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2

“近日可莫着涼了,王都今年都下雪了。”嚴無為又囑咐道,慕容壡點點頭,趴在嚴無為的身上打了個哈欠,“謹兒,我困了。”

聞言,嚴無為便取了疊在一邊的被子為兩人蓋好,又掖了掖慕容壡的被角,方才道,“困了便睡會吧,我陪你。”

“好。”

這一睡,兩人便睡到了快晌午才起來,洗漱收拾了一番後慕容壡便宣了午食進來,吃飯的時候嚴無為又逼着她吃了不少的東西,像哄孩子似的,看着一旁的宮人笑出了聲。

“你笑什麽?”慕容壡不高興道。

“公主與小姐還是這般好,奴婢看了高興。”宮內貼身的宮人全是慕容壡從黔州帶回來的,在被貶的那些時日裏伺候了她六七年,自然知道慕容壡與嚴無為的關系,當然,知道這些的,自然也是慕容壡能放心的。

“是嗎?!”慕容壡悶聲道,“我怎麽感覺她現下對我越來越兇了?”

話音剛落,嚴無為便挑了筷子青菜喂了過來,“張嘴。”

慕容壡臉色一變,“我不吃!”

“聽話!”

“不要!”慕容壡憤憤道,“我讨厭吃它!”

“你若是乖乖吃了它,我今日便留在宮中。”

“真的?!”聞言,慕容壡立馬張口便吃下了嚴無為喂來的青菜,雖然還是一如既往的難吃,但是這回她卻是笑彎了眼,“說話要算數啊,我的相國大人。”

“吃飯不要挑食啊,我的王。”

慕容壡:“……”

用過午食後,慕容壡便要拉着嚴無為去散散步,嚴無為不同意,“外面涼。”

“走着走着就暖和了。”

嚴無為犟不過她,便同意了,只是出門前又給她裹了件大衣,明明兩人相同身量,裹了幾件厚大衣後,慕容壡就顯的臃腫多了,“好厚啊…”

見嚴無為看她,慕容壡又抿了抿唇,硬是把那句“我不想穿它”吞下了腹,改成了另一句,“好吧,走吧。”

兩人就帶了兩名随行的宮人便去散步了,王宮不算太大,兩人就沿着禦書房,禦花園,寝宮一線慢慢地走着。

“這幾日你在忙什麽?”慕容壡手捧着嚴無為給她做的小暖妒,哈着氣,問道身旁的女人。

“太子妃那邊的事。”

“太子妃?”慕容壡愣了一下,想了一下才想起嚴無為說的是她那個不安分的嫂嫂,“她怎麽了?”

“最近蹦噠的厲害,想捧她弟弟公叔誠做王,為了捧他,近來和齊國走的很近。”太子妃乃大将軍公叔疾的女兒,單字一個雅,下面有個幺弟,小她四歲。當年選太子妃的時候先王本不願選公叔雅的,公叔一族手握重兵,若是以後為一國之母,難免不會幹涉朝局,這是先王最不願看見的,只是後來太子不知道喝了什麽迷魂湯,非要娶公叔雅做妻子,先王就太子一個兒子,犟不過,便同意了。而今看來,先王擔心的果真不錯。

聞言,慕容壡冷笑了一下,“她倒是奇怪,有個八歲的女兒不捧,偏去捧一個不成器的弟弟,還與外國勾結——蠢。”

嚴無為輕笑着。

“公叔誠……”慕容叡又念了遍這名字,“謹兒,你如何看公叔誠?”

“□□迷心,難成大器。”

慕容叡笑了笑,“雖難成大器,卻野心甚大。”

竟想來當這秦國的王來了。

“公叔一族最來越發不安分了。”嚴無為想到了什麽,頓了一下,“王上,該考慮下了。”

聞言,慕容壡颔首道,“也對,該考慮了。”

這場無硝煙的戰事終歸要拉開序幕了。

二人走到禦花園的一處避雨亭裏,打算休息一會,嚴無為怕她涼着了,便讓宮人點了爐火,慕容壡見了便笑了起來,“這亭子除了頂上有個遮擋的,四周都透風,爐子燒起來也沒多少用。”

