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小貓崽

第二日, 蓋因息扶黎接了聖旨,陛下下令着他繕養修護滿朝文武官翎事宜, 故而接下來, 他每日都要去工部署衙那邊點卯。

文武大臣的官翎,是朝臣身份的象征,按理當是每三年繕養修護一次。

繕養修護之時, 需将朝臣官翎上繳三日,這三日裏, 工部巧匠會對所有的官翎進行除塵上油,陰幹之後, 再行覆上一層薄薄的絲帛。

那絲帛透明如水,覆上後,不僅可以隔絕日常塵土,還很防水, 最大程度上延長官翎的使用壽命。

若無意外,官翎十年一換,若是在這十年內,官翎因意外而有損,需先上奏天聽,奏明損壞緣由,待查驗屬實後,再将官翎連同破損碎片一起交到工部。

此後, 還需到相關衙署領取臨時官牌, 如此才能出入朝堂。

待到十日後, 方可領取新的官翎,再還回臨時官牌。

距上一次繕養修護官翎才去兩年不到,只因息扶黎要正大光明地拿下郭清,讓他再無任何翻身的可能,才有目下這一差事。

息扶黎臨出府之前,還不忘提醒小姑娘:“兩只竹篾兔子,帶上棗泥山藥糕過去。”

小姑娘朝他噘嘴,輕輕地哼了哼。

大約巳時,小姑娘讓雀鳥送到翠竹林邊緣,她自個雙手提着食盒,跌跌撞撞往那一進的院子去。

青岩今日沒有出府采買,他特意在院門口等着小姑娘。

老遠見小姑娘慢吞吞地往這邊挪蹭,他臉上不自覺就帶出笑來。

他上前,接過小姑娘手裏的食盒:“姑娘客氣,您能來就好,不用帶什麽。”

酥酥應了聲:“是很好吃的糕糕,給越堯大哥的。”

青岩笑意更濃了:“姑娘想的真周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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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姑娘猶豫了下,沒能說是大黎黎讓準備的。

進了院子,息越堯腿上搭了薄毯子正在門牖邊等她。

男子面容蒼白,但眼瞳很亮,裏頭仿佛晃蕩着一池暖湯,脈脈溫暖,叫人忍不住想親近。

小姑娘噠噠跑過去,揚起小臉,很是活潑:“越堯大哥,今天能不能給酥酥編兩只小竹竹呀?”

說完,她又補充道:“酥酥帶了很好吃的糕糕哦。”

這當青岩将食盒裏的糕點擺出來,東西不多,也就一盤瑩白如玉的棗泥山藥糕。

那糕做成了五瓣梅花狀,中間一點去核的紅棗肉塑的花芯,再放上一小片翠綠的薄荷葉,光是瞧着都精致的舍不得下嘴。

青岩被驚喜了一下:“公子,是您最喜歡的山藥糕。”

息越堯一愣,他目光掠過那盤棗泥山藥糕,又看向一臉茫然無辜的小姑娘。

小姑娘沒覺得哪裏不對,她背着小手,一本正經的說:“酥酥也是喜歡的。”

息越堯微微一笑,他朝小姑娘招手,摸了摸她頂,輕聲問道:“酥酥怎麽知道我喜歡吃山藥糕?”

小姑娘搖頭,奶氣的道:“酥酥不知道呢,是大黎黎讓雀鳥姐姐準備的。”

聽聞這話,青岩心頭一慌:“姑娘,世子知道您來過這邊了?”

息越堯臉上的笑意也逐漸淡了,那雙鳳眸之中,星光緩緩暗淡下來,潛藏進深淵,不給任何人看。

小姑娘看着兩人,雖然不明白,但仍然敏感的察覺到氣氛不對。

她無措地逗了逗手指頭,小聲說:“大黎黎把小竹竹沒收了,酥酥沒告訴他哦,他自己知道的。”

青岩表情複雜,他也是想的簡單了,只以為小姑娘不提,世子自然不會知曉,可卻是忘了那竹篾兔子根本藏不住。

息越堯無所謂地擺了擺手:“沒有關系,一府之中,總不能他一輩子不見我,我也不一輩子不見他。”

