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41、42

程家的事情鬧得很大,白霈岑也是也是特地從駐地趕回來的。

可是,這前腳的事情還沒捋清,後腳更棘手的事情就來了。

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你要跟荞荞在一起?什麽時候的事兒?”白霈岑看着面前十指相扣,站在一起的兩人,好不容易才克制住了不斷抽搐的眼角。

他有點不能接受。

白謙慎說:“我就是告訴您一聲,你同意也後,不同意也好,我都會和荞荞在一起。”

聽聽,這什麽話?一點兒沒把他這個老子放在眼裏。

但是,白霈岑了解白謙慎的性格,知道他不是無的放矢。

只是,他想不明白,這兩人是怎麽走到一起的?還是他倏忽了家人的照顧。

“讓我想想。”白霈岑說,也沒把話說死了,怕這兩人做出什麽較真的事兒來。

他倒也不是堅決反對他們在一起,只是,到底是當女兒養了這麽多年,兩人名義上也是兄妹,驟然跟他說要成為情侶,他還是有點接受不能。

見他這樣,白謙慎也沒有逼他。

這事兒也急不來,總得有個緩沖的時間。他不想把事情弄得太僵,免得她以後難做。

而且,白靳也在中海沒有回來,他要跟芷荞在一起,就要讓所有人都知道,要光明正大的,而不是藏藏掖掖的。

兩人一塊兒上了樓,在他的書房下了會兒棋。

她看着有些憂心忡忡的:“要是白伯伯不同意……”

“不會的。”他捉了她的手,笑道,“他要是真不同意,我們就自己去領證,先斬後奏,管他呢。到時候,他不同意也得同意了。”

芷荞看着他,目瞪口呆。

他怎麽能這麽雲淡風輕地說出這麽大逆不道的話?

傍晚的時候,她肚子莫名就疼起來。

白謙慎把她抱回了房間,又下去了一趟。再一次上來時,手裏捧了碗粥,徑直坐到床邊:“喝點粥吧。”

他低頭,用勺子攪拌白米粥。

芷荞垂着頭:“我沒胃口。”

他頭都沒擡一下,只是輕輕吹着那滾燙的粥,語不驚人死不休:“你要我嘴對嘴喂你嗎?”

容芷荞愣怔住。

恰好他此刻擡頭,正對她愕然的臉。女孩的臉頰白皙幼嫩,下巴尖尖,一雙杏眼天真純粹,有些無措地望着他。

白謙慎涼涼道:“還跟我犟不?”

芷荞可以保證,如果她說“不”,他還真幹得出來。

“我自己來。”她伸手要接過那碗。

白謙慎只略略擡手,就避開了:“一天沒吃飯,碗可還端得穩?”他語氣裏那點兒嘲諷,耳朵不聾的都聽出來了。

倒不是她矯情不肯吃,實在是一整天都沒什麽胃口。

容芷荞心虛,也不敢反駁他。

他一般不生氣,哪怕心裏再不屑,待人依然溫和周到,不給人落下話柄,可要是生氣起來,就是這麽不陰不陽的。

芷荞咬了咬唇,不知道說什麽好。

看她這樣,他神色又緩和下來,舀了口粥,在唇下吹涼,就着碗喂給她:“張嘴。”

她乖乖張嘴,把這一口溫熱的粥含入嘴裏。

入腹溫熱,肚子裏那種難受的灼熱感終于退去了不少。

“吃慢點。你太久沒進食,只能吃這些,不然會傷腸胃。”他說着,又舀了一口喂與她。

白謙慎說:“粥我自己熬的,還可以吧?”

她點點頭:“好吃。”

“比起鐘姨的手藝呢?”還較真起來了。

她當然只能拍他的馬屁了:“好,當然比鐘姨做的好吃了。”

他的心情倍兒好:“畢業後,想幹什麽?繼續研究深造呢,還是直接上手術臺?”

