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2)
出清脆的聲音,目光冷厲。
紫玉現是男裝打扮,錦袍玉帶,頭頂白玉冠束着墨發如雲,玉質光潤稱着少年眉眼如畫,像水墨暈染的山水畫般鮮活明亮。此時“他”雙唇微抿,黑白分明的眸子透着冷意,眉間有不耐之色,反而更添風流姿态,直叫那錦衣男子看癡了。
“哼,猥瑣男。”顏炳炳惡狠狠的發聲,話說難道昱王要來個英雄救美,突然好激動腫麽辦。
“小公子,莫要急呀,相逢即是有緣,陪哥哥喝幾杯如何”猥瑣男不為所動,反而靠近過來色眯眯地想要摸紫玉的手。
我去,原來是個男女通吃的,放開我家阿玉,顏炳炳掃了掃四周想移個東西砸過去。
嘭!顏炳炳循聲望去,目瞪口呆。
紫玉公主坐在原位淡定的玩着茶杯,而剛剛還色眯眯的猥瑣男倒在地上,身體痛苦的縮在一起。所以是她家阿玉發威了嗎,嗚嗚~(>_<)~,女神這麽厲害還給不給別人留發揮空間了。
“少爺,少爺,啊 ! ”撲過去圍着那猥瑣男一堆侍從中突然發出一聲尖叫,一個侍從踉跄後退,目光驚恐。
卻見那猥瑣男面色青白,一動不動,竟是副死人模樣。
探了探他的鼻息,又扒開他的眼皮看了看瞳孔,氣息全無,瞳孔放大,确認死亡狀态。紫玉眉頭緊皺,她的一腳雖然用力,但并沒有踢中要害,她也有意克制力度,只是想給他個教訓罷了絕不會致死。此人表面并無中毒跡象,剛剛撞門而入時她感覺到他氣息平穩,應無心疾氣虛之症。且他衣着華麗,行事乖張,應是權貴富家子弟,在家中怕也是頗為受寵,如此猝死,必引起一場麻煩。如今她家身份敏感,最忌招惹麻煩,此人突然出現猝死在她面前,僅僅是個偶然嗎
房間中已經亂起來了,有人驚慌失措的喊叫,死人了!死人了!走廊裏也擠着一些好奇眺望的人群。那幾個侍從面上流露出絕望與驚恐,他們慢慢靠攏正蹲在屍體旁的紫玉,想要抓住“他”,又忌憚似的不敢上前,只是死死圍着,生怕“他”逃跑了。有個侍從跌跌撞撞跑了出去,大概是要回府報信
顏炳炳又驚又急,不知所措。
“出什麽事兒了”,這時,一個威嚴的聲音從走廊外響起,走進來一個中年男子,他一身藏青色常服,肩膀寬闊,膚色白淨,卧蠶眉下是一雙堅毅敏銳的眼睛,眼角邊延伸的紋絡透露出些許滄桑。
“是太守大人,太守大人來了!”人群中有人驚呼。
天青色的幕簾垂下,擋住了午後刺人的日光,也隔絕了那些混亂尖叫,只有馬蹄踏擊地面的噠噠聲萦繞耳畔。
“大人為何不問”紫玉微微直了直身子,淡淡開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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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子又知道什麽”林攜微微一笑,目光清明。
“他之死非我所為,亦非偶然。”
言罷,紫玉從對方眼中看到一絲嚴肅,心下明了,那人身份果然不簡單。
顏炳炳坐在馬車上,拿眼瞧着車中相對而坐的兩個人,二人皆是面色平靜,看不出什麽。顏炳炳有些摸不着頭腦,剛剛在悅來樓那太守分明是識得紫玉的樣子,偏還要将紫玉帶回審問,如今兩人沒頭沒腦的說了兩句便閉口了,所以到底信了還是沒信呢 !
