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吃面
“喝點兒什麽。”白謙慎親自招呼她們,把人帶到了客廳。
“随便随便。”楊曦賠着笑,目光直勾勾盯着他。
這會兒,完全把徐南的話忘到了九霄雲外,只覺得他長得好看,人也平易近人,完全不像是徐南說的那種人。
“我們喝咖啡。”芷荞見他站着沒動,補充了一句。
順便唾棄楊曦,随便叫人弄什麽?
弄什麽都有顧忌。
“好。”他轉身去了廚房。
“背影也這麽優美。”楊曦嘆息。
芷荞順着她的目光看一眼。白謙慎高大英俊,寬肩窄腰,典型的衣架子,這身軍制穿着,再熨帖不過了。
她警惕地看向她:“別打我大哥注意哦。”
“你那什麽眼神?我這是純欣賞,我是那種人嗎?”
“你是。”
楊曦:“……”
不一會兒,白謙慎就把托盤端出來了,上面兩杯咖啡,一人一杯,他放到了她們面前。
手裏很穩,一滴都沒有灑出來。
“謝謝大哥。”芷荞捧過來,甜甜喊一聲。
楊曦也跟着喊:“謝謝大哥。”
芷荞:“……”你臉皮不要太厚哦!
白謙慎卻只是笑,到一旁坐了,彎腰從眼鏡盒裏取出那副金絲眼鏡,偏頭戴上。
他疊着修長的一雙腿,在那兒翻一份報紙,看得入神。
芷荞偷偷窺一眼,發現是軍事刊面。
她撇撇嘴,不感興趣。
楊曦卻一個勁兒找話題,要跟他攀談:“這段時間好累啊,課業不斷,每天都窩在實驗室裏,人都要發黴了。”
她這麽咋咋呼呼的,白謙慎也不生氣,仍是和顏悅色:“也要适當休息。”
楊曦說:“導師不讓啊。我導師就算了,雖然嚴厲,倒也盡心,芷荞的導師那就是個變态啊,理都不理她,也不給她輔導論文,也不給項目,讓她幹什麽啊?”
“有這種事兒?”白謙慎終于認真了些,從報紙間稍稍擡起臉。
楊曦煞有介事:“那當然。”
芷荞拉着她,不想她拿這種事情去煩白謙慎,回頭跟他賠笑:“別聽她瞎比比,沒有的事兒。”
“什麽叫沒有的事兒?那個程教授,簡直就不把你當人啊。”
“程教授?”白謙慎若有所思。
楊曦沒察覺,繼續道:“對,程以安程教授。您是從美國回來的,想必也聽過她的大名吧,她就是個超級大變态啊,尤其是對女生,極盡苛刻……”
她說得口/幹/舌/燥,終于停下來,看向白謙慎,“您知道她的吧?”
“知道。”白謙慎笑了笑,不鹹不淡地說,“她是我導師的孫女。”
楊曦:“……”
芷荞捂住臉。
“哈哈,不好意思啊,我家裏還有事情,我先走了,回見回見。”楊曦三下五除二爬了起來,一溜煙跑了出去。
芷荞心道,個口沒遮攔的。
卻又有幾分詫異,看向他:“程老師是你導師的孫女?”
“嗯。”白謙慎點頭,“她那人是有點苛刻,你多擔待些,要是過分了,回頭我幫你說說。”
“沒事沒事,你別聽楊曦瞎說。”她小臉微紅。
總不好為這種事情麻煩他。
說到底,是她沒有跟導師搞好關系。
沒了楊曦這個插科打诨的,單獨面對他,芷荞還是有點緊張,打開手機,想着玩把游戲。
這一打開,目光就有些頓住。
倒不是她有偷窺別人戰績的癖好,但是,徐南這厮平時戰績都是放開的,不知道什麽時候開始,他給關閉了。
她心裏頓生疑窦。
人就是這樣,越不讓看,就越想探究。這游戲是綁定微信的,于是她就打開了微信裏的游戲戰績。
這一看,牙齒咬得咯咯響。
徐南最近的戰績頁面裏,“挂件朋友”一欄分明是個妹子,看頭像,還是她不認識的。
這是又把妹了?