“還沒想那麽遠。”她有點不好意思地說。

“還是要早做規劃。”

“沒有你那麽精明能幹,做什麽都井井有條。”

他笑了,揉一下她的小腦袋:“馬屁精。”

“你呢?”容芷荞打趣他,“以後繼承白伯伯的位置?”

“沒想過。”白謙慎冷淡道。

芷荞愣住,沒想過,他會說出這樣一番話。

白謙慎起身站到窗邊,拉開了一邊窗簾,往下面望去:“我要坐比他更高的位置。”

夜色下的空司大院,燈火闌珊。

黑暗裏有幾道手電筒打過來的燈光,是巡邏的警衛。

他回過頭來,對她一笑:“既然決定了學醫這條路,以後可要好好學習了。其實我建議你研究深造比較好,你性格安靜,不擅長交際,不太适合現在醫院的環境。”

芷荞看向他,不覺陷入他一雙黑眼睛裏。

白謙慎笑起來的時候,斯文儒雅,分外迷人。

他說得很有道理,也切中了她的弱點要害,但是,骨子裏那點兒叛逆勁頭上來了。

也不想這麽被他看扁:“如果我說,我想以後臨床呢?”

“你想進醫院?”白謙慎倒是真的楞了一下。

“嗯。”芷荞點頭。

白謙慎笑了笑,也沒有一棒子打死:“反正離畢業還有段時間,你可以再想想。不過,這件事後,你的導師應該要換了。”

芷荞沒說話,心裏門兒清。

程以安已經被撤職了。

程家出了這種事兒,誰還敢用她?

說起來,她心裏還有點唏噓。

別的不說,程以安在專業領域上絕對是難得的人才,也是個佼佼者,這次的事情她也沒有參與,完全是受到了連累。

“程院士看着不像那種人,怎麽會?”說起來,她還有點不可思議。

白謙慎笑她的天真,伸手拉住她的臉:“壞人還能在臉上寫上‘壞人’兩個字?”

“他這麽做是圖啥呢?遺臭萬年的。”

“貪心不足蛇吞象,你聽過嗎?”白謙慎說,“起先,他确實沒有想過幹這事兒,只是,在交往中不斷被對方利誘,扛不住誘惑,一步錯,步步錯。”

“……”

“這些年,這樣的事情還少嗎?”

“……”

“好了,不說這些,破壞心情。”白謙慎默默她的腦袋,又是一番叮囑,“你這樣的,雖然不是涉密部門的研究員,到底是尖端行業,加上是軍人家屬,也有可能被盯上,成為策反目标。”

“啊?”他這可是吓壞她了。

看她一副花容失色的模樣,白謙慎都笑了,不跟她鬧了:“保持警惕心就好,不過,也不需要太過緊張。畢竟,這種倒黴事兒,一百年也不見得輪到你頭上。”

她這才松了口氣。

看她這副小模樣,他就笑了,低下頭,捧起她一邊臉,似乎想要親吻她。

年輕男人的氣息,就這樣慢慢貼近,像一張密不透風的網,籠罩住她。

芷荞慢慢紅了臉,只略略推搡了一下,就沒躲閃了。

窗外秋意沁涼,室內一片春景。

……

白謙慎高升了,出去一趟,回來時,肩上就多了一條杠。

這幾天,出門碰到熟人,要是見他穿了軍制,他們都會跟他打個招呼,說道一下。

相比于興奮的他們,他自己倒是榮辱不驚,一副意料中的表情。芷荞私底下偷偷看他的表情,想瞅出點兒什麽。

結果,看着看着他就笑了,伸手在她額頭撣了一下:“看什麽看,小丫頭?”

彼時,兩個人并肩坐在門口的臺階上,望着院子裏滿園的秋景紅葉,臉上都是笑意。

不過,芷荞在開心之餘,眼中還有些許驚訝:“都是爹生媽養的,你怎麽就這麽厲害呢?”

