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門口的聲音只持續了幾分鐘就停了。
蘇陌在床上躺了半個多小時, 翻來覆去怎麽也睡不着。
滿腦子都是關門前林安安略帶不解和無辜的眼神。
又過了十幾分鐘, 蘇陌似乎聽到門外有人說話的聲音。
蘇陌幾乎沒有猶豫，從床上坐了起來。
何嬸半夜起來上廁所，出門發現二樓走廊上的燈亮着，心想着應該是兩個孩子忘了關, 正準備上樓去關燈，走到一半，發現林安安抱着膝蓋蹲在蘇陌的房門外, 一動不動, 好像是睡着了。
“安安，你怎麽不回房去睡呀？”何嬸拍了拍林安安的肩膀，怕吵到蘇陌，還特地壓低了聲音。
林安安維持着原先的姿勢，擡起頭, 一雙眼睛紅紅的：“何嬸。”
“怎麽哭了？”何嬸心疼地看着她。
這大半夜的, 她哪裏都不去，蹲在蘇陌的房門外，何嬸不用想就知道是怎麽一回事了。
“是不是和小陌吵架了？”
林安安搖頭：“沒有。”
“那怎麽……”何嬸不明白。
林安安把下巴擱在膝蓋上，聲音悶悶的：“他生我的氣了。”
那不就是在吵架嘛！
何嬸是看着這兩個孩子長大的，知道他們兩個人的關系好, 就算鬧了再大的別扭，過兩天也就沒事了。
何嬸勸林安安：“這都快十二點了，你先去睡覺，小陌那麽疼你, 何嬸給你保證，明早你醒來他就不氣了。”
林安安還是搖頭：“我睡不着。”
“那你也不能在這裏坐一晚上啊。”何嬸着急地說。
現在這天氣，一天比一天冷，尤其是晚上，在走廊裏坐一夜，肯定會生病的。
林安安性子倔，何嬸勸不動她，正打算敲蘇陌的房門，把他喊出來，想不到才敲了一下，門就從裏面打開了。
蘇陌先看到了何嬸，轉而才發現蹲在地上的林安安。
聽到開門聲，她仰起臉看他。
可憐兮兮的。
像一只被主人抛棄了的小寵物，無依無靠地淪落在街頭。
蘇陌心裏一揪。
何嬸見他出來了，連忙問他：“小陌啊，你和安安到底怎麽了，她說你生她的氣了，我怎麽勸她也不肯回去睡覺，非要坐在門口等你。你說你們剛才回來的時候還好好的，這才多久，怎麽了啊？”
林安安默默地把臉轉回去。
“我們沒事。”蘇陌抿着唇，沉聲說，“何嬸，你先去休息吧。”
何嬸看看蘇陌，又低頭看看林安安，嘆了口氣，轉身，一步三回頭地下樓了。
樓下傳來輕微的關門聲。
蘇陌挪了一下腳。
下一秒，他的睡褲就被人攥住。
小小的手，力氣不大，卻攥得很緊。
蘇陌沉默地看着林安安。
他不說話，林安安也不說話。
兩個人就這麽僵持着。
林安安心裏委屈極了。
她的物理成績不好，他又不是不知道。
以前他也給她講過試卷，她一樣聽不懂，随便賣個萌就糊弄過去了。
憑什麽今天他要發那麽大的脾氣？
而且她都已經認錯了，他還不理她，讓她在外面等了那麽久。
不就是通過了個物理競賽的初試嘛，有什麽了不起的！
林安安越想越覺得委屈。
出來了也不說話，既然他不想理他，那她以後也不理他了！
打定了主意，林安安攥着他褲子的手放開了。
手才松，就聽蘇陌開口：“起來吧。”
林安安下意識地就要站起來。
然而她剛剛在外面蹲了快一個小時，腿早就麻得沒知覺了。
突然一下子站起來，重心不穩，又跌回地上。
頓時所有的委屈和難過都爆發了，眼淚不争氣地流了下來。
林安安一邊哭一邊罵他：“你不是在生我的氣嘛，你不是這輩子都不理我了嘛，那你還出來幹什麽？你回去啊，你別管我，讓我一個人待在這裏，不要來煩我！你快點走，我不想看到你，再也不要看到你了……”
林安安哭得傷心欲絕，眼淚止不住地往下流。
她難過，卻不知道此時蘇陌的心裏比她更加難過。
她根本不明白他為什麽生氣。
等她罵完了，蘇陌蹲在她身邊，語氣裏帶了點無奈：“我什麽時候說過這輩子都不要理你了？”
林安安吸吸鼻子，偏過頭，不想看到他：“我敲了那麽久的門，你都不開，難道不就是這個意思嗎？”
“我沒有。”
林安安“哼”了一聲，還是拿後腦勺對着他。
蘇陌想把她從地上拉起來，一碰到她的手，掌心下冰涼的觸感讓他眼皮一跳。
這麽涼……
蘇陌皺了皺眉。
二話沒說，一只手穿過她的膝彎，一只手貼在她的後背上，把她抱了起來。
身體突然變輕，林安安吓了一跳。