白謙慎看她一眼,笑了:“你還玩打槍游戲啊?”
芷荞尴尬笑了,把手機藏到身後:“不常玩。”
“你不用緊張,勞逸結合嘛,我又沒說你什麽。”
話是這麽說,他到底是長輩。
面對他,跟面對白靳、徐南他們是不一樣的,下意識就有幾分敬畏。
他這人老是神龍見首不見尾的,有時候問起來,白霈岑和顧惜晚都不知道他人在哪兒。
她這人心大,這麽一打岔,徐南找了新妹子的事兒,倒也沒那麽在意了。心道,他們還不是情侶呢,沒準他就是心血來潮想撩她一下。
這人渣!
廣撒網,雞蛋不放一籃子的原則,倒是貫徹得很徹底嘛。
不下海做生意真是可惜了。
棒棒噠!
後來下了場雨,阿姨又不在,白謙慎去陽臺上幫着收了衣服。她看看他,又看看自己,不好幹坐着,就過去幫忙。
“不用了,我來吧。”
“那怎麽能行?”她面子上過不去,非要逞能,踮起腳尖使勁去勾那衣服,一用力,鐵質的叉子被她頂到牆上。
“啪嗒”一聲斷成了兩截。
她愣住了,看着手裏只剩一半的塑料柄,老半晌沒說話。
他從她手裏拿過那柄,笑了一下:“還是我來吧。”
然後,她就跟個二傻子似的杵在一旁看着他收衣服。有那麽一瞬間,感覺自己左臉頂着“四肢不勤”,右臉挂着“五谷不分”幾個大字。
……
第二天起來,空氣很好,大院裏除了操練跑步的士兵,總有幾個上了年紀的老人家坐在樹蔭底下下棋。
吃完早飯,芷喬和白謙慎一道出來。
老遠就看到了槐樹下的幾個老人家。夏天天熱,都穿着白色的汗衫,風吹起來,衣袖鼓鼓的。
臉上洋溢着爽朗的笑容。
芷荞說:“雖然上了年紀,不知道還能過多久,卻笑得這樣開心,真是讓人羨慕。”
聽她語氣感慨,白謙慎不覺有些莞爾:“你今年才幾歲?怎麽學得這樣傷春悲秋的?以後,是不是要叫你‘容妹妹’?”
“啊?”
白謙慎駐足,見她臉上茫然,不禁抵唇一笑:“什麽年紀就什麽樣兒,別想那麽多,那不是你該操心的。”
他語氣真摯,太陽底下,白璧無瑕的一張面孔,分明是清冷高傲的貴公子模樣。
卻有這樣的柔情。
芷荞心裏溫暖,說:“大哥,謝謝你。”
“謝什麽?”
“謝謝你讓我覺得,還有人這麽關心我。”
“阿靳也很關心你。”白謙慎望着面前的槐樹,忽然說。
芷荞皺起眉頭,嫌惡地說:“他就會跟我作對,找我的茬。”
白謙慎笑了一下,不置可否。
老半天不見他說話,芷荞有些忐忑地擡起頭。
他眉宇深鎖,有些出神的模樣。
見他如此,她有些不知所措,下意識想說點兒什麽來打破這種氛圍:“……大哥,我想吃棉花糖了。”
白謙慎回神,像是聽錯了似的:“什麽?”
他不問倒好,這一問,她就臉紅了,聲音很低:“小時候,我媽媽總是給我買。現在想起來,忽然想吃了。”
其實,她不是想吃棉花糖。
只是想體驗一下過去那些美好的回憶。
白謙慎一想也是,沒有多說,帶她去了後街的一家面館。
“你在這兒坐會兒,我去給你買。”
出來得匆忙,沒來得及換上便衣,身上還穿着軍襯,有些招眼。好在,這四周都是機關大院的常客,見慣了,也不以為意。
只是偶爾也有人打量這對俊男美女。
有人把目光落在女孩的臉上,也有情窦初開的小姑娘望着白謙慎發呆。
竊竊私語,說着什麽“神顏”、“好帥啊”、“這年頭當兵的顏值都這麽高的啊,都是看臉招的人吧”之類的。
芷荞聽在耳中,卻是樂在心裏。
好不容易出來一趟,那些束縛的規矩都可以扔了,她跟放飛的小鳥似的,好奇地到處打量。
顧惜晚雖然對她溫和,卻總是不允許她随便出門,說外面不安全之類的。
外面哪有什麽不安全的?