…………
下了馬車,紫玉擡眼瞧了瞧頂上一長方形牌匾黑底金字題着“廣陵府衙”,左右兩邊黑漆柱子上寫着一副對聯
“看階前草綠苔青無非生意,
聽窗外鵑啼鵲噪恐有冤民”
左右有石獅一對。進了大門,越過儀門,遙遙便見大堂內公案上方“正大光明”四個大字躍入眼簾,堂前柱上又有對聯曰:
“為政戒貪貪利貪貪名亦貪,勿鹜聲華忘政事;
養廉惟儉儉已儉儉人非儉,還從寬大保廉隅。”
顏炳炳暗暗咋舌,果然氣派威嚴。她不由心中惴惴,暗自思忖要帶她們到哪兒去。似是感受到顏炳炳的不安,因有旁人在,紫玉不便開口,只用眼神安慰顏炳炳,示意她不要擔心。顏炳炳心中微暖,暗自在心裏譴責了一下自己,死過一次的人還淡定不起來。
他們拐過大堂,又走了些許彎折小路,遠遠瞧見內堂門廳的房檐掩映在花樹枝影間。待至走進,才瞧見那花廳裏還站着一人。
他背身而立,身量颀長,一襲玄色長袍,外面罩着黑色銀線繡雲紋紗袍,銀線上光影流轉,風拂衣袍,兩相映襯,頗為飄逸,發冠以一墨玉簪固定,又給人以堅毅利落之感。他靜靜站在那兒,卻如青松翠竹,挺拔昂然,又如皎質美玉,光華凜然。
驀地回首,一時四目相對,天地似是靜默一般,所有光影徘徊,凡塵熙攘皆是遠去,像一場煙花綻放,灼亮有緣人的眸子。等了這麽久,我們還是相遇。
他,深邃的眼眸中神色翻湧,驚喜,無措,慚愧,震驚,沉痛,堅定,各種情感交織聚成一個漩渦般令人不由想要沉溺。
她,璀璨如星辰般的眸子透着冷靜,淡然,還帶着些許疑惑。
她望着他的眼睛是純粹而陌生的,這個認知讓他心驚。他迫切的想要從她的眼中看到點別的什麽,哪怕是當初戰場相逢的冰冷不屑,然而,只是一汪平靜。所以,相逢已是陌路了麽
明明只有幾秒,顏炳炳卻覺得那份對視仿佛跨越了時光。哪怕是她都禁不住屏着呼吸,斑駁的枝影斜斜在庭院鋪展,細小的微粒在陽光中浮動,顏炳炳有種一切正好的感覺。
紫玉偏了偏頭,錯開眼睛,而那雙深邃的眸子仍是直直盯着她,她有種被人窺視的不自在,心中難得生起羞惱之意,幹脆冷冷的瞪視回去。
看在莫蕭昱卻是覺得伊人眼波流轉,頗為嬌憨。他微微錯開了目光,眼中卻帶上一抹笑意和懷念,她便是這樣面上清冷骨子裏卻是個倔強不拘的。
林攜低咳兩聲打斷了兩人“眉來眼去”,
“昱王殿下遠道而來,下官有失遠迎,慚愧慚愧”
“林大人多禮了”微微回神,莫蕭昱淡淡開口,面上複是一片淡漠,看不出喜怒。
紫玉琥珀色的眸子劃過一絲了然,怪不得他似有熟悉之感,大概從前有過幾面之緣吧。如果顏炳炳知道了紫玉心中所想,肯定會忍不住吐槽,何止幾面之緣啊,你們都百年修得共枕眠過了!!!
不過此時的正顏炳炳一臉懵逼的看着“嫌疑人”紫玉姑娘和前夫君昱王殿下以及一臉我很嚴肅的太守大人拐進書房,呃,密談。這樣真的好嗎,人與人之間的信任怎麽可以這麽容易呢?
