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送君千裏終須別

?別說是蕭桐反應不過來,連孟清淺自己都被吓了一大跳。十七年來,即使是面對父皇和表哥們,她何時這麽矯情過?她是不是瘋了!

孟清淺在內心不斷譴責自己,正要站起來解釋一下剛才不正常的行為,蕭桐已經彎腰将她攔腰抱起。孟清淺的臉噌的一下就紅了,原本想說的話全咽進了肚子裏。

路過的宮女和太監們見了此情此景,均是一邊行禮一邊偷笑,讓孟清淺好不自在,索性把頭埋進蕭桐的懷裏,來個眼不見心不煩。

蕭桐把孟清淺帶回了桐院,那是他成親前住的地方。

宮女們給孟清淺換了幹淨的衣裳,又端了一碗姜湯讓她驅寒。她一邊喝姜湯一邊聽蕭桐板着臉數落自己,無非就是不該輕易跳下水,應該等水士來了再救人之類的雲雲,孟清淺也不敢反駁。可能蕭桐看她認錯态度良好,沒說幾句就放過了她。

很快,端妃也趕了過來,感激的話說了一大堆,甚至有些語無倫次。這不同于以往的客套話,而是一個母親帶了十足的真誠,去感謝自己孩子的救命恩人。

可端妃畢竟是長輩,如此正式的感謝,孟清淺覺得受不起,只好一直強調,這對于熟悉水性的南方人來說只是舉手之勞,而且一家人不必如此,端妃這才罷休,賞賜了好些東西才離開。

這次進宮,孟清淺原想有時間順道去會香宮看看游子軒的,只可惜折騰了這麽久,天色已經很晚了,再不出宮,宮門就要落鎖了。但已經封了王的皇子回宮居住又不合規矩,孟清淺只好和蕭桐先回了王府。

說來也巧,第二天清晨,孟清淺再次進宮想探望游子軒,卻聽說他已經帶着大部隊出發回南國了。

孟清淺知道,大表哥這麽急着回南國,一定是因為幽州戰場告急。但此次一別,最壞的可能是今生都不能得見,孟清淺執意騎馬追去送別。蕭桐竟然二話不說,也騎着馬陪她一起追到了洛陽城外。

游子軒剛出了洛陽城,就看見有兩個人影飛馳而來,雖然距離遠得根本看不清面容,但他只消遠遠望一眼,就能認出是孟清淺來了,那麽另一個人自然是蕭桐了。游子軒立刻勒住了缰繩,做出一個暫停的手勢,後面的千人部隊也立刻停了下來。

在快要追上游子軒的部隊時,蕭桐刻意放緩了速度,讓孟清淺先行一步。

孟清淺策馬到游子軒身邊,游子軒洋裝愠怒的問道:“清淺,你怎麽跟來了?”

她勒緊缰繩,讓馬停下,道:“大表哥要回南國,我自然是要相送的。”

“就知道胡鬧。”游子軒嘴上說她,語氣裏卻一點兒也沒有責怪的意思。

這時,蕭桐也到了。他把馬停在不遠處,卻不急着過來,顯然是刻意給兄妹二人說體己話的空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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游子軒頗為贊賞的看了蕭桐一眼,說:“清淺,你這個夫君不簡單吶,他若是有心,将來必成大器。”

孟清淺望着蕭桐的身影道:“人世無常,将來的事,誰又說得準呢。”她轉頭,望向城外的萬裏江山:“如果這個世界上沒有戰争,沒有硝煙,大家和和睦睦的生活,那該有多好。”

游子軒無奈的說:“清淺,戰争與和平是相對的。想要天下太平,就必須要通過征戰的方式來實現。生在亂世,就一定會有人犧牲,但就算我們必須堅持下去,殺出一條血路來!因為只有天下歸一,才會有真正太平的日子。”

是啊,天下三分,每個國家都有自己的私心,即使表面維持着和平,總有一天也會因為利益沖突而引發戰争。想要過真正的太平日子,除非四海歸一,否則,不管是苗國、南國還是蕭國,都不會有真正的太平。而她憑着跟蕭桐的婚姻,又能維持太平這個假相多久呢?

游子軒看出了她的擔心,拍了拍她的肩膀,說:“清淺,你放心,通過這次聯姻,南國和蕭國已經扯上了經濟貿易,要打起來不是那麽容易的。況且就算有朝一日南國和蕭國真的要開戰,我們也會竭盡全力護你周全。”

孟清淺搖了搖頭,“我不怕。如果真有那麽一天,我會毅然決然地為我們的國家犧牲我的一切,包括生命。”

“亂說話!”游子軒皺眉,正色道,“清淺,不管将來局勢如何動蕩,你都要保護好自己,只有這樣,才是對我們最大的支持。”

孟清淺雙眼泛紅:“我知道了,大表哥。不到萬不得已,我絕不會輕言生死。”

游子軒點頭:“你獨自在異地生活,一定要堅強,但受了委屈也不要忍着,我們整個南國都是你的後盾!雪霏和薇止武功高強,又對南國忠心耿耿,相信一定能保你平安。等我們攻破苗國的時候,一定會駕着開滿了杜鵑花的馬車來接你回家。”

“好,到時候我就在蕭關的城樓上等着你們。”

游子軒笑道:“好了清淺,就到這裏吧。送君千裏,終須一別。”

孟清淺低下頭,不想讓游子軒看到她眼裏的淚光。

游子軒馭馬走到蕭桐身邊,拍了拍他的肩膀,正色道:“妹夫,我把妹妹交給你了,你一定要好好待她,不要讓她受委屈,否則即使遠在千裏,我南國的千軍萬馬也都會趕過來叫你好看!”

