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有伏筆,男主問他時,他隐瞞了被咬的事實
有人……願意做正義盟的盟主嗎?”
衆人皆沉默下來。
張不悔嘆了口氣:“……若是諸位不嫌棄,那就由不才來做這個正義盟的盟主吧。”
望山派的幾個弟子神色慌張道:“三少爺!”
“三少爺不能啊!”一個弟子急道,“如今毒殺楊掌門的魔教中人還未查出,您要是做盟主,這不是……”
這不是等着人來殺嗎?
“我不怕這些。”張不悔說道,“我始終相信,邪不壓正。若魔教要殺,那就沖我張不悔來吧,我,為除魔,流血犧牲都不怕。”
許是決定好了今日啓程返鄉,謝冬清昨晚睡得很香。
早上睡醒後,她才從院門口的小厮聊天中,得知了連海派掌門被毒殺之事。
吃過午飯後,謝冬清匆匆趕至聚義廳。
在座諸人,已經基本定好了除魔計劃,現下正在讨論除魔先鋒一事。
坐在上首的張不悔見到謝冬清進來,立刻招手道:“謝門主!”
聚義廳內頓時寂靜下來,所有人都停了下來,朝她看去。
“謝門主,我們正在商議除魔先鋒一事。”張不悔說完,對大家介紹道,“這位是謝刀門的謝門主,謝刀門與我望山派相隔不遠,家父家姐也頗為賞識謝門主。我這次來四方城,路上與謝門主同行,深知謝門主為人和武功。這除魔先鋒,張某推薦謝門主。”
他起身,指着旁邊的空座說道,“謝門主,來坐這裏。”
謝冬清一臉莫名,禮貌道:“承蒙高看,但謝某年紀尚輕恐擔不起此等重任……”
張不悔道:“有志不在年高,謝門主不必推辭。”
雖頗感尴尬,但謝冬清還是硬着頭皮,對平陽侯一禮,說道:“多有得罪,因同行人身體不适,我想提前返家,今日特來跟侯爺告辭。”
張不悔閉上嘴,緊繃着下巴,目光驟然變冷。
平陽侯哦了一聲,說道:“這麽說,謝門主是不願加入正義盟了?”
“承蒙侯爺擡愛,然謝刀門實力不夠,不能為侯爺分憂。”謝冬清冷靜道,“正義盟除魔,若有需要謝冬清出力的地方,我定當竭盡全力,只是這除魔先鋒……”
謝冬清認真道:“謝某功夫平平,恐難當此重任。”
平陽侯知道張不悔的意思。
白骨樓的預言從未出過差錯。血染夜中梅之時,便是無情教覆滅之時,火光燒天後,天下太平。
這是他姜家的天下。
他要給太子和姜皇後一個太平天下,就必須除掉魔教。
而這預言中的夜中梅,就是謝冬清手上的那把刀。
因此讓她做除魔先鋒,确實是有道理的。
“謝門主過謙了,謝門主年紀輕輕就擔任一門之主,想來刀法極佳,張盟主既然推薦你來做除魔先鋒,想必謝門主定有過人之處。”
謝冬清聽到他對張不悔的稱呼,驚訝了片刻。
她定了定神,說謊道:“侯爺,也不是在下有意推脫此事……只是這次聚義會,在下是帶着家眷一起來的,如今他身體不适,在下實在放心不下,想先送他回家,至于除魔先鋒一事……還望侯爺收回成命……”
“不用說了!”張不悔冷聲道,“再說下去,倒顯得是我在逼你。”
他的面具閃着冷光,語氣也十分冰冷:“不過,你家眷……”
他哼笑一聲:“謝門主何時成的親,我怎麽不知道?倒是要提醒謝門主,來路不明的人,還是小心為好,可別被灌了哪個邪教的迷魂湯。我倒是好奇了,昨晚剛發生命案,今日你那個家眷就身體不适偏要離開四方城,倒真是巧啊!”
