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花生
假期裏,芷荞跟好友楊曦去了景山那邊的一個度假村玩。
算是忙裏偷閑。
到了開學的日子,氣溫不但沒降,反而愈演愈烈。現在走在華大的校園裏,到處是打着傘戴着太陽鏡的人。
就連不怎麽喜歡戴墨鏡的楊曦,也給自己搞了一副。
“怎麽樣,酷不酷?”
芷荞點點頭:“還行。”
楊曦不滿:“什麽叫還行?”
芷荞說:“就是很好看的意思。”
楊曦怔了怔,狐疑地瞅着她:“是嗎?”
“是的。”她鄭重點頭。
入學沒什麽特別的,跟大一剛進校一樣,兩人準備了一下去就去了。手續什麽辦好,已經是下午,并肩去食堂吃了頓飯。
路上,白謙慎還給她發信息:“怎麽樣?”
“很好。”
他已經去研究所工作了,只說,有時間會回來,具體怎麽樣倒也不透露。
關于他的工作內容,芷荞也不清楚,只知道跟徐南一樣,在景山電子工程研究所那兒,保密級別很高。
經過測試,食堂的飯确實難吃。
第一天的心血來潮後,兩人基本沒怎麽去過。
之後大半年,兩人各自做自己的事情。直到禮拜天,才有時間聚一起。
“我都瘦了好幾斤了。”這日在宿舍樓下見了面,楊曦如是說。
她的導師在研究生院裏挺有名的,是個老教授,手底下帶的人不多,對她重點關照。
芷荞扯了下嘴角,笑容卻有點勉強。
三月複試的時候,芷荞已經和中意的導師聯系過了,不過有點不巧,原本選定的導師李教授赴美深造了。
沒有辦法,學院領導跟她商量了一下,給她安排了一個女導師。
據說,叫程以安,是國外剛剛回來了,背景很硬,人也厲害,在國外拿獎拿到手軟。
不過,她的名聲不大好,出了名的虐待學生。
而且,這都大半年過去了,連面都沒有露過,壓根不肯見她,也沒有輔導過她什麽。
“怎麽了,看你心事重重的?”楊曦憂心道。
芷荞頹喪地垂下頭:“說給你聽,也許你都不信。”
“說來聽聽啊。到底怎麽回事?”這段時間她太忙,都沒怎麽關注過容芷荞,心裏有些歉疚。
雖然容芷荞家境好,但是她生來體弱,又生得嬌小可愛,性子和軟,跟她相處的人,總是忍不住打心底裏生出一股保護欲。
楊曦又是地道的北京大妞,性格豪爽,向來是以她的保護者自居的。
芷荞說:“這都半年了,我連我導師長什麽樣子都沒見過,哎——”
“什麽?”楊曦都震驚了,“開什麽玩笑啊?你導師是誰啊?”
芷荞說:“程教授,程以安。”
楊曦:“我靠,是她啊!你也太倒黴了吧!她可是出了名的母夜叉啊,知道她外號什麽嗎?”
沒等她接話,楊曦就喊了出來,“‘滅絕師太’!據說,做她的學生,早上7點半進實驗室,10點才能離開,節假日還得被她驅使着去做事,比牛馬還累。”
“我倒寧願做牛做馬,也比她理都不理我強吧。”
“這倒也是。”楊曦又是一陣長籲短嘆,同情地拍了拍她的肩膀,“要不,你打個電話給她試試?”
“打過了。”芷荞垂下頭,“一開始說忙,後來,她壓根就不接了。”
“我去,這麽變态啊?”楊曦想了想,提議,“要不你跟校方反應,換個導師什麽的?不過,這操作難度可不小。”
芷荞說:“那我可得好好考慮。”
到了這一步,就沒得轉圜了。一是影響不好,二是,也不一定有導師敢收她,怕得罪人。
畢竟,這就相當于是打臉她原來的導師了。
楊曦說:“要不你再打一個電話試試?”
芷荞想了想,點頭,掏出手機打了過去。
這次還好,那邊接了起來,不過,語氣不耐煩:“不是跟你說過了,我很忙嗎?沒事不要打電話給我!”
