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三十二)

蘇立生去煤礦上班不久,其表姐杜鵑媽便生出給他和田玉玲撮合的念頭。蘇立生與田玉玲同歲,兩家又對大門,蘇立生卻從來沒有對田玉玲起過非分之想,這并不是說他不喜歡田玉玲,而是不敢喜歡,因為從小到大,田玉玲都沒把他放在眼裏。蘇立生很清楚,田玉玲雖然不至于把他當作“癞□□”,但絕沒有把他列入夠資格吃“天鵝肉”的行列,因此當杜鵑媽對他道出做媒的意圖後,他直言田玉玲眼光甚高不可能同意。但他表姐不信,堅持認為他的工人身份是穩操勝券的籌碼。若能将長相數一數二的田玉玲娶到手,無疑是有面子的事;若被拒絕呢,也不算跌面子,一家女百家求嘛。蘇立生在心裏掂量了一番後,便默許他表姐去張羅。

擱在以前,田家一定會覺得蘇立生配不上田玉玲,但現在他的身份彌補了相貌上的不足——按杜鵑媽為其表弟所描繪的藍圖:有個當官的親戚作靠山,以後極有可能轉成正式工人。

田玉玲的父母及兩個哥哥都中意這門親事,田玉玲卻斷然拒絕:“別說是以後,就算他現在是正式工人,我也不願意!”田家只有田玉玲這一個閨女,深得父母寵愛,就像她的兩個嫂子在背地裏指責她的:打小就慣瞎了脾氣。她不同意,家人也不敢多勸。

對這門親事信心十足的杜鵑媽遭遇“滑鐵盧”,心中自是忿忿難平。起初她覺得跌面子不想讓別人知道,打算獨自消化,誰知後來越想越氣,致使正攤着的煎餅也攤不去了,匆匆撲滅鏊子底下的火,起身去找與她較合得來的一位本家妯娌——杜豔梅的嫂子傾吐。

杜豔梅嫂子的娘家媽正好來閨女家小住,如鲠在喉的杜鵑媽與老太太寒暄一兩句便直奔主題。

杜豔梅的嫂子不只一次的聽杜鵑媽說過她的表弟将來極有可能轉正,因此也認為田玉玲不識擡舉。

“仗着自己長得好看一點兒,就不知道天高地厚了。”

“可不!成天打扮的花枝招展的!一點本分滋味都沒有!她不願意正好!我還後悔給她提呢!”

“反正不像是個會過日子的。”

“早知道我還不如給唐繼松的三妮子提呢,人家長得比她只強不差,還比她本分!”

“可就是啊,你咋沒給那個三妮提呢?”

“她家不是窮嘛,立生家也強不到哪裏,我尋思着田家富一點,就這麽一個閨女,到時候能幫補立生一把。——回頭我就去唐家提親!”

“肥水不流外人田,叫我說你不如把豔梅給立生說說。”

在杜鵑媽看來,杜豔梅不論是長相還是家境都有點配不上未來的正式工人蘇立生,但她的妯娌提出來了,她若不答應,勢必會得罪一大幫人。

“也是呵。”杜鵑媽權衡出利害之後言不由衷的說,“一邊是小姑子一邊是表弟,親上加親,更好。”

“可不是咋的!豔梅長得也不差那倆多少,要說過日子,可是比那倆都強!”

“嗯,豔梅是我看着她長大的,這點是錯不了。”

“立生還沒走吧?”

“嗯。”

“那就趁着他在家,把這事辦了吧。”

“現在這些閨女孩子,心思根本讓人摸不着,有田家那個教訓,咱還是扳倒樹摸老鸹——穩抓穩的吧。等豔梅放工回來,你先試探試探她的口風,看看有沒有那個意。”

“杜成(杜豔梅的侄子)他奶奶病了,她沒去上工。我現在就過去問問!”

“行,那我先回去攤煎餅。——我急着過來跟你說那樁事,一大盆煎餅糊才攤了幾個就停了。等你問好了,我再去找立生。”

杜鵑媽告辭後,杜豔梅的嫂子對她母親說道:“我是這麽尋思的。這家就杜成他爸自己,他那倆姑又都嫁的那麽遠,要是給他小姑找到近處,等他爺爺奶奶不能動彈了,好幫着照應照應。”

“唉,人老了就是累贅啊。要是一口氣上不來,利索索的走了怪好,就怕癱在床上不咽那口氣,自己受罪,孩子也跟着受拖累。我現在啊,倒是一點也不怕死,就怕到時候盡着不咽這口氣,幹受罪……”

“行了,行了!早知道會引出你這麽一堆話來,我就不和你說了!”

……

雖說早就作好了會被田玉玲拒絕的心理準備,蘇立生還是為此沮喪了小半天。他正為提前回煤礦還是明天回猶豫着,他的表姐又風風火火的來到。

聽完表姐的來意,蘇立生難為情地撓着後脖頸說道:“這麽短的時間裏提兩家,不大合适吧?”

“怎麽不合适!這都是緣分催的!——論相貌,豔梅不比對門那位差多少,論将來過日子,豔梅可是比她強一百倍……”

杜鵑媽将杜豔梅的一大串優點羅列完後催着蘇立生表态。

蘇立生對杜豔梅雖不陌生但談不上了解,對她印象最深的是愛笑、愛調侃人,現在他回想起杜豔梅笑的前仰後合的樣子,不禁咧了咧嘴。

“人家願意,我就願意。”

“我已經問好了,她願意!——就這麽定了呵!可不能反悔!你要是半路上變卦,你表姐在婆家門上可就沒一點臉了!”

杜鵑媽從蘇立生家裏出來,正好碰到田玉玲放工回家。田玉玲擔心杜鵑媽會計前嫌讓她下不來臺,沒敢主動跟她說話。沒想到杜鵑媽先打起招呼:“放工了,玉玲!”

“呃,嫂子你來了。”

“啊,這不是為立生和豔梅的親事又過來了一趟!”看到田玉玲呆了一下,杜鵑媽就更來勁了,“你和豔梅好的就像親姐倆似的,她要是嫁過來,你倆一塊玩就更方便了!”

田玉玲尴尬不堪,哼哈一聲倉皇逃進自家大門。

杜鵑媽朝着她的背影撇撇嘴,春風得意地邁着小碎步離去。

……

雖然沒有“做賊”,田玉玲卻莫名其妙的心虛,以己度人,她認為杜豔梅若聽說了蘇家曾向她提過親,不會不在乎,說不定還會對她心生芥蒂。翌日去隊裏上工,田玉玲不禁留意起杜豔梅對自己的态度,見杜豔梅跟平時沒什麽兩樣,她依然不能安心,認為這不過是杜豔梅還不知情。

從杜豔梅喜透眉梢的樣子來看,她對這門親事比較中意。倘若沒有先前那檔子事,田玉玲百分之百地為杜豔梅和蘇立生高興,現在田玉玲的心情則頗為複雜,既希望他倆順利地永結秦晉之好,又希望杜豔梅盡早地改變心意。假如杜豔梅改變了心意,田玉玲希望蘇立生立即就能找到一位比自己和杜豔梅都要好的姑娘,前提是那姑娘不能是樊家堡的。

唐彩虹和夏廣美見杜豔梅氣色出奇的好,打趣她偷吃仙丹了。即便是好朋友,杜豔梅也不可能将這猶如八字寫了一撇的親事透露給她們,給出的解釋是她母親病好了高興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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