聽他這麽說,謝冬清饒是脾氣再好,再能隐忍,也忍不住在心裏罵娘。
她陰沉着臉,沉聲道:“張盟主三番五次冷嘲熱諷,不知是何用意?!”
她這幾天憋在心裏的委屈無助和悲傷感,混合着憤怒一起爆發,索性一口氣說完:“謝刀門小門小戶,高攀不起各位的除魔大業,謝某告辭!”
她扔下這句話,轉身就走。
廳內衆人面面相觑,一起看向張不悔。
張不悔看着她離去的背影,咬牙道:“這臭脾氣什麽時候能改改!”
他坐下來,端起面前的酒杯,狠狠倒入口中。
平陽侯悄聲問道:“這可如何是好?”
張不悔用拇指慢慢擦了嘴角,笑道:“沒關系,我會讓她主動去除魔的。”
他重複道:“主動。”
☆、非命【白鬥篷】
謝冬清放完話,腿軟腳軟地走回了廂房。一進門就立刻收拾東西,招呼車夫大伯套車出城。
梅閣問她:“你跟那個平陽侯說了你要離開吧?”
謝冬清猛點頭。
點完,她站在梅閣身邊,頓了頓,說道:“那個……你快點收拾,我……态度不太好,失禮了,基本上……算是跟大家吵了一架出來的。”
梅閣加快了手上的動作,利索地将包裹一卷,打好結,拉起謝冬清往門外走。
直到坐上馬車,謝冬清還是坐立不安的。
梅閣問道:“出什麽事了?”
“我……”謝冬清忐忑道,“我今天剛一進去,他們就讓我當什麽除魔先鋒。對了,張不悔做了正義盟的盟主,昨天我以為會定下連海派的楊掌門,沒想到今早起來,就聽說楊掌門被無情教的人毒死了……不過也跟我沒什麽關系了,我現在就想回家。我覺得我如果再這樣随波逐流,我會特別累,特別沒意思。衛坤去世了,我卻為了不耽誤望山派的行程,草草将他葬在彭城。當初父母去世,我覺得謝刀門誰都不能得罪,畢竟在江湖中,多一個朋友多條活路,于是只要有人邀我吃酒談天,我就會應邀而去。就跟這個聚義會一樣,我心裏知道,自己去不過就是充個人數,被人邀請,心裏也會有一點點的高興,覺得是別人看得起謝刀門,所以就算是為了面子也一定要去。可到了之後……又未免覺得寂寞,覺得沒有意義。我其實,更想的就是回家,跟幾個小師弟小師妹,還有幾個徒弟一起高高興興地練練刀,平平安安地活着。所以我今天……當着侯爺和四派五門大家的面,直接說了我退出正義盟,不參加他們的除魔計劃。不過說完後,我就有點忐忑,我怕會有人說我不識擡舉……阿伯!咱再快點!”
這是她在這個夢裏,頭一次說這麽多話。
梅閣微笑着看着她,說道:“不急,你當時離開時沒有人攔,現在也不會有,我們慢點走就是了,走得急,馬車晃,容易暈。”
他的平靜讓謝冬清莫名感到了踏實,她傻笑道:“也是。阿伯!那你再慢點!”
車夫笑着問:“當家的,那我到底是快點還是慢點啊?”
“聽梅閣的,咱慢點走!”
