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三十一）
唐建新預測的非常準确，十六日這天果然是晴空萬裏，豔陽灼灼。
傍晚，又大又圓的月亮老早就爬上了東山之頂，其皎皎光華将三個樊家堡映照的亮亮堂堂。孩童們被引誘的興奮難耐，晚飯也沒吃踏實，紛紛跑出家門呼朋引伴到大街上玩耍。
今天是星期六，到街上玩耍的孩子格外多。男孩一夥，女孩一夥，大家都在玩捉迷藏游戲；女孩們因膽小只在大街周圍活動，男孩們卻滿村裏亂跑亂竄。
唐大鵬早就被夏長龍約走了，唐小藕被迫留在家裏幫媽媽推磨（磨煎餅糊）。唐小藕一肚子的不情願因而心浮氣躁，時不時的踮起腳來朝擱在磨頂上的瓷盆裏張望，盆中的玉米糁好像被施了魔法一樣，總不見少。她盼着有人來，比如她三姑或經常來串門子的五奶奶等，她們來到肯定會把她替下來，那樣她就能自由自在的出去玩了。唐小藕沒有白盼，過了不長時間，她的三姑唐彩虹送家什來了。
雖然有明月朗照，唐小藕照樣不敢獨自前往大街。她站在大門外東張西望，等着有人路過時把她捎去。
等了半天終于等到一個人影兒打東邊過來，唐小藕認出是夏長贏。
當夏長贏走近時，唐小藕跑到他跟前用讨好的語氣問道：“你去哪兒啊？”
夏長贏瞥她一眼，“想幹啥？”
“不幹啥，随便問問。”
夏長贏“哼”一下表示不信，“找蘇青陽。”
“你是不是約他去大街上玩？！大鵬和長龍也去了！”
夏長贏不置是與否，反問道：“你怎麽不去？”
“我、我等會兒去。”
夏長贏嗤笑一聲，“不敢一個人去是真的！”
唐小藕有點惱火，“你就說你倆去不去吧？！”
夏長贏不作答，大搖大擺的走了，走到蘇家大門口時朝唐小藕抛來一句：“你等着！”
聞言，唐小藕噘着的嘴巴立即舒開，樂滋滋的跑了過去。
“大侄女！”唐小藕正要進蘇家聽到唐建新的叫聲。
“怎麽沒去大街上玩，那裏可熱鬧了！”
“等夏長贏和蘇青陽出來就去。”
“哦，那你先去幫我傳個話。——去和青陽他四姑說，我有事找她，讓她出來一下。”
唐小藕和夏長贏在天井裏碰頭，“蘇青陽呢？”
“在田櫻櫻家，今天他姥爺過生日。”
“那你還去大街吧？！”
“去。”
“你等等我，呵！我去傳個話！”
唐小藕傳完口信回來不見了夏長贏，急的直跺腳：“夏長贏沒等我！他說話不算數！”
唐建新道：“放心吧大侄女，有我在，跑不了他！”
“那他幹啥去了？！”
“解手去了。——你對青陽他四姑本人說的？”
“嗯。”
“她說啥了？”
“啥也沒說，只是‘哦’了一聲。”
“屋裏都有誰啊？”
“蘇青陽他老奶奶和他爺爺。”
叔侄倆正說着，蘇立英從家裏出來。
“你找我有什麽事？”
唐建新暗暗指了指唐小藕，示意現在不方便說。
少頃，夏長贏回來。
“長贏啊，回來的時候記着把小藕叫上。”唐建新囑咐，“你要是把她撇在大街上，不光你七叔我不願意，你親叔知道了也不願意！聽見了嗎？！”
夏長贏點頭。
“那就快去吧！”
兩個孩子離開後，唐建新對蘇立英說道：“走，咱去東邊說。”
“不去，就在這裏說。”
“我輸了。”
“咹？”
“昨晚打的那個賭，我輸了。”
“夏廣青招了？有沒有費事？”
“哎，你怎麽不先問問對方是誰？”
“還用着問，我早就知道了。”
“你知道？！你知道怎麽還……”
“小聲點兒！”
“他們保密保的這麽嚴實，你怎麽知道的？難不成三妮主動和你說的？”
