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思緒

一夜好夢,清晨有翠鳥鳴枝,窗外日已遲遲了,寇明嫣睜開猶帶着睡意惺忪的眼坐了起來。

這日子過着過着也就習慣了,不過幾天,她已适應了身邊有不離身的丫環了。

想一想,從前的日子,也沒有貼身的丫環,這裏的卻都是專業的,二十四小時随傳随到,連命都是她的,她得知足才能長樂。

想想那首老裴的:生命誠可貴,愛情價更高,若為自由故,兩者皆可抛。自由啊,真是彌足珍貴的東西啊!

而她有自由,也沒有自由,一切都只能相對地看了,在這個鬼地方,這真是不錯了,

尤其昨天晚上,王妃表達出絕對不會送她去念經的意思,她都想去親王妃幾口了,想想怕吓壞她,也就算了。

被人用心地伺候着洗漱完畢,胃口很好地吃着早點,她不知道這豬一般的生活是不是用不了多久就會肥起來,想到自己珠圓玉潤的樣子,寇明嫣打了個寒戰,太吓人了,她可不想成為肥婆。

而在這裏哪怕是落魄的王府,也不需要她這個小姐做什麽,真真是堕落了。

早餐後,站在窗戶前,望着遠處的院牆,看着碧藍的天空,寇明嫣仰頭四十五度,突然生出了明媚的憂傷。

而人生真是寂寞如雪!

太陽跳在枝頭時,寇明嫣正在榻上倚着枕頭拿着本游記的書看得津津有味,了解這個時空她只能從書裏開始。

羽紅笑着走了過來,“小姐,大夫和世子爺已經過來了。”

這真是個好消息,她一聽就高興起來,急忙起身收拾了下,就去了廳堂,見自己的大哥長身玉立站在哪裏。

說起來,這固北王府都是俊男美女,而且越來越有青出于藍而勝于藍的架勢。

只是看着自己的大哥,五官的容色雖好,可是氣質真是辜負了如此的花容月貌,讓人遺憾得很,而且他別說話,一說話,寇明嫣總有一種不忍直視之感。

“勞煩您了。”先與幹瘦的,捋着胡須的大夫見了個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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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從羽紅哪裏知道了,那天薛府門口有人帶着她去的就是這位大夫的醫館。

“大哥坐下等着吧。”

寇靖凱打着精神道:“二妹你不用招呼我,趕緊拆開看看。”

沒人知道,大夫的心裏卻是泛起了驚濤,今天來人駕車去找他,他就犯合計,這時見寇明嫣步履輕盈地走出來,還與他打了招呼,他才确認是真的。

可是怎麽可能呢?那天可是連脈搏都號不出來了,只是有些微弱的呼吸,這可真是奇跡,大夫滿心的疑惑,面上卻不顯。

皇城裏頭,什麽都不能好奇,什麽話不該說,什麽事不該問,這麽多年,活了一把年紀,早就門清了。

坐在椅子上,等着大夫一點點地剝離開已被血跡凝固的布,一層層的小心翼翼的,終于頭上的布全都去掉了,寇明嫣覺得人都輕松不少,心裏歡喜,臉上就帶出了笑意,姚黃幾人卻是看得眼裏發紅。

“啊!”

寇靖凱不敢置信的叫了聲,楞楞地看着那塊醜陋的疤痕。

寇明嫣斜了自己大哥一眼,看他那個愕然的樣子,還真是不知說什麽了,這個二缺,人都死了,疤痕能小嗎?

“以後這裏不會長頭發了,大哥你說是嗎?”

寇明嫣語氣輕柔,帶着一股漫不經心的味道,屋內的人卻都心裏一抖,大夫快速地收拾着東西,假裝沒聽見。

“其實也沒什麽的,有什麽關系。”攏了下頭發,寇明嫣把別在後面的簪子拿了下來,讓頭發瀑布般順勢而下。

“小姐。”姚黃看了眼大夫,寇明嫣恍然,還有外人呢,不應該拆了頭發。

她總是在一些細節上欠缺這個時代的知識,可是有什麽辦法,畢竟那個時代她呆了二十多年。

“請問一下,那天是誰送我去醫館的,您老知道嗎?”寇明嫣見人要走,就站了起來,注目看着老大夫,等着他回答。

她現在沒法報答,可是還是得知道誰帶她去醫館的好,羽紅什麽也說不清,也只有找來醫館的人問了。

“小姐問那兩個人嗎?他們一個是寧國府的世子爺,一個是禮部尚書家的公子。”想到那天兇神似的兩個人,老大夫抖了下。

“兩個嗎?”

