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上藥

伴随着瓊的那句話,時子殊忽然産生了一陣強烈的暈眩感,周圍的景色驀然轉變,酸臭的味道蔓延到鼻子裏,視線所及之處,全部都是宛如海洋般的垃圾,轉眼之間,他回到了停屍間外的垃圾場。

後背和右腿的鑽心疼痛又随之而來,身體懸空,時子殊閉了閉眼睛,一睜開看到的就是風湮放大的俊顏。

這是他們兩人的連環支線任務,在離開這裏之前,他因為受傷而被風湮抱了起來,而現在看來,對方仍舊沒有将他放下的意思。

平心而論,時子殊并不想回到這個支線任務中,不僅是因為在這裏他的狀态糟糕,更重要的是,他還要和風湮獨處,但他還沒來得及弄清楚為什麽風湮對他的好感度為什麽會提升得那麽快。

在好感度到達100點之後,就算他不控制風湮,但那種深深刻入腦海中的感覺已經無法磨滅,和能力已經沒有了關系,所以即使在輪回主廳內,能力失去效力,對方依舊會對他神魂颠倒,心甘情願受他擺布,甚至還有可能性情大變,要是被那位管理員發現他敢對她的兒子動手腳他恐怕會死得比當時被夏冰螢活生生肢解要更慘。

至于控制管理員,時子殊完全不會予以考慮。輪回者的一切能力是由恐怖輪回賦予的,而管理員執掌着整個輪回,可以說兩者根本不在一個層面上,甚至能力對管理員是否有效都存有疑問,就算他本事再大,也不會考慮利用能力對管理員做什麽。

雖然也不是不可以利用別的手段影響管理員,但原來的他還有這個可能,現在他的實力太弱,完全不用考慮這種可能性。

時子殊的頭腦中閃現過種種念頭,也只是一瞬間的事。他看向風湮,發現他也在直直地看着自己,那雙清冷的黑色瞳眸似若波瀾不興的湖面,但平靜之下,似乎還有什麽更深的東西隐藏在其中。

想到風湮在離開這裏前似乎有話要說,時子殊打算先一步開口,但是風湮似乎并不打算提起之前的話題,只是說道“第二階段的任務應該會馬上開啓了。”

“沒錯。”時子殊眯了眯眼睛,既然風湮什麽都不說,那他自然也不會提起,“可能會是和鏡子迷宮有關的任務。”

“無論是什麽任務,優先考慮的都是治療你的傷勢。”風湮道,“你傷得不輕。”

“沒關系,還可以堅持。”

時子殊正說着,系統的提示便響了起來。

支線任務繼續進行。

開啓第二階段。

第二階段任務能力商城禁用潛入洛倫柯亞迪斯的家,并拿到藍色u盤。

階段獎勵解除能力禁用。積分3000點。經驗5000點。

時限6小時以內的時間流速計算

任務剩餘時間5小時59分39秒

“潛入洛倫的家”聽到這位已經去世的教授的名字,時子殊目光一閃,道,“原來這裏是他家附近,不知這裏的他現在是否還活着。既然這裏離他家很近,那麽停屍間也很有可能就是他的,至少他應該去過。”

“停屍間有扇鐵門,或許就是通往洛倫柯亞迪斯家的途徑。”風湮道。

“沒錯,的确有這個可能,但鐵門的另一側既然有怪物,就可能還會有更多,誰知道像是剛才那樣的怪物是不是只有一個,以我現在的狀态”

時子殊搖搖頭,繼續道“既然洛倫的家就在附近,我想有可能就是普通的住宅,應該不難找到其他進入的路徑。”

“那就先離開這裏。”風湮同意了時子殊的說法,目光瞥向他不自然下垂的小腿,又道“也許可以處理你的傷勢。”

“謝謝隊長,如果能治療一下是最好的,否則我只會這樣給你添麻煩。”時子殊故意露出有些無奈的表情,“你放我下來吧,否則一會遇到怪物,咱們兩個都會措手不及。”

風湮抿了抿唇,沒有說話,将時子殊放了下來,只不過并沒有徹底放開他,而是架起了他的一條手臂,指着前面一條有着汽車輪胎痕跡的路,說道“那裏有路,順着路走應該能找到什麽線索。”

時子殊點頭表示同意,對于風湮架着他的舉動也沒什麽異議,他自己走路的确困難,而且這樣也比剛才風湮要抱着他強多了。

兩人順着那條路往垃圾場外走,一路上他們并沒有看到什麽人,也沒有遇到任何怪物。

路不算遠,但因為時子殊的腿,兩人走得很慢,大約走了一小時,才終于看到些人影。

一開始他們還提防着對方是不是怪物,但那些人看到時子殊渾身血污的模樣,都表現得很驚恐,觀察一段時間後,風湮和時子殊确認這些只是一些普通的活人。

順着這些人來的方向,他們進入了一個熱鬧繁華的小鎮,小鎮的街道幹淨漂亮,街邊種滿了花草,人來人往,在夕陽的餘晖映襯之下,顯得格外美麗,居民們閑适惬意,只是看到這兩個渾身血污的陌生來訪者,多少都有些遲疑。

