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8)
學到了東西,等夢醒了,她完全可以自己照着練,不用再請師傅了,說不定等到她武藝大成的那一天,她可以飛檐走壁逃出冷宮,用自己的刀劍殺了那個狗皇帝,不只要殺了他,她還要讓他斷子絕孫。
有了奮進的信念,宋知夏習武的幹勁非常足,肯吃苦的弟子總是能讓師父多上心兩分的,賈青對宋知夏的觀感越來越好,不再只是拿她當附帶的外門弟子來看待了,而是有了幾分真心的為師之心。
賈青天天教導着兩個弟子,也觀察着兩個弟子,他看得出宋勇毅對宋知夏的不滿,也看得出宋知夏對宋勇毅的反感,之前他只是家将,并不想摻和太多,但是現在他已經是宋勇毅和宋知夏的師父了,身為師父,賈青覺得自己有責任,也有立場,化解兩個弟子之間的矛盾。
賈青并不知道宋知夏為何對宋勇毅反感的真實原因,在他想來,不過就是因為之前宋勇毅逼她出家一事而心懷怨忿而已。
既然宋知夏對宋勇毅反感,來源于宋勇毅對宋知夏的不滿,那麽要解開兩人的矛盾,就先要解決宋勇毅的心結。
宋知夏因為不是正式弟子,加上她是女娃,不能把身子練得硬梆梆的,所以她不需要練太久,每日例行的功課做完後,賈青便讓她回院子休息去了。
而宋勇毅則需要好好打熬,一年後他就得入軍營了,不抓緊練功,入了軍營可就要吃虧了。
宋勇毅倒吊在樹下,眼睜睜地看着宋知夏回去了,心中實在是羨慕忌妒。
一雙皂色硬布靴停駐在宋勇毅面前,賈青的聲音響起:“繼續練,別停。”
宋勇毅咬着牙,繼續用雙拳抵地,做着艱難的倒吊俯撐。
此時的宋勇毅整個人懸空倒吊在樹下,他的雙腿被一根麻繩綁縛在一起,麻繩上端繞過樹枝,以垂直的牽力牽引着底下的宋勇毅,讓他保持倒立而懸的狀态,而他全身上下唯有一雙戴着拳套的拳頭與地面相觸,他要憑借着這雙拳頭,做足一百下的挺立俯撐。
“記住,身體是你最大的本錢,沒有一副好身體,你再有才華再有能耐也當不了将軍。”賈青冷靜的目光上下巡視着宋勇毅的肌肉,哪裏動到了,哪裏沒動到,肌肉不會騙人,一眼就看得出來。
宋勇毅咬着牙俯撐,根本沒力氣回話,只能哼哼兩聲表示聽進去了。
“好,繼續練,不到一百不能停。”賈青邁步來到小操場另一端,拿弓上弦,操練起了箭術,身為武人,賈青深知勤練不辍的重要,一日不練則怠,三日不練則疏,一旦有陣戰,這一點小怠小疏足夠讓他飲恨沙場。
做足了一百個挺立俯撐,宋勇毅的雙臂已經顫抖得不行了,賈青親自為他解了麻繩,動手給他做起了推宮活血。
宋勇毅咬着牙忍受推宮活血的刺痛和酸麻,賈青每推一下他就抖一下身子,到了後來抖得跟篩糠一樣。
Advertisement
看徒弟抖的這麽辛苦,賈青找了個話題轉移徒弟的注意。
“阿毅,你的書房中挂的一幅字,寫的是什麽?”
宋勇毅顫抖着身子說話,連聲音都帶着飄:“道之所在,雖千萬人吾往矣。”
“這是你的信念嗎?”
“是。”
“好,那你的道是什麽呢?”
“仁義禮智信。”
賈青笑了,這個徒弟從小學的就是儒家經典,這個回答不在意外,而在情理之中。
“阿毅,既然你的道是仁義禮智信,仁排在第一,你做到仁了嗎?”