“是的,那天實在是太兇險了,也是來得及時,再晚一會,怕是小姐的命就保不住了。”

蒼白着臉的寇靖凱在旁邊卻楞了,那兩人這麽好心,想到那兩個人給他的難堪,有些不是滋味起來。

也許真是救得及時吧,這邊老大夫還在琢磨,寇靖凱卻不耐煩他了,見自己二妹問完了話,派了一個叫青兒的小丫頭送了大夫出門。

他自己猶猶豫豫的,想要和自己二妹說會話,寇明嫣卻已急着去洗頭,揮手道:“大哥,快回去吧,我還有事。”

話裏敷衍的意味太明顯,也就沒看見後面自己大哥惶恐的神情。

寇靖凱一個人就被丢在了廳堂,也沒人理他,他只好出了汀芳院。

這段時間,他的日子不好過起來,何衛東那一番話,幾乎無人不知,撕下了最後的面皮,在纨绔堆裏他都沒法混了,可是家裏也是沒法混了。

默默地在大門外站了一會,忍不住對跟來的小厮觀言說道:“二妹一定恨我的,也厭惡我了。”

觀言正東張西望地打量着來往的丫環呢,琢磨着以後自己挑個好看的,再跟自己的祖母說。

一聽世子爺的話,心裏不以為然,忙露出谄媚的表情說道:“二小姐以後還要靠世子爺您呢,她怎敢不理你呢,過不了幾天,她就會上趕着給您做這個做那個的,您怕什麽?”

随後他湊過去問自己的主子:“世子爺,今天還不出去嗎?”多麽寂寞的日子,想到不能出去,還真是難過啊。

“都靠我嗎?”

寇靖凱自語道,這些話他常聽,只是今天格外的刺耳。

啪的一聲,寇靖凱掄起胳臂使勁抽了觀言一巴掌。

“爺。”

觀言叫了起來,被打的一個趔趄,人也怔住了,臉上立刻紅腫起來,五個手印清晰可見。

不在沉默中爆發,就在沉默裏死亡。

寇靖凱暴跳起來,“她就敢不理我,她是妹妹,是親妹妹,我怎麽不怕,我怎麽會不怕,而且她能靠上我什麽?”最後那一句裏卻帶上了哭腔。

門口的婆子聽得一樂,撇了撇嘴,看起了熱鬧。

觀言平日裏在府內耀武揚威的,自己這個主子又是個表面張狂,其實實際的性子算得上是個溫和沒什麽脾氣的,這一點身邊的人卻都知道的,此刻世子爺如此模樣,吓得立刻跪了下去。

守汀芳院大門的婆子是王府的老人,見打的是趙嬷嬷的孫子就看起了熱鬧,直到兩人走後,才進去找了大丫環玉樓,鹦鹉學舌般一五一十地講了經過。

玉樓到是很歡喜,那個觀言色眯眯的,真的很讨厭,只是趙嬷嬷是王妃身邊的紅人,她們做丫環的有什麽辦法,只有躲了,給了婆子十個銅板,見她笑呵呵走了,才回了屋子裏。

知道今天拆布,姚黃早就吩咐下去預備熱水了,人一走,寇明嫣就進了浴房,痛痛快快地洗了半個時辰後才出來。

姚黃用塊大布把頭發擦幹,看着不那麽濕了,她自己用簪子把頭發別好了,剛坐下來,玉樓忙過去把婆子的話學了。

這大哥是受什麽刺激了,那天還沒事人一樣呢?

趙嬷嬷的孫子嗎?

真是樹欲靜而風不止。

等到姚黃和雲紅進來,寇明嫣已想好了,還是快刀斬亂麻的好,本來她打算養幾天呢,可是大概也是不容她養。

“姚黃、雲紅你們這兩天把府裏的人摸個底,凡是和薛家有一點關系的就列出來。”明嫣随手抽出一張紙,拿起筆畫了個表格,然後告訴兩人怎麽添。枝枝蔓蔓的全要脈絡分明,她打算把薛家有幹系的全弄出去。

耗子似的,在王府裏也不知盜了幾年洞了,寇明嫣有些膩味地皺起了眉。

幾個丫環知道小姐是要處理薛家那邊的人了,要說不高興那是假的,尤其是姚黃和雲紅都是世仆,一家子人呢?