“總歸會暖和點。”嚴無為嘆了口氣,“都說了天冷,莫出來了。”

“好好好,知道了。”慕容壡側頭對身旁宮人吩咐了一句,宮人點頭離開了,不大一會又折回來了,只是手上多了副棋盤。

“謹兒陪我下會棋吧。”

“回寝宮了再下吧,別着涼了。”

慕容壡不聽她的,獨自擺好了棋盤,取了黑子,“我又不是紙娃娃,風一吹就散了。”

嚴無為鬧不過她,便取了白子,“依你依你。”

棋局開始,慕容壡執黑,嚴無為執白,棋逢對手,一下便是下了半個多時辰,仍兩相對峙,但漸漸的白子已占了上風,慕容叡卻并未有喜色,反而臉色嚴肅的厲害,再度落下一子,終于開了口,“秦國,該定下來了。”

聞言,嚴無為沉思片刻,落下棋子,“公主器可立。”

“其母勢力龐大。”

“殺之。”嚴無為淡聲道,“養之。”

“她尊你為先生,若殺其母……”慕容壡擡起頭來,看着坐在自己對面的女人,“将來,恐恨你之極。不怕?”

“怕。”嚴無為輕笑了一聲,“可若是王上在,臣便不怕了。”

聞言,慕容壡也笑了起來,她丢了手中的棋子,用手托着自己的下巴,一派悠閑道,“若是你我有後,今日便不會再此對奕了。”

嚴無為先是擡頭掃了一眼那個笑着的女人,而後便像是繃不住了似的也跟着笑了起來,她伸手往前捏了一把女人軟而細嫩的臉蛋,好氣又好笑道,“王上若是能讓臣有後,臣不介意為王上生個孩子。”

“嗯……”慕容壡認真地思索了一下,“為何不是你讓孤有後?此等難事,偏讓孤來?”

女人瞥了她一眼,涼涼道,“王上怕疼。”

被說中了軟肋的王卻沒有惱怒,反而更歡喜了,她一把推開了棋桌,身子往前,離開了石椅,一下便撲到了她相國大人的懷裏去了,揉着相國的臉,笑盈盈道,“謹兒心疼我?”

“這會便不稱‘孤’了?”嚴無為由着她胡鬧,人前威嚴至上的君王此刻倒在她懷裏,露出外人從未見過的女兒憨态,讓她心頭軟成了一片,守在亭外的宮人也自覺回避。

嚴無為半抱着女人,哄道,“你乖,莫鬧了,待會着涼了可就不好了。”

“我暖和着呢。”慕容壡坐在嚴無為的腿上,雙手勾着她家相國大人的頸脖,眼睛亮亮的,“謹兒,我們回寝宮吧!”

嚴無為好笑地看着她,“折子批完了?”

慕容壡輕咳了一下,“嗯…那個……”

“你啊…”嚴無為還是妥協了,“讓宮人把折子搬到寝宮去吧。”

“哎?謹兒要幫我?”慕容壡湊上前一口吻上了相國大人的唇,暖暖的,甜甜的,“玄世謝過謹兒了。”

“……客氣了。”

回了寝宮後嚴無為便坐到了書桌前開始批閱起折子來,她二人自小一起長大,字跡相互模仿的很像,若不是熟悉她們到骨子裏的人,定然不會分辯出來的。慕容壡左右無事,便擡了把椅子來坐到了嚴無為的身旁,寝宮內地龍已經燒着了,屋子裏暖和和的,她有點犯困似的将頭靠在嚴無為的肩上,“困了?”嚴無為側過頭來問道她。

慕容壡搖了搖頭,“在想事。”

“公主器的事麽?”嚴無為是了解她的,她也是了解嚴無為的,二人自小一起長大,相互吸引,有同共的興趣,同共的愛好,一個性子靜,一個性子穩,思考問題的方式相同,既互補又互促,就如她們的好友所說的那樣,她倆是天造地設的一對。

“嗯。”

嚴無為放下了手裏的筆,伸手将她攬在了懷裏,“繼承人的事,也不用那麽急。”

“器兒八歲了,若是不定下來,我怕她……”

“怕她性命有危?”嚴無為替她說出了她要說的話,“太子妃……确實狠毒了些。”

現下慕容壡準備在宗室中選一名合适的人做繼承人的事還未傳出去,可也瞞不了多久,一旦傳開,公主器誓必會遭到公叔一族的謀殺,畢竟有慕容壡這個活例子在,秦國再出一位女君王也不是不可能,而慕容器則最有可能成為秦國下一個王。

在致高權力的誘惑下,他們才不會顧念什麽母女之情,舅侄之義呢。

慕容壡沉默了一陣,問,“器兒若為王,于秦國可有益處?”

