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活罪難逃

沁芳亭離花園深處的小院子隔着十萬八千裏,只是皇上為什麽要隐瞞自己去過小院落的事實呢?

“噢,臣妾倒是記起來了,那日與皇上是曾偕游沁芳亭,想是不小心掉落了。”媚嫔一臉的恍然大悟,倒也心直口快。

玄寂離輕噢了一聲,“是這樣嗎?”

“唉呀皇上,臣妾幫您找回了心愛之物,您當兌現承諾才是。”媚嫔竟拖着他的一只手搖晃着讨賞,那嬌憨的神态,嬌嗔的語氣,任誰見了都不舍得不依了她。

他點了一下她的小鼻子,湊近她的耳邊,聲音不大,卻也清晰地傳進別人的耳朵,“晚上等着朕,朕重重有賞。”狎昵的語氣令人耳酣面熱,媚嫔一扭曼妙的腰肢:“皇上好壞。”

玄寂離放開她,轉過身來時卻已冷了面孔:“皇後留下,餘等散了吧。”

金口既開,聖面亦凝重,屋子裏的人大氣都不敢出一下,只聽得裙裾微微,還有貓一樣輕微的腳步,稍傾,怡心殿便只剩下帝後兩人。

“擡起頭來。”這一聲,極冷。

窦漣漪不敢違抗,直起上身,垂着眸,再不敢看他一眼。

“好一個四兒,方才竟敢自稱不知所犯何罪,現在就讓朕來告訴你,身為皇後,卻不守婦道,私會男子,一重罪;報以假名欺騙與朕,二重罪;兩罪并罰,你簡直死有餘辜。”

窦漣漪早已冷汗泠泠,這兩樣若是坐實了,死一萬遍都不為過。

既被判了死罪,心一橫,她反倒平靜下來,“皇上要臣妾死,臣妾沒有半句怨言,但這不守婦道的罪名臣妾至死不認,請問臣妾與皇上之前可否認識?”

“不認識,那又如何?”玄寂離輕哼了一聲。

窦漣漪等的就是這一句,當即輕啓朱唇,輕聲反問:“既不認識,何來私會一說。”

眸子裏有焰芒挑了挑,不過一瞬,歸于清冷,寂離清唇邊冷笑連連,“好一個巧言令色的四兒,這假名欺君的大罪可不容你抵賴。”

“是,臣妾是編了一個假名,可一來當時并不知道您是皇上,故不存在欺騙一說;二來,臣妾對一陌生男子報以假名,不也佐證了第一條罪名不成立嗎?”

玄寂離不怒反笑:“好,好,果然不愧是窦相的女兒,這牙尖嘴利的本事,竟連朕也說不過你。只是死罪可免,活罪難逃。”

只要不連累家人,縱算讓她死也無所謂了。

“但憑皇上處置。”

指端輕叩着桌面,一噠一噠,明明輕如滴漏,對于跪在堂下等待宣判的人來說,每一下卻如同重捶擊打在心坎上,不由得不讓人心慌意亂。

“朕,便罰你日日至小院中吹笛,以一個時辰為限。”

聖旨一下,她一下子癱倒在地,連忙爬起來跪好,“謝皇上不殺之恩。”

窦漣漪不知道自己是怎麽走出怡心殿的,神思清醒時,已至殿外,看到秀珠在幫她擦拭額頭上的汗,一邊拭一邊在耳邊聒噪:“怎地出了好多汗,方才見賢妃淑妃媚嫔都出來了,獨娘娘留在裏面,奴婢也擔心得要命,現在娘娘總算出來了,只是您臉色這麽差,挨皇上罵了嗎?”

豈止挨罵了,差點掉腦袋了呢,好在有驚無險,人說伴君如伴虎,果然所言非虛,只是他為何會輕易地饒了自己,是看在太後的面子上,還是念在小院裏的兩面之緣呢,她情願是後者,可是這可能嗎。

秀珠擺擺手,令跟班太監們先回,自己便扶着主子前行。

窦漣漪一路胡思亂想着,一會兒欣喜,一會兒失落,心神恍惚,不知不覺走到了一座獨門小院外,與禦花園花紅柳綠,春日融融相比,這裏卻是雜草叢生,一派蕭索。

正要打轉,忽聞裏面傳過來央求聲:“你們不能見死不救,太妃的病再不醫治,只怕挨不過今春。”

“去,太醫照顧太後皇上還有各宮娘娘們的身體還來不及呢,豈有功夫跑這冷宮來,老妮子別惹事。”一聲譏笑過後,門被呀地踢開,有人罵罵咧咧地走了出來,一眼看見門外站着的主仆兩人,她一向穿得素雅,所以那名小太監一時猜不透身份。

“大膽奴才,見了皇後娘娘,還不跪下。”秀珠素日便氣不過奴才們怠慢,當即喝了一聲。

小太監倒身便拜:“參見皇後娘娘,小的有眼無珠,請皇後娘娘恕罪。”

“免禮,起來說話。”窦漣漪等他謝了恩站起來,情知自己是泥菩薩過江,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可是天生的同情心使然,還是多嘴問了一聲:“裏面住着誰,病得很重嗎?”

小太監垂首答道:“回娘娘的話,這裏住着先皇的一位廢妃。”

原來這裏便是傳說中的冷宮,既是先帝的妃子,便是太妃了,只是不知道犯了何事,被幽禁在此。

“廢太妃病了,按宮規該怎樣處置?”她确實不知道,可是既然被判幽禁,便不當死,病了自然應該醫治吧。

“這……”小太監似乎不好明說。

院子裏突然奔出一個人,看打扮應是宮女,只是年紀不小了,跑過來撲通一聲跪在地上:“求娘娘救救我家主子吧,您的大恩大德小的永記在心。”

“起來說話。”窦漣漪不覺斂了眉,小太監沒說出口的意思她懂,宮裏人勢利是有目共睹的,她一個不受寵的皇後,背後還有太後這棵大樹撐着呢,還不是受盡冷落,何況一廢太妃,便道:“帶我去瞧瞧。”

“是,娘娘。”老宮女喜出望外,恭敬地将主仆二人引了進去。

穿過破敗不堪的小院,低矮的小屋裏除了一張床和一桌一椅再無餘物,空氣中潮濕的氣味直沖鼻端,她走到床邊摸了摸,被褥濕糯糯的沒有一絲熱氣。

咳咳咳,一陣撕心裂肺的咳嗽聲從半卧在床上的人口中發出。

“是風寒嗎?”窦漣漪別過頭問。

老宮女哽咽着點頭:“這裏太冷了,冬天的時候又沒有碳,他們說正經主子都不夠呢,扣着不肯發,從年前就開始咳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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