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chapter44
莊娉婷和番茄一路亡命狂奔, 總算是逃離了背後殺氣滿滿的視線。轉過拐角, 兩人喘息着貼在牆邊, 對視一眼,都從對方眼中看到了沸騰的激動火苗。
想要尖叫,又不敢開口, 莊娉婷勾勾手指示意番茄靠近些,在他湊過來後,閃電般急速出手, 擰住他的右耳!
番茄下意識痛呼,一聲“嗷”叫了半句又生猛地噎了回去,頓時嗆得肺都要炸了。他瞪着不甚明顯的小眼睛,一邊捂着嘴連連咳嗽, 一邊強烈譴責:“你幹什麽!”
“沒事, 老娘知道這不是夢,但還是走一下常規流程,證實一下。”莊娉婷眉開眼笑,嘴角幾乎咧到耳根。
她哪裏還端得住女神的架子,傻瓜一樣哼哧哼哧笑了半天,突然像是慢半拍一樣反應過來, 驚道:“不對啊番茄, 那是個男的!”
番茄揉着自己的耳朵,沒好氣地回道:“是啊, 男的,還是個游戲NPC!”
莊娉婷有點恍惚:“那老大豈不是……彎了?”
她抱着胳膊尋思了一陣, 腦回路清奇地轉了幾個彎,突然又放松地笑了一聲:“男的就男的吧,這麽想想也挺刺激的。反正這年頭穿裙子的也不一定是姑娘,就像剛剛那朵小白蓮……”
她瞥了一眼番茄,繼續道:“掏出來說不定比你大。”
番茄:“……”
怎麽感覺老大談個戀愛,受刺激最大的反而是這姑娘?
他剛想嘲諷幾句,腦海中突然又想起幾件事,表情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苦了起來。
“婷姐啊,”番茄臉上肥肉皺成好幾沓,凄苦道,“你有沒有想到一個問題?”
“如果老大表白沒成,一定覺得是我們打攪的,那我們就死定了。”
“如果老大表白成了,等副本結束,小兩口隔着次元壁,痛失所愛的老大哪能有什麽好臉色?”
他越說越愁,短小的眉頭一抖一抖,仿佛已經預見了晨星凄苦的未來。
莊娉婷:“……”好像有點道理哦。
那怎麽辦?
兩人思索不出什麽好的計策,決定得過且過——至少先解決第一種可能,速度退散,與可能發怒的老大保持安全距離。
一拍即合,兩人速度開溜。
番茄決定再去找幾個男生聊聊,此時已經到了放學時間,應該會有很多人聚集在男生寝室樓。
莊娉婷則決定去機房——鄭悅交給她的那串網址,她打算看看究竟有什麽貓膩。
機房在第二教學樓的負一樓,白熾燈光線很亮,但也許是地勢的原因,莊娉婷走在樓梯和長廊上,總感覺背後陰風岑岑。
但老大與美男激吻的畫面在她腦海中反複閃回,莫名其妙地使人熱血沸騰,那些微涼的風無法使她心緒平靜,遂沒有引起莊娉婷的注意。
她一路踩着啪嗒啪嗒的高跟鞋,“咯吱”一聲推開木門,無人的機房安靜得可怕,像個杳無人跡的荒原區。
但想想也正常,莊娉婷心想,一個美術類院校,有機房就不錯了,還指望學生天天泡在這兒?
反正人人都有筆記本,打游戲撸碟都窩在宿舍,沒人會成天往機房跑。
嘴裏哼着不成曲調的歌,莊娉婷随便挑了個位置坐下,帶上耳機,輸入網址。
網速有些慢,淡藍色圓圈在屏幕中央旋轉了上百圈,屏幕終于給了幾分薄面,熒光一閃,蹦出一個視頻鏈接。
莊娉婷剛要點開視頻,機房大門卻突然發出一聲脆響,有人走了進來。她摘下耳機探起頭,看清來人後頓時一愣:“披薩?”
披薩抱着本厚書,身材在黯淡的燈光映照下顯得格外矮小,看見莊娉婷,他臉色也有幾分驚訝,但很快又恢複了往常那般平靜的死人臉,只淡淡地喚了一聲:“婷姐。”
“我還奇怪你去哪了呢。”莊娉婷微微後仰,整個人倚在轉椅柔軟的椅背上,翹着二郎腿,神神秘秘道,“你看見老大了嗎?”
披薩十分老實,一板一眼地回答:“是老大讓我來的。”
聞言,莊娉婷立即将腿放了下來,擺出一副正襟危坐的模樣,嚴肅道:“老大約會結束了?他臉色怎麽樣?有沒有提到我和番茄?”
“約會?”披薩表情茫然,“沒……沒有?我們就查了工具室,在石膏像上找到了點線索,然後老大突然起身跑走了,臨走前讓我去查查這個網址。”
說着他遞過來一張紙,上面塗滿了顏料,镂空處隐約可見是幾個字母的輪廓,但字跡模糊,很難辨認。
警報解除。
莊娉婷頓時又懶散下來,腳跟搖搖晃晃支着地,操縱着轉椅來回旋轉。她仰面舉着那張紙,對着燈光看了半天,說:“完全看不清啊,你這是拓印的嗎?”
