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紅箋小字憑誰附

?最後,孟清淺當然買下了這塊金鎖片。掌櫃把金鎖裝進漆金的精致盒子,然後用印了花紋的名貴紙張包裝好,如此一來便可直接做禮物送出去,這樣妥帖的安排讓孟清淺對這家金玉樓又多了幾分好感。

買好了賀禮,天色已經不早了,兩人原是決定回昭王府,但經過一個賣胭脂首飾的小攤子時,孟清淺又停了下來。

不大的攤子,上面擺了不少胭脂水粉和發簪,珠花多是遍布洛陽的牡丹花,雖然不是什麽名貴的材料,但好在手工還算精致。攤主是個平凡的年輕婦人,她皮膚微黑,雙手略顯粗糙,應該是長期勞動的結果。

孟清淺從攤子上拿起一支小巧的銀簪。簪子上鑲嵌着幾朵小巧的乳白色花朵,她在南國從來沒見過這樣的花,形似百合卻比百合小得多,中間點着嫩黃色的花蕊,雖不似牡丹豔麗華貴,卻別有一番清新自然。

“這是什麽花?”

蕭桐垂着眼,讓人看不出喜怒:“是桐花。”

他的親生母親瑤妃最愛的便是桐花,也是因此才會給他取名為桐。桐花開在春末,瑤妃總說,這桐花就像她一樣,要等到春天盡了才能迎來一次盛開。每每說到這裏,瑤妃總會嘆着氣念上一句客裏不知春去盡……

“客裏不知春去盡,滿山風雨落桐花。”孟清淺輕念:“以前只在詩句中聽說過桐花,沒想到是桐花是這麽好看的花兒。”

蕭桐擡起眼簾,詫異地看着她。

“怎麽了?”孟清淺見他臉色不對,奇怪的問。

蕭桐立刻垂下眼簾,讓人看不真切:“沒有,只是沒想到你也聽過這首詩。喜歡就買下來罷。”

說着,蕭桐付了銀子,正要離開時,耳中突然生了風。

他一把拉開孟清淺,由于力道太重,她幾乎是撞進了他的懷裏。

幾乎是同時,三枚菱形釘死死的定在木質的攤子上,攤子的主人吓得尖叫,孟清淺也緊張的抓住蕭桐的衣袖。

如果剛才蕭桐慢上那麽一點,菱形釘洞穿的就是孟清淺的身子。

蕭桐把孟清淺護在身後,眼睛環顧四周,果然發現一個小販打扮的可疑男子飛快的竄了出去,那人腳下虎虎生風,顯然是會武功的。蕭桐想追,卻又不放心孟清淺一個人,也只好作罷。

Advertisement

孟清淺開口正要說話,蕭桐已經伸手,食指點在她的唇上,孟清淺蹭的一聲就臉紅了,完全忘記要說什麽。蕭桐放了手,一本正經地道:“先回府。”

“嗯。”孟清淺低下頭,掩飾火辣。

說着,蕭桐用随身攜帶的手帕包住菱形釘,把它取出來收好,又給了吓壞了的攤主留了一些錢,一路護着孟清淺回了王府。

回到王府,蕭桐屏退了左右之後才沉聲道:“暗器上喂了劇毒。”

孟清淺心驚:“是什麽人想要殺我?”

她初到洛陽,不可能與人結仇。

蕭桐皺眉:“應該是我連累你了。前幾日公務繁重,加上父皇頭風發作身體不适,就讓我幫着整理奏折,處理一些無關緊要的小事,大概有些人覺得有危機感,就迫不及待了吧。”

話到這便止了,慧心如孟清淺自然明白,大位之争自古以來就是最殘酷的。蕭桐娶了她,也就等于有了南國的財力支持,加明陽帝又讓他幫忙批閱奏折,顯然是把他當成太子來培養,那麽對皇位有窺觊之心的人又豈能容得下他。可蕭桐武功高強,心思缜密,行事素來低調,無可挑剔,要打擊他,便只能從自己這裏下手,挑起兩國矛盾。