宋勇毅剛想回答自己做到了仁,可是賈青卻打斷了他的話。
“我聽說儒家信奉的是仁者愛人,講的是心懷大愛,廣愛世人,是不是這樣?”
“是。”宋勇毅猶豫了一下,儒字經典并不僅僅講仁愛,但他想到師父是個武人,這麽理解也不算錯,還是回了是。
“那你做到了嗎?”賈青語帶隐義的問道。
宋勇毅這回聽出來師父是語中帶話了,他不解地皺眉:“師父可是有道理要教我?”
賈青按捏着宋勇毅的臂上穴位:“既然學的是仁者愛人,你為什麽不愛妹妹,反而要讓妹妹出家呢?”
宋勇毅身子猛地一抖:“師父,你也覺得我錯了?”雖然父親和母親都訓斥他,說他不該逼迫親妹,但他真心覺得自己沒錯,世人重節義,不管是男是女,都不該失了節義,失了就該自請其罪,妹妹的确是失了節,怎麽能當作什麽都沒發生?
賈青看着徒弟震驚的模樣,心中只覺得好笑:“也許武人與文人的道義不一樣吧,為師只是一個粗魯的武人,不是很明白你們文人心中堅持的道義是什麽,在為師看來,你妹妹被掠這件事,你妹妹完全是無辜的,就算她在其中有什麽不妥當的地方,也不值當為了這點瑕疵而出家,你的要求太過嚴苛了。”
宋勇毅繃着嘴角,并不言語。
賈青并不在意徒弟的緊繃,自顧自地說着:“文人的仁與武人的仁或許不一樣,這種道義之争,為師不與你辯駁,為師只有一句話要訓誡與你,身為一個男人,心胸要寬廣,眼界要寬闊,更要心中有家族。阿毅,你可明白為師的話?”
宋勇毅眼含疑惑。
“你是未來的家主,整個宋家都要托佑于你庇護,阿毅啊,是庇護而不是抛棄啊,你要明白自己的責任。”賈青的話實在是語重心長,他雖是宋勇毅的師父,但他也是宋家的家将,宋勇毅是他的未來家主,未來家主沒有家族觀,沒有大局觀,這對于整個根基淺薄的宋家來說是十分危險的。
“夏兒被擄一事實在是小事,就算當日她真的入了賊窩,成了壓寨夫人,那又如何?大不了平了山寨,殺了所有山賊就是了。”賈青覺得宋勇毅的想法實在是有些迂腐,不夠大氣,“就算夏兒日後嫁不了好良人,那又如何?宋家還養不起一個姑奶奶麽?日後招贅一個就是了,實在沒有什麽大不了。”
“宋家不是世家,根基太淺,将軍這一輩就沒有親兄弟可以幫扶,你這一代也只有你一棵獨苗,好在你有兩個姐妹,比将軍還多了兩處助力,這是何等幸事,難道你要自斷臂膀嗎?現如今将軍府還只是一顆小樹,枝枝葉葉都是寶,你不可輕易抛棄啊。”賈青拍了拍宋勇毅的肩膀,“你可明白為師的話?”
