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曾因酒醉鞭名馬

宴會上的氣氛逐漸變得尴尬,李悅緊張得臉色發白,卻遲遲不肯去接那一杯禦酒。

蕭桐早就注意到李悅今日一反常态,滴酒不沾。他當下就伸出手,正要替李悅喝下那杯禦酒,孟清淺卻先一步按住了他。

她向明陽帝施一禮道:“回禀父皇,清淺身懷有孕,聞不得酒味,樂兒剛答應了今晚要陪兒臣守歲聊天,兒臣可不願意她一身酒味,熏着我肚子裏的孩子。”

孟清淺及時開口解圍,李悅立刻接口:“是啊陛下,樂兒雖然貪杯,但為了孟姐姐肚子裏的孩子,這都忍了一天了,您就別來誘惑我了吧。”

李悅是公主伴讀,從小在皇宮長大,明陽帝習慣了她爽朗的性子,也不多加計較,便道:“禦酒哪有收回的道理,樂兒既然不能喝,可有人願意代勞?”

坐在不遠處的蕭暮道:“難得小醉貓樂兒不能喝酒,便讓兒臣代她喝了吧,只盼望日後小醉貓能喝酒了,別來找我讨回今日這樽佳釀。”

蕭暮這一番玩笑話緩解了尴尬的氣氛,他把宮女端來的禦酒一飲而盡,這事也就揭過了。明陽帝又道:“既然大學士已經出過題了,樂兒的酒又是暮兒代喝的,再由這兩人出題都有不妥,就讓清淺撿個便宜,你出題罷。”

前面的題目都與蕭國息息相關,明陽帝怕孟清淺不懂蕭國的風土人情,別人出了題她對不上,那未免有些下南國的面子,于是索性順水推舟由她出題,讓別人對。

孟清淺想了想,轉頭看向蕭桐。他垂着眼簾,讓人看不清喜怒,面龐上棱角分明的輪廓莫名讓人安心。她忽然又想起了兩人初次見面的場景,那時他還不知她是南國公主,便與她以書法會友,暢談古今,他雖是滿腹經綸,卻虛懷若谷。

想到這,孟清淺心中已有靈感,于是道:“請問父皇可否賜筆墨一用?”

明陽帝不假思索:“可。”

宮娥送上了筆墨,孟清淺提起筆,工工整整寫下一聯,然後由兩名宮娥舉起紙向衆人展示,只見白紙上用娟秀的楷體寫着:胸藏文墨懷若谷。

“好一幅趙孟頫的楷書。”臺下立刻有人誇道。

孟清淺的字娟秀工整,四平八穩,乍一看的确像趙孟頫的楷書,但她字态清瘦,結體嚴緊,筆走龍蛇間力透紙背,卻是柳公權的柳體。

蕭桐也想起了與孟清淺行舟碧湖的情景,那時他誤以為她是兵部侍郎之女,兩人把酒言歡,暢談古今,心中一時感慨,低聲道:“你曾說過字如其人,想不到不過一年光景,你的柳體寫得越發好了。”

Advertisement

孟清淺微不可察地嘆了一口氣:是啊,不到一年光景,卻遇見了多少次生死磨難,心境又怎能不發生變化呢?

這時,宮娥已經把筆墨端到了蕭桐面前,孟清淺後退兩步,向他做了個“請”的手勢記得那日流觞宴,孟清淺也是寫了一幅上聯,一句江清月留碧,就把碧湖的夜景描繪的淋漓盡致。思及此,蕭桐瞬間有了靈感,提起筆,以顏真卿的行書在另一張紙上寫道:腹有詩書氣自華。

臺下又是一片叫好聲。

他的字一如往昔般行雲流水流暢美觀,蒼勁有力間卻徒然多了一股柔情。孟清淺轉頭看了李悅一眼,喃喃自嘆:“何意百煉鋼,化為繞指柔。我的字變了,你又何嘗不是。”

蕭桐垂着眼,百煉鋼化為繞指柔,到底是為了誰,竟是連他自己也說不清楚。

若沒有生靈塗炭的幽州之戰,若他不是蕭國皇子,她也不是南國公主,那該有多好。

對聯對完了一圈,宴會上的人也有了三分醉意,歌舞表演便開始了。這些歌舞大多由番邦使者帶來,極富地方特色,文人雅士一邊欣賞歌舞,一邊高談闊論天下大勢,你敬酒來他罰酒,一時間觥籌交錯,座位也亂了。男子大致坐在一邊暢談國事,女子則坐在另一邊聊家長裏短,盡情欣賞月色。一時間君臣融洽,賓主盡歡。

此時臺上正在表演柔美的江南舞蹈,領舞身着一襲白色的舞衣,裙擺處開着大片大片的紅色波紋,舞動起來仿佛水間游動的錦鯉,伴舞們也是身姿靈動,仿佛一群游魚在水中肆意嬉戲暢游。

看到精彩處,孟清淺想回頭與李悅讨論上幾句,卻發現身邊早就沒有了她的蹤影。

孟清淺召來站在一旁的宮女,問道:“可有見到李悅姑娘去哪了?”