回程的路沒走幾天,謝冬清來了葵水。
最初來的那天,謝冬清蒼白着臉蜷在馬車上,坐也疼,站也疼。還不好意思跟梅閣說,可憐兮兮地縮在一角,咬着牙忍。
起初,梅閣見她總讓停車,往路邊野地裏鑽,以為她是因為路上夥食不好,吃壞了肚子。
于是他很體貼的跟她說:“不然我們找家客棧休息幾天,我去給你找個郎中開個方子?不着急的,我們不趕時間,這是回家,慢慢走就是了。”
謝冬清疼得渾身是汗,有氣無力地笑:“你……不知道就不要瞎操心了,沒事,不用喝藥,忍忍就過去了。”
梅閣愣了一會兒,明白了。
他看向謝冬清的眼神瞬間柔軟了起來。
兩個人對望了好半晌,梅閣默默坐過去,把她圈進了懷裏。
“這樣暖和一點,你手都是涼的。”他翻出那件厚實的白鬥篷,裹住了她。
謝冬清扭捏了一會兒,最終還是貪戀那點溫暖,索性閉上眼,躺在他懷裏舒服地睡了過去。
梅閣暖着她,輕輕側身,對車夫說道:“阿伯,今天還是不趕路了,我們找家客棧住下來吧。”
謝冬清睡的迷迷糊糊,聽到他說的這句話,掙紮着嘟囔了一句:“找小一點的,盤纏不多了,省着點……還要給衛坤……遷墳。”
“知道了,放心吧,盤纏我算着呢,有數。”
于是,謝冬清放心地昏睡過去。
第二日,謝冬清的臉色明顯好多了。經過路旁的一個小茶棚時,梅閣讓趕車的大伯停了下來。
謝冬清身上披着梅閣的白色鬥篷,坐在馬車前,看着梅閣跳下車,數出兩個銅板,給謝冬清端熱茶。
看着看着,眼神裏就多了幾分柔情蜜意來。
梅閣端來熱茶,叮囑道:“慢慢喝,有點燙。休息一會兒,我們不趕路。”
謝冬清輕輕嗯了一聲,眉眼彎彎,抿着嘴笑着,接過茶碗。
梅閣見路邊長着好多狗尾巴草,彎腰拽了幾根,蹲在路邊,手指飛動。
謝冬清問他:“你在幹嗎?”
“給你編個小玩具,路上難受了,你就搓搓它。”
治鬧人的小玩意,梅閣一邊編,一邊笑。
謝冬清探着腦袋,想去看看他編的什麽東西。
梅閣蹲在狗尾巴草旁邊,不一會兒就伸手拽幾根,再拽幾根。
謝冬清好奇道:“你難道要編出個農家養殖場嗎?怎麽用那麽多?”
梅閣說道:“一個不夠你搓,我給你準備十個,讓你不用節省着搓。”
“有病……”謝冬清說完,莫名覺得這句話很熟悉。
她愣了一下,又咯咯笑了起來。
茶碗裏的水随着她的抖動一晃一晃。
梅閣轉過身,手裏拿着一把狗尾巴草編成的小兔子,看到她笑,無奈道:“小心茶燙到手。”
“嗯?”謝冬清看到他手裏的一把草兔子,好笑道:“這是什麽?兔子?”
“顯而易見。”梅閣把小兔子一根根別在了她的衣帶上。
“無聊了就拽耳朵玩。”他眼中帶着笑意,輕輕說道,“送你的,兔子。”
謝冬清低聲說道:“我現在覺得,我渾身都是暖的。”
不遠處傳來了馬蹄聲。
車夫連忙趕着馬往路邊靠,給來人讓道。
馬蹄聲漸漸逼近,路過馬車時,停了下來。
張不悔騎在高高的馬上,俯視着謝冬清和梅閣。
他冷冷地刮了一眼梅閣,将視線轉向了謝冬清,最後,目光落在了謝冬清身上的鬥篷上。
謝冬清只好問道:“張盟主,這是要回去嗎?”
張不悔嗯了一聲。
謝冬清費力地扯出一絲禮貌的笑,說道:“張盟主腳程挺快的。”
張不悔盯着她身上的鬥篷看了很久,又将視線轉到梅閣身上,半晌,他突然輕聲笑道:“有意思,還有自己撞上來的。這次……就是你自己點背了。”
他似是心情很好,喝了一聲,甩鞭子離開。
謝冬清捧着茶碗,搖頭道:“這人怎麽每次都莫名其妙的。”
他們到達彭城後,梅閣提着鏟子,跟着謝冬清去遷墳。
來到墓地後,謝冬清朝衛坤墳旁邊看了一眼,大驚道:“那個小姑娘的墳是被人挖走了嗎?”