宋勇毅恍恍惚惚,有些聽懂,又有些聽不懂,這是他第一次被人以未來家主的身份進行教導,讓他站到家主的位置來看待宋家的事,這樣的教導,這樣的位置,與他以前的格局完全不同了,讓他有些興奮,更有些激動。
作者有話要說: 好傷心,一個留言都沒有,求留言
☆、流言
入秋後,天氣漸漸涼爽下來,雖然日頭仍然高挂,但日光曬到身上時已不覺得炎熱了,反而還覺得溫暖舒适,秋天,正是最适合外出游玩的時節。
停了兩個月的賞花踏青詩會等諸多交際文會,如今終于可以重新操辦起來了,封州城中各大府第的請帖如花片般飛出,各家的花園裏又熱鬧起來了。
武寧伯府自然也收到了許多請帖,看着手中各式各樣的請帖,張氏想起了一個月前她對女兒的保證,心中越發想要帶着女兒出去松快松快了。
宋知夏對于這些交際文會沒有興趣,她一心只想着提高自身的武藝,沒空閑也沒心情去,更何況這些文會更多的是讓适齡的未婚少女展現自身的風姿和才華,好讓與會的夫人們暗中相看的場合,她一個才十歲的小女娃,去了也只是配襯而已,所以她一連推拒了好幾個文會的邀約,一心宅在府裏頭。
見女兒不想出門,張氏急得不行,她就怕女兒受了兩遭劫難後移了性情,一味縮在府裏不肯出門與人交往,若果真如此,那可就大大的不妙了,女兒還有大好的年華,怎麽能就此悶在府裏了呢,更何況以後女兒還要相看人家呢。
正巧沒幾日蔡府也遞來了賞花會的帖子,張氏幹脆強硬了一回,直接和女兒說了賞花會的事,并且不許她推拒,然後到了日子,她親自盯着女兒梳妝打扮,并親自抓着她的手腕登了車,這回她絕不讓女兒退縮回去。
宋知夏無奈地被母親拉到了蔡府的後府園林裏。
蔡府是五百年的望族世家,封州是蔡家的發源故地,是蔡家的根基,蔡府祖宅在經過一代代蔡氏子孫的修葺擴建後,已經是個龐大的宅第群落了,作為一府重要門面的花園,蔡府的花園早已不只是花園了,而是成了一座占地極為廣闊的園林,包含了三座小山及一座湖,在其中可以觀賞四季風景,不出城池便能欣賞到湖光山色、天地美景。
蔡府在封州可是一等一的豪門府第,他家舉辦的文會自然是來者如潮,待得張氏和宋知夏到府時,舉辦賞花會的菊園裏已經是熱熱鬧鬧的了。
身為武寧伯府的伯夫人和嫡小姐,張氏和宋知夏自然是蔡府的貴客,不僅可以乘車直入園林,還有單獨休憩的賞花閣,張氏和宋知夏一下車,蔡府當家大夫人身邊的管事嬷嬷早就候在一旁,躬身引着她們前往賞花閣了。
張氏來了蔡府,必然要與主人家交際一二,張氏要去見蔡府大夫人,她怕女兒不耐煩過去,便讓女兒自個去園子裏走一走,她只一人去見蔡府大夫人。
宋知夏在賞花閣裏坐了一會兒,見外面人來人往熱熱鬧鬧,又聽得莺聲燕語嬌笑連連,她也起了一點興致,便帶着碧珠下了閣樓,要去園子裏頭逛一逛。
因着上次宋力剛封鎖安陽城的事,宋知夏在封州裏可是大大的出名了一次,宋知夏一路行來,明顯避開她但又在遠處對她遙遙觀望的夫人小姐們可不少。
看着那些人竊竊私語的舉止,宋知夏只想呵呵,她們必定是在談論她,并且還不是什麽好話。
“碧珠,你回閣樓上去,找幾個不常出府的小丫鬟,讓她們去各處聽一聽,她們到底在說我什麽。”宋知夏不想當個傻子,別人議論她,她當然得知道她們說什麽了,再說了,萬一她們背地裏笑話她,明面裏卻又與她交好,那她不真成了大傻子了麽。
碧珠有些不放心小姐一個人,小姐現在只帶了她一個出來游園,萬一她離開後,有人沖撞了小姐怎麽辦?
