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綠谷被轟焦凍帶回了那個鋪滿奢侈地毯的小別墅,綠谷驚悚地發現地毯居然真的被換掉了,是另一種深酒紅色,質地更加順滑的地毯,像是成年獵豹的油光水滑的皮毛,有種絲綢般的柔順,被滿屋子的暖氣烘烤出溫暖的觸感,綠谷被轟焦凍一路抱到沙發上,低頭給他拖鞋和襪子,綠谷羞赧地想要縮回自己被抓住腳踝的腳,轟焦凍淡淡掃他一眼:

“你要習慣,綠谷,你現在的身份是我的男朋友。”

名義上聘請他成為男友的人一向對外冷淡又自矜,現在卻半跪在地毯上認真又專注地握住他蒼白纖細的腳踝,輕緩地脫去他濕冷的的鞋襪,溫熱的手掌順着綠谷的小腿像是貓的舌頭舔舐一樣暧昧上滑,動作熟練地揉捏他酸疼的小腿肌肉,他冷白的腳無措地縮成一團輕飄飄地踩在地毯上,被地毯包裹,太脆弱了,還在因為久違的熱意微微顫抖着,如同踩進紅酒池即将被洗滌享用的處女一樣羞澀,轟焦凍垂眼收斂自己過于赤裸的眸光:

“換地毯不是因為你。”

他頓了一下,聲線像是被欲望浸泡着一樣低啞:

“但這個地毯很襯你,綠谷。”

綠谷羞怯地蜷縮腳趾,轟焦凍的手似觸非觸地貼着他的腳背滑動,手心是熱的,腳背是冷白的,綠谷不出汗,緊張到彎曲的腳背幹幹淨淨,皮膚因為常年不見光甚至能看見血管透出的青色,像是質地透明又精致的雕刻品,安靜又乖順地伏在他的手下,是他日日夜夜所妄想過的場景,他在把玩這個天真的人的一部分——

——轟焦凍平靜地擡眼,綠谷溫順又服帖地不動彈,他不再冷了,臉上的紅暈也在室內妥帖的溫度下褪去一點,連呼吸聲都是輕輕地,就算很想縮回自己的腳,但是也在自己的努力克制下不再抵抗這種過于親密地接觸,只是為了幫助一個對他擁有無窮愛欲的學長。

他眼睛濕漉漉地和他對視,身上帶着和另外一個人性愛的氣息,被他捏住腳踝,毫無防備地連外套和鞋子都被他一一脫去,只剩一件幼稚又寬大的毛衣松松垮垮地挂在他身上,轟焦凍看見了綠谷鎖骨上另一個人牙齒留下的痕跡,張狂又暴力,他能想象到這個人是怎麽哭叫着騎在爆豪身上,被人咬住鎖骨用力留下印記,直到今天傷口都沒有辦法痊愈。

轟焦凍能夠想象,轟焦凍知道的,知道綠谷回去會發生什麽。

他在等一只被愛人和情人殺死的金絲雀,帶着無法逃脫的鐐铐自願地縮在專屬于自己的牢籠,像一只被玫瑰花刺穿透心髒的夜莺一樣,每晚只能在他的窗前婉轉歌唱——

——但還不是時候。

他的喉結滑動了一下,握住綠谷腳踝的手緊了一下又很快放松下來,克制地別過了臉,站了起來:

“綠谷,我去給你拿藥。”

綠谷雙膝并攏仰頭看着轟焦凍走上了二樓,抿了一下嘴唇,又打開了手機,他被轟焦凍守着給麗日打了電話說不太舒服,被轟焦凍學長帶回家了,麗日倒是一點也沒怪他,知道他是被轟焦凍帶回去了之後反而送了一口氣,叫他要好好地被轟醫生把病治好了才回來,還帶着幾分調侃地說道:

「綠谷君,真的開始和轟焦凍學長交往了嗎?我聽我室友在說」

綠谷握着手機猶豫了一下,在心裏給麗日說了聲抱歉:

『嗯,不久前才和他确定了關系,還沒來得及和你說,還有今天先走了,沒能和你一起看表演,對不起』

麗日的回複伴着一張照片,照片上的女孩子笑容燦爛,背後是五彩缤紛的迪士尼城堡和幾乎能照亮夜空的煙花,她旁邊還有個有着淺棕色波浪卷發的笑容恬淡的女孩子,被麗日大大咧咧地摟着對着鏡頭比着V,是一張讓人看了會心一笑的合影:

『不用說對不起啦,有人和我一起看哦,是在路上遇到的大美人,叫鈴木,本來想介紹給你認識,但是你有了更美的轟焦凍學長,這個大美人就給我做朋友好啦(調皮)』

綠谷笑了一下,轉頭看見轟焦凍站在旋轉樓梯的最高端,無聲無息地扶住樓梯扶手看着他,他安靜地注視着綠谷,等綠谷聊完才出聲:

“上來吧,綠谷,不用穿鞋了。”

綠谷有種被盯到頭皮發麻的感覺,他下意識把手機藏在了身後,轟焦凍的眸光越發暗沉,他輕聲問道:

“你在和誰聊天?”

