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買完衣服,嘉言又去了教師宿舍樓看望了楊教授。那天在主任的屋裏別過後,這老頭兒就待她特別親切,把自己珍藏的零食都拿出來和她共享了。嘉言覺得,他真是待她夠好了。而且,這老頭兒雖然有點老頑童個性,但是說起學術性的問題,馬上進入狀态,總是讓她茅塞頓開,給了她不少幫助。
楊教授拉着她的手讓她進來,一邊朝廚房吆喝:“小寒,你未來的師妹來了,切好的水果快端上來。”
不一會兒,一個清俊的男人面無表情地端着盤水果走過去,放到茶幾上。嘉言真是意外,擡頭對他一笑:“人生何處不相逢啊。”
徐方寒也難得笑了笑:“想不到你還是我師妹。”
原來這個人也是會笑的,笑起來還這麽好看。嘉言心裏道。和初見時一樣,他穿着簡單的白襯衫和西褲,氣質清雅沉穩。嘉言發現他襯衫袖口挽到手肘上,客廳也整潔的不像話,像是剛剛收拾過的樣子。她明白過來,看向楊老頭,眼神有點兒鄙視。
楊教授一瞪眼,理直氣壯的說:“師父使喚徒弟,天經地義。”
嘉言半開玩笑:“世風日下。您這樣的,還怎麽做人民表率啊?得了,每年的優秀教師評選都是走後門的吧?”
楊老頭氣得作勢要抽她:“你個死丫頭!”
徐方寒唇邊也浮起一絲微笑。他似乎不怎麽愛說話,她和楊教授插科打诨的時候,他就一個人駕着腿兒在另一邊的沙發裏看書,不時推一下鼻梁上的眼睛,實在看得眼睛酸了,才摘下眼鏡,閉眼擰了擰眉心。
嘉言好心提醒:“累了就休息會兒,看會兒窗外的綠色植物。”
徐方寒微微一怔,擡頭看了她一眼,點點頭:“謝謝。”不過,該看書還是看書。
嘉言也懶得提醒了。這性子……明擺着就是在說“我知道這樣不好,但我就是要這樣幹,我喜歡,謝謝,請別再打擾我”。這人看着溫潤平和,其實,也是蠻有主見的一個人。其實,那天看他的車和車技她就有這種感覺了。
這人,怎麽說呢,不像普通的出身,雖然性格和外在氣質和俞庭君大相徑庭,但是骨子裏有些東西是一樣的。比如:驕傲、自信。
楊教授似乎感覺到她在打量徐方寒,怪笑道:“怎麽,看上小寒了?你眼光還真不錯,他可是高級工程師,在海外都鼎鼎有名的,常年和大牌設計師合作,手裏負責的都是過千萬過億的大工程。他家裏條件也好,長得不錯,性子也不錯,煮飯洗衣樣樣都行……”
嘉言都還沒尴尬呢,徐方寒“啪”的一聲把書拍上,冷着張臉站起身:“不說話,沒人當您是啞巴。”邁開長腿轉身就進了內室,似乎是再也受不了他了。
楊教授一點也不生氣,還在那嘿嘿怪笑,對她擠眉弄眼:“他這是害羞呢,絕對是害羞。”
嘉言:“……”您真是夠了。甭說徐方寒忍受不了了,她也要崩潰了。是不是人上了年紀,就得返老還童了。她找了借口,逃也似的去了廚房,說要給他做南瓜餅。說起吃的,他就沒二話了。出來的時候,楊教授已經回房間了。她到半開的門口一看,他正四仰八叉躺那兒睡覺呢。
嘉言笑了笑,把門關好,回頭就見徐方寒坐在沙發上,已經開了電視,按着遙控換了幾個臺,直接轉到財經頻道,然後就在沙發裏微微弓着腰、支着下巴安靜地看着。
她踯躅了一下,去廚房拿了些剛做好的南瓜餅過去,放到他面前的案幾上。
徐方寒擡頭看了她一眼。
嘉言被這目光看得不自在了一下,往旁邊站了站,笑道:“剛做的,你嘗嘗。”
徐方寒摘下眼鏡擱案幾上,擡手撚了一塊,咬了一口,慢慢地咀嚼着。過了會兒,他把那咬了一口的南瓜餅放下,看向她說:“油太多了。”
嘉言不知道該怎麽應答,只能說:“……我下次放少點。”心裏還有點氣悶,這也太直接了吧?得了,直接說她做的難吃得了。
說了這句話後,徐方寒就不搭理她了,專注地看起電視來,連那塊咬了一口的南瓜餅也沒有再動一下。嘉言有些尴尬。他好像挺挑食的?
有這麽難吃嗎?