索性今天就動吧,夜長夢多。寇明嫣也覺得自己不是全無運氣,不管怎樣這府裏的王妃是個性子軟的,對自己想要辦的事沒什麽大的阻力。

看了看自己的四個各具美色的丫環,她指着姚黃道:“你去多找幾個王府的婆子,膀大腰圓的。”

她們是去捉賊的,可別被賊給唬弄了。

一向沉穩的姚黃都沉不住氣了,有些興奮地道:“小姐,要動那邊嗎?”

寇明嫣還沒說話,玉樓就已急了,“我做什麽?”

看了看她的楊柳細腰,寇明嫣輕笑,“站腳助威的。”

姑娘家可鬧不過那些婆子,何況自己跟前的四個比小戶人家的小姐日子都好,指揮個人還行,綁人什麽的,還真是不行的。

“雲紅,去看看世子爺出去了嗎?在的話,讓他過王妃主院那邊。”

想了下,她還是把自己的大哥叫過來,畢竟別人眼裏他才是真正的主子,王妃真正聽的也是大哥的話。

見雲紅轉身要走,寇明嫣道:“客氣些。”一個趔趄,雲紅幾乎摔倒,玉樓一見雲紅這個樣子哈哈大笑。

雲紅苦着臉看自己的小姐,那是世子爺,她敢不客氣嗎?狐假虎威還是可以的,可這回是自己一人去,老虎可不在。

寇明嫣也往外走,這時王妃應該是理事時間,只是這王府也就四個主子,能有多少事,她要弄明白這固北王府的裏裏外外,鎮住牛鬼蛇神,她可不想被人賣了。

自從醒來腦袋上就纏着布條,也沒法溜達,這還頭一次走出這院門。

幾個人沿着長廊走,外面依然是有雨後的慘淡之色,只是枝條交疏,綠葉濃密,鳥鳴聲清脆。

兩側花壇裏依舊還有錦簇花團綻出萬紫千紅的色彩,更襯得褪去了最初色彩的長廊有幾分蒼涼。

一行人悠然向前,天空碧藍如洗,沒有一絲的雲彩,風裏花木的清香被日光蒸騰得馥郁起來。

前方長廊的右側,有一條小路,不遠處是一彎碧水,魚兒在水草間自在的穿梭,有時也會跳躍而起,帶出七色的鱗光。

不多的幾株蓮花帶着別樣的紅色,與岸邊的紅花各自芳菲。

要等着人來,寇明嫣拐上小路,靜靜地站在這裏,看着不時地蕩起漣漪的水面,她的目光有些迷離,以為永不能忘卻的痛,在時空的阻隔裏,讓人有大笑一場的沖動,前塵不過是黃粱一夢,再醒來已是陷在這深深庭院裏,這裏固然有柳絮池塘淡淡的風,而魚書無處可寄,山水卻不是一樣的。

人也不一樣了!寇明嫣的眼裏帶出一絲惆悵,環境決定了人的走向,從前的不争不強,是因為自己強,今日的争奪,是因為弱。

她可不想那一天都被送給人做妾了,她還傻呵呵的不知道呢。

姚黃很快就帶人趕了過來,羽紅想必沒有什麽大問題了,也跟了過來。寇明嫣見人趕到了收拾一下心情,繼續往主院走。

白色石磚雕砌的院子到了,寇明嫣停步仰頭,遠處琉璃瓦頂在日光裏瑞氣千條,拱形大門後玉石鋪路,沿着中軸線卻是金色的蘭花在玉石之間妖豔的綻放。

走進了院子,一堆人緊随其後,迎頭撞上的就是趙嬷嬷,她不由得為自己的人品點個贊。

“二小姐過來了。”止住腳步,趙嬷嬷漫不經心地看了幾眼後面帶的人,心裏奇怪卻也沒問。

“趙嬷嬷急沖沖的去哪裏啊?”寇明嫣一臉的明媚,看着自己面前的這張肥白油膩膩的臉。

“王妃差我去做事,我先走了,王妃在房間呢,正要去看你呢,你來了正好王妃不用過去了。”

趙嬷嬷敷衍了二小姐幾句,就要往前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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