幾乎是出于本能的，伸手環住了他的脖子。
“蘇……蘇陌。”
靠得他太近，林安安頓時忘記了哭，睜着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他，“你……你幹嘛呀？”
全然沒了剛才的氣勢。
蘇陌朝她淡淡一笑：“不是腿麻了嗎，我抱你去床上。”
蘇陌抱着林安安推開她的房門，走到床邊，将她放在床上。
蘇陌松了手，林安安卻沒有放，仍然摟着他的脖子，小心翼翼地問：“你還在生氣嗎？”
“沒有。”
蘇陌被他勾着直不起腰，少女的體香和沐浴露的清香傳入鼻間，讓他微微有些不習慣，“安安，先放手。”
林安安乖乖地放手，卻又怕他跑了似的，抓住他的衣袖。
蘇陌沒辦法，索性在她床沿上坐下。
林安安往他身邊挪了一點：“蘇陌，你剛才為什麽生氣？”
蘇陌反問她：“你說呢？”
林安安扁扁嘴，眼圈泛紅：“對不起，我太笨了，總是學不好物理。我不是不想學的，我就是聽不懂……”
蘇陌最見不得她哭，她一哭，他的心就跟着軟了。
最後一絲脾氣也消失殆盡。
蘇陌抽了張紙巾，一邊替她擦眼淚，一邊哄她：“安安，你聽我說，你一點都不笨，你很聰明。”
林安安眨巴着眼睛看他。
蘇陌繼續說：“你想想，你的文科成績那麽好，就說明你是可以學好的，怎麽可能理科就不行了呢？”
林安安搖搖頭，洩氣地說：“可是我真的不會。”
蘇陌安慰她：“你不是不會，你只是沒有用對方法。每個人學習的方法不一樣，學文科和學理科也不一樣，你不能用學文科的方法去學理科，理科光是靠死記硬背是不行的，還得知道其中的原理，這樣才比較容易掌握方法。”
“可我就是不知道原理呀……”林安安撇撇嘴。
蘇陌輕笑：“我教你好不好？你哪裏不會，告訴我。別擔心，就算是再基礎的，我都不會笑話你的，只要你問我，我都告訴你，好不好？”
林安安想說“好”，可是她有個疑問：“蘇陌，你為什麽一定要我學物理呀？”
蘇陌看着她問：“你不想和我一起上課嗎？”
林安安知道他說的高三的選科：“可是……我可以和你選其他兩門一樣的，就一門物理不一樣而已……也不要緊的吧。”
“那大學呢？和我上不一樣的大學，也不要緊嗎？”
林安安不明白他為什麽突然會這麽問。
她當然想和他在一起學校啊！
“蘇陌，你這句話是什麽意思？”
蘇陌溫柔地望着她，眼神認真而專注：“安安，我想和你一起上課，哪怕只是一節物理課。以後到了大學，就算我們學的是不一樣的專業，我也想和你在一個學校，你明白我的意思嗎？”
以她現在的成績，是絕對不可能和他考到一個學校的。
他可以在中考時為她任性一次，但是高考不行。
所以他才着急。
他們都已經高二了，下半學期就要選科了，可她現在這樣的物理成績，就算她想學，物理老師也不會同意的。
林安安呆呆地看着蘇陌。
蘇陌的意思，她好像懂，好像又不是很懂。
不是她不懂，她怕誤會了他的意思。
她怕他說的意思，并不是她想象中的那樣。
蘇陌沒等到她說話，拍拍她的手：“不早了，趕緊睡覺吧，明天還得上課呢。”
林安安趁機拉住他的手，聲音有點着急：“蘇陌，你倒是說清楚啊。”
哪有人說話只說一半的，存心讓她難受是不是？
“說清楚什麽？”蘇陌明知故問。
林安安哀怨地瞅他，好半晌，才壯了壯膽子，低下頭，小聲說：“你為什麽想和我在一個學校？”
“你覺得呢？”蘇陌故技重施。
“蘇陌！”林安安瞪他。
可是很快，她的眼角又慢慢地彎了起來。
蘇陌反握住她的手，微微用力，将她整個人帶到了懷裏。
撞到他胸膛的瞬間，林安安整個人都懵了，腦子更是一片空白。
下巴抵在他的肩上，她什麽都不想去想，也什麽都不想知道。
只想像現在這樣，一直一直地被他抱着。
“現在清楚了嗎？”蘇陌環着她的後背，低沉的嗓音在她耳邊輕輕響起。
林安安喜歡他，他一直都知道，只不過他假裝沒發現。
白宇陽在他耳邊嘀咕了那麽多年“林安安是他的小媳婦兒”，他也不可能假裝一點都不知道。
有些事情瞞得了別人，卻總是瞞不住自己。
他要是對她一點感覺也沒有，怎麽可能會對她那麽好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