“問到她臉上她都不承認，怎麽會主動說，是田玉玲和夏廣美看出來……”蘇立英正說着看到唐彩虹從她嫂子家出來，連忙把唐建新拽進暗處并示意他別出動靜。
等唐彩虹走遠一些，唐建新低聲道：“肯定是去和夏廣青約會，咱跟着去給他們攪和攪和吧？”
“你小孩啊，還幹這種事！”
“不是偷偷摸摸的跟着……”
“那我也不去。家裏知道是你叫出我來的，盡着不回去不合适。”
“我有辦法。你先回去，等會兒我竄掇三妮去叫你。——你就擎等着看好戲吧！”
蘇立英轉身回家，唐建新去追唐彩虹。
“哎，三姐！”當唐彩虹走到她家楸樹園子旁邊時，聽到唐建新的叫聲。
“你幹啥去？！”唐彩虹停下來問。
“來找你玩！”
“怎麽突然想起找我來了？”等唐建新來到跟前，唐彩虹問道。
“這得從頭說起。今晚上的月亮也忒好了是吧，在家裏根本就待不住。去找夏廣青，他家嬸子說他一吃完飯就出去了；去找田玉安，他跟着拖拉機去給村裏拉東西還沒回來。大街上人可就不少，但沒有那麽投機的。不知道咋回事，今晚上就想跟人啦啦呱兒。像杜豔梅、田玉玲和夏廣美等人，怕人家說閑話，我又不敢去找；你就不一樣了，咱們是一家子，擔是非，這不就不遠萬裏的找你來了。”
“呃……你來的不是時候，我正好有事兒，沒工夫和你啦呱兒。”
“有啥事？”
“呃……還有點活兒沒幹完。”
“那我也去家裏！很長時間不見大嬸子了，正好去跟她和大叔說說話。”
“呃……他們已經睡下了。”
“這麽早啊，睡下了也不要緊，我又不是外人。你一邊幹活兒一邊和我啦呱兒，還省得悶得慌。”
“那……那我就明天幹吧。”
“哎，這樣才對，日子又不是一天過的。——再約上個把人，咱們到村邊上走走吧，也正好曬曬月亮。”
“呃……行，叫上蘇立英吧。”
蘇立英被唐彩虹從家裏約出來，唐建新趁着唐彩虹不注意朝蘇立英做個鬼臉。蘇立英含笑白了他一眼。
“咱們去村東啊還是村西？”唐建新征求她倆的意見。
“村西！”
唐彩虹急切的回答引起唐建新的懷疑。
“去村東吧，離你們兩家近。”
“不去！不去！”
“為啥？！”
“呃……這邊不如那邊有看頭。風山上又幹淨又寬敞，去那裏多好！”
“好吧，那咱們就去風山上逛逛。”
路過閑着的露天石碾，蘇立英說道：“昨晚黑燈瞎火的，各人可都紮堆來推碾，今晚上月亮锃明瓦亮，各人又都不來了。這麽好的月亮地兒閑着碾真可惜，要不咱們別去逛了，我想……”
“你想啥呀你想？！”唐建新打斷她，“這麽好的月亮地兒，用來推碾才是可惜！痛痛快快地玩玩才是正辦！”
“你就知道玩兒！”
“我可不跟你似的這麽想不開，我是該幹的時候幹，該玩的時候就玩兒！”
……
今晚，風山上這片南北走向的青石板，在白花花的月光的照映下所呈現出的景象，可套用唐朝詩僧齊己的“一面湖光白”來形容；其詩的後半句為“鄰家竹影清”，此處雖無竹但有“柏影清”。
站在石板坡上即可将村西的山野盡收眼底，時值洋槐花開，被洋槐覆蓋的西山看上去銀光閃閃，猶如群星墜集。今年放蜂人沒有如期光臨西樊家堡，以往他們駐紮的北場院看上去有幾分落寞空寂。
一陣輕風攜着槐花的馥香從風山上經過，三人不約而同地停下來用鼻子貪婪截吸。
“這裏虛靜的有點吓人。”蘇立英說。
唐建新拍着胸脯道：“有我在，不用怕！”
“也是！就你這長相，鬼見了都害怕。”
“不來這麽埋汰人的。——三姐，你說句公道話，我除了矮點兒、胖點兒，該是挑不出別的疵壞（缺陷）來？”
“說話呀，三姐！”唐彩虹沒吭聲，唐建新催道。
“咹？”唐彩虹如夢方醒，“你讓我說啥？”