——對哪個人笑得那麽開心又爛漫,像是長出翅膀又要飛走的鳥。

轟焦凍的目光深邃,像是看不見底的深海漩渦,漩渦的中心是樓下綠谷的倒影,他扶住圍欄往下走了一不,聲音比剛剛還輕,又問了一遍:

“綠谷,能告訴我嗎?”

綠谷莫名有種毛骨悚然的錯覺,他尴尬地撓了一下自己的臉:

“也,也不是誰啦,是麗日,我想問問她玩得開不開心。”

轟焦凍又往下走了一步,他踩得很淺,像是靠近獵物的大型貓科動物,優雅又充滿捕食欲,手貼着圍欄上,白皙的指尖上沾了一點淡淡的灰塵,是回房間取下懸挂的照片藏起來的時候碰上的,但是他們之間隔太遠了,綠谷看不清這個往常都纖塵不染的醫學生因為觸碰心愛的照片而心甘情願沾染上的灰塵,他只是覺得暗藏的危險靠近了他,但是又迷茫于這危險的預感的來源,明明周圍連個銳利的桌角都看不到,觸目所及都是暖色又安然的歡樂鄉。

而歡樂鄉的主人忽然問他:“麗日嗎?”

“你喜歡她嗎?”

——太急躁了,轟焦凍想,他應該再慢一點,再慢一點,等到小鳥飛入他手心的時候再合攏手掌,不應該這樣對着還在盤旋的鳥大聲呼叫。

轟焦凍漫不經心地半阖眼睛,我會把他吓跑的,但是——

“你喜歡她嗎?剛剛難得看你笑得那麽開心。”

——但是,這不能怪他,他夢寐以求的就坐在他的眼下,仰着頭無知無覺地看着他,他剛剛才撫摸過他帶着笑意的老照片,而如今綠谷轉頭就把這和照片裏一樣甜美的笑給了別人,這不怪他,是綠谷的錯,他不該當着他的面,對另一個人笑得那樣好看。

這讓他感到嫉妒。

綠谷被轟焦凍劈頭一問瞬間慌張,臉上變本加厲地泛出紅暈,結結巴巴地搖頭解釋:

“不,不是啦,麗日和我不是那樣的關系,我們就是普通朋友,麗日是很可愛的女孩子,我,我,比我優秀太多了。”

綠谷絞盡腦汁看向明顯不相信的轟焦凍,試圖用類比關系解釋:

“真的不是那種關系,我和麗日的關系,大概就類似與和學長你的關系,是關系還不錯的朋友那樣的。”

轟焦凍放在圓形圍欄上的手無聲收緊,他若無其事地頓了一下,轉身扶着圍欄一步一步地走了上去,像是在逃離某種和預期不同又意料之中的答案。

——綠谷不愛別人,綠谷不愛他,自己得不到,別人得不到,唯一得到過的人的味道還停留在綠谷的身體裏。

他還能聞到。

“是我多想了,不過我希望你在扮演期間可以和她保持距離。”

綠谷踩在地毯上扶住圍欄走了上去,潔白無瑕的赤足踩在別墅的主人給他特意挑選的酒紅色地毯裏,像是貴族最寵愛的禁脔一樣不知好歹地追着主人的背影,拷問他即将崩塌的理智世界,問他:

“是為了防止別人誤會嗎?我會的。”

轟焦凍把手放在卧室的把手上,他看着金屬浮雕把手上哪怕是一個模糊不清依舊能看出觸目驚心的眼神的倒影,低聲呢喃:

“不是,是為了防止我——”

綠谷沒聽清,不好意思地靠近:“剛剛轟君在說什麽?”

轟焦凍安靜地打開門,眼睫在他臉上打出迷蒙的陰影,他站在門後像是把自己隔絕在一個能夠不傷害對面的人的距離裏,轟焦凍無波無瀾地和綠谷對視,他黯啞地低語:

“沒什麽,就是你說的那樣。”

轟焦凍看向床頭櫃那塊空白的地方,門把手上繁複的花紋在他過于用力的手心裏拓印出凹凸不平的印記,但他像是對這疼痛的拓印過程一無所覺,平靜地對綠谷說道:

“是的,為了防止別人誤會你們太親密,我們才應該是最親密的。”

他說:“我們理所應當才是最親密的,綠谷,你是我的愛人。”

綠谷楞了一下,然後他從善如流地跟随了轟焦凍改變了的說法,他的腳光裸着,上前一步推開了轟焦凍半掩的門,他似乎覺得有些害羞和好笑,臉紅着露出來和照片上一樣的笑臉:

“是的,轟君,我是你的愛人。”

轟焦凍似乎聽到自己的心髒在餍足地嘆息,為了一句虛假的“愛人”。

但是那又有什麽呢,他的愛人已經走到他的牢籠裏了,轟焦凍打開了門,他緩緩地擡眼:

“綠谷,藥放在書桌上,吃了好好睡一覺吧。”

綠谷看向那杯放在桌子上還在冒熱氣的水,色彩斑斓的藥片被體貼地放在紙巾上,裏面又一粒被掰斷只剩一半的白色藥片,上面刻着「stil」,後面的字母就被人掰下來扔進了垃圾桶裏,是「nox」。