作者有話要說: 我寫,我寫,我寫寫寫。(?≧?≦)
好溫暖的樣子
☆、李然之
廣陵城位于江南富庶之地,人傑地靈,前朝大儒曾于此授學,一度成為天下文人向往之地。後來前朝覆滅,三國并立,征伐頻繁,學風漸衰。及至本朝,廣陵本地留餘衆多隐世家,他們大多延襲先輩遺訓,一心治學,不問世事。也有部分世家令子弟讀書致仕,以求繁榮宗族。
廣陵李家是一個頗為特殊的存在,前朝時廣陵李家一族可謂顯赫,曾出過多位大儒,朝中大多官員皆出自李門,雖歷代無人出仕,其影響力卻是不容小觑,,甚至出過一位貴妃,據說當年盛寵無極,可惜膝下無子,否則當初前朝皇族怕會出一位有李氏血脈的帝王了。
大約因着明白盛極必衰的道理,李氏一族先輩于繁盛時選擇隐沒,不出仕,不講學,如此兩代,果然前朝覆滅之際免于牽連,根基得存。
後李氏子孫竟是選擇從商,契着時機到也發展為頗有名氣的儒商。到了如今李氏家主李然之這一代,李氏兄弟齊心合力,多年經營,李家一躍成為廣陵首富。
唯一的缺憾便是李家子孫不旺,至上一代只餘兄弟二人,其中弟弟李遠之又是個癡情的,一生只娶一妻,其妻逝後八載亦也去世,僅留下一子名曰源風。而哥哥也就是如今李氏家主李然之雖然妻妾無數,多年膝下卻也只有一子名源真。
“沒錯,死在悅來樓的那位錦衣男子便是李然之獨子李源真。”開口的是鹦鹉君,他的聲音出奇的平靜,沒有戲谑,只是在陳述,然而顏炳炳總覺得有些異樣,只是那感覺太輕,她并未在意。
她懶洋洋的坐在院子裏的花架上,略略懸空的腿一晃一晃的,暖暖的陽光照在她身上,她心裏出奇的放松。
“你倒是自在”鹦鹉君抖了抖陽光下閃閃發光的綠毛。
顏炳炳沒有說話,屋子裏他們的低語窸窸窣窣傳到耳中。
“李家這一輩不知如何竟出了李源真這般的廢物,文采不同,偏好惹是生非,尋花問柳,不知所以。竟全然不似李然之那個老狐貍。”林攜道。
“也未可知”莫蕭昱淡淡開口。紫玉擡眼望了他一眼,卻不想他也在看他,一時對視,兩人皆從對方眼中看到了未了之意。李家勢大,樹大招風,若要長久,便不可鋒芒過盛。李源真所為,若非藏拙,便可能是李然之故意教養,意在養成平庸守成後輩,如今看只怕是過猶不及了。
紫玉坐在一方花幾上,狀似無意把玩着腰間的挂飾,将她的所知亦是緩緩道來。待聽到李源真調戲紫玉的場景時,莫蕭昱眼中迸出冷意,仿若數九寒天下尖銳的冰刀,冷厲刺人。
“李源真一死,李然之這一脈算是絕後了,他怕是不會善罷甘休,就是不知這幕後之人想這把火引到哪兒了”林攜目光轉向窗外,眸色深沉,“風要起了”
花廳,李然之坐在一把雞翅木無聯幫棍文椅上,神色穆然,一雙略帶渾濁的眼睛中糅雜着悲傷茫然狠厲還有更深的難以名狀的複雜情緒,黑壓壓向人撲過來,縮在黑白夾雜的胡須中間的嘴唇輕不可見地顫抖着。
顏炳炳看着他的身子仿佛陷在椅子一般,顯得頹老而壓抑。她突然有點同情這個老人,無論于多麽堅強的人失去至親都是難以承受之痛,而這,她是懂的。死亡總是突如其來,我們知道它終會到來,卻又偏偏選擇遺忘,總覺得時間還早,風景好美,駐足駐足,狂熱追逐,直到驟然跌入死神的口袋,才記起最簡單的幸福已在追逐欲望不休間甩在角落,再也尋不回。
如今,瞧着吧,這份痛苦将化為最尖銳無畏淬滿□□的利箭向着這悲劇的締造者刺去。它已無所畏懼,即使傷害到無辜者也在所不惜。
驀地,他緩緩擡起頭,一雙犀利的眸子像捕獵的鷹一般在三人間巡視,最後緊緊鎖在紫玉身上。
“就是你 !”他低哼一聲,“敢問這位姑娘喬扮成如此模樣害我兒性命所為何”
紫玉面色平靜,不語。
“莫非姑娘是不敢自報家門了嗎”
“墨雲山莊洛紫玉,令郎之死怕是大有文章,老先生還是不要輕易下定論的好。”紫玉對上他的目光,不閃不躲,無驚無懼。
李然之霍然站起來,一只手顫顫巍巍的扶着座椅把,另一只枯黃如老樹皮的手帶着怒意的指向紫玉,大拇指上的玉扳指在明亮處顯出詭異的綠,“這天下誰不知那兆國公主早已是個死人了!我不管你是誰,今日都要為我兒償命!”
