下電梯按鈕,對着電梯門又整理了一下頭發——不管怎樣,至少要讓對方覺得,自己對這件事非常重視。
劉清曲并不經常回YQ,他租了一套loft公寓作為自己的工作室,沒有通告的時候常常去那裏。杜沫沫出了電梯,照着情報的指示找到了那個單元。
玻璃門半敞着,半透明的屏風後面隐隐約約可以看到幾張桌子和沙發。“劉清曲工作室”的小銅牌就斜挂在門上。
杜沫沫走到門口,前臺的女孩子擡頭看了她一眼:“你好,有預約嗎?”
“沒有,”杜沫沫理直氣壯地說,“劉清曲在嗎?”
“沒有預約的話就不在。”
杜沫沫一點都不覺得奇怪。她深吸一口氣,無視女孩子的阻攔,直接進了門。
剛繞過屏風,她迎面就撞上了“沒有預約就不在”的影帝。
劉清曲一愣,飛快地把她從頭到腳看了一遍,然後轉身往裏折回。
“等等!”杜沫沫忍不住大喊一聲——喊完就後悔了,既不成熟也不專業,她似乎都聽到前臺妹子在偷笑了。
劉清曲倒是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