“我除了矮點兒、胖點兒，該是沒有別的疵壞？”
“咹，是。”
“有這兩樣兒就夠本了！你還想要多少？！”蘇立英道，“再有別的疵壞，還不……”
“還不擎等着打一輩子光棍。”唐建新說。
“這可是你自己說的！”
兩人又鬥了幾句嘴，蘇立英回頭看了看落在後面的唐彩虹，悄聲對唐建新說道：“三妮的心思早飛了，夏廣青肯定也等急眼了，你就別盡着搗亂了。”
“這可不是搗亂，這是制造小插曲給他們助興！”唐建新興味十足地說。
蘇立英朝他翻個白眼然後朝石板坡上方望去，突然，她一把扯住唐建新的胳膊迫使他向後轉身。
“怎麽啦？！”
“噓！沒怎麽，回去。”為了不讓唐建新回頭，蘇立英用一只手頂着他的後腦勺。
唐彩虹也感到納悶，一邊跟着他們走一邊回頭張望。當她看到不遠處的牛草垛旁邊有兩個人影時，茅塞頓開。其中一個是蘇立英的哥哥蘇立平，唐彩虹對他很熟悉，一眼就認了出來；另一個是女的，雖然沒看清楚，不過根據所聽到一些閑言碎語，唐彩虹也能猜出是誰。
直到下來風山，蘇立英才将唐建新松開。
“到底怎麽了？！”
“害怕了呗。”唐彩虹替蘇立英回答，“這不，吓得拽住你都不敢松手了。”
“慌慌張張的就像見了鬼，至于嗎！”
“你膽子大，哪裏知道害怕的滋味。”蘇立英說。
“哎？不對啊，我怎麽覺得你像押犯人似的……”
“怕你撇下我倆跑掉！”
“你也忒小瞧我了吧！”
“說着玩兒，別當真。”
“正好好的說着話，你怎麽說害怕就害怕起來了？”
“呃……那些柏樹陰森森的，我越看越覺得瘆頭皮，就……”
“自己吓唬自己，膽小的人就好這樣。”唐彩虹說。
“東山那塊處沒有柏樹，走，咱們再去那邊轉轉。”
“別去了。”蘇立英說，“明日你們還得上工，早點回家歇息吧。”
“那可不行！早早地就睡下，忒對不起月亮奶奶了！”唐建新說着戳一下蘇立英的胳膊示意她配合自己。
“好吧，那就依着你，你還沒長大，貪玩。”
三人有一搭沒一搭的說着話往回走。
“我想出幾句順口溜，你倆想不想聽？”唐建新問。
“聽聽呗。”
“三妮三，吃大煙，找了個婆家青石山，青石山裏有柿子，撐得三妮拉肚子。”
聽到最後兩句，唐彩虹和蘇立英笑出聲。
“還拿你姐姐開涮，真是沒大沒小的！”
“三姐，你千萬別往自己身上攬！叫三妮的多了去了，光咱村裏就不下八個，再說你又沒在青石山找婆家，将來也決不會在這裏找，是吧？！”
至此，唐彩虹悟出唐建新來找她的“醉翁之意”。
“要是命裏該着在這裏找，她不想也白搭！”蘇立英說。
“整個樊家堡，能配得上俺三姐的小夥子可不多！”
“不用多，只要有一個就行！”
“在我看來呵，只有一個人配得上她。”
“誰啊？”
“夏廣青。”
唐彩虹窘羞不堪，把臉轉向一邊。唐建新得意地朝蘇立英擠擠眼，又将她逗笑。
“那你給他倆牽牽線呗。”蘇立英止住笑清清嗓子說。
“哎，三姐……”
“你也不小了！先操心你自己的事吧！”唐彩虹轉回臉來搶白一句。
“我摟草逮兔子——兩不耽誤。”
“你還是把心思都用到怎麽逮兔子上吧，我的事用不着你操心！”
唐建新咂了咂舌，對蘇立英說道：“看來俺三姐沒相中夏廣青。”
“叫我說，她是沒相中你這個媒人！”
“我哪裏不夠格？！”
“貧嘴呱舌、吊兒郎當，沒一點兒正形，哪方面都不夠格！”
“你再這麽擠兌我，我非找個棉花垛一頭碰上去不可！”
“甭去找，這裏就有現成的，比棉花垛強多了！”蘇立英指了指前面那盤依舊閑着的石碾。