“公主器聰慧,重情義,心胸卻太狹隘,不夠大度,做事也不夠決絕。”嚴無為如此評價道,“若為王,好生教導則可成事,反之……”

“會拖垮秦國嗎?”

嚴無為搖頭,“不至于,秦律嚴謹,秦官忠誠,國君庸而不昏,國無憂。”

“秦官忠誠?”慕容壡笑了起來,“如此,想立器兒,便要先讓不忠的秦官——忠!”

慕容啓回了府裏後心裏一直不太踏實,他左想右想,除了慕容壡說的法子外,他還真想不出別的什麽辦法來了,想到此處,他又是嘆了口氣。

“怎的了?”呂晶見丈夫回來後就一直嘆氣,不竟擔憂道,“出什麽事了嗎?”

慕容啓擺了擺手,讓候在一旁的下人先下去,下人走後書房裏便只剩下他們夫妻二人了,“是王上的婚事。”

“婚事?”呂晶有些高興,“壡兒有心上人了?哪家的公子?這可是大事——”見丈夫臉色不太好,她頓了一下,“那你……苦着臉作甚?”

“唉。”慕容啓嘆了口氣,“咱慕容一族,對不起壡兒啊。”他将方才在宮裏同慕容壡談話的內容大致同妻子講了下,“王上現下也難辦,若是招朝中大臣的子弟為夫,難免不會讓其坐大,若是招平民為夫,宗室定然不允。”

“那也不能不成婚啊。”呂晶急了,“壡兒都二十歲了,尋常人家裏……”

“尋常人家尋常人家,盡是這些話!”慕容啓也來了氣,“她生來就是王族裏的人,哪有的選?”

“王族?你們王族裏盡是些冷血的人!”呂晶被丈夫這麽一吼,也落了淚,哭哭泣泣道,“可憐那壡兒,十二三歲就被貶去黔州,一去近十載,誰想起過她?啊?誰問起過她?哦——王位懸空了,沒人收拾爛攤子了就把她給尋回來,讓她做王,你們問過她了?!現下好了,這王當了,也為國操心盡力了,結果到頭來連自己的終身大事都沒得個着落……”她越說越氣,“你這當叔叔的就知道國國國——她是你侄女!滿宗室就你跟她最親了!你不替她考慮,還盡說些風涼話,我怎麽就嫁了你這麽個渾人……”

“好了好了,夫人啊,我錯了。”慕容啓受不了自己妻子哭,她一哭,他心裏就擰得慌,況且呂晶說的也不錯,說來說去都是他們這些王族裏的人對不起慕容壡,這麽大一個國,都不敢抗下來,卻逼着一個弱女子來抗……傳出去,列國都要笑掉大牙了!

“沒說王上終身大事沒着落,只是,只是……”

“只是什麽?”

慕容啓頓了一下,“只是現下……還不能考慮。”至少三五年內,秦國都不敢随意招王君。

“你你你……”聞言,呂晶氣得臉通紅,“你知不知道壡兒都二十了!現下不考慮——你要等到她半老徐娘了才着急嗎?!孩子都沒有,這秦國将來誰繼承?!”

慕容啓也不好告訴妻子,以慕容壡現下的身體狀況,要個孩子恐怕很難,更不敢将慕容壡準備在宗室裏選繼承人的事說出來,隔牆是否有耳先不論,此等關乎國運的大事,借他天大的膽子也不敢随意講出來。

“唉你莫擔心些這,王上心裏有數,有數……”

“我可憐的壡兒啊…偏生在這冷血的家族裏,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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