文會的規矩是與會的客人們身邊只能帶一個或兩個奴婢,其她随侍的奴婢只能留在指定的範圍裏,這個規矩一是為了表示客人對主人家的敬意,帶了過多的奴婢,就顯得主人家招呼不周,打了主人家的臉,二是奴婢帶多了,混進閑雜人等的機會就多了,萬一驚擾了客人們就不好了。
宋知夏毫不在意碧珠的擔憂:“怕什麽,你家小姐可不是任人欺負的小可憐。”
小姐這麽一說,碧珠更擔憂了,萬一小姐一怒之下把別家小姐給打了,那也是件麻煩事啊。
碧珠滿心不安地離開了,因為怕中途會出事,碧珠幾乎是小跑的往閣樓趕,一心想着趕緊辦好事,回來看着小姐。
因為衆位小姐們都避着宋知夏,宋知夏倒是很容易就在菊園一角的花廊裏找到了一處歇腳的茶座。
原先在茶座裏品茶閑談的衆位小姐們已經離去,茶座裏只餘一個侍茶丫鬟在服侍。
宋知夏點了一壺茶,侍茶丫鬟淨手烹茶,燙杯、洗茶、高沖、蓋沫、淋頂,一擡一斟如行雲流水,實在是賞心悅目。
宋知夏欣賞着侍茶丫鬟的烹茶功夫,當茶水烹好,碧珠正好尋了過來,并為她帶來了那些小姐們的私語八卦。
碧珠在宋知夏耳邊低聲喁喁,宋知夏嘴角的笑意頓時沒了。
這個八卦出乎宋知夏的預料,她們談論的并不是她在長青觀遇襲那件事,而是她在程州被擄這件事。
宋知夏秀眉微緊,神色更冷了幾分。
她在程州被擄這件事不是已經被父親壓下來了嗎?怎麽還會傳出去?
宋知夏回想往事,當年她被匪徒擄走的事之所以會被散播出去,主要是因為母親和她被困在老宅裏,祖母胡攪蠻纏逼她出家,母親為了護住她已經極為吃力,連向父親傳遞書信求援都不易,實在無力關注外面的動向,更不知道有人在傳播流言,而等到父親收到書信,派了人來接走她們的時候,外面說她被匪徒擄走,清白有失的流言早已經傳播開來了。
流言如風,流言如刀。
這個流言直接導致她及笄後議親艱難,後來她又被宋勇毅算計,最終委屈成了妾。
想到為妾的屈辱,宋知夏的眼中幾乎冒出火來。
有人在暗算她!
這是第三次謀害。
竟然想以言殺人!
怒火中燒的宋知夏一路繃着臉回到了賞花閣,沒過多久,張氏也繃着臉回來了。
宋知夏擡頭看向母親,張氏看向女兒,兩人都從對方的眼中看到了怒火,一瞬間,心有靈犀的母女倆知道彼此都聽到了同一件事。
“欺人太甚!”張氏咬牙切齒地低哼,若是此刻那個幕後之人敢站在她的面前,她上前咬死他或她都有可能。
剛才在蔡府大夫人處,張氏聽到那個流言時差點按捺不住要與那些人辯駁。
當時菊園的主廳裏,二三十個夫人坐在裏面閑談,最中心處是蔡府夫人們和元家林家的夫人們,身為伯夫人的張氏在這些世家夫人的面前還排不上座,只能坐在稍外一圈的座位上。
因着應邀前來的夫人們越來越多,還大多帶着各自的女兒或侄女們,作為客人,她們都會來主廳裏見過主人家,來的人多了,主廳裏顯得有些擁擠,坐在稍外圈一點的張氏就不顯眼了。
來的人多了,分散四處閑談的人也就多了,女人談的大多是家長裏短往來是非,張氏也和自己熟悉的夫人們閑談着各家的煩心事和子侄前程。
本來張氏只在聽着自己面前幾位夫人說話,并不在意他人在談論什麽,可是漸漸的,她越來越感覺到有人在窺探她,她拿眼往四周一掃,結果發現好幾位夫人竟然避開了她的眼睛,那心虛的模樣,分明是有事。
張氏頓時起了疑心,她面上沒有異色,耳朵卻已經在收集起周圍那些夫人們的言語了,一句兩句的,聽的越多,張氏心中越怒,雖然那些話講的很隐晦,但好幾個指代的言語放到自家身上一套,張氏立馬就知道了那些人在講什麽了。
她們竟然在講她家夏兒清白有污!
可惡!卑鄙!