“身為堂堂李家家主,李公未免太過獨斷了些吧。”莫蕭昱上前一步,若有若無擋在二人之間。紫玉掃了他一眼,這個男人以近乎平淡無瀾的聲音開口,仿佛只是在陳述一個事實,卻帶有令人無法回避的氣勢。他的動作可以防止受到李然之的突然攻擊,卻又顧慮着她的自尊沒有全然将她納入保護圈。而這一系列動作又仿佛下意識一般自然流暢,紫玉心下微暖之時又不禁懷疑,他為何能如此精确地判斷她的心思對于一個或許稱得上是陌生的人這番作為怕是過了吧?難道她與他還有什麽別的淵源?
在三人初進花廳時李然之雖不識莫蕭昱,心中已是一凜,他絕非尋常權貴子弟,林攜為一方太守卻隐隐以他為尊,且他身上那種淡漠又富有威懾力的氣勢乃是久居上位之人所特有的。故在質問紫玉之時他雖怒極卻也暗暗觀察,看他無動于衷原以為他并未有庇護之意,不想……
然而若是放過此人,他決咽不下這口氣。心中思忖,李然之眼中露出一絲精明,他作出一副似是惱羞成怒的樣子,道:
“即使如此,老夫并不想為難他人,只是害我兒的兇手絕不能放過,你口口聲聲說事有蹊跷,七日之內你若能找出兇手,那便與爾無關,你可敢”
“有何不敢”
“那若是不能呢?”
“任你處置”
滿意的一笑,李然之攏了攏袖口,那便如此了,還望太守大人作證。林攜微微颔首,方正的面龐略過一絲苦笑。
“等等,即是如此,為方便查找線索,令郎屍身還是待在官衙為好。”紫玉轉了轉頭
李然之渾濁犀利的眸子刺了過來,半晌,
“好,那老夫便靜候了”說罷,拂袖而去。
作者有話要說: 感覺曬曬太陽,看看風景,內心好寧靜啊。
彡(-ω-;)彡
☆、夜話
是夜,紫玉倚在客房的側塌上翻一本游記,桌前燭火搖曳,給整個她的面容染上柔和的光澤,窗外的樹影在糊着窗紗的福壽窗棂上搖曳。
顏炳炳自覺今日所見所聞真算是驚心動魄,不過總是兩個人又遇見了。所以在這麽一個暖風柔柔,花香醉人的夜晚兩個人把酒對月,談談人生聊聊理想,不是增進感情的絕佳時機嗎?嘿嘿,紅娘行動第一招開始!
