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25

慕容器愣愣地點點頭, 嚴無為便對楚王行禮道, “外臣告退。”

“走了?”楚王譏笑道,“聽聞秦相能言善辯,而今看來, 也不過如此。”

“承王上缪贊。”不卑不亢的模樣着實一副秦國好風骨。

“秦相乃秦國人?”楚王卻道。

“是。”

“我聞秦風開放,莫想竟開放到如此來,女人也可為相了哈哈哈哈哈, ”楚王走下了王座,快走到嚴無為身前,輕挑道,“可惜秦王也是個女人, 若秦相肯來我楚國,孤會給你比在秦國的更多。”

嚴無為似不解道, “如何更多?我已是一國之相,統率百官, 若再多——楚王莫不是要讓我王位不成?”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楚王大笑道, “果真是個伶牙俐齒的女子,甚合孤意,秦王想與楚同盟?”

“是。”

“那孤便要看到秦王的誠意。”

“如何?”

“孤願與秦結姻。”

嚴無為眉毛一挑, 果然聽見楚王道,“迎秦相入宮,做孤王妃——做王的女人,是不是比秦王給你的更多?”

慕容器在一旁聽得火冒三丈, 恨不得一把撲上去把楚王咬死,她堂堂秦國之相,竟被楚王如此羞辱,是以大仇!

“可外臣善妒,最是見不得夫君與旁人分享了。”嚴無為斯斯文文道,好似楚王的提議還可以再商談一番似的,這可急壞了慕容器。

“這好說,嚴相如此之美貌,孤願清後宮孤寵嚴相一人。”楚王果真是個好色之徒,一聽嚴無為的口氣還有商量就立馬表态道,話說的倒是漂亮,可嚴無為又不傻,怎會不知是楚王花言巧話?若讓楚王廢後宮獨寵一人,那可比滅了楚國還讓楚王難受。

“好說好說。”嚴無為輕輕一笑,如沐春風,“外臣尚在貴都暫留幾日,楚王何時廢後宮無為便何時入王宮。”

楚王的眼睛迷了起來。

嚴無為卻不再理會他了,而是側過身對慕容器道,“殿下,我們走吧。”

“嗯!”

離開楚王宮後慕容器一路上都悶悶不樂的,她真的有些擔心楚王會為了嚴無為廢了後宮,到那時嚴無為真嫁給了楚王的話…那該如何是好?

那一夜慕容器愁緒滿懷,一夜未眠,豈料第二日起來滿鄢陵都傳遍了楚王要廢後宮迎娶秦相的消息,氣得慕容器摔了碗就往嚴無為的房裏沖,一推開門,便看見了正在穿衣服的嚴無為,慕容器一時大囧,“先、先生…”

嚴無為系好腰帶,一身淺藍色長衫好生潇灑漂亮,見到慕容器來,她笑道,“殿下?”

慕容器看着嚴無為一派斯文的模樣,忽然臉紅了個透,“本宮…嗯……”

嚴無為朝她走了過來,蹲下身,“怎麽了?”

可能是嚴無為笑得太好看了,慕容器本來七上八下的心也平靜了不少,她頓了頓,問,“先生真要嫁那楚王?”

嚴無為一下笑彎了眼,伸手摸了一下她的頭,道,“若真如此,臣的夫君怕是要與臣鬧了。”

豈止是鬧,依某個王小氣的性子,怕是要親率大軍攻楚,怒發沖冠為紅顏了。

想到此處嚴無為的表情便又柔上了三分,“臣夫君素來小氣,這番傳言殿下切莫回秦國講。”

慕容器眨眨眼,心裏有些高興又有些失望,“先生…成婚了?”

“臣已雙十,自然是成婚了。”

“那、那……”慕容器呆呆道,“是什麽時候的事?本宮…還未送先生賀禮。”

“是臣從黔州回來前的事了。”嚴無為想起當時的情形,一時又想笑了。

當時慕容壡要歸國繼承王位,嚴無為自當與她同行,可臨行前那一日慕容壡卻來問她怕嗎?嚴無為卻淡聲道,“怕你歸去後有了三宮六院會忘了無為。”

那話說的酸溜溜的,擺明了就是在氣慕容壡,果真是氣到慕容壡了,氣得後者當天就按着她拜了堂成了親,入了洞房後慕容壡還嘀嘀咕咕道,“我心意你豈會不知?”

是了,她二人相識十幾載,互表心意也五六年了,慕容壡心意如何嚴無為豈會不知?當時那般說,不過是想要個名分罷了,她雖素來不争不搶,可遇上慕容壡的事後她便是斤斤計較得多了,成婚後,她便是她嚴無為的妻了,百年之後也有理由共渡那奈何橋。

“哦…”慕容器心裏更加失落了,甚至還有了一些難過,“那怎麽沒見過他呢?”

“嗯?”嚴無為笑盈盈道,“臣夫君臉薄,不喜見客,待殿下長大了,臣便讓殿下見她如何?”

她可不像慕容壡一副心大的樣子,有些事還是要等慕容器再大上些許了說為好。

慕容器悶悶地點了點頭,便回房去了。後來慕容器回想那一天時的情形恨不得自扇巴掌,若她那時不多嘴去問嚴無為那傳言,或者問過後不将那失落表顯的那般明顯,嚴無為也就不會在下午時來找她,陪她出門,更就不會命懸一線了。

那日下午午休過後嚴無為便來她房中說帶她出門逛逛,她心情欠佳,聽到嚴無為說帶她出門玩自然是開心的,臨行前她還對嚴無為道,“先生先生,今次就不讓護衛跟着了吧?”