到底是誰在背後散播流言,毀我家夏兒的名聲?
到底宋家和那人結了什麽仇什麽怨,就非咬死了夏兒不放,把她往死裏逼?
一次兩次害不死她,這次竟然以言殺人,實在是卑鄙下作!
張氏憋着一肚子的氣,但她又不好與那些夫人們當面辯駁,畢竟那些夫人們說話都藏着掖着,沒有在明面上指明是宋知夏,若是她當面與人辯駁,反而是坐實了流言說的就是宋知夏,那就真成了此地無銀三百兩,更加說不清楚了。
憋氣憤怒的張氏只能找了個由頭,說自己身體不适,離開了主廳,回了賞花閣。
此時此刻母女倆都是一肚子的氣,賞花是沒心情了,張氏派人去向蔡府大夫人辭別,自己帶着女兒直接從園內乘車離開了。
作者有話要說: 唉,為什麽光有點擊沒有留言呢?就是留個句號也好啊
☆、八甲小石牌
回府之後,張氏和宋知夏的臉色還是十分難看。
向母親告退後,宋知夏回房換了衣服就去了小操場紮馬了,此時她心中騰着一股火,只想早點習好武藝,等揪出那個幕後之人後,她要親手把他打一頓,打得他娘都認不出他。
張氏心裏也是騰着一股火,回到房中看到桌案上的那一疊請帖,想到流言會随着這些文會越傳越廣,心中更加憋氣了。
“喲,這是怎麽了?夫人怎麽這麽一幅神情?”宋力剛笑着走進卧房。
此時宋力剛還尚未回營主持軍務,長青觀夜襲案是他一手主持的,因為當時事急從權,宋力剛直接帶着兵馬接手了此案的追查和審問,并沒有走正常的流程,所以結案後他要補上很多授權手續,這幾日他都留在封州城,和封州府令、安陽縣令一起商讨及補齊一應首尾。
張氏見到夫君,眼眶頓時就泛紅了,想到今日在蔡府賞花會上聽到的那些風言風語,以及那些夫人們在背後的指指點點,張氏的委屈立時湧上心頭,再也按捺不住了。
張氏撲進宋力剛的懷中,拉着他的衣襟哭訴着今日的一切,那些流言,那些指點,她越說越心痛,到了最後更是不能自已,哭得泣不成聲。
“夫君,到底是誰這麽狠啊,就非得逼死夏兒啊?我們家到底是惹了什麽人的仇怨,要這麽一波一波的折騰我們家?”張氏哭得嗓子都啞了。
宋力剛的臉早已黑似木炭,這樣的污辱,這樣的蔑視,他一個掌軍數萬的大将,怎麽可能忍得下!
“此事且交給為夫,為夫必會揪出那個幕後小人将他千刀萬剮,讓他後悔投生到這個世間來!”宋力剛咬牙切齒地蹦出這句誓言來。
蔡府賞花會的事情還沒傳到宋勇毅的耳朵裏,宋勇毅此時還在琢磨着該怎麽拉近與小妹的感情呢。
宋勇毅回去後想了很久,師父的話讓他的眼界有了新的方向,也讓他有所反省。
原來身為家主還要考慮這麽多,原來他以前的眼界真的十分狹窄,看不到長遠的地方,果然自己還是太年輕,欠缺太多啊。
師父說的對,人生于世,家族是最重要的依靠,父親那一輩只得他一人,父親頂門立戶不容易,開創武寧伯府更不容易,他得好好守好。
他這一代,左右只得姐弟三人,要想武寧伯府長長久久的存在下去,成為枝繁葉茂的參天大樹,每個人都必須肩負起自己的責任,為家族做出貢獻,他身為未來家主,更應當如此,他之前那般輕易的舍棄親妹,的确不夠正堂,有損大局。
所以,他必須要有大局觀,不能只限于小小的個人恩怨,現在家中只有他與宋知夏兩人,他不能任性,他要懂事。
既然他是兄長,那他就大方點,讓她一讓。
大丈夫能屈能伸,沒什麽大不了。
剛從小操場回來的宋知夏沒想到宋勇毅竟然跟着她過來了,來意竟然還是來示好她!
