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章 陌上故人來

“好啊!”馬躍悠二話不說答應道。

蕭炎極是歡喜,看得出來一天心情都很好,王婆子默默地看着。

這天之後,馬躍悠與蕭炎一起找地方,找上等的種馬,并且高價從走貨的商人手中買下了一匹天價的野馬,如火如荼的開始了他們的小鎮養馬生活。

轉眼又是一年過去,剛剛開年,蕭炎又忙起來了,大部分的時間都不在家裏。

“總算忙過了這段時間!”這天夜裏,馬躍悠揉着酸困的小腿一邊與王婆子閑聊。

“小姐也真是能忍,姑爺這般廢寝忘食的養馬,您倒是不生氣,還縱容着!”王婆子替馬躍悠鳴冤,一邊幫忙揉着她發腫了的小腿肚。

是的,馬躍悠懷孕了,現在已經三個月了。

草原的春天來得晚,這正月空氣冰渣子一樣的冷吹到人身上刺骨的痛,她一把老骨頭見天躲在屋裏都嫌屋裏的火不夠,小姐卻見天的往外跑,還張羅着要跟着姑爺進草原腹地,幸好被勸住了。

“他,在哪裏都想着他的軍隊!”蕭炎這麽拼命的養馬,大的原因便是在對戎國的戰争中他損失慘重,二來戎國的騎兵最強,哪怕是他的騎兵營對上都要退避三舍以避其鋒芒,是以,他比他想的要熱衷于養馬之事。

“小姐也莫灰心,我看他對你重視的很!”王婆子聽出了馬躍悠的自嘲,笑着道。這兩個人何嘗不是一種人,有什麽話都藏在心裏。

“這話倒是真的!”馬躍悠想着蕭炎最近對她的諸多限制,搖了搖頭,笑着道:“夜也深了,他怕是很晚才回來,鍋裏的水留着,嬸子也早去睡了。”

“不礙,我陪你說說話!”王婆子虛扶着馬躍悠坐到床邊,又回自己的屋裏取來針線,馬躍悠見她縫制的都是小衣,也知道是為孩子準備的,不由得摸了摸還不是太顯懷的肚子。

“改日嬸子也幫我剪個鞋樣子,我要做雙軟和的靴子。”馬躍悠斜靠在軟綿的棉被上,在她剛懷孕兩個月的時候,對着屋裏一輪的毛都過敏,每天噴嚏連連,蕭炎看不下去進了城裏一趟,将自家所有被褥都換成了棉花的。

“也給姑爺做一雙吧!”王婆子似随口說道,看馬躍悠臉上困倦,幫着鋪好被子,“小姐早些休息,明兒在家休息一天。”

“好!”馬躍悠何嘗不明白王婆子的心意。

不過還沒等王婆子替她畫好圖樣,蕭炎就派人送來了做好的鞋子,甚至棉質暖和的衣服,每日亦有源源不斷的新鮮菜肉躲過衆人的視線,按時按點的送到院裏。

“阿悠,我吵到你了麽?”

冰冷刺骨的風還沒吹進被窩,馬躍悠便被身邊的冷給凍醒來,看着胡子一大把的蕭炎眼裏的歉意,掀掀眼皮複又眯上眼睛。

“沒有,鍋裏準備了熱水,你去洗洗!”暖和暖和。

正解衣裳的蕭炎一愣,低頭聞了聞身上的味道,不動聲色的下床到側房裏洗浴,看來阿悠對他身上的味道極是不喜。

等蕭炎再回到床上的時候,馬躍悠已經側臉對着牆弓着身子熟睡了,拆開自己冰冷的被子,雖然炕很暖,一會兒便熱了,但蕭炎心裏說不出的艱澀,他一直都知道馬躍悠愛記仇,可是他沒想過她會記恨這般久,即便他們有了孩子,她都不願意原諒他曾經的輕忽。

三月中旬,草原的枯草慢慢變青的時候,馬躍悠微凸着肚子迎來了她的阿弟馬躍祥,這與他們分別足足已有六年多的時間,和馬躍祥一起來的卻有個出乎意料的人——長高許多,也越漸穩重文雅,隐隐間有幾分文人風骨的許昌林。

“阿姐!”十二歲的小蘿蔔風風火火撲着馬躍悠而來,蕭炎防備着生怕傷到了馬躍悠,只是等他沖來,看到自家阿姐腆着的肚子急忙剎住了,臉上的表情讓馬躍悠又想笑又想哭,馬躍悠笑了。

小蘿蔔這是邀寵失敗的失落麽!