這馬屁拍的——

白謙慎笑,掃她一眼:“不是我聰明,也不是你笨,是你太懶。”

“我哪裏懶?”她不服氣,瞪他。

白謙慎的手高高揚起,作勢要抽她,吓得她一縮脖子。

結果,他高高揚起,卻是輕輕放下,放在了她的腦袋上,摸了摸:“我要調去西山那邊了,頭一年很重要,還要參加幹部培訓,不能回來。這段時間,你自己照顧好自己。”

芷荞有點不舍,望着他,嘟起嘴巴:“那你可要快點回來呀。”

“嗯。”

“我會想你的。”

“傻瓜。”他把她的腦袋按在膝蓋上,揉了揉,過了會兒,忽然“咦”了聲,“荞荞,你怎麽有頭皮屑啊?”

“有嗎?”

“有。”他說,“是不是又懶得洗頭了?”

“才沒有!你怎麽老把我想成這樣?哥,我不是小孩子了。”

白謙慎的聲音裏含着笑:“旁人我肯定放心,至于你嘛——我要是不在,指不定怎麽偷懶呢。”

“喂喂喂!”

“你喊破喉嚨也沒用。”

芷荞笑得不可遏制,笑完後,仰頭跟他笑:“哥,工作要認真哦。記住了,不能玩手機。”

“你以為我是你啊?”

芷荞皺皺鼻子,繼續跟他侃:“反正你記住了,不準玩手機。要是被處分了,以後誰給我撐腰?我可是指望着你這條金大腿過後半輩子呢。”

“你滿腦子,就這種混吃等死的想法?”

芷荞跟他做鬼臉,一副你看不慣我又不能奈我何的模樣。

白謙慎确實是無可奈何,笑得眉眼彎彎。

他眼神清澈,眼底自帶一股篤定和自信的味道。所以,笑起來也格外迷人。

只是,笑的時候也總是有幾分憂郁。

芷荞伸出手,想撫平他的眉宇:“幹嘛老是不開心?”

他捉了她的手,對她笑笑:“有嗎?”

她翻了他一眼:“別以為我年紀小就好糊弄,我都看出來了。就沒見你有什麽時候是開開心心的,總是心事重重的樣子。”

他挑了挑眉,身子微微後仰,雙臂就撐住了臺階。

不置可否。

芷荞說:“幹嘛不開心啊?你條件這麽好,首先,父親是軍區總司令,你呢,是司令公子,多少人眼饞哪。你一出生,起步就比別人高,腦袋瓜兒又聰明,長得又這麽好看……”

“我這麽好?”他笑看她。

芷荞沒多想,點頭:“不然咱大院裏怎麽有那麽多女生喜歡你?”

“咱大院也有很多男生喜歡你啊。”

“那怎麽能一樣?”說起這個,她就洩了氣,“你是金玉其外,鑽石其內,裏外一致。我呢,是金玉其外敗絮其中,只能靠這副皮囊糊弄人了,哎。”

她說得他都笑了,愛憐地揉了揉她的腦袋,心裏無限柔情:“哪有這樣貶低自己的?”

“不然呢?”

“在我眼裏,我們荞荞是最好的。”他低頭看着她,按了一下她的腦袋。

芷荞望着他:“雖然知道,此話安慰成分居多,但我姑且當真的了。人生在世的,開心一天是一天嘛,做人不能太清楚了。”

白謙慎訝然。

記憶裏,這個小丫頭總是玩世不恭,一副不谙世事的模樣。這樣看來,其實她不是不懂,只是不想太過于深究。

這樣,确實過得輕松。

……

傍晚。

餐桌上的氣氛很古怪。

白霈岑向來嚴肅,白家又是軍人家庭,向來奉行“食不言寝不語”。白霈岑不開口,其餘人也就不開口。

想起之前她和白謙慎的事情,芷荞覺得有些忐忑,沒吃幾口就放下了筷子。

“我吃飽了,你們慢用。”