“把石碾碰壞了不就擔誤大夥兒碾糧食了，我可不幹這種落埋怨的事兒。”
“還是我兄弟想的周到，”唐彩虹說，“咱不碰它了，借它的地處啦啦呱吧。”
“人家好不容易才清淨一霎，咱就別在這裏亂它了。還是去村東走走吧，不去那裏逛一圈，今黑夜我就睡不着覺！”
唐彩虹拿他沒辦法，嗔怪道：“今晚上我才看出來，原來你比黏窩窩頭還黏！”
“長得也怪像啊！”蘇立英跟上一句。
“別拿窩窩頭不當幹糧呵！”唐建新道。
“沒人拿它不當幹糧。又不好看又不受吃，沒人拿它當點心是真的！”
“人離了點心能行，離了窩窩頭可白搭！”
“不對吧？沒有窩窩頭可以吃別的，像煎餅啊、饅頭什麽的，這些可比窩窩頭受吃多了！”
唐建新無以答對，幹張着嘴“啊啊”了兩聲，然後像螃蟹揮舞雙鉗似的揚揚兩臂抗議，“你這是擡扛！”
早就被他們言來語去逗得止不住笑的唐彩虹，一邊笑一邊說道：“老七，你還有說不過別人的時候？！”
“可不，遇到強手了！自古以來蘇家的閨女就是‘鐵嘴蝼蛄’，比如《三難新郎》裏的蘇小妹。”
“嗯，還真是。古有蘇小妹三難秦少游，今有蘇立英……”
“別亂打比方，我鬥大的字識不了一籮筐，叫人家聽見了還不笑掉大牙！——咦！那不是夏廣青嗎？！”
看到夏廣青站在她家楸樹園子跟前朝他們望着，唐彩虹心慌意亂地低下頭去。
“他在那裏幹啥，三姐？是不是想偷你家的楸樹？！”
蘇立英被唐建新的話惹得大笑。
唐彩虹無法再裝下去，索性揭穿唐建新：“行了！再拿我當猴耍，我就捶你！”
“前有車後有轍，是你先糊弄的你兄弟我！”
“我又不是淨意的……”
“我明白、我懂！”
“你聽誰說的？！夏廣美、田玉玲還是杜豔梅？”
“都不是，是夏廣青。”
唐彩虹一跺腳，“這個……”
“這個壞蛋！”唐建新替唐彩虹罵出來。
蘇立英再次被惹笑。
“聽他家嬸子說，這段時間他天天晚上不着家一吃完就出門，我就懷疑開了。今天問他時起先他不承認，我一亮出懷疑對象田玉玲，他就招了。”
“先別往外說。”
“知道。你們又不是沒長嘴，到了該說的時候自然會說。”
“幹啥去了你們？”待他們走近，夏廣青問道。
“去風山上溜達了一圈。”唐建新說，“——等急眼了吧？！”
“沒有。”
“聽見了嗎，三姐？！人家根本就不急于見你！你可倒好，拽不住的往這裏跑！——現在你倆勝利會師了，我和蘇立英還是自覺的撤了吧。”
“你不是說今晚上不到東邊逛一圈就睡不着覺嗎？一齊逛逛去。”唐彩虹說。
“恭敬不如從命，那我倆就不客氣了呵！”
“別算上我，我不去！”
“掃大家的興可就不對了！”唐建新轉向蘇立英，“你看這麽好的月亮，又難得湊成堆，一齊逛逛多好啊！——甭覺着不得勁兒，他倆約會又不是一天兩天了，也不差這一……”
唐彩虹捶了一下唐建新的後背制止他往下說，然後挎起蘇立英的胳膊：“走啊，不去不行！”
“你倆是不是經常在這塊處約會？”唐建新指着東邊問夏廣青。
“你這人怎麽這樣！”蘇立英回過頭來瞪着唐建新說。
“別把我往歪處想。我的意思是：要是這塊處是他倆的約會根據地，以後我就不往這邊來了。”
“大晚上的你一個人出來瞎逛蕩啥？跟孤魂野鬼似的。”夏廣青說。
“約上個伴不就不孤了。”
“噢！你小子……目标是誰啊？！”
“誰啊？！”唐彩虹也回過頭來追問；與之并肩的蘇立英好像不感興趣，依舊背對着他們。
“和你們一樣——保密！”
“透露一點點兒就行！”唐彩虹說。
“甭想！你們還沒透給我一點呢！”
“小氣！”