“小蘿蔔都長高了,可阿姐怎看都還是小時候的樣子!”馬躍悠淺笑着上前,撫着小蘿蔔的發頂,眼裏的憐愛,讓一旁的蕭炎忍住嫉妒。

“阿姐,姐夫信裏說你懷了小侄子,小蘿蔔就忍不住了,要求了好久,姐夫這才答應,還邀請許大哥一起來見識見識草原風光!”小蘿蔔叽叽喳喳的聲音,似乎敲碎了大人之間的某些尴尬。

馬躍悠擡眼,看着不遠處走來的青衫男子,記憶裏那精致的眉眼越漸分明,記憶裏的大膽調皮被穩重取代。

眼前的男子眉目疏朗,俊逸非凡,隐隐透着一股儒雅的大家之氣,早已經不是那個會紅着臉不敢與她對視的少年郎了。

“有勞許公子了!”馬躍悠輕聲道,面上是一貫的溫和淺笑。

“不礙,這是屬下該做的事!”男子聽到馬躍悠的客氣,似乎腳步微頓,但在外人看來他臉上的笑話裏的恭敬都似過了些,對于他此時的身份而言。

“許先生過謙了,馬場和這裏都準備了房子,不知道先生喜歡住哪裏?”與不動聲色中蕭炎出手了。

許昌林聞言,環顧院子一周,拱了身子朝着蕭炎行禮後,道:“屬下覺得這院子甚好,便在這裏住吧!”

揚了揚眉,便對上蕭炎猛然射來的寒光。

“那樣也好,正好夫人最近喜歡聽故事,蕭某不才,還要先生費些心思!”蕭炎語重許多,話落,只覺腳背被人重重踩了一腳,轉頭,看向肇事者馬躍悠。

無奈,眼見着馬躍悠牽着小羅蔔進了屋。

“阿姐,小侄兒是不是也想聽故事,小蘿蔔知道很多故事,不如我講給小侄兒聽,好不好?阿姐,你這裏還種了韭菜,我們院子裏的韭菜都被我伺候的極好,已經長了一大片了,阿姐,我要吃餃子!”杵在院子裏的兩個男人還能聽到小蘿蔔叽喳。

“王爺好手段,讓屬下來不只是養馬這麽簡單吧!”許昌林往屋裏看了一眼,面色冷傲,坦然道。

“許先生知道就好!”有些人不是你能惦記的,做出一副深情不娶的樣子給誰看,他最讨厭酸腐文人這種惺惺作态。

許昌林淡笑,道:“屬下還未恭喜王爺,王妃有孕,只怕還不知道王爺盛京裏有一個紅顏知己正等着王爺您八擡大轎迎娶呢!”

“許昌林,你敢!”像是被人踩了尾巴的老虎,蕭炎眼中瞬時一片殺意。

“我有什麽不敢!”許昌林冷然直視着他的眼睛,沉聲道:“王爺橫刀奪愛,也要看守不守得住!莫不是只許州官放火,不許百姓點燈?”

聽完許昌林的話,蕭炎半響沉默,眸光幽暗的看着筆直進了正屋的高大背影。

他希望馬躍悠能夠正确處理和許昌林的關系,要不然,說不定他就會做出讓幾個人都不好過的事情來。

許昌林是來養馬的,他現在已經是鎮南王府的第一謀士,在他的帶動下鎮南王府的謀士現在都由王府出資,在所轄範圍內開班授課,許多人在當地有了一定的名聲,也漸漸形成了一些氣候,再加上皇權旁落,諸王割據,地方上自己選撥人才,給了一些寒門學子機會,這些人不為五鬥米折腰,但最喜歡結交有學識有地位的文人,也願意與這些人做朋友,或者引為至交。

而出生青城,作為有歷史記載,家譜傳承,三百年前曾經出過三朝宰相的許家這代的嫡出,許昌林俨然外貌學識都冉冉間成了這些人的首尊。

實話說,這也要歸功于他本人自身的努力。

蕭炎将許昌林的一切都看在眼裏。

他一直不明白,許昌林如今地位,為什麽還願意蟄伏在他手下,看馬躍悠今天極力隐藏的激動,他突然有些想笑。

他們,可不是心有靈犀的一對,偏偏卻被他給拆散了,但此間自己心裏的得意是怎麽回事?

“姑爺,勞煩您去街上買些新鮮肉食來!”王婆子看了許久,終于忍不住從廚房裏出來,朝着蕭炎遞過來一個竹籃。

蕭炎猛然回神。

王婆子急速往屋裏跑,即便是這樣她都記得蕭炎剛剛的眼神——那是心事被人看穿要殺人滅口的預兆。

蕭炎看她小腳蹒蹒卻飛奔如也,突然一笑,怎麽今兒人人都覺着他小肚雞腸!

晚飯上馬躍悠與小蘿蔔馬躍祥積極互動,蕭炎偶爾也與馬躍悠夾菜,甚至與許昌林小酌了幾輩,飯後許昌林在蕭炎與馬躍悠的隔壁住下。

卧室裏,馬躍悠笑盈盈的看着蕭炎。

“要我感謝你麽?”

蕭炎起來來抱着她。“不用,小祥也是我的弟弟。”

馬躍悠還是笑,“那我也應該感謝你的,畢竟許昌林已經不似原來的青澀。”慢悠悠的洗了臉,馬躍悠拉着鞋上炕。

蕭炎靜靜地看着她嘴角的輕諷。

“!”