顏炳炳故作苦臉可憐兮兮的看着紫玉,最後紫玉不堪顏炳炳在她耳邊碎碎叨,從什麽好奇府衙的夜景到感覺她若看不到此生抱憾,她腦門一抽,便也答應了。
她們沿着院內的石子路散步,往花園走去。月色如水,映的庭院空澈明淨,所有美好與不美好都模糊在暗影中。
突然顏炳炳腦中警鈴大作,是真的鈴響哦,顏炳炳知道這是昱王靠近的暗號。作為一個合格的閨蜜兼紅娘此時應該做什麽呢?立馬走開給他們騰出二人空間,對于顏炳炳而言這還不夠,當然還要給他們創造一個浪漫的邂逅地點和時間。顏炳炳是這樣想的也是這樣做的,于是昱王和紫玉在波光粼粼水潺潺,綠蔭垂柳風微醺的湖邊小亭不期而遇了。
莫蕭昱沒想到會遇到紫玉,又或者說其實他是希望遇到她的,若不然怎麽會下意識的向她的居處附近走。
今晚的她很美,大約因着她已經準備入眠,所以此時她并未像白日般束着男子的發髻,而是簡單的挽了幾個結,用一條絲帶束着。白淨秀麗的面龐被朦胧的月光鍍上一層聖潔的光澤,微風拂着她的長發,帶來一股若有若無的清香。有幾縷發絲調皮的來回舞動,撓的他心裏癢癢的,他忍不住想抓住其中一縷發絲放在鼻尖輕嗅,那一定很香,他想他醉了,不是因為這風景,而是因為陪他看風景的人。
莫蕭昱覺得心裏有蓬勃的情感想要吐露,這感覺壓在他心裏逼迫他發聲
“今晚,月色真美”他聽到了自己的聲音。
什麽,紫玉明顯一愣,不由啞然,所以這人面無表情的盯着她半天,又一本正經的說了這麽一句話是想幹嘛?
看着她望着他,他感覺耳朵忍不住的發燙,幸好天黑,她應該看不到他發紅的耳根吧,她總是能抓住他害羞時的反應,想到這,莫蕭昱心中一黯,深邃如星辰的眸子蒙上一層灰翳,如今她已不知道了吧。
莫蕭昱想起暗衛帶來的消息,望着她澄澈清冷的眸子,心中不免惆悵氣悶,原來如今的她記憶裏已不曾有他,原來如今念念不忘的只有他。
紫玉愈發覺得莫名其妙,她能感到他周身的氣壓低迷下來混着一抹惆悵,這感覺很淡仿佛一直壓抑着若有若無,從他的臉上根本看不出什麽,但她偏偏就明白,他在難過。
又是那種熟悉感,紫玉想,她還是決定說出自己的困惑。
“你,,我們可曾見過”
莫蕭昱望着她姣好的面容帶着一絲困惑和試探,他知道她想問的不止這些。對于一個素未謀面的“陌生人”他的表現太過熟稔。他深邃的眸色翻湧着不知名的情緒,良久,他故作平靜的開口:
“你的兄長托我照顧你”
紫玉覺得有些意外,倒不是因為兄長知曉她行蹤一事,她此番出行便知兄長必派人暗自保護。真正讓她意外的是昱王竟與兄長交好,這層關系讓她驚訝之餘倒也釋然,如此便說得通了。
與此同時,遠在南江的錦風公子拿着淘給自家媳婦的新玩意兒很沒形象的打了個噴嚏,他驚了一詫,心道這春夜寒涼,可別凍着他家親親媳婦才好。想罷趕快去看他家親親媳婦了,顧不得晚風吹的他衣擺飄鼓,直教人道一聲我來了又去了不帶走一片雲彩。
“原來如此,紫玉多謝王爺今日相助”
“哥哥”
“啊”
“阿玉一直喚本王哥哥的”莫蕭昱低低地說。
饒是鎮定如紫玉,此時也覺得頭上天雷滾滾,有一種要暴起的感覺。“哥哥”還“阿玉”,紫玉只想問一句,我們有那麽熟嗎?!就算她失憶了,她還是她呀,她絕對想象不出自己從前會這般喚一個人。然而她狐疑的瞄了一下莫蕭昱那一本正經,深沉冷峻的臉,也不像啊。見他的目光轉了過來,紫玉按下心中的紛想,開口道,