說完,作勢要起身——

白霈岑給她夾了一只雞腿:“多吃點兒,你這麽瘦。”

芷荞看了他一眼。

司令已經人過中年,雖然精神依然矍铄,身體健壯,但到底不如從前,兩鬓斑白,眉宇間也有了疲态。

她應了聲,乖乖坐下。

白霈岑雖然嚴肅,對她卻是很好的。

“再吃一點。”白謙慎笑了笑,又給她夾了些青椒肉絲,“我記得你愛吃這個。”

“謝謝大哥。”

在白霈岑的低氣壓下,也就只有白謙慎能這麽旁若無人,神情自若了。

白霈岑這時說:“聽說你準備調去西山那邊的指揮所?”

白謙慎神色平靜,慢條斯理地咽下嘴裏的菜,才道:“是的,我已經跟部長說過了。”

“啪”的一聲,白霈岑把筷子拍在了桌上:“侯鄒亮就任由你這麽胡鬧?你知道多少人想進你待的這地方嗎?好好個參謀你不當,要去作戰隊裏蹚渾水?你知道,你容叔就是這麽……”

話到這裏截然而止。

白霈岑看向芷荞。

小姑娘神色如常,只是,捏着筷子的手稍稍握緊了。

他自然地轉了話題:“首都中央軍校畢業,又是趙友亮的得意門生,十年不到就升了上校,你前途大好,何必去折騰這些?”

白謙慎頓了頓,才說:“我不想總是走在你的陰影裏。”

白霈岑愕然。

白謙慎擡起頭,望着他:“別人提起白謙慎,總是說,華北軍區總司令的大公子,首都中央軍校畢業,X派嫡系,天子門生……可誰人知道白謙慎?”

白霈岑皺了皺眉:“這件事,你跟你老師商量過嗎?”

白謙慎說:“西山駐地的行動部,雖然這些年人才凋零,但瘦死的駱駝比馬大,還是駐京的王牌行動部隊。而且,職位空閑,相比于人滿為患的指揮所,我想,更适合我。”

他停頓了一下,微微一笑,“而且,父親,我已經提交調職文書了。”

“什麽?”白霈岑愣住了。萬萬沒想到,這個一向文質彬彬的兒子敢先斬後奏。

相比于叛逆乖戾的二兒子,這個大兒子從小就乖順,成績優異,當年以711的高分考入首都中央軍校,又以各項第一的成績畢業,一畢業就進了人人擠破頭都進不去的一部特別調查局的指揮所……

一路走來,他似乎都按着自己給他安排的軌跡在走,不愠不火,從不忤逆。

現在仔細想來,他不是不叛逆,只是把這些鋒芒都藏在了骨子裏,不像二兒子那樣虛張聲勢,做沒有把握的事情。

而一旦決定什麽,就斷然決定,不給他任何反駁的機會。

這個看似乖覺的兒子,才是最難搞的那個。

在他不知道的時候,已經脫離了他的掌控。

現在想起來,畢業時問他準備調去那兒,他沒有選自己的駐地,其實是已經早就打算好了後面的路。

現在,他又不在自己的部隊裏,就算他想把他怎麽樣,也無可奈何。

白霈岑既有些頹然,又有些欣慰。

半晌,他說:“你長大了,我也不好幹涉,自己決定的事,不要後悔。”

白謙慎笑得溫文:“謝謝父親。”

一頓飯,終于在各人各懷心事下吃完了。

出門前,芷荞跑出來送他:“大哥,你一定會成功的!”她目光純粹,透着毫不掩飾的真誠。

白謙慎笑了,朝外面走去:“承你吉言。”