她不信邪,拿起一塊自己嘗了嘗。
還好啊。之前這人還幫她解圍呢,她還以為是個紳士,想不到也是這麽個挑剔的主。
仿佛明白了她的想法,徐方寒擡頭對她解釋了一句:“我在美國呆久了,有段時間工作忙、飲食不大講究,有輕微的脂肪肝。我的護理師說,我不能吃太油的東西。”
嘉言一怔,反倒有點兒不好意思起來,笑了笑說:“我還煮了點綠豆湯,你要嗎?”
他說“謝謝”。
她把綠豆湯盛出來後,他一口一口慢慢的喝完了。嘉言心裏好受多了,倒為自己剛才誤解他而有些難受。這個人,和俞庭君……終究是不一樣的。
這麽想着,心裏說不出是失落還是松了口氣。
兩個人就這麽安靜地看着財經頻道,一直到太陽落山,不說話,氣氛倒也奇異地融洽。後來楊教授還旁敲側擊地跟她推銷過他這寶貝徒弟,說他怎麽怎麽好,你相處久了就知道了。雖然有點生性寡淡,但也不是個呆子,該說還是說的,又說他挺會照顧人的,人也沉穩,還說他這人雖然交過一個女朋友,分了後這些年就單身,沒什麽花邊,她跟他保準他對她一心一意,雲雲雲雲,聽得嘉言耳朵都快起繭子了。
有一次,她實在煩不勝煩,就來了句:“他這麽好,您自個兒收着吧。”噎地楊教授看怪物似的看着她,似乎第一次發現她的節操也能這麽沒下限。
感情要能收放自如、自由選擇就好了,世上哪來那麽多癡男怨女?你再好,再好……可惜,也不是我心裏面那款哪。
再說了,人徐方寒也不是那種會倒貼她的,人家雖然溫潤謙遜,但性子傲着呢。她可不認為見了兩面,人家大發慈悲幫她解了一次圍就對她情根深種了。那太也自戀了!
作為學生會幹事之一,嘉言有些時候是生不由己的。比如,下個月要舉行個歡慶會,部長要求她代表全體師生致辭,順便在結尾的節目中跳一支探戈。
她哪裏會跳舞啊?要是杉彤在,還能讓杉彤教教她。她軟磨硬泡,問部長能不能換別的。部長态度堅決,按着她的肩膀語重心長地說,嘉言哪,為了咱們學院的全體榮譽,加油啊,我知道你是有舞蹈基礎的。跳別的不配你的氣場,也鎮不住那些其他系的孫子,加油,我看好你。
看好你妹,真當她萬能機器人哪。
嘉言被逼上梁山,只好參加了一個培訓班,地點在離學校不遠的一棟商業舊樓裏,租了一個大平層當教室。這樓很老了,其他層都是賣各種廉價舊貨的,因為價格便宜,很受這一帶學生的歡迎,經常能碰到熟人。
可是,嘉言沒想到在學跳舞的時候還能碰上熟人。
“嗨,嘉言姐。”宋曼笑容宴宴地湊上來,“好些日子沒見了,你和四哥還好嗎?”
這本來是客套話,卻像一根針似的,準确地插入了嘉言的心。這些日子,她原本都要忘了——她擠出一絲微笑,說:“我跟他掰了。”
“啊?”宋曼一臉不相信的表情,不過看她的臉色,也識趣地不再問了。
嘉言不怎麽想理她,但這姑娘是個自來熟,黏住她就不放了,有一搭沒一搭的和她聊着。伸手不打笑臉人,嘉言也不好給她沒臉,只好有些不耐地應着。
宋曼說:“我有的話也許你不愛聽,但是,我還是得說一句,四哥對你真沒的說了。他那種人,從小衆星捧月的,要換了別人幹和他紅臉,早被他修理了。”
“我該謝主隆恩嗎?”
宋曼嘆氣:“你別這樣。你說的那個什麽韓璐,我也知道,就一消遣,也許連消遣都算不上,你別放心上。她那長相和性子,四哥能瞧得上才怪了,比我都差十萬八千裏呢。”
嘉言笑着沒有說話。
宋曼說:“說實話,我覺得你才是他的正牌老婆,其他的,都只能算跳梁小醜。”
嘉言都被她說笑了笑,笑完後收起笑容,看着她,眼神嚴肅。宋曼被她這麽看着,背脊不由就挺直了。
嘉言曲起來的手指在她的膝蓋上輕輕敲了敲:“宋曼,我也得說,我雖然自認不是什麽天仙下凡,但多少也是個從小被追到大的搶手貨吧。我不否認我喜歡他,但是,喜歡不能當飯吃啊,喜歡也不能當日子過。我之前糊塗過,但現在也想通了一點,喜歡不能當飯吃啊,我得想想以後的日子,得想想我的臉面。他這麽多女人,對我也這态度,我還舔着臉湊上去,也太掉價了,讓我那些個朋友怎麽看我、讓我那些追求者情何以堪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