“我哥…兄長想是應該告訴王爺了,這次昏迷醒後前塵往事我已忘了大半,如今生活于我而言便是新的開始,王爺既與我兄長交好,又長于紫玉,不如便以大哥相稱如何”
莫蕭昱的眸子閃動了一瞬,“好”,無人看見在說話時他的唇間劃過一抹淺笑。他知她的性子必不會聽從他的說法,而自己又是曾有助于她且“與她兄長交好”,她也不會拂了自己的面子,最好的做法便是折中,如今這正是他想要的結果。況且昔日床帏之間情動之時他也逼她喊過幾聲哥哥的,也不算純然欺騙。她想要新的開始,他願意陪伴,但他并不希望她将他的定位定的這麽疏離客套,首先是尋一個合适的身份正大光明的陪在她身邊,然後是從各個方面拉近兩人的距離,比如從稱謂開始。
“莫大哥,今日之事你怎麽看”
他們在湖邊一個四面開放的小亭坐定,紫玉把玩着石桌上的棋子,漫不經心地問。
“李然之此人倒還有一番背景,他與朝中左相關系緊密。李家祖上曾經桃李滿天下,這左相陶延的曾祖父曾拜于李門,陶延少時游學也曾暫居于廣陵李家,遍閱李家藏書。天下雖已一統,各方勢力仍然盤結,三年時間今上已統控了軍隊勢力,朝中左派勢力已是式微。左相陶延屬左派主力,他一直暗中聯系兆國舊餘,暗自形成朝中反對勢力,阻礙今上推行新政。他還與前朝邪教聖子教有聯系,奈何他根基深厚,一時抓不到确切把柄而已。我來此地便是奉命調查聖子教的。”莫蕭昱觀察着桌上的殘局,拾起一顆黑子,落子之時緩緩道,“不過,也只是甕中之鼈罷了,只欠一個時機而已。”紫玉看向盤中棋時,一棋落定,,原本糾纏不休的僵局已是明朗,白子一擊而敗,滿盤皆輸。擡眸,二人俱是從對方眼中看到隐隐的興奮和勢在必得之意。
一片黑雲散開,被遮擋的月露出圓潤的面龐,月光透過薄薄的霧汽折射在湖面上,無數跳躍的水珠含着光彙聚成流淌翻湧的水波,奔着未知的路擴散擴散直至潛入更深的水層。
作者有話要說: 深夜一笑\\(???0??)?////閃亮登場
☆、名妓海棠
“如何?”林攜立在官衙停屍房前,望着正驗屍的幾位仵作。李然之雖然同意将屍身置于官署,卻不願其放在停屍房內,于是林攜便令人在停屍房附近整理了一間屋子作為屍身暫放地。
幾個仵作圍着李源風屍身做了一番檢查後,立起身來,行了個禮,為首一個老仵作先開了口,“大人,小的無能,并未查出死者死因。死者腹部有輕微淤青,應是外力撞擊所至,但未傷及髒器,手心處有些擦傷,應是倒地時摩擦地面所致。除此之外,死者全身無其他外傷,面色亦非中毒之象,小的已用銀針檢測死者口腔,喉部及腹部皆未發現□□痕跡。”
紫玉眉頭微蹙,如此難道果真是場意外不,最沒有破綻的死亡往往最可疑。
停屍房這邊沒有消息,只能先從別處下手了。紫玉回想昨日在悅來樓的點點滴滴,是不是有何處遺漏了,猛的,她靈光一閃,那李源真昨日撞門之時口中念着一個女子的名字,似是叫海棠。
複是一身男裝打扮的紫玉信步進了一家“酒”樓。樓上挂着的牌匾分明是“花滿樓”三個大字,牌匾四周還特別豔氣的用粉色絲帶環繞。
沒錯,花滿樓便是這廣陵城第一大青樓。據李源真的小厮供述昨日他們隐約聽着李源真是要去悅來樓赴花滿樓海棠姑娘的邀約。為何是隐約呢,昨日随李源真去悅來樓的貼身小厮都已被李然之杖斃了。這個消息還是顏炳炳扮鬼吓出來的。