她驚慌地說:“我要是沒記錯的話,咱們出發前,是把那個小姑娘也安葬在了這裏對嗎?怎麽……不見了?”
梅閣說道:“許是……家人打聽到了她的墳,過來遷走了。”
自他把教主去世的事告訴那個扮成小厮在聚義會探聽消息,名字叫千的無情教中人之後,千就以母親去世為由,辭了短工,匆匆離開了四方城,到彭城來遷墳了。
他走之前問過梅閣何時回教中去,梅閣沒有回答他。
因為梅閣實在不知,自己到底該怎樣處理無情教的事。這個夢吞噬他這個外來者的程度比前一個夢更深了一點,所以他有了身份背景。
可他并不想考慮這個角色本身帶來的一些問題。
他只想讓謝冬清完願,防止她越陷越深。
“但願如此。”謝冬清喃喃說道。
她一邊挖着土,一邊說着:“對不起師弟,那個你豁出命來護下的小姑娘,我沒能護好。是我的錯,是我疏忽大意……殺她的人,我也不知道是誰……我會盡力找出兇手。以後,師姐會好好看護着咱謝刀門,讓咱們謝刀門的師弟師妹們,都好好地活着,沒病沒災,每天快快樂樂的。”
梅閣想起她正在特殊時期,連忙說道:“你歇一會兒,我來吧。”
他動作飛速地刨墳。謝冬清坐在一旁的樹下,喃喃道:“原來他……一點都不文弱。”
扶棺回去時,幾個在山腳下的農夫過來幫忙綁車。
一個蹲在路邊抽旱煙的男人慢慢走過來,趁着大家都在忙,悄聲對梅閣說:“大祭司,教主是怎麽死的?為何不交代,為何也不回教中?”
梅閣愣了一下,回頭看着他。
那人的僞裝十分逼真,煙杆磨得锃亮,鞋上身上也都是泥土。
“我不知道,我現在不想回去。”
“大祭司現在跟着謝刀門的人是什麽意思?教主仙逝多天,大祭司應該回教中主持喪葬祭天才對。”
梅閣垂下眼,不說話。
那人看到了謝冬清身上的白色鬥篷,說道:“現在形勢不同以往。我教莫名其妙背上了好多滅門罪,連海派的人前幾日瘋了似的襲擊我教的北海分舵,大祭司只身在外,還要謹慎為上。雖我教的祭祀禮服知道的人不多,但不怕一萬就怕萬一,你這樣把衣服給謝門主,恐怕會引人注目,畢竟大祭司身上的教心關系着我教安危一事,已不是什麽江湖秘密。若是有人從祭司禮服認出你的身份,後果不堪設想。”
“你說什麽?”梅閣有種不好的預感。
那人也緊張了起來:“莫不是來的路上,有人留意過?”
梅閣想起了張不悔曾盯着謝冬清身上的這件鬥篷看,眉頭一皺,說道:“壞了。”
張不悔大概是知道了。
那邊,謝冬清招呼梅閣上車。
身後的人慌忙問道:“大祭司,最好回天鏡湖吧!若真被人發現了,那你在外面實在是太危險了……不為自己,也要為我無情教考慮啊!”
他着急了:“我知道大祭司因為返璞歸真功,大概是忘了許多事,不管你和謝門主有什麽約定,統統不要當真!你可千萬別……別動情啊!”
梅閣說道:“讓我先送她回謝刀門。”
梅閣心裏隐約覺得,這次的夢,不會有那麽簡單。
牽扯進來的事情太多了,而謝冬清的心願範圍也太大了。
怎麽辦才好?