“哥,要早點回來看我啊——”芷荞跟他揮手。

他揚手沖她擺了擺,頭都沒回,大步離開,示意她別送了。

因為白謙慎的忽然調職,他跟她的事兒算是有了一個緩沖期。

白霈岑也沒有在家裏多提,似乎是在思考。

芷荞也暗暗舒了口氣,他前腳剛走,她後腳就滾回了學院。

一年後。

容芷荞做完實驗,擡手把實驗室的燈關了。

楊曦在外面催促她:“你快點兒行不行?都等你一刻鐘了。一會兒去晚了,沈遇那厮又要比比個不停了。”

芷荞連忙收拾好東西跑出來,不住作揖:“對不住對不住,下次一定快點。”

“磨磨蹭蹭的,嘴裏說着抱歉,可壓根就沒改過。”

“差不多得了你,給我留點兒面子。”

楊曦嘿嘿一笑,摟住她的纖腰:“好在脾氣是真的好,墨跡一點嘛,也就勉勉強強接受了。”

兩人多年好友,開個小玩笑也是無傷大雅。

芷荞哼一聲,佯裝生氣,嘴角卻彎彎的,眼睛裏都是笑意。

楊曦羨慕地說:“我要有你一半漂亮就好了,不至于研究生院那麽多師兄師弟,沒一個喜歡我的。難道我要光棍到畢業?”

芷荞說:“你性子收斂一點,好好打扮一下,可是個大美女,怎麽會沒有人喜歡你?”

“你可得了吧你,又哄我!我算是看出來了,只要我站在你旁邊,壓根就沒人會注意到我。”

“那你跟我絕交吧。”

“啊呸!”楊曦啐她,死死拽住她纖細的胳膊,“絕交是不可能絕交的,你可是我的金大腿,日常請客包飯,逢年過節還有禮物若幹。跟你絕交?我傻了吧。”

整個研究生院,誰不知道容芷荞有錢啊。

出了名的土豪二代。

更誇張的是,每天放學,還有穿着便衣的保镖來接她回家,疑是警衛。

看那京A開頭的白牌照,一般人哪裏敢上前搭讪她。

剛來研究生院學習的時候,壓根沒人敢接近她,只在遠處觀望。

但是慢慢的,相處起來,卻發現她這人還可以,沒有一般富二代官二代那些不良習氣。

不過,因為性格原因,她跟其他人沒有什麽深交。

好在還有楊曦這個高中時就過來的朋友。

“話說,沈遇這兩年的生意越做越大了啊。當年,他在咱們學校的成績可是常年倒數第一的啊。”楊曦咂舌。

芷荞說:“他就不是塊讀書的料,經商倒挺有天賦。”

楊曦說:“這就叫天生我材必有用,上帝給你關了一扇窗還關了門,那必然要給你留個狗洞。”

芷荞沒忍住,笑出來,斜眼看她:“有種你當沈小少的面說,他非得給掐死你不可。”

楊曦縮了縮脖子,心有餘悸。

當年海澱一帶高校的第一校霸,空司大院扛把子,這可絕對不是浪得虛名的。

而且,這厮賊沒風度,甭管男的女的,只要看不順眼,就要收拾你。整個空司大院的年輕一輩,也就白靳能治他。

想起白靳,楊曦也是感慨:“你二哥是不是從首都中央軍校畢業了啊?”

芷荞:“拜托,這都多少年前的事情了。”

楊曦:“他現在在哪兒幹活啊?”

芷荞得意:“之前是衛戍一區。”

“我靠,大內侍衛啊。”

“還不是,放以前,頂多是宿衛紫禁城外面的。挑上了中警局,那才是大內侍衛了。”

“挑上了?我之前聽說他被調到中海培訓去了呀。”

“你消息倒是靈通。”芷荞有點得意,衛戍一師的,在整個衛戍師都是王牌師,他又是最出色的那一批。那次中南海挑警衛,他的希望本來就是最大的,加上各項成績出色,一下子就被選中了。”