蕭桐認真地道:“她嫁給了我就是我的責任,我會盡我所能護她周全。”

游子軒點頭:“久聞蕭國崇尚君子之道,君子一言,驷馬難追。我自然信你。”

“大表哥,請放心。”

“哈哈,你都叫我大表哥了,我還瞎操什麽心呢。”游子軒仰天大笑,複道:“勸君更盡一杯酒,西出陽關無故人。可惜現在沒有酒,否則跟妹夫痛飲一番豈不快哉!”

“那這頓酒就留到大表哥從幽州凱旋之後喝吧。”

“哈哈,好!”游子軒豪邁的笑了笑,翻身上馬,做了一個出發的手勢,然後揚鞭一抽,馬兒立刻跑了起來,後面跟着整齊劃一的千人大隊,仿佛一條騰飛的巨龍,不一會兒就出了洛陽城。

孟清淺目送着隊伍漸行漸遠,馬蹄揚起萬裏風沙,她仿佛看見了黃沙漫天的路上,游子軒策馬奔騰的身影;仿佛看見了幽州戰場的刀光劍影,游子謙馳騁沙場的英姿;仿佛看見了打勝仗之後,南國漫山遍野都開滿了杜鵑。

良久,蕭桐的聲音傳來:“回去吧。”

孟清淺回過神來,點了點頭,正要翻身上馬。

蕭桐看出她心情不好,便道:“現在天色還早,我帶你在洛陽城裏逛逛吧。”

“不用麻煩了。”孟清淺神色落寞。

“你別忘了明天封丞相的玄孫滿月了,我們還沒準備禮物呢,順道去給小孩子挑件禮物也好。”

孟清淺只好點頭,牽着馬跟蕭桐一起回城。

作為都城,洛陽自然是繁華的,街道上人來人往,熱鬧非凡,兩邊擺了各式各樣的小攤子,吃的玩的應有盡有,經過酒館還能聽見裏面的人在高談闊論天下大勢。

南國地處江南一帶,水鄉特有的溫柔寧靜與人聲鼎沸的洛陽有着天壤之別,起初蕭桐怕孟清淺不習慣,一路都護着她,可她竟然忍不住左顧右盼,看見什麽東西都覺得新鮮有趣,似乎被洛陽的熱鬧深深吸引了。

其實,沒有人是不愛熱鬧的,只不過是身份所不容許而已。

孟清淺和蕭桐栓了馬,就像尋常百姓一般在街上逛着。蕭桐卻并不急着買禮物,反而像個向導一般,給孟清淺講述洛陽地理人文,還帶她嘗了一些地道的洛陽美食,時不時講幾個當地的有趣小故事,讓孟清淺一掃離別的感傷。

眼看着天色漸暗,蕭桐才帶孟清淺進了金飾鋪挑禮物。

兩人去的是洛陽城裏最大的金飾店,名為金玉樓。金玉,可以理解成黃金玉石,也可以理解成金玉良緣。洛陽城中的大戶人家婚嫁都喜歡來這裏的買金飾,一來讨個吉利,二來這裏的金飾确實是全城之最。

孟清淺初到洛陽,自然沒聽過說金玉樓,可是光看這裏的裝潢擺設,奢華程度竟能相比蕭國皇宮,她就知道這裏的主人一定不簡單。

掌櫃顯然對蕭桐很熟悉,見他和孟清淺進門立刻迎了上去,臉上露出一貫的恭敬之态。“二位貴客想要買點什麽?”

“我們要買一件金飾送給剛滿月的孩子。”蕭桐說。

“是,請兩位請稍等。”說着,掌櫃的從觀賞櫃的最下層捧出一盒金飾,裏面整齊的擺放着不少孩子用的精致飾品,不論是玉镯項圈,還是鎖片金環,手工都精致非常,琳琅滿目的金光晃的人眼花。

孟清淺本來不喜歡金銀珠寶這些浮華的東西,可是近日卻不得不得頻繁的挑選,實在倦得很。想着,她心不在焉地看向了別處。

忽然,一片金鎖片精致小巧的小金鎖片吸引了她的目光,就像在百花争豔的花園裏突然看見一朵空谷幽蘭,驚豔的讓人移不開眼。

“把那片小金鎖片拿出來。”孟清淺指着櫃臺最上面的櫃子道。

掌櫃立刻爬上梯子,把盛着金鎖片的錦盒拿出來,恭維道:“王妃真有眼光,這可是我們的鎮店之寶啊。”

孟清淺拿起金鎖片掂量,厚薄适中,大小手感都合适,獨特的金絲镂空花紋,正面刻畫了一幅生動的童子送福圖,背面則用行書雕刻了“長命百歲”四個字,孟清淺立刻就被這字吸引了。

“蕭桐,你來看看。”孟清淺把金鎖片遞了過去:“瞧這字寫的多好,下筆行雲流水毫無間斷,字體流暢美觀,又蒼勁有力,雖是摹仿王羲之的行書,落筆行筆間卻又有自己獨特的風格,筆墨間的流暢言有盡而意無窮,跟你的字很像啊!”

“王妃好眼光,這正是昭王殿下的字。前年,草民的小外孫出生,殿下就提了長命百歲四個字贈與稚子,小民見這四個字寓意上佳,就照着殿下的墨寶,把這個四個字刻在了金鎖片上,全店就只這麽一片呢。”掌櫃的誇耀道。

孟清淺點頭,聽得津津有味,掌櫃的繼續誇耀:“三皇子可是咱們蕭國的傳奇,三歲識千字,五歲背文詞,七歲就能成詩,後來……”

蕭桐輕咳一聲,掌櫃的臉色一變,立即住了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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