“你以後要萬事小心,即使是在王府裏,也要讓那兩個會武功的婢女寸步不離的保護你。”蕭桐囑咐道。

“我明白。”王府是新建的,丫鬟家丁們也是新請的,可不可靠誰也不清楚。端妃畢竟不是蕭桐的親生母親,況且她自己又有嫡出的兒子,往後的日子,當真要小心翼翼,如履薄冰。

入了夜,毫無睡意的孟清淺坐在梳妝臺前,手裏無意識地把玩着今日新買的銀簪,嘴裏念念有詞:“客裏不知春去盡,滿山風雨落桐花……”

“公主,你在說什麽呀?”來伺候她洗漱的薇止見她自言自語,忍不住問。

孟清淺回過神來,接過薇止遞過來的臉帕擦了擦臉,道:“薇止,你還記得在來蕭國之前,大表哥給的蕭國皇室資料麽?”

“記得啊,當時都以為您會嫁給蕭國的晉陽王或者四皇子,所以這兩份重要資料都歸您看,雪霏姐姐看的是南和王跟九皇子,我看最不着調的三皇子和五皇子,不想因緣際會,您嫁給了三皇子,當年的三皇子也成了昭王殿下。”

“那……你還記得蕭桐的身世麽?”孟清淺試探性地問。

薇止點頭:“咱們王爺是天縱奇才,三歲識千字,五歲背文詞,七歲能成詩。不過很可惜,到了他九歲的時候,皇宮出現了一場劇變。當時的王爺還是三皇子,他的親生母親瑤妃娘娘犯了大錯,連帶三皇子一起被皇上打入了冷宮,日子很不好過。幸好當時的端嫔聯合她的父親封丞相一起求情,終于把三皇子從冷宮裏接了出來,過繼到端嫔膝下,端嫔也因此晉為端妃,沒過一年就懷上了現在的九皇子。”

“那當年的瑤妃娘娘是因為犯了什麽大錯才被打入冷宮?”

“是厭勝之術,聽說被詛咒的那個女子不是宮裏人,好像也來自我們南國。”

孟清淺若有所思地點點頭。

“公主,您還有什麽要問的麽?”

孟清淺搖搖頭:“你下去吧,今天我問你的事不要跟任何人提起。”

“遵命!”薇止吐了吐舌頭,退了出去。

過了數日,封府到處張燈結彩,紅燈高挂,喜慶的不得了。

原來今天是封家主人封丞相的玄孫滿月之日,恰逢月盈,封府便将宴會設在夜晚,屆時大宴百官,讨個人月兩圓的好兆頭。

封家乃是一方顯貴,前來道賀的人絡繹不絕,蕭桐和孟清淺雖然也提早了半個時辰,但前來的賓客已經坐了滿院。

封相一見蕭桐和孟清淺來了,立刻前來迎接,招呼兩人在主賓席落座。

“桐兒來遲,望外公見諒。”

“呵呵,你可沒來遲,是其他賓客們來的太早,咱們封府很久沒有這麽熱鬧了。”封丞相笑道。

“小壽星呢?”蕭桐問。

“在內堂呢,你兄嫂一會兒就抱出來。”

封丞相話音剛落,一個二十幾歲做儒生打扮的男子就攜着一名妙齡美婦從內堂走出來,美婦手中還抱着一個眉眼精致的嬰孩。

“不知昭王駕到,臣有失遠迎啊。”說話的男子是封丞相的孫兒,端妃的親外甥封庭威,因金科得舉,在朝任太常寺卿。此人學識淵博,又心胸寬廣,也算個可交之友。前段時間蕭桐大婚,太常寺掌宗廟禮儀,兩人沒少接洽,一來二去,關系到也不錯。

蕭桐立刻擺手:“一家人何須多禮。”

封庭威目光轉向孟清淺:“這位想必就是昭王妃了。”