要說這李家的大少爺癡迷于一個青樓歌妓的是在廣陵城可真不算個秘密。這李家大少可是幾乎夜夜揮金只為買海棠姑娘一曲一笑一回眸。奈何伊人無情,這海棠姑娘卻是個眼界高的,而李源真年紀輕輕便已有三房妾室,通房更是無數,這海棠姑娘無論如何是看不上的,所以不管這李家大少如何讨好,她也只是淡淡的。偏偏李家大少似是偏愛她這性情,仍然窮追不舍。
一個自命清高的青樓名妓會私約一個她瞧不上的風流少爺無論真相如何,這都頗為奇怪,或許案情的突破就在這裏。
進了門,一股脂粉味伴着女人的嬌笑鋪面而來,四面高臺上有女子在彈奏琵琶,她們皆蒙着面紗,曼妙的身姿在輕薄的衣紗下若隐若現,露出一雙雙妙目盈盈含情媚眼如絲纏繞挑逗着樓下的看客,直叫一些人酥了骨子。
世間亂象,貪嗔□□。望着這些醜态百出的男人,紫玉的神情愈發冷淡,出了這門,他們又成了道貌岸然的正人君子模樣,用那些所謂禮義廉恥束縛女子,真是不知所謂。世人常道,世間好兒郎,當建功立業,兒女情長,反為人不齒;世間好女子,當相夫教子,賢良淑德,從一而終。生在天皇貴胄之家,她從來知道這世間本無公平可言,人情淡薄,真情難覓,如她哥哥這般弱水三千只取一瓢的又有幾個她慶幸自己活的清醒,她知道人之一世當追尋什麽,她也明白正是這傾斜的社會賦予的特權讓她有能力比別的女子活的更自在。她從不是聖人,她能努力改變的,只有她自己的人生。
顏炳炳并不知紫玉心中思緒翻騰,她只看到我們的紫玉姑娘望着這青樓景象面上無波無瀾,着實淡定。所以,這會是一個古代貴族公主看見青樓的正确打開方式嗎,作為一個現代少女她都有那麽一丢丢尴尬,古人的腦回路果然不容易理解啊。
“哎呦喂,這位公子可是頭一次來吧,喜歡什麽樣的,花媽媽給你找~,不是我吹,我這兒的姑娘可是個個水靈……”一個老鸨模樣的女子已經拖着肥乎乎的身子擠在紫玉面前,面乎乎的臉上展露出浮誇的笑容,臉上的肥肉一抖一抖的,一雙眼睛雷達似得在紫玉身上掃來掃去,然後像撿到金元寶似的雙目放光。
顏炳炳默,呃,這是古代老鸨的正确的打開方式,長見識了。
紫玉不動聲色的避開她,作出一副感興趣的樣子問到“聽說有位海棠姑娘長得是傾國傾城,嗯”
“哎呦喂,這位爺真是好眼光,可不是嘛,要我說我們這海棠姑娘那絕對是……”
“哎,停!”紫玉扇子一掃打斷了她的話頭,“那本公子就見見這個海棠了”
“哎,公子莫要急嘛,這海棠姑娘也是個招人喜歡的,等會她還會登臺表演,到時公子要是能拔得頭籌,便可與海棠單獨相處了。”
“這樣也不行嗎”紫玉不動聲色的抽出幾張銀票把玩着。那老鸨頓時雙眼放光,口中仍道“公子您是知道這規矩的”。“不如告訴我海棠姑娘的閨房,本公子也好先一睹芳容啊,嗯”那老鸨似是猶豫幾秒便笑着應了。
“炳炳你先入內探聽”紫玉叮囑道。
顏炳炳比了個放心的手勢,然後毅然決然,毫無留念的呃大搖大擺從門上穿過去了。
顏炳炳首先看到的是一串珠簾,珠簾上的珠子似是感知到有人靠近,微微晃動着,發出輕快細微的聲響。房間很靜,一扇門隔絕了外面的絲竹煩擾,靡靡之音。隔着珠簾顏炳炳看見梳妝臺上擺着一個橢圓的嵌木銅鏡,桌上卻沒有妝匣。顏炳炳的目光在內室掃了一圈,無人,圓桌後面的窗子卻是半開着的,窗外沉沉墨色湧入,黯淡了燭光。