宮女均是搖頭。

孟清淺秀眉微皺,目光在宴會上四處搜尋,不但沒找到李悅,還發現蕭桐也不見了。她等了許久也不見李悅和蕭桐歸來,便再也無暇欣賞歌舞,索性悄悄退席,出去尋人。

隆冬之際,洛陽下起了小雪,積雪雖然不深,但依稀可以分辨出人的腳印。孟清淺沿着腳印四處尋找,一陣冷風刮來,她忍不住打了個寒顫,想起李悅參加晚宴時那件薄薄的小襖子,不由地加快了腳步。

孟清淺沿着橫七豎八的腳印走進了禦花園,一路上,別說李悅了,連個人影兒都沒有。禦花園地方大,路也多,孟清淺本來就不熟悉蕭國皇宮,沒走多遠就迷了路,大部分人都在參加除夕宴,禦花園裏冷清得佷,她怕自己迷路走遠了,而李悅又已經返回宴會,便要往回走,無意間卻聽見不遠處似有人聲。

孟清淺心裏有些害怕,卻還是忍不住屏住呼吸慢慢往前探,隐約看見對面樹林裏的隐蔽角落似乎站了個人。那人身形嬌小,一身熟悉的牡丹花絨襖,可不就是李悅麽。

孟清淺又湊近了些,看到李悅好像正對着一棵樹說話,由于距離太遠,孟清淺聽不見她說了什麽,只能看見她的神情凄楚。孟清淺正要開口喊她,突然看見從樹幹側面露出一小截白色衣袖,原來樹後有人!

孟清淺立刻躲到樹後,想看清楚那是何人,可惜那人是背對着她的。孟清淺雖然看不見他的長相,卻辨認出那是個身量較高的男子,身上一件華貴的白色長裾,衣擺還繡了一枝雅致的翠竹,顯然是皇室中人。

李悅好像跟他發生了争執,只見她雙眸含淚,死死扯着那人的衣袖,那人卻無情的甩開了李悅。李悅一個趔趄,往後退了好幾步,然後直直摔進了結了一層薄冰的碧湖裏,水面被砸出一個大窟窿,不斷有水湧上來。

“樂兒!”孟清淺忍不住大喊。

藏在樹後的人本來想上前去救李悅,但一聽到孟清淺的聲音,他轉身就走。那人顯然輕功了得,一眨眼就沒了影兒。

“來人吶,有人落水了!快來人吶!”孟清淺着急的大喊。如今她身懷有孕,可不敢再跳湖救人了。

很快就有宮女很太監圍了上來,不巧的是沒有一個人熟悉水性,大家都手足無措。

畢竟皇宮也就這麽一個碧湖有水,料想也不會有人大冬天來游玩,更何況又是大過年的,水士自然全都回家團圓去了。

越來越多的人聞聲趕了過來,突然有人喊道:“參見昭王殿下。”

孟清淺回頭一看,竟然真的是蕭桐來了。

蕭桐拉着她退後了好幾步,皺眉問:“湖邊危險,你怎麽在這?”

孟清淺看到蕭桐站在她面前,惴惴不安的心突然就定了來下,她抓着蕭桐的手着急地道:“樂兒掉下去了。”

“什麽!掉下去的是樂兒?”

孟清淺點了點頭,蕭桐把她往後一扯,只聽見“噗通”一聲,蕭桐已經沒了人影,水面上頓時又多了一個大窟窿。

“蕭桐不要!”孟清淺大喊,卻根本來不及了。

周圍的人面面相觑,都被這近乎自殺式的一幕驚呆了。

“你們還看,還不快去救人!”孟清淺大喊。

水士回鄉過年了,幾個身體強壯的小太監別無他法,只好一個扯着一個的衣擺,慢慢往水中鑽,湖面上的冰裂開,又多了好幾個大窟窿。

孟清淺又喊:“快去拿長棍子來,把水面的冰都砸碎了,然後把水裏的人拖上來。”

其他人立刻照做。

幸好蕭桐跳下去不久,他又不識水性,根本游不遠,很快就被小太監發現,于是小太監立刻抓住他的衣擺,打算合力把蕭桐拽上去。

這時,蕭桐大喊:“你們都別管我,快去找樂兒!”說着,他一把扯回自己的衣擺,一頭往湖心深處紮去。

小太監們不識水性,只敢在湖岸不遠處撲騰,見他往湖心紮去,一時間也不敢跟随,這一猶豫,蕭桐已經撲騰遠了。

孟清淺着急地在岸上大喊:“蕭桐,你快回來!”可惜,冰冷的碧湖無法給她任何回應。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