“牛逼,你們家都牛逼。”楊曦豎起大拇指,“你呢,你們那一屆的理科狀元,現在還是京大醫學研究生院的學生,李教授的關門弟子。”

關鍵是,她姥爺還是楊教授。

程以安走後,芷荞就沒了導師,楊教授就給她通了關系,換了個更加資深的導師。

像他們這些讀研的,除非是特殊的系,很少有集體授課的了,平時就跟着導師一塊兒做項目。

這樣才能學點東西。

選擇導師也是門技術活,運氣好,能學到很多,運氣不好,碰到不負責任的,別說項目了,大半年過去,連導師的面兒都沒見過。

芷荞的導師是楊教授,這種事情就不可能發生了。

每次做項目,還都拉着她第一個,什麽好事都緊着她。

這怎麽能不叫人羨慕?

簡直就是開挂的人生啊。

……

北京的三四環很堵,不是一般的堵。

尤其是海澱這一塊。

這個點兒,開一分鐘堵三分鐘。好不容易等到綠燈,芷荞慢了一步,讓前頭的車插了過去,他們呢,又堵在了高架下。

楊曦都快瘋了:“我真是服了你了了,你動作能不能快一點啊?”

芷荞緊張地操着方向盤,說:“我這個月12分已經扣光了,姐姐,要不你來開?”

她這麽說,楊曦又犯怵了:“別了吧,我還沒考駕照。”

“那你就別說話。”

“呦呦呦,還跟我能起來了?”

一路打打鬧鬧,終于到了杏園。

這地方不好停車,附近也沒停車場,一溜兒都紮店門口。能不能搶到位置,全憑運氣和技巧。

芷荞車技不好,停了好久都沒停進去。

後來,還是沈遇出來,接過車鑰匙幫她停了。

“神仙姐姐什麽都好,就是車技爛。”他笑嘻嘻地打趣。

他們也算不打不相識了,芷荞笑。

楊曦摸着胳膊:“你以為演武俠片呢?還神仙姐姐。”

沈遇跟人怼,什麽時候輸過,當下就杠過去:“那當然了,像你這樣的,‘姐’這個字我是真出不了口。”

沈遇上下掃她一眼,“就是喊阿姨,也有點唯心主義啊。”

楊曦炸了,要跟他拼命。

芷荞攔住她,一路把她拖進門裏。

包廂裏還有一人,聽到動靜也回過頭來,揚起眉毛:“好久不見啊,小懶貓。”

一年多不見,白靳還是跟以前一樣英朗。兩人小時候不對付,可這些年過去了,現在想想,那些小龃龉壓根就不算什麽。

“嗨。”她跟他招手,在原地坐下。

沈遇翻着菜單,點了十幾個菜。

楊曦就要跟他杠:“吃得下嗎?”

沈遇頭都沒擡:“有你在,怎麽可能吃不下?”

“沈老三,我跟你拼了!”

看他們兩個活寶鬧來鬧去的,芷荞跟白靳對視一眼,都笑了。

吃完飯出來,都傍晚了。白靳說:“我搭沈遇的車來的,就跟你一道回去吧。”

芷荞腳步一停,回頭看他,他黑白分明的眼睛也望着她。這才确定,他就是在跟她說話呢。

她遲疑了一下:“我不回大院。”

白靳怔了一下,挑了挑眉:“那你去哪兒?”

眉宇間有些挑釁的味道。

從見面到現在,他都太平和了,芷荞一度有些恍然,現在才有些以前熟悉的味道。

果然啊,人沒那麽容易改。

沈遇跟他們道了別,把不安分的楊曦也拉上了車。芷荞揮手,讓他開慢點,回頭又看向白靳。

“瞧什麽呢,小懶貓?”他單手插兜,笑望着她,眉宇間磊落分明。

他跟年少時一樣,待她自然,似乎,那時在蘇州被他撞破的窘境,只是她的錯覺。

很難得的,她沒跟他杠,嘆了口氣,認真地說:“大家都長大了呀,光陰荏苒,歲月匆匆。”

“酸的牙都快掉了。”白靳笑。

嘴裏這麽說,眼睛裏卻帶着寵溺的笑,拿卸下的武裝帶拍一下她的肩膀:“走吧。”長腿一跨就上了車。

她剛剛這邊感慨完,臉上郁色一掃而空,笑嘻嘻跟了上去。

坐上副駕座。

系好安全帶——

“駕——”

白靳橫她一眼,嗤笑:“真當我是你的馬啊?”