綠谷對轟焦凍誠懇地道謝,轟焦凍看着這個人仰頭吞咽下藥片,熱水杯含着劃過喉嚨,還狼狽地被嗆得咳了一下,他關上了門安靜地等了一會兒,緩緩地走上前扶住吞下藥之後明顯有些犯困的綠谷,低聲說道:

“你累了,綠谷。”

“安心睡吧,我守着你。”

綠谷無力地扶住書桌,天旋地轉地打翻了上面一本倒着放的書,他失去掌控地斜靠在轟焦凍的胸膛裏,他感到自己的臉下貼着這個人過于快速的心跳,他掙紮了一下想要掀開眼皮,但最終還是呆呆地合上了眼睛,他在半夢半醒間聽到轟焦凍輕聲的解釋:

“藥物裏有些安眠的成分,睡吧。”

轟焦凍輕輕拍打他的背部,手掌貼在綠谷憨紅的臉頰摩挲那些雀斑,他随意地掃過那本掉在地上的書,漫不經心地說道:

“睡吧,我的洛麗塔。”

主人心愛的書籍可憐地翻到在地毯裏,被紅色的毛發簇擁着,像是放在拍賣展上陳列的古老物品,書頁被翻開到前1/3,上面有一段被主人用鋼筆勾畫了——

「她是個可愛的小東西,我深知她笑容的甜美中包含罪惡,漂亮的小嘴裏可以吐出蛇信子,每一次擁抱都是在殺死我。但我愛她,我就是愛她,如果她要我的命,我就給她。」

晴朗了一整天的天氣終于在傍晚的時候惡劣了起來,雪一來就聲勢浩大地蓋滿了路燈,把這個生鏽的老東西漆滿了白,燈光也閃閃爍爍地亮了起來,只能凄清地照亮只能容納一個人站着等人的身影,這是個從不打傘的家夥,但好在火氣盛,雪落在他的肩頭和頭發上沒多久就化開了,他插着兜仰着頭看向那個依舊沒有點燈的宿舍,煩躁地呼出一口白氣。

整整一天了,那個家夥還沒有回來。

他忍了又忍,最後像是忍無可忍一樣打開了手機,打了那個膽敢對他動手的女人的電話——

——他并不擔心那個廢物的死活,廢物最不廢的一點就是和比雜草還要茂盛的生命力,爆豪被一團亂七八糟的情緒橫亘在胸口,咽不下去吐不出來,每時每刻腦袋裏都會偶爾出現那個人在一片狼藉裏蜷縮在自己胳膊裏看他的眼睛——

——安靜又澄澈,像是和他并沒有把他在床上艹到連哭都哭不出來的一個夜晚,像在看一個和他沒有聯系的陌生人,看一個讓他沒有快感的生殖器,看一片偶然被風吹到掉落在他床前的枯葉,看一切綠谷出久沒有感覺的生物和非生物。

而這一夜過去後,他把這個眼神看向了爆豪勝己。

爆豪把手機捏得咯吱咯吱作響,莫名的焦躁像是貼着他的皮膚生長的惡心灌木叢,無論他怎麽克制,都會偶爾被那個眼神纏繞拖拽,像是有個人貼着他的耳邊不懷好意地側側低語:

「綠谷出久不愛你了,你看啊,這個廢物不愛你了」

電話終于被接通了,麗日對着這個她沒有存的電話輕聲喂了一下:

“你好,這裏麗日,請問你有什麽事嗎?”

爆豪煩悶地“啧”了一聲,又擡頭看了一眼那個依舊黝黑的窗戶,頓了一下還是開口道:

“喂,廢久在你那裏嗎?”

麗日頓了一下,立馬火氣十足地噴了回來:

“我*&%¥%¥,滾吧!!誰要告訴你啊!!!”

麗日被氣得夠嗆,想了一會兒冷笑了一下:

“爆豪同學,綠谷今天,被他真正體貼的男朋友轟焦凍學長從迪士尼這裏接回家了。”

“現在這個點,應該已經洗完澡上床睡覺了吧,當然——”

麗日惡狠狠得拉長了聲音:

“也和你這個人渣沒什麽關系——嘟——嘟——”

爆豪仰頭被落滿了雪,這一次雪在他身上停留的時間長了一點,沒有之前化得那樣快了,像是被什麽東西降低了蓬勃的生命力體溫下降,路燈的光閃了一下,樹葉被夜風吹出唰唰的聲音,風與雪席卷交加過來圍住他,而他無知無覺地停在燈下,紅色的眸光明明暗暗。

——和他做完第二天,就能夠若無其事地和自己的男友去迪士尼,然後身體裏說不定還沒洗幹淨的他的東西繼續做——

爆豪低笑了起來,他暴虐地捏碎了落在手裏的雪——

——這種人,我居然還給他買了創傷膏,這麽下賤,不用塗自己都能好。

——天生的該被人艹的站街妓女。

爆豪的手機屏幕亮了一下,上面是另一個人的通話請求——

——「來自于“廢久”的通話請求,請問您是否接通」

注:stilnox,安眠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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