作者有話要說: 謝謝小紅娘和阿霜的雷。
來個小設定。
梅閣爸媽都是公檢法的工作人員,梅閣的爸爸對兒子很滿意。并不是那種家裏有個小子,父子倆跟有仇一樣,一個犟一個叛逆。
梅閣他爸,也就吐槽過梅閣一直端着架子,看起來不謙虛。
其他方面,梅爸爸真的很滿意。
如果遇上有人誇梅閣,梅閣父親會大大方方的說:我兒子啊,這二十多年确實挺順的。老老實實學習,從來沒惹過事,人挺正直的。像他媽,聰明。對,長得也像他媽。哈哈哈哈哈對對,人品好,确實确實,你認識的有沒有不錯的姑娘,給我兒子介紹介紹?
當然,并不是沒有合适的姑娘人選,而是……就這麽奇怪,每次定下相親時間後,梅閣單位就會恰巧安排了會議或者有突發事件需要加班。
總之。
嗯,梅閣一次相親都沒去成。
不僅如此,雖然身邊的人都在誇梅閣好,可一個追求者都沒有。
梅閣爸爸說:“要不要我去武當山給你求個姻緣?”
梅閣:“……武當山?爸,你是在咒我單身一輩子嗎?看開點,緣分未到。”
梅閣父親一直覺得,自家養出了個這麽好的兒子,找不到姑娘結婚,簡直就是浪費!
他恨不得拿着大喇叭全世界宣傳:“我家有個兒子!養了二十八年了!特別好!走過路過千萬別錯過!來看一眼你們就知道了!真的!”
然而他很矜持的沉默着,單位組織旅游時,他暗搓搓到廟裏替兒子抽了個簽。
老和尚說:“這個簽好啊!牡丹簽。”
“怎講?”
“牡丹乃花中之王,她不開,百花皆不敢開,此乃王者之氣。能煞掉所有偏桃花。因正緣不到,牡丹未開,百花皆不敢造次,所以你兒子長到二十八歲,身邊一個追求者都沒有。”
梅閣爸爸恍然大悟。
梅閣結婚後,梅閣爸爸對梅閣媽媽講了這段事,大呼緣分奇妙。
之後,二位長輩稱呼謝冬清為:那朵牡丹。
【哦,謝冬清表示:你家人起名字都挺逗的(關于梅閣小名,我給你們兩個月時間,估計你們也猜不到。嗯……番外見!】
☆、非命【謝刀門】
坐上車後,謝冬清問梅閣:“剛剛那個莊稼漢跟你說了什麽?我看他的神情,似是很焦急。”
梅閣沉思一會兒,說道:“沒什麽,他口音太重,我聽不太懂。大概在說我們不能把棺材這麽綁吧……”
謝冬清微微頓了一下,似是想說話,但最終還是沉默了。
她手指搓着腰帶上梅閣給她編的草兔子,不知在想什麽。
梅閣看她伸出兩根手指,搓着兔耳朵尖兒,想起了上一夢中她那雙軟軟的兔子耳朵,心中一顫,偷偷笑了起來。
謝冬清搓散了一只草兔子。
梅閣說道:“不然我再編幾只?只剩一個了。”
謝冬清回過神,低頭一看,慌忙收回了手。
“不用了……”她恍惚道,“這個我留着,不捏了……”
她沉默了好久,在馬車吱吱呀呀的聲音中,低聲說道:“我心裏……總感覺不安……”
梅閣也是這麽個感覺,甚至比她更不安。
無情教,白骨樓,謝刀門,張不悔……還有她那個幾乎要他在夢裏搭上一輩子的心願。
梅閣擡手揉了揉額角。
這一夢,他在夢中的角色背景比上幾次夢複雜得多,但對謝冬清的幫助卻比頭幾次夢少很多。
到底該怎麽辦?
其實他應該提前結束這個夢,等王北的消息,找出魂引後再入夢拉她出來……梅閣輕輕嘆了口氣。
他當時探到魂魄深陷時就着急了,一心想入夢幫她拉回一點,可現在進來了,卻什麽忙都幫不上。
而且他心中有個懷疑,想再确定一下。
那個張不悔。
他看得出張不悔喜歡謝冬清,有時看向她目光格外灼熱,有時對謝冬清說的話也很耐人尋味。
可他的聲音卻和上一夢出現的人不太像。
他應該找機會再試探一下張不悔才對……這個名字,聽起來像是化名。
他正想着,突然聽謝冬清喝道:“阿伯停車!”