是示好啊,不是逼迫啊!
今天太陽是從西邊升起來的?
“你到底想做什麽?”宋知夏一雙圓圓的杏眼睜的大大的,顯得更加圓亮了。
宋知夏上下掃視了宋勇毅好幾趟,滿心滿眼的懷疑:“你又想怎麽戲弄于我?”
宋勇毅的臉騰地就紅了,這不是羞的,而是氣的。
我好不容易來服個軟,你就不能順着梯子下來應我一聲?非得這麽明晃晃的挑刺?
果然唯女子與小人難養也,怎麽做都不如你的意。
宋勇毅還是沒做好拉近小妹的心理準備,宋知夏一懷疑他,他就立馬不爽了。
“不是戲弄于你。”宋勇毅繃着臉,語氣也硬梆梆的,“是向你賠禮道歉,之前逼你出家,是我做錯了。”
“喲!”宋知夏語尾上挑,秀眉也跟着挑了起來,“真難得啊,你還會道歉?行了,我接受了你的歉意,禮就不用賠了。”說是接受了,可惜語氣裏滿滿的都是不信和敷衍。
宋勇毅只覺得自己快忍不下去了,他都已經服軟了,可她這是什麽态度?
“不管,賠禮是我的事,我說要賠,你就必須得給我收了。”宋勇毅一把攥住宋知夏的手腕,直接把她從凳子上提了起來,快步往院子外走去。
宋知夏沒想到宋勇毅竟然會這麽粗魯,一言不合就直接把她給提了起來,她好歹是個人啊,不是物件啊!
一院子的丫鬟都驚呼起來,大公子竟然就這麽把二小姐給提起來了?
這也太不講禮,太粗魯了吧。
碧珠覺得自己必須得做點什麽,不能讓小姐就這麽被帶走,她強撐起膽氣擋在了宋勇毅的面前。
“大公子,您不能這樣,小姐還小,您這麽提着小姐她會疼的,您快把小姐放下來。”碧珠急急地說道,說完她還起佩服自己了,面對着兇神惡煞的大公子,她竟然還能把話給說全了。
宋勇毅瞪了她一眼,空着的那只手大力一揮,就把小身板的碧珠給揮開了。
碧珠阻擋無效,其她等級低的丫鬟們又不敢出頭,一大群丫鬟只能眼睜睜地看着大公子就這麽把自家小姐給提走了。
宋勇毅一路提着宋知夏,就這麽提進了自個的院子,然後提進了自個的小書房。
進了小書房,宋勇毅把手一放:“這裏面的東西你随便挑,你看中什麽我就送你什麽。”宋勇毅覺得自個很大方,過程中完全沒什麽失禮的地方,就算有,也是不得已而為之。
宋知夏倒是很習慣宋勇毅的自我和執拗了,聽到他這麽說沒有生起什麽不快的情緒,反倒覺得正常,因為這樣蠻不講理的他才是他。
宋知夏搓揉着微有些紅腫的手腕打量着小書房中的陳設。
宋勇毅的小書房裏沒什麽可看的,因為他在府裏住的時間不長,陳設什麽的都是府裏下人幫着打理的,沒什麽他的個人收藏。
宋知夏的眼睛左掃掃右掃掃,實在找不出什麽有趣的東西,直到她看到了牆邊條案上的一塊石牌。
“這是什麽?”宋知夏拿起了石牌,看似随意問話,其實心中驚訝萬分。
這個圖案不是八甲人的圖騰嗎?怎麽會在宋勇毅的手中,他與八甲人怎麽會扯上關系的?以前完全沒聽說宋勇毅與八甲人有什麽關系啊?難道是夢裏又有了什麽新發展?還是說,宋勇毅本來就與八甲人有關系,只是他有意隐瞞了?
