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長恨人心未如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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蕭桐不信佛,看到這第零簽雖然覺得奇怪,卻也沒有多說什麽,只是起身把簽遞給方丈,不料方丈頓時臉色大變。
“大師,怎麽了?”孟清淺湊過去,看到熟悉的第零簽,臉色也突然變得煞白。
蕭桐隐隐感覺到不對:“這代表什麽意思?”
“第零簽在本寺就只有這麽兩支,十幾年來都沒有人抽中過,不想短短幾個月內,蕭公子與蕭夫人竟然先後都抽中了第零簽。天意吶。”方丈嘆道。
孟清淺心中一凜:“大師的意思是?”
“兩位都是人中龍鳳,同樣的簽文,自然是同樣的解法。有無交替,必死其一。只怕兩位心中的至親至愛之人,半年內都要遭逢不測。”
若是別人,孟清淺定要說他胡言亂語,可是這位方丈寶相莊嚴,實在不像信口開河之輩。
蕭桐見孟清淺臉色都白了,安慰的拍了拍她的手,對方丈道:“我夫婦二人與大師萍水相逢,大師何苦危言聳聽,吓我夫人。”
方丈擺擺手:“天意在沒有應驗之前都是讓人難以信服的,蕭公子不信也罷,但因果循環,卻是誰也躲不開的。”
蕭桐不以為意地笑笑:“那請問方丈,此番劫難該如何化解呢?是否給白馬寺所有佛像重塑金身,再多捐善款便可轉圜。”
“蕭公子說笑了。”方丈聽出了他話裏揶揄之意,卻也不計較:“蕭公子與蕭夫人光風霁月,是能拯救萬民于水火之人。也罷,老衲便洩露個天機。不論日後際遇如何,請蕭公子與蕭夫人務必保持善良與悲憫的心,自會逢兇化吉。”
蕭桐雙手合十,又行了個佛禮,道:“多謝方丈關心,在下與內人自會小心。”
孟清淺還想再說什麽,蕭桐已經先一步摟住她往外走。
方丈望着兩人離去的背影,自言自語道:“若是能熬過這番生死劫難,兩位必然會是叱咤風雲之輩,那麽重聚山河,四海歸一,就指日可待了。”
第二天,孟清淺和蕭桐收拾了細軟,帶着雪霏和薇止進了皇宮,住進了蕭桐原來的寝宮桐院。那裏家具擺設一應俱全,召回了原來伺候的老人兒,又添了幾個老嬷嬷照顧孟清淺的胎兒,住的到也習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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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關将至,各地奏折文書空前堆積,明陽帝便讓蕭桐進禦書房,明面上只是讓他取筆磨墨,但稍一細想便知,這些瑣碎事自然有下人做,禦書房裏實則只怕是父子倆指點江山,共商國是。很快,流言就在宮裏傳開。蕭桐一時間風頭無二,成了外人口中的準太子殿下,也是成了衆矢之的。
這日清晨,還不到卯時,蕭桐已經早早去上朝。但孕婦嗜睡,孟清淺還在房裏休息,突然聽到門外有吵鬧聲。
她疑惑地睜開眼,好像聽見了薇止的聲音。
“薇止,何事吵鬧?”她問。
薇止在門外道:“公主,是永和宮的紙鳶來了,吵着要見公主。”
孟清淺皺眉:“請紙鳶姑娘去正廳稍候片刻,我随後就來。”
“是。”薇止打發了幾個宮娥招呼紙鳶去正廳,紙鳶竟然還給薇止甩臉子,趾高氣揚地過去了。
薇止打好水進屋,一邊伺候孟清淺洗漱一邊忿忿地說:“那個紙鳶好生嚣張,她要請公主去永和宮,我說公主正在休息,好心請她坐下喝茶等等,她竟然擺譜兒,還說什麽侍兒扶起嬌無力,一聽就不是什麽好話。”
孟清淺臉色一變:“紙鳶真的這麽說了?”
薇止點頭。她自小習武,南國又不像蕭國那麽尚文,自然不知那句詩是何典故,有何用意,可孟清淺卻一清二楚。
自從蕭敬去了邊關,端妃就一直遷怒孟清淺,她這次進宮後,端妃更是沒少刁難。孟清淺不願惹事,處處避着她,受了些小委屈也不做計較,不想這次竟然變本加厲,連一個小小的宮女都敢口出狂言。
不多時,孟清淺已經穿戴好了,她在薇止耳邊低語幾句,薇止立刻點頭,扶着她婷婷袅袅地去了正廳。
紙鳶在正廳裏候着,看見孟清淺姍姍來遲,心裏正盤算着如何刁難,嘴上還是行禮:“參見昭王妃。”
孟清淺也不瞥她一眼,緩緩在主位坐下,卻不急着讓她起身。
紙鳶頗為惱怒,朗聲又喊了一句:“參見昭王妃。”
“起來吧。”孟清淺道。
紙鳶這才起來,陰陽怪氣地道:“王妃不愧為南國公主,果然是氣派十足。”
孟清淺也不惱,反而微微一笑:“紙鳶姑娘也是宮裏的老人了,自然是見過大世面的人,我這點氣派到了姑娘面前,都快要壓不住了。”
紙鳶忍不住臉上得意一笑,嘴裏卻還假意道:“王妃身份尊貴,奴婢又算得了什麽,只是替我家娘娘傷心。對了,王妃可能不知道,我們蕭國的兒媳婦每日寅時都要去給婆婆請安,晨昏定省禮數周全,很少有人卯時将至還沒起身的。”
孟清淺直勾勾地盯着她:“所以你就有了侍兒扶起嬌無力的感慨?”
