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待曉堂前拜舅姑

?“相公。”還是孟清淺打破了沉默。

她聲線柔美,仿佛淺水流過沙岸。

蕭桐愣住,他曾經位數次幻想過,那個人穿着大紅嫁衣,溫柔的喚他“相公”,可惜卻無法如願。如今,他聽見一個尚算陌生的女子叫出這天下最親密的兩個字,他竟然沒有想象中那麽反感。

“今天是我們第二次見面,沒想到就是在婚禮上。你不适應也是應該的,連我自己也是稀裏糊塗的,怎麽突然間,整個洛陽城都沸騰了,目之所及到處都是喜慶的紅色,每個人都忙裏往外的,好像這次婚禮的主角不是我們,而是這些外人。”

遠赴異國,嫁給一個陌生人,她應該也是被逼無奈吧。蕭桐笑了笑,神色卻緩和不少:“皇室嫁娶,個中利害一言難盡,想大做文章的人也比比皆是,你也該看慣了。”

孟清淺嘆了口氣:“我能看出來,你不喜歡我,更不喜歡這場婚禮。可是沒有辦法。皇室後裔的身份賦予了我們榮華富貴,同時也賦予了我們為國為民的責任。這場婚禮是兩個國家和睦友好的象征,我們這一生都必須在一起,守護兩個國家的安寧。也許你并不喜歡我,也許你覺得莫名其妙娶了一個自己完全不認識的人很委屈,可是身為皇族,早就已經注定了沒有資格追求自由。”她擡起頭,小心翼翼地問:“那麽,看在同是天涯淪落人的份上,不要讨厭我好麽?”

“難得你一介女流,想得卻如此通透,我到是自愧不如了。”蕭桐自嘲的笑了笑:“你說的對,我們沒有資格追求什麽自由,但我卻無法勉強自己的感情。因此我能做的,也只是不讨厭而已。”

“既是如此,你我也算同道中人,”孟清淺起身,拿起桌上的合卺酒遞給蕭桐,說:“雖然你今晚已經喝了很多了,但是這最後一杯卻是必不可少的。”

蕭桐接過,卻不行交杯之禮,反而與孟清淺碰杯,挑眉道:“同道中人至。”

孟清淺一愣,随後接道:“共飲一杯來。”

兩人一齊飲下這杯合卺酒。

都說芙蓉帳暖度春宵,春宵一刻值千金。

可他們之間的結合,無關愛情,只是國與國之間的利益所在,就像是必須的程序,其中的酸楚,旁人是無法理解的。只能默默祈禱這搖曳的紅燭和翻滾的紅浪,能把兩國友好的信息傳達到邊疆的戰場。

翌日,當孟清淺醒來的時候,蕭桐已經不再身邊了。

今天是成婚第一天,按理要進宮拜見公婆的。孟清淺強忍着身上酸痛,起身穿上亵衣,吩咐雪霏服侍她洗漱。

第一次正式拜見公婆,自然要穿的比較鄭重。衣裳是孟清淺特別選的,上等絲綢所制,淺藍色翻領對襟上杉,下擺是白色褶皺高腰長裙。孟清淺身材修長,穿上長裙很是好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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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霏,幫我把梳妝盒裏的手鏈拿過來。”孟清淺吩咐道。

“是。”雪霏打開梳妝盒,熟悉的藍寶石連戒手鏈映入眼簾,她忍不住輕輕的撫摸那顆璀璨的藍寶石,這是南國尊貴身份的象征,從前也是她每天為香浮公主帶上這條手鏈,直到香浮公主遠嫁。想着,雪霏的眼眶竟然漸漸發了紅。

“雪霏,你怎麽了?”孟清淺見她遲遲不動,問道。

雪霏立刻逼回眼淚,忙道:“沒……沒什麽。想到公主又要進宮,有些舍不得罷了。”

孟清淺“噗嗤”一聲笑了出來:“傻丫頭,我不過進宮拜見新翁,最慢晚上也就回來了,有什麽好不舍得的。”

“是啊,是奴婢糊塗了。”以後相處的日子,還長着呢。

孟清淺穿戴完畢後,早有一輛馬車在王府門口等候了。雪霏扶着她上了馬車,一掀開車簾,就看見了已經坐在車裏等她的蕭桐。她小心翼翼地在蕭桐對面坐下,兩人之間就像隔了一條銀河。

一路上,蕭桐始終垂着眼,一言不發,仿佛遺世獨立般,疏離卻不覺冷漠。他今天穿着華貴的深藍長裾,胸前繡着四爪金蟒,衣擺以蜀繡針法繡上雅致的翠竹,腰間系着一條黑玉緞帶,整個人華而不浮,典而不野。

孟清淺就這樣目不轉睛的看着他,默默将那深邃的輪廓認認真真的刻在心底。

蕭桐眼角的餘光瞥見孟清淺一直在看自己,面上雖然不動聲色,心裏多少有些不自在。經過昨晚,這個妻子對他而言已經不算陌生了。只是他不明白,聽成了親的兄弟們說,女子即使成了親也是很害羞的,可是孟清淺卻不,這麽目不轉睛的盯着一個男子看,她竟沒有一點忸怩之态。