她拿起刀,撩開車簾站了出去。
外面幾個騎馬的人見她突然露面,有些驚慌失措。
“你們是什麽人?為什麽總跟着我的馬車?”
怔愣過後,那幾個人低着頭,像是沒聽到謝冬清的喝問一樣,驅馬慢慢往前走。
梅閣推開車窗向外看了一眼。
一個騎馬人看到他,眼睛亮了一下,又慌忙低下頭,跟着同伴朝前走。
梅閣猜測到,這些人應該是無情教的。
謝冬清察覺到了那個騎馬人看到梅閣時的反應,身體一僵,想起了張不悔說過的話。
騎馬的人走遠了,謝冬清垂下目光,出神地望着手中的刀。
腰帶上的草兔子,在風中搖晃着耳朵。
她擡手按住心髒,感受着心髒地跳動。
還是不安,還是不安……
她轉身回到馬車中,不言不語,她看向梅閣,很快又轉開視線,眼裏閃過一絲自嘲。
過了好久,她開口道:“晚上就能到家了。”
她說:“到家了,估計我心裏的不安,就會好一些……”
梅閣嗯了一聲,隐約覺得,事情不會這麽簡單。
謝冬清目光放遠,喃喃着:“到家了,就踏實了。”
深秋夜。
馬車回到了謝家鎮。
謝家鎮門口聚集了一群人,在昏暗的燈下,他們身上白蒼蒼的喪服格外顯眼。
車夫遠遠地勒住了馬,對謝冬清說:“當家的……你、你出來看看吧。咱鎮上好像出事了,大家夥兒都……不太對。”
“何事?”
謝冬清從馬車內探出頭看了一眼,懵了。
入目全都是白色喪服,謝冬清呆愣了好久,認出了為首的人是謝家鎮的鎮長。
謝冬清跳下車,帶着迷茫帶着不安,朝他們走去。
梅閣跟在她後面,表情沉重。
果然出現了意外。
他掃視了一圈,發現之前在路上跟着他們馬車的幾個無情教的人站在旁邊的一顆大樹下。樹上沒有挂燈,他們藏在陰影裏,看到梅閣朝這邊看來,有幾個動了一下,似乎想過來。
謝冬清剛剛走到門口,鎮長和他身後的人都跪了下來。
“謝門主……”老鎮長佝偻着背,灰白色的頭發在風中顫動着。
他哭着,說出了這樣一句話:“謝門主……謝刀門被燒了,那些孩子……全沒了!”
人群中有人哭出了聲,之後,就像開了閘,哭聲漸漸大了起來。
老鎮長一臉悲痛,抓住謝冬清的褲腿,邊哭邊喊:“謝門主,節哀啊……”
謝冬清露出了一個欲哭不哭,欲笑不笑的表情,茫然地看着眼前的這些她熟悉的面孔,哭喊着,對她說節哀。
她的聲音和缥缈,茫然地問:“這是怎麽了?什麽叫謝刀門被燒了?你們在哭什麽?誰沒了?”
老鎮長悲恸大哭,顫巍巍站起來,拽着謝冬清喊道:“謝門主,是謝刀門啊!江湖的人上門尋仇來了,您回去看看吧,您回去看看啊!他們燒了謝刀門,還在門口挂了字,說冤有頭債有主,謝門主你既然參加了聚義會,自己引火燒身,就不怪他們心狠手辣啊!”