紙鳶立刻自覺失言,但見孟清淺神色如常,又想起自己是端妃面前的紅人,膽子越發大了:“奴婢讀書不多,不過随口一說,王妃不必放在心上。”
“随口一說?”孟清淺的聲音突然變冷:“那你下一句是不是要說從此君王不早朝了!”
紙鳶吓得臉色一白,卻仍然嘴硬:“奴婢不是這個意思,奴婢只是……”
“難得你還知道自己是奴婢,我還以為在蕭國,做宮女做久了就成了主子了呢!”孟清淺冷聲打斷她。
紙鳶正要分辨,突然感覺腿上一陣劇痛,她雙腿一軟,就直直地跪了下去,只見地上滾來了兩顆生蓮子。紙鳶神色一緊,已知有高手在場。
薇止等她一眼,挑釁地笑了笑。
“且不說我是蕭國的昭王妃,也算是你的主子,單論我還是南國的公主,現在南國和蕭國的将士們正在幽州合力抗敵,可在這蕭國都城的皇宮大院裏,連蕭國的一個奴婢都可以在我面前口出狂言,我到要問問清楚,這是你自己擅做主張,還是端妃娘娘根本沒把我們南國放在眼裏?”
孟清淺沒有稱母妃,而是稱端妃娘娘,紙鳶終于感覺到事情的嚴重性,慌張地道:“王妃明鑒,是奴婢才疏學淺,胡言亂語,與端妃娘娘無關啊。”
孟清淺冷聲道:“有關無關,還是請陛下來定奪吧。漢皇專寵楊貴妃,以致安史之亂,留下千古罵名,我身為南國公主,也是蕭國的昭王妃,實在擔待不起這樣的毀謗。”
影響兩國邦交,哪怕是主子也擔待不起,此事若是鬧大了,只怕第一個不放過她的就是主子。紙鳶吓得哆嗦,連忙磕頭認錯:“是奴婢胡言亂語,奴婢知錯了,求王妃責罰!”
孟清淺只是直勾勾地看着她,也不說話。
紙鳶緊咬下唇,忽然猛地在自己臉上甩了一巴掌,聲音響得連薇止都被她吓了一跳,一轉眼,半邊臉頰就高高腫起。
孟清淺一向見不得這樣的場面,但此次紙鳶這次實在過分,必須教訓。她只得狠下心轉過身去。
她不喊停,紙鳶就不敢住手,又連着狠狠甩了自己好幾十個耳光,每一下都啪啪作響,旁人聽了都會起雞皮疙瘩。不多時,她的雙頰已經被打出了血痕。
孟清淺心想教訓也夠了,便讓她住了手,道:“我身懷六甲,行動不便,父皇早就免了我的晨昏定省,母妃若是覺得我是恃寵生嬌,那從明日起我就恢複請安,你且回永和宮罷。”
“是。”紙鳶強忍着腿上的酸麻,落荒而逃。
當晚,端妃就親自下令免了孟清淺的晨昏定省,并差人在桐院門口打了紙鳶五十大板,孟清淺雖于心不忍,卻不加阻止,五十大板下來,紙鳶半條命都給被打沒了,方才罷休。從此以後,宮裏再沒有人敢胡言亂語,端妃也很長一段時間不再找孟清淺的麻煩,日子就這麽平平淡淡的過着,一轉眼就到了除夕。
南國是不過除夕的,而是慶祝第二天的春節,但一方水土一方文化,到了蕭國這裏,除夕卻是一年裏最重要的節日了,只見宮裏到處張燈結彩,人人忙得不可開交,面上都是喜慶之色。
往日裏蕭桐忙于公務,可今日卻早早回到桐院,看見孟清淺還是跟平日裏一樣穿着樸素,于是趕緊讓她換了一身華貴的裝扮,又吩咐宮女給她梳了個複雜的百花髻,足足插了八只金步搖才罷休。
孟清淺頂着一頭重金屬,頗為無奈地問:“一定要這樣麽?”
“別的女子巴不得多幾次盛裝打扮的機會,你反而嫌棄累贅。”蕭桐無奈地搖搖頭。
“穿的簡單才自在,更何況我挺着大肚子又不出門,盛裝打扮也不會有人看見。”孟清淺小聲反駁。
蕭桐啞然失笑:“誰告訴你不出門了,今晚有除夕宴,我們是必須出席的。”
“除夕宴?”
蕭桐點頭:“這是蕭國一年以來最盛大的宴會了,邀請了所有二品以上的王公大臣和皇親國戚,還有衆多來自各個番邦的使節。屆時君臣把酒言歡,一邊高談闊論天下大事,一邊欣賞異域風情的歌舞,時而指點江山,時而吟詩作對,很是風雅。”
他稍加點撥孟清淺便明白,這是宣揚國威的大好時機,她低頭看着自己腳上的白色繡花鞋,說:“那我再去換雙鞋。”
蕭桐揶揄她:“你不是怕麻煩麽,把鞋子藏在裙子下,不走動也就是了,反正也沒人看你。”
孟清淺紅着臉瞪他一眼,轉身回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