老板娘過來問她,幾個人,吃什麽,笑意盈盈地拿着點菜單,好整以暇望着她。
芷荞臉色尴尬,連忙點了兩碗牛肉面。
看來,剛剛她也瞧見了,知道她就是來這兒閑坐等人的,也不戳穿的,只是這麽将了一軍。
小姑娘臉皮薄,真不好意思占着位置什麽都不點。
很快,兩碗熱騰騰的牛肉面就端上來了。
白謙慎還沒回來。
芷荞嘆了口氣,肚子也有些餓了,拖了一碗就吃起來。
鄰桌有兩個人看她很久了,對視一眼,過來挨着她坐下。一人拿出手機,說:“妹妹,加個微信呗?”
芷荞看他一眼,油頭粉面的,壓根不認識。
在白家富養的這些年,日日熏陶,往來的根本沒有白丁,骨子裏也多少有些清傲。
她也不搭理他們,拿起手機就要離座。
這麽不給面子——
“操——”一人罵了聲,就要過來抓她的手。
伸到一半,卻被人給攥住了。芷荞仰頭望去,看到了白謙慎白淨的面孔,格外平靜的模樣。
平靜到有種近乎刺骨的冷。
就是這種鎮靜,讓剛才還罵罵咧咧的混混都噤聲了,有點色厲內荏地說:“放開我!知道我誰嗎?再不放開廢了你!”
“這還有王法嗎?”
“老子就是王法!”
這經典的電影裏才會出現的中二臺詞,終于讓白謙慎笑了出來。
他擡起微笑的面孔:“那我真是見識太少啦。”
芷荞不大記得清後面的事情了,因為發生得太快了。
不知道是誰掀翻了桌子,又砸了一個碗,三個人就混戰到了一起……肉/體碰撞的搏鬥聲、風聲、還有周圍人的驚呼……
不過,結束得也很快。
短短幾分鐘,這兩人被白謙慎揍得跟死狗一樣,随後而來的便衣警衛把人拖走,直接轉交給了巡邏的片警。
反觀他,衣裳都沒亂一下,手裏還拿着那根棉花糖。
他把棉花糖遞給她:“快吃吧。”
芷荞怔了好久,才接過來,道了謝,低頭默默地吃起來。
心裏卻在想,以前只是覺得,他腦袋聰明,沒想到身手也這麽好。單從外表看,白謙慎彬彬有禮,很是斯文,不像是會打架的人。
不過,看他剛剛把人揍的那個狠樣,那個訓練有素駕輕就熟的樣子……
真是看錯他了。
“你嘀嘀咕咕的說什麽呢?不會是在編排我吧?”他忽然笑着問,把她還在飛揚的思緒拉了回來。
芷荞慌亂地擡頭,就被他篤定的眼神看定了。
她攥緊了手裏的棉花糖,睜着眼睛說瞎話:“沒有啊。”
白謙慎:“你說沒有,那就沒有吧。”他的語氣裏有種疏懶的味道。
芷荞:“……”
她看看他,這個人溫文爾雅,拄着頭的姿勢也是極盡優雅,還帶着那麽點兒寵溺。
可這句話,可不就是透着一點無賴嗎?
好像,她說什麽都是不對的。
她笨嘴拙舌的,好幾次想開口,最後都沒有說,嘆了口氣:“大哥,怎麽你跟白靳一樣,喜歡欺負我了?”
“那你知道,阿靳為什麽喜歡欺負你嗎?”
他這可把她難到了,皺眉思索了很久:“……大概,八字犯沖吧。”
分明那也是個極高傲的人,對別人,頂多就是不搭理罷了。
白謙慎笑而不語。
心裏門兒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