這時，他們身後傳來“踢踢踏踏”的腳步聲。
“跑啥你們？！”轉身看到夏長贏、蘇青陽和唐小藕、田櫻櫻，唐建新問道。
“我們在玩捉迷藏！”蘇青陽說。
“你們屬于那一方？”
“藏的那方。”
“七叔……他說話不算數！”唐小藕喘着粗氣指着夏長贏告狀。
“哦？怎麽個不算數法？！當着你們親姑、親叔的面，咱們好生掰扯掰扯！”
唐彩虹和夏廣青含笑不語作壁上觀。
“他答應你帶我一塊玩兒，現在又不了！蘇青陽都允許我和田櫻櫻跟着了，他還不願意！一個勁兒的呲打我們！”
“我沒答應帶你玩兒！”夏長贏申辯。
“你甭想抵賴！你答應時立英姑姑也在跟前來着，她也聽見了！”
唐小藕提到蘇立英時，唐彩虹無意識的看向蘇立英，蘇立英也正好朝她看。兩人目光相碰的一剎那，唐建新剛剛抛出的那個謎團猶如煙花在唐彩虹心空綻放。
“七叔讓我把你帶到街上，回來的時候再把你叫上，但沒有讓我帶你玩捉迷藏！”
唐小藕被堵了個張口結舌。
唐建新圓和道：“長贏你好孩子，帶上她倆一塊玩兒，呵！”
“她倆跑得那麽慢還膽小的要命，光拖累我們！”
唐建新轉向唐小藕：“你和櫻櫻跟着那夥女孩玩多好。”
“我們到的時候，她們早就玩開捉迷藏了，都跑沒影了。”
“哦，這樣啊。——你們是藏的一方，應該找個地處藏着別動，老是跑哪行啊。”
“他們馬上就追來了！”蘇青陽說，“七叔，快給我們出個主意，藏哪裏好！”
唐建新朝近旁的住家掃了一眼，說道：“小藕她奶奶家大門外頭有個盛糠的倉敖子，小時候，我和你廣青叔去藏過一回。藏那裏，保準……”沒等他把話說完，四個孩子就一骨碌跑了；“——哎，要不咱們也玩玩這個？”
“行啊！我倆藏，你倆找。”唐彩虹拉起夏廣青就走。
“都多大了還玩這種小孩子勾當？要玩你們玩吧，我可不玩兒！”
“還真去藏啊，你沒聽見蘇立英不同意。”夏廣青對唐彩虹說。
唐彩虹低聲回答：“我沒打算玩兒，不過是給老七制造機會。”
“啥意思？”
“你不是怪聰明嗎？自己想吧。”
望着二人消失在月色深處，蘇立英知會唐建新一聲：“我回去了呵。”轉身就走。
“你不能走！走可不行！”唐建新上前攔住她。
“你這人真不識趣！人家三妮這是不想讓咱們在中間摻和，淨意躲開咱們！”
“我沒打算跟他們玩兒，我是想和你……想和你說說心裏話。”
“和我說幹啥？我不聽！”蘇立英在他停頓之時便低下頭去，“你找別人說去吧！”
“呃……那好吧，我去跟別人說，我喜歡蘇立英，我想……”
“胡說啥你！”蘇立英臊的背過身去。
“我想和你談對象！”
“長得跟地瓜蛋子似的！誰和你談！”
“你聽我說呵，花紅果子是長得好看，可一點兒也不受吃，所以咱們這裏都叫它‘難咽’。地瓜蛋子是不大好看，但……”
“狗也懂的道理，甭你盡着啰嗦！”
“你懂啊？懂就好！”
蘇立英回味過來，轉身照唐建新的胳膊捅了兩拳。
“打是親、罵是愛，就這麽說定了，咱倆開始談！”
“臉皮厚的，真是拿針錐紮都紮不透！”蘇立英垂下頭絞着雙手低語，“……人家知道了會笑話的。”
“誰笑話？笑話咱們的那部分人不是老封建就是見不得別人好。要是依着那些人的想法行事，社會就沒法進步了只會倒出溜。人年輕一回，不像模像樣的談個戀愛多虧得慌！人家想談還碰不着接眼的人呢，老天爺這麽偏向咱倆，你再怕這怕那的可就忒不對了！再說，又不光咱倆，還有夏廣青和三妮在前頭頂着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