各種猜測在宋知夏腦中閃過,讓她的神色嚴肅了兩分。
宋勇毅一如既往的觀察遲鈍,壓根沒看出宋知夏的嚴肅,他只是走過來瞄了一眼是什麽物什。
“哦,這個呀,我也不知道這個是什麽,只猜是信物之類的,是我來封州的路上遇到的一夥人,他們送我的。”
“一夥人?”宋知夏微微側頭看向宋勇毅,圓亮的杏眼中滿是疑惑,“什麽樣的一夥人?”
宋勇毅想了想,盡量仔細的形容:“五個人,穿獸衣履獸鞋,持石刀石矛,披發不修,赤膊露腿,膚黑,狀似野人,不過那五人身形極壯碩,較之常人高出不少,且力極大,足稱猛士。”
宋勇毅說完又想了想,覺得自己說的太寬泛了,不夠形象,又補充了一句:“他們拿着石刀砍樹就像切豆腐一樣,力大驚人。”
“的确力大。”對于宋勇毅的描述,宋知夏一點兒也不覺得誇張,因為八甲人的确以力大稱世,他們甚至憑着力大橫掃了夏國和越國的大半國土,最終令夏國和越國簽下了北川之盟,年年納貢,雖不稱臣,亦不遠矣。
八甲部族,北川之盟,這是一股影響天下大勢的力量啊。
作者有話要說: 感謝所有收藏了本文的小天使們,謝謝你們,麽麽噠~~~
求留言,每個留言都會給紅包哦~
☆、機緣
北川之盟對整片大陸的影響是巨大的,不僅讓夏國和越國年年納貢,讓夏國和越國的朝廷顏面大失,更讓夏國這個三國中最年輕的國家大失元氣。
夏國本就立國不久,明面上臣服于趙氏皇族,但內裏各自打算謀劃的勢力不少,自夏國簽下北川之盟後,想要趁勢作亂的就有好幾個,宋力剛就是在征讨這些逆賊時中了暗算,不幸殉身的。
越國也沒好到哪裏去,越國與南面的魯國接壤邊境較之夏國更長,魯國趁勢攻占了越國好幾座城池,兩國邊境烽煙再起,讓整個大陸的局勢更加不穩。
宋知夏回想着日後的風雲變幻,心情浮浮沉沉。
“那一夥人是什麽人呢?你可知道他們叫什麽名字?有什麽特異之處麽?”宋知夏看向宋勇毅,十分想從他嘴裏知道更多的東西。
宋勇毅連連搖頭:“我們語言不通,他們說的土話我們一句都聽不懂,哪知道他們是什麽人,叫什麽名字呢,不過,要說起特異之處麽,他們有一只巨鷹算不算?那只巨鷹還很聰明,看起來有幾分靈智呢。”
“巨鷹?”宋知夏眼神一亮。
宋勇毅見宋知夏的眼睛亮了,以為她是把巨鷹當成了寵物,見獵心喜才會如此,他忍不住給她解說起來,語氣中還帶着兩分炫耀自己見識廣闊和三分“你什麽都不懂”的居高臨下。
“鷹這東西性情兇猛,而且大多有靈性,非強悍之人不能馴服,要想馴鷹,就得從破殼起就小心挑選鷹苗,然後日夜相處,并且還要時不時地展示自己的武力,壓服它的不馴,不然它一旦發現自己比主人強,反撲起來可是兇惡的很,半點不念及養育之恩。”宋勇毅上下打量了宋知夏幾番,“就你這小身板,小心被它一撲就幹翻了。”
宋知夏并不在意宋勇毅的炫耀,她的心思都轉向那只巨鷹了。
不出幾年,整片大陸都會知道八甲部族的五只兇獸,巨鷹正是其中一只。
八甲人不只愛吃猛獸,更愛馴養兇獸,八甲人對于馴養兇獸很有一套,他們部族所出的兇禽猛獸,都是極兇悍極聰明的,都是它們所屬種群中萬中無一的王者,戰鬥力不可小觑,簡直就是八甲人戰鬥時的法寶。