“可是老師,我的論文和項目……”
話還沒說完呢,那邊就傳來了“嘟嘟嘟”的聲音。
楊曦聽得真真切切,都瞠目結舌了:“我靠,這什麽破導師啊?早知如此,你當初還不如就選我老師呢。”
芷荞不知道該說什麽,心情都跌到谷底了。
……
晚上回大院,屋子裏一個人沒有,只有一個張阿姨在打掃衛生。
“今天怎麽有空回來?”她對芷荞笑笑。
芷荞也對她笑笑,過去幫她一塊兒拎水桶:“明天就是周六了。”
張阿姨忙把水桶搶過來:“我來我來,容小姐,你坐着就好,使不得的。”掃完後,她去了躺廚房。
出來時,把罐鹵花生遞給她:“我自己做的,加了陳皮,很香的,一共做了好多罐,給你也留了一罐,這罐你帶去給謙慎吧。”
張阿姨是白霈岑的第一任夫人還在的時候招的,對白謙慎向來很好。
她嘆了口氣:“這些年,他也不怎麽回來。”
芷荞說:“他忙啊。”
張阿姨破涕為笑,眼中有些自豪:“也是,他是有出息的,當年考上首都中央軍校,可是這一屆的最高分。”
芷荞也笑笑,拿了那罐鹵花生就去了研究所。
這地方查得嚴,她做了登記,又核查了一系列,信息才給她放進去。
走在安靜的園區裏,她給他發短信,抱怨:“你們這兒查得好嚴格啊。”
彼時,白謙慎正在辦公室裏翻文件,見了,不覺笑了笑,打了一行字過去:“你在哪兒呢?我下去接你。”
芷荞臉都紅了,連忙回複:“別別別,大哥,影響你工作就不好了。”
“沒事兒,我這會兒事情不多。”
“不了不了,我快到了。”說完,她逃也是的關掉了短信界面,把手機按在了胸口。
這地方是真的大,實驗樓一幢一幢的,還有講課的教學區,以及像是工廠的地方,都有荷槍實彈的警衛巡邏,偶爾在林蔭道上碰上兩個警戒的,還會過來盤問兩句。
芷荞抱緊了懷裏裝着的鹵花生袋子,飛快地走過。
半個小時後——
她氣喘籲籲地站在一棟實驗樓下,看着紅色的樓房發呆。
想來想去,只好厚着臉皮給他發了條信息:“大哥,我迷路了。”
白謙慎正跟一個學生講解呢,聽到“叮”一聲,停下來,取過手機看了看。
唇角微彎。
站一旁的女同學看到他的笑臉,心跳快了一拍,身邊的男同學望過來,又一臉嚴肅地推了下眼鏡,作出求知狀。
這位年輕的教授是從國外回來的,是新任所長兼核工業集團董事長程學良院士的得意門生。
學識淵博,待人謙和,履歷更是讓人咂舌……當然,這些都不是重點,重點是那張讓人過目難忘的臉。
搞專業的,怎麽會有長得這麽好看的人?
以至于,他的課堂乃至辦公室門外,總有一幫“虛心求教”的學生——以女生居多,弄得一幫老教授研究員扼腕嘆息。
真是世風日下。
“你現在在哪兒?”
看到這條,芷荞連忙回複:“我面前這幢是10號樓。”
“等我兩分鐘。”
白謙慎起身,把手機揣進白大褂裏,起身就要離開。
兩個學生有點詫異,正要開口,他已經側過身來,跟他們說:“你們先回去吧,很抱歉,我有點事情要處理。”
兩人連忙擺手:“該說抱歉的是我們。”
目送他離開,女生感慨:“要是他是我的帶教老師就好了,我保證好好學習每天在實驗室裏加班到11點。”
“別做夢了,走吧,一會兒禿頭李要來查課了。”
“哎——”
……
芷荞在樓下站了會兒,身後有人拍了一下她的肩膀。
她轉過頭,就看到白謙慎站在紅色的磚地上,對她微笑。天氣還有些涼,他穿着灰色的毛衣,身上還披着白褂子,來得匆忙。
她有點不好意思,把手裏的袋子遞過去:“張阿姨讓我給你的。”
白謙慎接過來,只覺得手裏有些沉:“這是什麽?”
“花生。”
“花生?”他有些疑惑,打開袋子看了看,随即就笑了,“她還記得呢,我喜歡吃這個。”
芷荞說:“我也喜歡吃。”
她笑起來,一雙貓兒眼圓圓的,分外可愛。
白謙慎也笑了。
她要走了,他又攔住她:“我快下班了,一塊兒吃頓飯吧。”
“在這兒?”她有點踯躅,多少有些緊張。這密閉嚴肅的學術氛圍,安靜到鴉雀無聲的園區,多少讓她有些不适應。
他失笑:“我們出去吃。”
芷荞這才松了口氣,甜甜道:“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