謝冬清推開他,紮進人群,跌跌撞撞地往謝刀門跑。
她渾然不知自己摔倒了,也不知什麽人扶了她,她的耳邊不停地重複着那句話,他們燒了謝刀門,孩子們都沒了……
不停地重複着,就像一盆滾燙又冰冷的水,從她天靈蓋澆了下去,她現在聽不到任何的聲音,只知道不停地朝前走。
她沿着熟悉的路,找回了家。
而眼前面目全非的廢墟,讓她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謝冬清撲通一聲跌在地上,一行血慢慢從鼻子裏滴了出來。
她盯着留有焦黃燒痕的青石板發呆,老鎮長和衆人停在她身後,齊聲哭着。
老鎮長擦了淚,走上前來說道:“鎮裏的仵作來看了,點了點,能尋着屍首的總共三百零一個人,謝刀門的二百九十八人,再加上來謝刀門看旺子的旺子媳婦兒和他兒子,全都是毒死後焚屍的。他們夜裏撒的毒。毒完再放火燒了。等火燒起來時,大家夥兒才發現。撲滅火後我就報給了縣令,縣令明日就到……謝門主,你要是難受,你就哭一哭……你別忍着……”
謝冬清啞着嗓子問道:“是誰?”
“是誰?!”
老鎮長指着系在柱子上的白布條,說道:“那是他們留的,無情教……”
謝冬清眼神呆滞地看着在夜風中微微飄起的白布條。半晌,她捂着心口,蜷縮起身子,發出了撕心裂肺的一聲哀吼。
好像有人在喊她的名字,可她什麽都感覺不到了。
滔天的悲痛,鋪天蓋地般壓下來,席卷了她的全身。
她哀嚎着,卻流不出一滴淚。
溫熱的血從口中噴出,灑在青石板上,灑在白色的鬥篷上。
好像有人在拍她的臉,一聲聲呼喊着她的名字。
謝冬清的臉色發青,雙眼怒瞪着,脖子和手上鼓起了青筋,身上一個勁的打戰。
“謝冬清清醒一點,這樣不好!”梅閣拍着她的臉,焦急道:“謝冬清,謝冬清你醒醒神,這都是夢,這都是夢……你不要這樣,放松下來,張開嘴呼吸!快點!”
大悲大痛之後,謝冬清抽了過去。
梅閣抱着她,慌忙幫她順氣。
他一邊拍着她的背,一邊問鎮長:“有大夫嗎?”
鎮長擦了眼淚鼻涕,使勁點點頭:“在東街。”
梅閣把她抱在懷裏,跟着鎮長走了兩步,想起了門口的棺材,又道:“對了,門口的馬車上綁的那口棺材是衛少俠的……”
鎮長滿臉驚駭:“衛少俠?衛坤?!連衛坤也!?”
驚愣過後,他拍着大腿哭道:“這是怎麽了啊!老天怎麽舍得這麽對我們謝家鎮的人!”
他們剛剛走到東街口,東門處傳來紛雜的馬蹄聲。
一隊人舉着火把,騎着馬而來。
為首的正是之前在白骨樓和謝冬清衛坤他們一起吃酒的望山派的女人。
她翻身下馬,拱手道:“謝鎮長,是我。望山派的張不咎。我們剛剛接到了消息,特地來看看情況,謝門主怎麽樣了?”
她餘光瞥見梅閣懷中尚在昏迷中的謝冬清,焦急道:“現在是什麽情況?”
梅閣擡起頭。
張不悔騎在白馬上,正冷冷朝他看過來。
對上梅閣看過來的目光,張不悔慢慢勾起嘴角,火光映在他的銀色面具上,冰冷的面具閃爍着金紅色的光。
他擡起手中的鞭子,緩緩說道:“放下她。”
梅閣緊緊抱着謝冬清,一言不發,轉身就走。
張不悔蹬了下馬,擡起手,狠狠一鞭子朝梅閣抽去。
“大祭司當心!”
銀光一閃,張不悔的鞭子被一小片柳葉刀削成了兩截,他驚愣一下,狠狠丢掉了手裏的斷鞭。
幾道身影飛速朝這邊掠來。
聽到大祭司的稱呼,衆人皆是一驚。
“是無情教!”張不咎抽出腰間長劍,喝道,“既然你們自己送上門來,就不怪我們望山派的不客氣!”
無情教的人趕到,護住了梅閣。
為首一個甩出一道彩绫,吩咐同伴:“千,你帶大祭司走!”