這話出口,剩下的話就說的無比順暢了。

息越堯眯着鳳眸笑了聲:“我也想看看,這麽多年過去,他長的到底有多纨绔。”

青岩默默嘆息一聲:“吃山藥糕需要清茶,小的去燒水。”

息越堯帶着小姑娘到院落石桌邊,他确定石凳不涼,才抱小姑娘坐上去。

酥酥摸帕子出來,擦幹淨小手,适才挑選了最好看的一塊棗泥山藥糕放小碟子裏,推到息越堯面前。

“這塊越堯大哥用。”小姑娘小大人一樣,木着肉呼呼的小臉,自覺照顧起息越堯來。

息越堯只覺得好笑,也不拒絕,安然享受了小姑娘的照顧。

見對方先啃了糕點,小姑娘才捧着自個那塊,吧唧啃一小口。

甜滋滋、軟糯糯的味道在舌尖炸開,讓小姑娘滿足地眯起了眸子。

然,這一口才吃完,她忽的想起一件事,放下糕點,拍了拍手,又從懷裏摸出疊的四四方方的紙來。

“越堯大哥,酥酥會寫字了哦。”她說着,獻寶一般将那紙展開一抖。

白紙黑字,偌大的兩個歪歪扭扭的“姜阮”字體躍然紙上。

息越堯認真看了,然後贊道:“不錯,寫的很好,酥酥習字很有天分。”

小姑娘翹起嘴,嬌嬌的告狀:“可是大黎黎說酥酥寫的醜,都不表揚一下酥酥,酥酥會生氣的。”

息越堯笑了:“大黎黎的字是我教的,酥酥想不想看看大黎黎第一次寫的字是什麽模樣的?”

小姑娘黑眸一亮,連糕點都不用了:“要看,酥酥要看。”

不等青岩過來,息越堯便帶着小姑娘去了南廂小書房,小書房裏頭四處都是散落的書冊,雖稍有淩亂,但沒有半點灰塵,可見時常有人清理。

息越堯從腰上解下一把銅鎖:“拿這個打開那個暗屜,裏面有個小箱子,抱出來就是。”

小姑娘還是頭一回玩這些,就像是找尋寶藏,她好奇無比地拿着鑰匙,搗鼓半天打開暗屜,拖出了裏頭的紅木雕花小箱子。

箱子并不重,小姑娘能輕松抱起來,她甚至還舉着箱子歡呼了聲:“酥酥找到了。”

“嗯,酥酥真厲害。”息越堯毫不吝啬贊美。

小姑娘美滋滋地将小箱子交給息越堯,就見他撥動鎖片,打開箱子。

小姑娘踮起腳尖探頭去看,箱子裏頭零碎地裝着好些小玩意兒,都很舊,卻被細心的保管着。

息越堯索性撐着木輪椅扶手,席地而作,方便小姑娘。

“找到了,就是這個。”息越堯從箱子底泛出張泛黃的紙來,展開了能見上頭塗抹着黑乎乎的墨跡。

息越堯道:“酥酥應該沒學大黎黎的名字吧?看這個,這是個息字,這是扶,這是黎。”

擔心小姑娘看不明白,息越堯順勢夠手從書案上摸來筆墨,當場寫給小姑娘看。

兩相對比,息扶黎的字還真是鬼畫桃符,特別最後一個“黎”字,下半部分墨跡糊成一團,根本不算字的。

息越堯好笑的指着道:“這個黎字筆畫多,大黎黎寫不好,寫到一半的時候就開始哭鼻子,眼淚水落紙上,就跟墨跡糊成一團了。”

小姑娘開心地仰倒在青年身上,她揚起雙腳朝半空踢了踢:“大黎黎沒酥酥寫的好。”

“是的,他當時還了脾氣。”息越堯眉目間浮起懷念的神色。

姜酥酥對那小箱子無比的好奇,她蹲過去埋頭扒拉,每扒拉出一件東西,就問一句。

于是,整個小書房裏,就只聽青年溫潤含笑的聲音在說——

“那是大黎黎掉的第一顆牙齒……”

“哦,那個啊,是他做的第一詩,說是做來送給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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