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揭破

謝衡月依舊摟着蘇雪遙不放手。

蘇雪遙冷冷地看着廳堂裏所有的蘇家人。

她讓亦慕将茶杯放在桌上。

所有人都盯着那極為細致的越窯白瓷杯,端是細膩溫潤,杯上繪着一只橫斜的紅梅,十分雅致。

蘇雪遙看着那茶杯,若非前世這陰謀的主人,在她面前親口說出他的布置,她到死都不會知道真相。

所有人都仔細查看着茶杯。

這樣仔細一看,蘇皓先變了臉色,接着謝衡月也臉色一沉。

蘇皓是當代大儒,書畫俱佳,他當上首輔之後,現在他的墨寶現在已經千金難求了,自然眼光銳利,這一細看,便看出了不凡之處。

而謝衡月,亦在書畫一道頗有浸淫,重要的是,他認得白瓷杯上的畫是誰的手筆。

他的拳頭在他寬大的袖子裏攥緊了,又是他!真是陰魂不散!

蘇雪遙知道他們已經看出來了,她輕輕嘆了口氣說:“是,這茶杯上的畫,是名家在瓷杯上手繪,再經特殊燒制而成的。即使是最精美的上供的官窯越窯白瓷,杯面上的裝飾,也是請好的畫工描摹。畫工出手,對于不懂畫的人來說,他們分辨不出來。總歸做到形似便好,比空着一片白漂亮。而這杯子卻是名家實打實手繪,千金難求。”

田氏急了:“阿遙,這一套杯子共十二只,皆繪着四季應季花卉,這杯子居然這般貴重嗎?我就說你為什麽總是偏愛這套茶碗,我并沒看出它們有什麽好。你出嫁的時候,我都給你放在嫁妝裏帶去了。家裏就剩了這兩個杯子,想着等着你回家時候用。”

田氏一想到這杯子必然有問題,而蘇雪遙居然用了這麽久了,心裏不由一陣害怕。

蘇雪遙輕輕地說:“兩年前,我正迷戀工筆花鳥,得了這杯子,十分喜愛,便不再用其他。爹爹,你是書畫大家,這杯子上的畫功之精美,在你眼中必如夜中燭火,一望可知。我說得可有差錯?”

蘇皓心裏也是冷汗直流。這一套杯子,價值連城,卻被當做普通越窯白瓷杯子送了進來,即使它沒有問題,光這件事本身,就讓他害怕。

蘇雪遙讓人将茶水另外盛了出來,然後請亦慕隔空将它劈成了粉末。

日影西斜,秋日下午的陽光極為溫暖明亮,然而蘇雪遙的心裏卻寒冷一片。

她看着那白瓷茶杯,碎成了微細的粉沫。碎成這樣,大家便都發現不太對了。

她的三哥蘇翼南喊道:“白瓷沫不應當是白的麽?這怎麽發着一點微粉?”

蘇清婉道:“杯子上繪着紅梅圖,碎成這樣,帶上了顏料的顏色罷了。這也值得大驚小怪麽?”

這套越窯白瓷杯,采買回來的時候,本是她第一個看中的。她當時便央求掌家的母親夏氏給她偷偷留下來,卻被夏氏罵了一頓趕走了。

她心中不忿,之後也到處搜羅過精致茶具,結果發現再也找不到跟這套杯子一樣漂亮的了。

蘇清婉雖然嘴硬強辯,但是她心裏也越來越驚駭,她母親夏氏平時總是勸她,蘇皓并不苛待庶女,勸她不要事事用強,樣樣要跟蘇雪遙比肩。只是她心內不忿,并不聽母親的勸。

蘇清婉看了一眼被亦苒壓着跪在地上的母親,那般可憐,頭都擡不得,她還是沒法相信母親在其中動了手腳。她眼中的母親,亦沒有這樣的本事。

蘇清婉說什麽沒有人理會。

杯子攆成粉末之後,亦慕立刻重新試了試毒。銀針插進去,再拿出來的時候,剛才閃閃發亮的針尖,變得霧蒙蒙的,出現了一層淡淡的黑。

“是極為微量的毒。到底是什麽毒,還需要仔細驗看過,這毒物恐怕極為珍貴,也很罕見。”亦苒淡淡地說。

蘇雪遙垂下眼睛,不去看那淡淡的粉晶一般好看的粉末:“毒藏在杯壁上顏料裏,亦在燒制的時候,在杯身夾層裏夾了極薄的一層,需要滾水沖泡,才能讓其慢慢透出來,而且用量極為微小,常年累月才能見效。”

她依然美得那麽奪目,卻不像過去一樣,臉上總帶着一股世上凡人不值一提的傲慢。她始終語速不疾不徐,聲量不高,一切都說得十分平靜,好像那個被謀害的人不是她一樣。

所有人都覺得好像今天才真正認識了她。

蘇雪遙輕輕地說:“我距離毒發還有五年。”

前世那人以她身上的毒來要挾謝衡月。謝衡月被人拿住了她這個軟肋,行事投鼠忌器,處處受制于人,最終為她送了性命。

而謝衡月為她所做的一切,他活着的時候,沒有向她吐露一個字。直到他死去,她被囚普善寺的時候,才有人站在她面前,一樁樁一件件,細細地告訴她。

多麽殘忍!而她犯下大錯,卻與他陰陽兩隔無力補救,又多麽痛苦!

她只覺得口中騰起一陣腥氣,她喉頭微動,便要忍着咽下去。

一直摟着她,密切注視着她的謝衡月卻大吃一驚,他出手如風,一掌拍在她的後心:“張嘴!”

蘇雪遙再也忍不住了,一張嘴,暗紅的鮮血噴了出來。

蘇皓大驚失色,怒道:“謝衡月!你竟敢傷她!來人!”

首輔府的護院呼啦沖了進來,蘇皓要從謝衡月懷裏把蘇雪遙搶過來,謝衡月卻緊緊抱着她,不肯松手。

蘇雪遙剛才氣血上湧,卻要強自壓抑,這樣十分傷身,謝衡月一掌擊出,是為了讓她吐出淤血,是為了救她,而不是害她。

謝衡月被人誤會,依然一言不發,只是手心貼着蘇雪遙的後背,為她緩緩輸送真氣,調理着她翻滾的氣血。心中又急又痛。

一時廳裏亂成一團,而蘇雪遙此時胸腹間氣血不暢,幹着急卻開不了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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