“對。”披薩應道。
“照着這個輪廓猜……倒是有點像鄭悅給我的那個。”莊娉婷比對着自己的網址對了片刻,發現其中幾個稍顯清晰的字母都可以對上,數目也一致。
“不管了,先跟我一起看這個吧。”她放下紙,揉揉有些酸的眼睛,“這麽說,你是從工具室出來就跟老大分開了?”
披薩點點頭。
莊娉婷半眯縫着眼睛,細長的眉彎出漂亮的弧度,嘻嘻笑道:“你個呆瓜,怎麽不跟着老大追過去?知不知道,你錯過了本年度最佳大戲!”
“狗血與雞血齊飛,槽點共長天一色!”
披薩:“???”
面對着一雙充滿疑惑的眼睛,滿腹八卦的莊娉婷感受到了無與倫比的成就感。
還好知道正事要緊,她一邊拉着披薩在旁邊坐下,繼續點開視頻,一邊眉開眼笑地說:“先把這個看完,等會兒我再跟你講。”
……
與此同時,遠在食堂後面的簡陋花園裏,紀晨和邵斐并肩而行。
小路蜿蜒曲折,很多地方過于狹窄,僅能容一人通過,每當這時,并肩的兩人便難免會擠到彼此,有時是衣袖相互摩擦,有時手背輕觸,撩起一片熾熱的溫度。
邵斐木着臉,不想說話,紀晨也就陪着他裝傻。他不覺得這花園簡陋,只覺得有身邊的青年在,眼前簡直山美水美花團錦簇。
尤其是四處遍布的刺柏,紀晨樂呵呵地想,那鮮綠的小刺多可愛啊,刺到手背上又酸又癢多好啊——簡直提供了絕佳的理由,讓自己時不時接着躲避的名義,拉拉小手,勾勾細腰,美滋滋。
此時已經傍晚,天邊的晚霞一點點蔓延,直到大半個天空都染上濃豔的橙紅色。太陽從遙遠的地平線緩緩滾落,幾片高樓阻擋了視線,只能看到淡淡的圓弧。
最後的陽光從背面投來,兩人的影子并肩排布在路面上,一眼望去甚是親密。
邵斐悶頭走路,腳下鵝卵石鋪就的小路一開始有些硌腳,走長了反而按摩穴道,助人放松心神。
他一直在頭疼自己的馬甲究竟掉了還是沒掉。
邵斐實在想不通,而這事想不明白不行,畢竟掉馬有掉馬的手段,沒掉有沒掉的方法,不搞清楚,他不知道自己該以何面目與紀晨相處。他眼眸微阖,沉澱心神,正打算将這個副本裏的事情捋一捋,分析下情況。
但這個計劃很快被打斷了。無他,只因旁邊的紀晨樂呵呵地哼起了小曲。
這是邵斐第一次聽紀晨唱歌。不,不算唱歌,只是些不連貫的曲調,男人卻憑着驚人的本能,将每一個音都串到了奇怪的調上,偏偏他自己毫無意識,輕快的調子越哼越響。
邵斐忍受不了這種魔音貫耳,那些跑調的音符把他的思路攪得一團糟。他無可奈何地出言打斷,同時試探地問道:“孔晨同學,我們是不是在哪裏見過?”
紀晨正擡手将一串“仙人指路”式狂野生長的枝丫按回去,聞言哈哈笑了兩聲,繼而爽快道:“沒啊,沒見過。”
邵斐:“……”
那你笑什麽?
他一籌莫展地蹙着眉,努力端起一個教授的口吻,語重心長道:“你怎麽能對才見了幾次面的男人表白呢?”
紀晨依舊是一副不以為然的模樣,輕飄飄道:“還能咋地,一見鐘情呗。”
幾天不見,這人睜眼說瞎話的本事顯然見長,邵斐心中萬般無奈,他摘下眼鏡,從襯衣口袋中抽出一塊細布,輕輕擦拭鏡片,慢慢斟酌着語言。
“同學,不要這麽倉促。”他說,“喜歡一個人是一輩子的事,你要慎重思考,而且……”
後半截話飄散在了風裏,邵斐嗓音慢慢低了下去,旁邊的紀晨正轉過臉似笑非笑地望着他,眼神中卻泛着絲絲涼意。
“原來教授你也知道,喜歡是一輩子的事啊。”
男人每個字咬得極重,他的眼眸有些黯淡,眼角微微下垂,隐隐露出些受傷的表情。邵斐心裏一下子就軟了下來,原本想好的拒絕的話在口中兜兜轉轉,卻再難吐露半個字。
那是對“孔晨”說的話。
但眼前這個人是紀晨。邵斐定定地注視着紀晨,心中突然湧起一絲強烈的直覺——他什麽都知道。
但他不說。
他在等我坦白,等我一份解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