整個鄢陵城還流傳着楚王要廢後宮迎取秦相的流言,此時出門再帶一隊護衛…想不被人發現都難。

嚴無為沒想那麽多,以為是小孩子不喜歡被人跟着,便也應了下來,于是二人便輕裝出門了。

慕容器倒底是孩子,鄢陵城中稀奇古怪的玩意一大堆,集市上又熱鬧,很快便散了注意力,倒是嚴無為,怕集市上人多,擠着了慕容器,一直便護在她左右,到了人最多的雜貨街時嚴無為明顯感覺到了一絲異常,好似背後有人盯着她不放,她心道一聲壞事,便是伸手去拉慕容器,想折回驿站,可慕容器個子小,人來人往間她一蹿就蹿到前面去了,嚴無為迎着人流奮力向前擠去,還未走到慕容器身邊側面便寒光一閃,一把尖刀側身向她劈來,嚴無為僥幸躲過,人群中忽然引起一陣騷亂,有人大喊道“殺人啦——殺人啦!”

嚴無為擔心慕容器,一時亂了分寸,她本身就未習過武,以往都是方華或慕容壡在她身旁将她護着,今日出門的随意,只叫方華遠遠跟上便可,現下人群騷亂,方華趕來怕還要上些時間,這些人明顯是沖她們來的,嚴無為擔心慕容器安憂,心裏有些急躁。

而那一邊的慕容器聽道人群中的喊聲後也被吓到了,她回過身看見嚴無為向她快步流星奔來,急道,“先生……”

嚴無為從人群中擠過來,臉上是少見的急切,高呼道,“跑——殿下快跑!”

慕容器忽地一下又想起了年初七那日她在東宮裏被人行刺時的場景,巨大的恐懼感将她淹沒,腳下向生了根似的動彈不得,背後倏地傳來聲利箭破空的聲音,她剛剛回過頭,眼前一道陰影便擋了過來,接着便聽見了箭入皮肉的聲音。

一切都發生的太快了,她根本來不及反應,只是臉頰上一片溫熱,然後便看着=到眼前那道身影倒了下來,下一刻就聽見嚴無為的悶哼聲:

“嗯…”

嚴無為一張俏臉瞬間慘白,明明就已經疼到不行了,卻還要溫聲安慰着已經被吓壞了的慕容器,“殿下…安否?”

這個女人似乎太習慣于喜怒不外顯了,在慕容器面強她永遠都是一副胸有成竹,進退有度的先生、相國樣,替慕容器準備好一切,也正因如此,慕容器才會受着她照顧,也享用着她的照顧,好像是什麽秘而不宣的事情樣…直到方才嚴無為忽然倒在了她身前,也就是在那一瞬,在鮮血濺濕了她的臉頰的那一瞬間裏,慕容器好像才忽然反應了過來原來嚴無為也是人,也會流血也會死的。

她并不是無所不能的神。

慕容器抱着嚴無為,腦子一片空白,不知道該說什麽,也不知道該做什麽,她茫然着發着抖,用自己的手下意識地捂着嚴無為被箭射傷的傷口,淚水不受控制地往外淌着,像多年前失去摯親一樣惶恐。她怕嚴無為就這樣死了,怕自己還來不及長大,此生只與嚴無為打了個照面就別離了,更怕往後的歲月裏無人能伴在她左右,低眉溫聲叫她“殿下”…

“嚴…嚴相……”到底只是個孩子,心思鬥轉千回也不過只是想嚴無為能活下來,活下來。慕容器叫道嚴無為,“相國?相、相國……”

嚴無為咳出了一口血,語調不成,面上卻還是一派斯文,“殿下安否……”

“安、安!相國——我好着,我好着!先生您還…”

“…如此便好。”嚴無話未等她說完便輕喃道,而後便頭一偏,昏了過去。

而後面的方華也在這時趕了過來,抽出長劍替慕容器擋下了側身刺客砍下來的那一刀,“殿下!快跑!”

慕容器懵懵懂懂地擡頭看向與以一敵四的方華,然後低頭看着懷裏的嚴無為,方才出門時嚴無為換的那身淺藍色長衫已經被血染透了。

跑?

往哪裏跑?

正在她猶豫時遠處閣樓上又是一箭朝她射來,方華眼明手快,将手裏的長劍踯去,“咣當”一聲,像極了那一夜死神的號角。

“——殿下!”方華沖了過來,将慕容器一把拉起,然後丢了出去,“跑啊!”

說罷又從地上撿了根長棍與敵人周旋,護着倒地的嚴無為不讓人靠近,慕容器這下才真真反應了過來,跌跌撞撞跑開,往驿站的方向去了,方華見此也松了口氣,手執長棍與那四人迎面攻上,她功夫極好,若方才不是擔心慕容器,也不會被那四人壓制着,現在沒了後顧之憂,她放開拳腳與之敵對,那四人也沒讨到什麽便宜,正是僵持不下時京中巡城護衛便趕來了,那四名黑巾蒙面人見此對視一眼,轉身跳牆跑了,方華也不敢追,丢了手裏的棍子便去看嚴無為的傷勢。

嚴無為是被長箭穿胸的,好在未傷極要害,方華凝眉,手握箭身,将箭折斷,而後便抱起嚴無為往鄢陵城中最大的醫館跑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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