蕭桐驚訝的發現,不論這場婚禮是多麽荒唐多麽無奈,但不可否認的是,他并不讨厭孟清淺。反而還有些欣賞她,欣賞她的詩,她的字,她還有接“共飲一杯來”時的模樣。

而孟清淺就比蕭桐簡單的多,既然成了親,她就是他的妻子,不管是現在還是以後,她都只能全心全意守在他身邊,無關愛情,只為了那些在戰場上刀口舔血的英雄們。

一對說熟悉也熟悉,說陌生也陌生的新婚夫妻就這樣坐在馬車中,一言不發,偷偷的互相打量着對方,場面說不出的怪異,又說不出的和諧。

很快,馬車到了宮門口,蕭桐和孟清淺改乘步辇到了永和宮,在一群宮女太監的簇擁下進了大堂。

永和宮的大堂很是寬敞,平時略顯空曠,這會卻坐滿了人。只見明陽帝和端妃正坐與主位之上,明陽帝仍穿着一身威嚴的龍袍,頭上的皇冠也沒有取下,一看便是剛剛下朝。端妃今天也穿的很鄭重,大紅色的鳳袍使她看起來更加雍容華貴。

再往下,左邊并排站着三名同樣衣着華貴的美婦,從她們的頭髻來看,應該是一妃二嫔。

右邊站着一位老者,他兩鬓斑白,顯然已過了花甲之年,穿着紫色的朝服,上面繡着徑五寸獨科花,身體挺得筆直,有一股不怒而威的氣勢,雖然兩鬓斑白,但眼裏閃着睿智的光芒,看起來精神抖擻。孟清淺知道,他就是端妃的父親封丞相。

蕭桐扶着孟清淺一同跪下,一旁的宮女立刻端茶上前,兩人分別端起一杯茶,同時道:“父皇請喝茶,母妃請喝茶。”

明陽帝接過茶,輕輕抿了一口放下,眼角眉梢盡是笑意,整個人看起來和藹了不少,端妃也是笑臉盈盈的讓兩人起身。

接着蕭桐給孟清淺一一介紹了封丞相和宮裏幾個有地位的嫔妃,孟清淺也都斟茶拜見,禮數周全。

“清淺,在昭王府住的可習慣?”明陽帝詢問。

“回父皇,昭王府是我的家,當然習慣。”孟清淺得體的答。

端妃慈祥的笑笑,“清淺從南國遠道而來,難免會有些不合心意的,往後啊,有什麽不滿意的盡管告訴母妃,喜歡什麽也不用客氣,洛陽城就是你永遠的家。”

“兒臣明白,多謝母妃關心。”孟清淺笑着答。

“聽說,王府裏的丫頭都是新請的,本宮擔心她們不會伺候,我這到有個靈巧的丫頭,把她賜給清淺如何?”說着,端妃看了站在一旁的藍衣宮女一眼,那宮女立刻會意,走到孟清淺面前。

藍衣宮女恭敬的向孟清淺行了個禮,說:“奴婢巧倩,參見昭王,昭王妃。”

孟清淺和蕭桐對視一眼,心裏已經達成了共識。

“巧笑倩兮,美目盼兮。名字好,人也好,一看便知是個靈巧的姑娘,平日裏一定把母妃伺候的很好,兒臣怎麽好意思讓母妃割愛呢。”孟清淺笑道。

“呵呵,”端妃笑道:“清淺嫁給桐兒,就和我的親生女兒一樣,我若是連個丫頭都舍不得,那別人可得怎麽看我?”端妃半開玩笑半認真的說。

這時,一向少有言論的蕭桐開口:“母妃,昭王府的丫鬟家丁過百人,而且清淺從南國來的時候也帶了不少陪嫁丫鬟,就算兒子偏疼母妃了,這個靈巧的丫頭您留着吧。”

端妃微微一愣,實在想不到蕭桐會這麽說。要知道十年來,事無大小,蕭桐從來沒有逆過她的意思,可是今天卻為了孟清淺推脫了她,端妃失了面子,頓時臉色就不好看了。

這時,封丞相笑着打圓場:“行了行了,昭王殿下如此偏疼母妃,端妃娘娘還不偷着樂呵?這小丫頭還是留在永和宮吧。”

封相雖是外臣,但畢竟是端妃的生父,他這樣一說,端妃也不能再計較,只好作罷。

封丞相又繼續道:“下月是老臣玄孫滿月之喜,老臣在家中設宴,算起來桐兒和清淺可是他的表叔表嬸,到時候可一定要賞光啊。”

“多謝外公盛情相邀,到時桐兒必定與清淺一同登門拜訪。”蕭桐從善如流的答。

之後,一行人在永和宮裏用了飯,又寒暄了幾句,明陽帝便提議,讓蕭桐帶孟清淺在蕭國的皇宮裏走走,也好看看蕭國皇宮與南國皇宮有什麽不同。如此一舉,除了給他們時間單獨相處,自然也有宣揚國威之意,蕭桐只得應承,行禮告退後便帶孟清淺去了禦花園。

蕭國文人雅士衆多,風雅之舉數不勝數,從上次的流觞宴中已可見一斑,這皇宮的禦花園自然修建得更加講究,眼見着水榭樓臺比比皆是,奇珍異獸層出不窮,孟清淺再次在心中贊嘆不已。

只可惜蕭桐似乎心不在焉的,只顧自己一個勁兒的往前走,也沒注意到孟清淺步子小,在他身後跟得辛苦。

若是外人看見了,恐怕是要說閑話的。想着,孟清淺主動上前,把自己的手塞進了他的手心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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