孟清淺颔首:“封大人有禮。”

封庭威還未說話,他身旁的妻子卻先開了口:“早就聽說南國公主容貌無雙,今日一見果然名不虛傳,瞧那一雙大眼睛,像能滴的出水似的。”

孟清淺聽蕭桐說過,封庭威的妻子是戶部尚書的女兒白雪菁,她自小性格爽朗,一進宮就和皇子公主們打成一片,連明陽帝都很喜歡她,若不是與封庭威指腹為婚,指不定就讓明陽帝指婚給了某位皇子。孟清淺瞧着她那一股直腸子勁跟薇止有幾分像,一見她就有了好感。

“封夫人這麽說,清淺可不好意思了。”

“別叫封夫人,多顯老啊!叫我雪菁吶。”說着,白雪菁搖了搖手裏抱着的孩子。

“好,雪菁。”孟清淺笑着湊近白雪菁,道:“這孩子五官俊朗,面冠如玉,将來一定是個美男子。”

“承你貴言。”白雪菁正說着話,懷裏的孩子卻突然把身子往前傾,向孟清淺的方向倒去。白雪菁吓得連忙後退了幾步,把孩子的身子扶正,孩子卻不依,又向孟清淺倒去,她再去扶正了,不想孩子竟哭了起來。

看着孩子哭得皺巴巴的小臉,孟清淺本能的上前幾步,孩子立刻倒向孟清淺,一雙小手揪着她發絲不放。

“對不起王妃,真是失禮了。”說着,封庭威立刻上前想強行把孩子抱走,孟清淺卻先一步從白雪菁手裏抱起了孩子,孩子果然不哭了。

“不要緊的封大人,孩子喜歡我,我應該開心才是。”說着,孟清淺抱着孩子笨拙的搖了搖,孩子的長睫毛像濃密的梳子,黑寶石般的眼睛眨巴眨巴,然後就笑開了,那小模樣可愛的不得了。

白雪菁見狀故意嘟起了紅唇,不滿的道:“這混小子,看見漂亮姑娘就不要娘親了,以後可不敢讓他娶媳婦。”

說着,一桌子人都笑了起來。

離開席還有段時間,幾個人便坐了下來閑話家常。白雪菁性格爽朗,話匣子一打開就收不住了,從南國風情聊到家長裏短還不算,現在還鬧着讓孟清淺和蕭桐給孩子起個好名字。

孟清淺連忙推辭:“外公才華橫溢,思慮深遠,庭威表哥更是金科狀元,清淺才疏學淺,不敢班門弄斧。”

一提到這個,白雪菁立刻不滿的翹起了唇:“相公跟公公總說要給寶寶起個好名字,起來起去都是這個不好那個不行,就一直拖到了現在。”說到這,白雪菁眼前一亮:“聽說清淺從小就熟讀四書五經,桐大哥也是滿腹經綸,今天你們都到了,不如順便給我們家孩子起個名字吧。”

蕭桐猶豫地看了封相一眼,道:“我們不好越俎代庖吧。”

“哎呦,這有什麽關系,就當幫幫我想想嘛。”白雪菁撒嬌道。

這時,封相也開口了:“桐兒是孩子的小叔,給自己的侄兒起個名字又有什麽要緊。”

蕭桐想了想,道:“不如就單名一個馳字吧。”

“是哪個字?”白雪菁追問。

蕭桐蘸了一點茶水,用正楷在桌子上寫了一個整齊的“馳”字。

“馳?”封庭威想了想,道:“馳是傳揚的意思,古語有雲:名馳三江外,峻節貫雲霄。哈哈,果然是個好名字。”

蕭桐不置可否,卻第一次沒有垂着眸。他目光深邃地望向遠方,眼裏閃着不可名狀的光芒。

孟清淺忽然就懂了,馳不是傳揚,而是向往,是心馳神往。那麽蕭桐,讓你心馳神往的又是什麽呢?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