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 是晏小姐

自己能給段骐留下印象,這是在知閑意料之中的,否則她也不會貿然上前去開口說話。

如果六年前北平閱兵沒有能夠讓他記住自己,兩年前瞿世峥來上海的時候,自己跟他見報的緋聞,總歸是惹起了段骐的注意,否則他也不會拍電報過去,知閑可是記得當時趙遠钊打趣的語氣。

現在段骐主動問起來,知閑便毫不避諱的說明了自己的來意:“段老,我想去一趟北平陸軍監獄。”

段骐停了腳,細細的打量了她一番,知閑也不怕,落落大方的迎着他的目光。

段骐嘆了口氣,沖不遠處招了招手,一個一身黑色西裝的男子疾步走了上來,不知段骐說了什麽,他應了聲“是”,扭頭沖知閑客氣的說道:“晏小姐,請您跟我來。”

知閑哪兒還能不明白,段骐這是在給自己引路。

人生地不熟,偌大的天地,雖說她早就已經不依賴旁人,現在得到段骐的幫助卻還是覺得一暖,知閑緊繃的神經微微的松懈了一下,道:“段老,謝謝您。”

段骐擺了擺手:“你不用着急謝我,能讓我看對眼的人不多。”

“人啊,一到了自己的事就發昏。”他背着手似是嘆息般說了這麽句話,而後轉身便往跟知閑相反的方向去了。

知閑的淚險些要出來,她與段骐謀面不過區區三次,他卻在此情景下充當了一位仁厚的長者,只一句話,卻是已勝過千萬句的諄諄教誨。

當初段骐隐退天津日租界,鬧的全國皆是風雨,誰都以為他會六上,可是後來竟是真的作別了政壇了。如今南京政府成立,他作為北洋政府的老牌領袖,幾乎是一個代言人般的存在,可如今這番情景,實在是名歸而實不至。

一無政權,二無軍權,卻還有個響當當的名號,當局盯着,舊系大大小小的軍閥也看着,不便是進退兩難了麽?若不是有瞿世峥這個外孫在,段骐的活動範圍恐怕只能在天津日租界閉門不出了,可是如今深居簡出,大半輩子都血雨腥風高高在上過來了,不照樣也可以稱得上是大起大落!

自己又何嘗不知道執意去見付姨的後果呢?這種事情,當局是寧可錯殺一千,不肯剛過一個的。可是無論如何,即便是送了性命,她也是一定要去的。

這樣的清楚,更讓她明白了段骐這句話的分量。

知閑看着他的背影,心中的滋味更是難言了。

衍之的處境,也不知如何···她回國以來,竟是反常的沒有聽到一點有關他的消息,幾次路過盛華洋行,厚着臉皮上去專門找過連趙遠钊,一次都沒有見到。

以他南孟北瞿的名聲,當局怎麽可能忽視他?恐怕想視而不見都難!

“晏小姐?”

知閑回過神來,擡頭笑道:“對不住,咱們走。”

她這一擡頭心中卻是有些小小的訝異了,這人竟是徐國凡!

徐國凡早就看出了跟段骐交談的人是知閑了,否則他是斷斷不可能讓旁人接近段骐的。這也并非是說他對知閑有多麽信任,就連徐國凡也說不上這是為什麽。

他覺得這女子跟少帥的關系不淺。少帥的信件向來是要篩選以後呈給林參謀的,去年冬天部裏竟是收到了厚厚一沓從日本遞來的信,寄信人的名字寫了一串字母,手底下人這是頭一回遇上這樣的事情,難為的跟自己請示。

說來也巧,那天少帥親自來了一趟,出去的時候也不知怎麽就注意到了被放在角上的信,淡淡的問信是從哪兒遞來的,自己說是日本,少帥竟是親自拿了信走了。

徐國凡覺得很不可思議,哪兒知道林參謀第二天就過來,說是再有這個地址遞來的信件,直接送到少帥手裏。

一次性的遞了這麽厚一沓,後面還要遞信?說實話徐國凡是有些懷疑的,可是事實打破了他的懷疑,因為這信件,真的是陸陸續續的一直在遞。

每回少帥收到這信以後,林參謀的日子就會特別好過,徐國凡有一回終于是忍不住了,偷偷摸摸的就去問林參謀信是誰遞來的。

林參謀開始還板着臉說是徐國凡你膽子不小,還敢窺探軍事機密,後來兩個人便湊在一起,又說起了上海那位氣質姣好的晏小姐。

“先前聽趙爺說過,晏小姐去了日本留學,這信又是打日本遞來的,少帥又珍視的很,是誰遞來的,這不是不言而喻嗎?晏小姐學識也好,長相也好,咱們少帥年紀也不小了···”

徐國凡瞥見打後頭走來的那偉岸挺拔的身影便低聲咳嗽了一下,想要制止林參謀接下來可能會從嘴裏說出的驚天駭地的話。

哪兒知道林逸國說的興致正濃,絲毫沒有注意到他打的暗號,點着頭十分肯定的笑道:“我看這位晏小姐八成就是咱們的少帥夫人了。”

林參謀說這句話的時候,他們少帥正跟他擦肩而過,回過頭淡淡的瞥了他倆一眼。

徐國凡一把扶住了差點倒地的林逸國。

而最令兩個人訝異的是,他們少帥後來跟什麽都沒發生過一樣,林參謀竟是沒有因為他的這句揣測受到什麽“特殊待遇”,這更是讓兩個人堅定了立場。

徐國凡這會子見知閑看是自己而有些訝異,也不把話說破,段老吩咐怎麽做,自己就怎麽做。若是晏小姐不能會意,也就實在枉費了段老的心思。

知閑随着他上了車,看着車窗外不斷變換的風景,她忍不住想要開口詢問瞿世峥的境況,卻又是生生的忍住了。自己有什麽立場呢?

“晏小姐,已經到了,請随我下車。”

知閑下了車,擡眼看去,面前的卻不是北平陸軍監獄。

她看了徐國凡一眼,徐國凡也正在看她,知閑一下便明白了段骐的用意。

想來段骐的境況也是尴尬難為的,可是他對自己說的那話,卻并不單單是一句告誡,也是一個承諾。

知閑沖着徐國凡點了點頭,微笑道:“請您帶我進去。”

徐國凡點頭,回身便向門口持的士兵出示了證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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