張不悔提劍刺來:“休想!放下謝冬清!”
彩菱襲來,綿中帶剛,化了他的劍氣。
望山派的弟子們一個個抽出劍,沖了過來。
張不咎提氣躍來,劍氣如山峰壓頂,聚在劍鋒處,朝千刺去。
千向後一翻身,避開了劍鋒。
張不咎回身送劍,卻被無情教的另一人擋了下來。
那人功夫不如張不咎,招架吃力,他喊道:“千,我來掩護,快帶大祭司走!”
千拽着梅閣,見他還抱着謝冬清不放手,急道:“大祭司一定要帶着她嗎?!”
梅閣堅定道:“一定!想想辦法,我不能把她留到這兒。”
不能把她留給張不悔。
千掃了一眼包圍圈,一咬牙,說道:“好!那我今天就為大祭司拼個命!”
他甩出柳葉刀,幾道極細的血絲飛出,前方倒下了一排望山派的弟子。
見到自家弟子受傷,張不咎大罵一聲,手下發力,左手從腰間抽出一把短刀,狠狠朝梅閣後心擲去。
和她纏打在一起的無情教中人大喊:“大祭司當心身後!”
張不咎趁他分神,一劍送出,當胸穿過,之後提劍去幫張不悔解圍,與手持彩菱的人纏鬥起來。
千聽到破空而來的風聲,回身去護,可惜晚了一步。
短刀正中梅閣後心。他悶哼一聲,跪倒在地,把謝冬清摔了出去。
血很快就染紅了梅閣的半個後背。
梅閣心中暗罵一聲,疼昏了過去。
見大祭司受傷,無情教的人各個都紅了眼,攻勢變得淩厲起來。
張不咎氣憤道:“一群魔教渣滓!你們屠人滿門還不夠,現在還要再來殺我們望山派的人嗎?!”
彩菱飛舞着,氣勢半點不減,無情教的人回道:“放屁!我們無情教從不做這種傷天害理之事!”
張不悔提劍朝千殺來,冷冷道:“你們少在這裏假惺惺!”
眼見着張不悔的劍就要到了,千一狠心顧不上謝冬清,只好提起梅閣,甩出柳葉刀,趁包圍圈破開缺口,運起輕功,飛快地逃了出去。
張不悔晚了一步,收起劍,抱起了謝冬清,見她膝蓋受傷,張不悔小聲罵道:“讓你不聽我話,這下好了,越來越歪,越來越麻煩了。”
無情教的人見千脫困,便不再糾纏,且戰且退,也一個個收了招,飛快地離開。
躲在一邊的謝家鎮百姓見争鬥停止了,這才又圍了上來。
老鎮長戰戰兢兢道:“少俠,這謝門主……”
張不悔瞥了他一眼,抱謝冬清上馬,對張不咎說:“我們回門派。”
不多時,望山派的人也撤離了。
謝鎮長看着空蕩蕩的街道,又看了看迷茫的人群,末了,唉嘆了一聲:“這是上天不給活路啊,怎麽就這麽突然……”
作者有話要說: 小段子可以有。
謝冬清長輩緣特別好。
因為小姑娘從小就愛笑,還不是嘻嘻嘻笑,是嘿嘿嘿笑,笑起來特別逗。
謝冬清笑點比較低。
舉例說明:中學早讀時,謝冬清的同桌趁着大家的早讀聲,裝作讀課本的樣子,對謝冬清說:“謝冬清,我給你講個笑話。”
謝冬清聽到笑話兩個字,就嘿嘿嘿的笑了起來。
同桌既無奈又忍不住跟着一起笑:“我還沒講呢……哈哈哈哈你別笑了,老師看過來了……她走過來了!哈哈哈哈別笑了。”
于是兩個人被罰站了。
事後謝冬清道歉:“不好意思,你一說講笑話,我就控制不住地先笑為敬……”
同桌甚是無奈:“大姐,你要不這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