因着五只兇獸的兇名傳揚大陸,就連身處深宅之中的宋知夏都知曉了它們的名字及主人。
巨鷹,名山刀,主人為八甲部族的小長老。
小長老是的的确确的小長老,因為他太年輕了,他代表八甲部族簽訂北川之盟才二十出頭,在八甲三長老中格外突出。
只是小長老的名字誰也不知道,八甲人從不在外族之人面前稱呼他的名字,只敬稱他為三長老,這也可見八甲人對他的尊敬,他的長老之榮并不是憑着家族傳承或裙帶關系得來的,而是靠着實實在在的功勞。
八甲人稱呼他為三長老,而夏國和越國則悄悄稱呼他為小長老,這個“小”字,概因是夏國和越國在這個字上平衡一下屈居于八甲部族之下的糾結吧,畢竟當時與夏國越國簽訂北川之盟的是他,夏國越國對他的怨忿自然更重。
宋知夏的心思飛快地轉了一圈,想過了兇獸、小長老和北川之盟後,又轉回了眼前。
既然宋勇毅現在還沒有與八甲人聯系上,更沒有與八甲的小長老有交情,那就太好了,這個機緣就由她接手了。
沒想到八甲人這麽早就來到了這裏,真的是大大的出乎了她的意料之外啊。
該去哪裏找他們呢?
如何找到八甲人,這是個大難題,宋知夏反複想了好幾天,還是沒有想到法子。
宋知夏在小操場上站着樁,面上沒有異色,心中卻仍在琢磨着尋找八甲人的辦法。
“肚子餓不餓?我叫鐵柱去買金沙包了。”宋勇毅也在站樁,趁着師父去練刀,他小小聲地與宋知夏搭話,鐵柱是宋力剛特地指給他的随從,行事穩重但言語木讷,不會哄着捧着讨好宋勇毅,更不會慫恿他做些纨绔之事。
宋勇毅自個覺得經過小書房談心後,他和宋知夏已經“和好如初、兄友妹恭”了。
宋知夏沒理他,悄悄話随風而散,一個字也沒鑽進她的耳朵裏。
“想吃吧?嘿嘿嘿。”宋勇毅賊賊地笑着,“就不給你吃。”
宋知夏面無表情,不氣也不怒。
“不過嘛,看在你還小的份上,你要是肯對我說幾句好話,我還是會給你吃的。”宋勇毅誘導着,他不喜歡小妹,一是因為父母偏心,二是小妹不親和他,在他看來,他是兄,她是妹,他身為兄長應當有兄長的威信和尊嚴,所以他是絕對不能腆着臉去讨好小妹的,只能是小妹來讨好他,以前小妹總是不懂事,如今他就想誘導一下小妹,讓她主動來讨好他。
宋知夏完全沒在聽宋勇毅說什麽。
宋勇毅撇了撇嘴。
哼,傲什麽傲,老子才不稀罕。
到時候讓你看着老子吃,饞死你。
等到一柱香燃完了,宋知夏收勢吐氣,翻身下了樁。
宋勇毅也緊跟着翻身下了樁。
兩人朝樹蔭下的歇息處走去。
鐵柱早就候在那邊了,屬于宋勇毅的小幾上正放着一個小食盒,裏面就有金沙包。
宋勇毅打開食盒,金沙包還熱着,上面浮着一股淡淡的白氣,宋勇毅很滿意鐵柱的辦事快速,雖然他跟木頭一樣悶不吭聲,不會逗趣也不會出點子,但光論辦事的話,他還是不錯的,勉強算是個得用的随從吧。
“怎麽樣,想不想吃?”宋勇毅仍然不放棄,繼續誘導着宋知夏。
宋知夏看都沒看一眼宋勇毅手上的金沙包,反而沒頭沒尾地問了他一句:“你是在哪裏遇到那夥人的?”
宋勇毅愣了好一會兒才明白宋知夏問的是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