她有點讪,不做聲。

白靳也笑了,笑得随和、淡然。

回到大院,正好是下午兩點。

白家,這會兒門口的草坪上卻停了兩輛車,第一輛倒算了,第二輛停得非常霸道,車身才呈現斜45度,一車占了兩個位。

白靳沒辦法,只好停在了隔壁院門口。

下來時,他還朝那車掃一眼,淡淡道:“大哥這司機的車,停的真是好。”

芷荞深以為然,點點頭說:“跟他這人一樣,表面上斯文,實際上橫行霸道。”說完還自以為幽默地笑了笑,笑得很得意。

白靳看她一眼,提起唇角,眼睛裏都是訝然,有些刮目相看的味道。

她被他看得不好意思了,又有些心虛,偷偷朝四周看:“大哥應該不可能聽到吧?”

說來也巧了,白謙慎正好跟霍南齊并肩走出來,話沒說兩句,就聽到了她大逆不道的這一句——

“那真是要讓你失望了,我耳朵還沒聾呢,聽得清清楚楚。白謙慎表面上斯文,實際上橫行霸道。”

白謙慎呵了一聲,擡手撫平了肩頭金色的禮帶,“你是這個意思吧?”

芷荞背對着他,心跳無比快,說不清是害怕呢,還是窘迫呢,還是別的……總之是五味雜陳。

半晌,她硬着頭皮轉過去,認命地垂着頭,喊了聲:

“大哥。”

……

顧惜晚出去了,飯桌上,就三個人。

芷荞低頭扒飯,吃得格外安靜。

白靳給她夾菜:“瘦的都沒形了,跟紙片兒似的,多吃點兒。”

明明是關心她,說出的話,卻跟損她似的。

芷荞把肉送進嘴裏,照吃不誤,卻又暗暗瞪他一眼。

白靳當沒看見,慢條斯理地吃着自己碗裏的東西。

“多吃點兒,缺哪兒補哪。”他又給她碗裏夾了塊雞胸。

芷荞這下是真的氣壞了,在底下踹了他一腳。

白靳臉上終于有了笑意,撩起一邊眼簾,瞅着她,壞笑:“難道我說錯了?”

她捂着胸口強調:“C了!哪裏小了?”

白靳哈哈大笑。

白謙慎向來平靜的面孔,也有了一絲變化,噙着笑,給她夾了塊蘆筍:“別聽阿靳的,愛吃蔬菜就吃吧。”

芷荞吃着蘆筍,弱弱說:“其實我不喜歡吃蔬菜。”

白靳作出納罕的表情:“那你還長這麽瘦?這不浪費糧食嗎?”

知道他故意調侃自己,芷荞有點氣,但想着肯定吵不過他,只能道:“不跟你一般見識。”

吵不過,還不能不跟他吵嗎?

越是跟他吵,越是中了他的下懷。

一頓飯終于吃完了。

芷荞放下筷子,起身說:“大哥,我吃完了,我出去走走。”

剛要離座,就聽見白謙慎說:“等一下,我跟你一起去。”

她要離開的腳步一頓,有點遲疑地望向他。

白謙慎沒看他,低頭撥了一下碗裏的蘆筍,動作斯文,手指修長。可是,不知怎麽,她心跳就快了,如小鹿亂撞。

半晌,她舔了一下嘴唇:“……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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