顏炳炳還未動作,一股勁力突然用力将她向後扯。不過一晃之間,顏炳炳就到了紫玉面前,所以她們剛才是超過最大不離範圍了嗎,那麽昱王也在這兒是什麽狀況,而且還……
時間回到一刻鐘前,在顏炳炳入門後,紫玉便倚在廊前扶欄上狀似專注的觀望樓下大廳的歌妓吟唱,暗中觀察着過往人群。
紫玉餘光瞄到那海棠房間對面那間房房門緊閉,想着剛剛靠近似乎也沒聽見有聲音。紫玉心下有些懷疑,狀似無意的在廊間踱着步子靠近,沒成想那門裏突然伸出一只大手将她拽了進去。紫玉大驚,腳下剛要動作,耳邊響起一個低沉略帶磁性的聲音“是我” ,順勢放松了禁锢她的力度。
紫玉這才穩了穩心神,擡眸便撞進對方深邃專注的鳳目中,漆黑如墨的瞳孔似是醞釀着漩渦般想要将人心神吸入,紫玉這才覺得剛剛他說話時噴灑的熱氣在臉頰一側皮膚彌漫滲透,讓她莫名不自在起來,好在他及時放開了她。
望着伊人微微發紅卻強自鎮定的面龐,莫蕭昱心中湧起一種微微的竊喜感,她并不排斥自己的靠近,也許她還尚不自知,但這便足夠了。他感覺到掌心空落落的,還餘留着她的體溫,心中略略不舍,要是再多一會兒就好了,他們好久沒有這般親近過了。但他知道只能如此,當她與他四目相對時,他能看到她那澄澈清冷的眸子中倒映着自己的影子,他恍然間覺得似乎她滿心滿眼都盛滿了他,也只有他,整個胸膛被一種滿足塞得滿滿的,他幾乎忍不住想親吻她,擁抱她。僅存的理智告訴他,他不能,她望着他也僅僅是望着他而已。
紫玉手微微劃過屋子中央的一把圓桌,打量着房間問“莫大哥,你……”突然一個疾風般的身影卷來将她拽到一邊,以身子将她掩在懷裏。與此同時,一股冷鋒在她耳畔擦過,穿透挂在壁上的燈罩嵌入柱中,罩中的蠟燭折成兩半,燭火已滅。
作者有話要說: 現在開始進入存稿定發模式,DuangDuang咚
☆、再出發
昏暗的房間,靠的很近的一對璧人,略不自然的神色,顏炳炳覺得暢想一下都太浪費良辰美景了。
紫玉見她來了微微向她使了眼色,顏炳炳會意,搖了搖頭,又作出一副我先溜了的姿勢便也沒看紫玉的表情就貓着腰竄出門去了。
心知她有所誤會,紫玉也未再多說,柱上的镖身還閃着幽幽的金屬光澤,映着兩人的眼裏也鍍上一層冷意。
兩道黑影刷刷出現半跪在地上,雙手握劍抱拳,“屬下無能,護駕來遲。”
“情況如何?”莫蕭昱淡淡地問。
“本她已受傷,突有人相助,讓她逃了。”
他揮揮手,“讓人盯緊那邊”,那人影應了一聲便隐去了。
“聖子教,倒是越發猖狂了”莫蕭昱拔下柱上的飛镖把玩着目光帶寒。
“那海棠”
“朝中所埋暗探密告她與聖子教之人來往密切,今日本想來試探一二,不想她竟提前察覺,卻是跑了。”知她所指,莫蕭昱緩緩道來。
“我本懷疑李源真之死與這海棠有些關聯,如今看來倒與聖子教也有些幹系了。”紫玉挑挑眉。
“今日這趟倒也不是全無收獲,這樣看來李源真會到悅來樓是有人故意引導的了,可是對方的目的是什麽?”
她到悅來樓應當屬于偶然,縱使有人知曉她的身份也知曉她到了廣陵城,也無法确定她一定會去那家酒樓,會選那個包間。而她到悅來樓是因為炳炳,炳炳絕無可能是早有預料,除了她沒有其他人知道炳炳的存在,那麽就排除針對她的可能。那麽這幕後之人若要布這麽一個局,會針對誰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