“蕭炎,枉我曾經相信你,才告訴你!”馬躍悠斜躺在炕上背着身子輕飄飄說道。

蕭炎急步上前,沉聲道:“你把話說清楚,我怎麽你了,見了人你不是也很高興麽,怎麽,現在又怪我做錯了!”

只是任憑他怎麽想要吵架,馬躍悠都充耳不聞。

馬躍悠睡意迷蒙中想,蕭炎這個人真貪心,現在孩子有了她還能跑麽,又做這麽是為什麽?難道還真打算将她綁在身邊一輩子。

馬躍悠只這麽一想都覺得滲得慌。

“阿姐,你發什麽呆?等會兒我和先生要去馬場看馬,你去麽?”早飯時候,小蘿蔔興奮的叫嚣着,充分的展示着他的歡喜,十來歲的男孩子,正是好動的時候。

“我就不去了,你和先生去,中午早些回來,莫誤了飯時。”馬躍悠猛然擡頭恰捕捉到某人一閃而逝的眸光。

蕭炎卻不放過她,接道:“家裏的事情先放放,我們也去馬場吧,前兒你歡喜的那匹馬要下崽子了,我怕有個萬一,你也能幫上忙!”

飯後,蕭炎不由分說牽着她的手往馬場走去。

王婆子看着并排而行的兩個人,在她看來這兩個人是最般配了,就是個性都太強,小姐明顯有心結,姑爺看着簡單,可是身份擺在那裏,身邊的人說不定比小姐更麻煩。

“蕭炎,你覺着有意思麽?”馬躍悠挨近蕭炎的肩膀,低聲道。在別人看來,這兩口子正親昵的說悄悄話。

“我覺得很有意思,他就在身後看着我們,一想到這些我就覺得特有意思。”

馬躍悠沒想到他竟然說的這般明了,正正經經的睨了他一眼,反問:“蕭炎,就我們倆的身份而言,你不覺得你要求太高了?”

蕭炎擁緊她的腰身,貼着她的肩,似嘆息般說道:“我哪裏有什麽要求,你說私奔,我就私奔,你說喜歡種田我就随你種田,哪裏敢有什麽要求?”

“切!”馬躍悠恥笑一聲,他倒是話說的漂亮,但做的那些事,哪一件是真正因為她。

半響,又聽輕柔的女聲淡淡說道:“現在孩子也六個月了,我們會家生吧!”馬躍悠說的家,是益州的鎮南王府。

蕭炎聞言,眼睛一亮,突然想到什麽,又黯淡了下來,不慌不忙道:“不急,不急!”

馬躍悠想錘他,為了孩子的将來,怎麽也要名正言順,這般私奔出來生了,将來人家怎麽看待孩子!

“你不急,我急,你不回去,我一個人回去!”

蕭炎失笑,這倒是他沒想到的,明明生怕躲的不夠遠,現在為了孩子卻要急巴巴的回去,笑道:“你說的也有道理,我這就着人準備。”

許昌林看着前面全心信任依靠在男人懷裏的女子,心間突然泛起一陣陣心痛,六年沒見,幾千個日日夜夜,他從少年等到青年,只等來她在別人懷裏笑開顏。

這一趟回去,便成親吧!

馬躍悠埋首在他懷裏,細細的聽着身後的馬蹄得得得仿似敲在她的心裏,隐隐悸動,隐隐作痛。

馬場像是一座城堡坐落在一望無際的原野上,規模很大,蕭炎出手,怎麽可能只是玩玩而已,必定有他的高瞻遠矚在。

大門一開,成千上萬的馬在領頭白馬的帶領下疾馳而來,激起陣陣塵土。

蕭炎急牽馬缰,才制住了胯下馬兒的掙紮,馬躍悠被颠的胃裏難受,嗷的一口酸水傾瀉而下,蕭炎吓得急轉馬頭,躍上一個小山坡,立刻翻身下馬将人抱了下來。

“還好麽?”臉上帶着一抹自責,蕭炎解下随身的熱水袋喂了她幾口水。

“呵,沒事了!”緩了口氣,馬躍悠這才覺得胃裏舒服了些,只是回去生孩子的心越發堅決起來。

許昌林與小蘿蔔緊急追來,他們似乎沒想到馬躍悠懷孕會這麽吃力,小蘿蔔更吓得臉色蒼白,疾步圍上來,許昌林走了幾步,便停了下來,隔着三步的距離,靜靜地看着。

“阿姐,你怎麽樣?還難受麽!都怪姐夫要你來!”小蘿蔔皺着一張包子臉,臉色不善的看着小心伺候的男人。

“我沒事,小蘿蔔,怎麽跟人說話呢?”馬躍悠壓着胃裏的翻滾的難受,笑着道。

從小蘿蔔來,到現在她沒讓小蘿蔔喊他一聲姐夫,明明一件小小的事情就能透露出她真正的心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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