“請問”

有位年輕女子在猶豫之後,壯着膽子上前搭話“請問你們是否需要什麽幫助嗎”

風湮不語,直直地看着她,目光像是刀鋒般銳利又冰冷。被這樣看着,即使他的長相再如何俊美,也無法打消年輕女子的恐懼。

她渾身發抖,轉身就要逃跑,卻被輕輕拽住衣角,一道溫柔迷人的聲音響了起來“抱歉,這位女士,是我們吓到您了但是我們的确需要幫助,請您不要走。”

這個聲音是如此動聽,以至于女子一時間忘記了害怕,緩緩回過頭,卻立刻怔住了。

不止是她,四周小心翼翼圍過來的居民也一怔發愣,這個受傷不輕的少年剛才一直低着頭,直到現在,他才擡頭露出他的真容,烏發雪膚,紅唇潤澤,玻璃般的金色眼瞳猶如皎潔的明月,雖然神情憔悴,卻絲毫不損他的美貌,反而更添一抹脆弱之美。

他目露幾分懇求之色,只是被他這樣注視着,年輕女子便怦然心動,臉頰緋紅一片,早已遺忘了剛才的恐懼,磕磕絆絆地問着“請問您需要怎樣的幫助”

“您也看到了,我受了很重的傷。”少年垂下眼眸,面露苦澀之意,“我和我弟弟本來是來這裏看望我們的叔叔,可是途中卻遇到了劫匪,我們的錢和随身行李全都被搶走了,我甚至還差點丢了性命抱歉,現在我們身上沒有錢,可是我需要治療我的傷”

“不要緊的,我可以幫你,我是鎮上的護士”年輕女子心疼極了,連忙說道,“我現在就帶你去診所,哦,對了,之後還要帶你們去警局報案”

其他人也非常同情這對遭遇了不幸的年輕兄弟,甚至都不再覺得風湮很可怕,反倒覺得他是因為剛才的劫難才如此警惕,連忙一起幫助護士将他們兩人送到診所。

這個鎮子不算大,所以只有一家診所,有唯一的一名醫生和一名護士。今天是診所的休息日,醫生早就回家了,所以只有護士為他們兩人忙前忙後,準備藥物和醫療品。

“右小腿的骨折很嚴重”

護士剪開了時子殊的褲管,小心翼翼地清洗了傷口,檢查着他的傷勢。

“很抱歉,我們的診所沒辦法妥善治療這麽嚴重的骨折,需要到十公裏之外的聖弗洛精神療養中心,雖然那裏主治的是精神疾病,但設備非常齊全,可以媲美大型醫院,在那裏你一定會得到很好的治療,我會聯系熟人把你們送到那裏的。”

原來這裏離療養中心很近。

靠坐在病床上的時子殊擡頭看向牆上的日歷,與之前在療養中心所看到的時間做比對,大概是在中心發生事故的一個月之前,不知道這時的洛倫柯亞迪斯是不是還活着。

“聖弗洛精神療養中心”

時子殊故作驚喜交加的表情,将一進入小鎮就已瞬間醞釀好的說辭抛了出來“那就是我叔叔工作的地方請問您聽說過洛倫柯亞迪斯先生嗎他是一位精神醫學的專家。現在他還好嗎”

“當然,鎮上的每一個人都聽說過洛倫先生的名字,他是個大好人,原來你們要找的人就是他嗎”護士很驚訝,“他一切都好,不過我想這個時間他應該不在中心,已經下班回家了。”

“那太好了,如果可以我想直接去我叔叔家,我們都很想念他。”

聽到他說不去療養中心,護士很擔心他小腿的狀況,但是在時子殊的堅持下,她最終只是為他的腿做了簡單的處理和固定,接着又說道“把衣服脫了吧,我看看你其他的傷口。”

其他傷還好說,但背後的傷确實也需要處理,時子殊點點頭,正要解開上衣的衣扣,風湮卻按住了他的手,對護士說道“我來。”

“哎”護士愣了一下,才反應過來他的意思似乎是要代替她處理傷口,“可是你不行吧”

“我學過。”風湮走過去将屋門打開,神情冷淡地看着護士,意味不言而喻。

“真的沒關系嗎”盡管護士不太放心,但出于對風湮的畏懼,她還是出去了,臨走之前還說了一句,“那你哥哥就由你照顧了。”

風湮将門關上,回頭看向還沒沒有動作的時子殊,說道“你不脫”

“”時子殊看了他一會,才緩緩地解開了扣子。

也好,若是風湮來包紮,倒是比那個護士更讓人放心,這裏的人就算現在是普通人,但誰知道之後會不會像瓊一樣産生什麽異變。

只是他背後的血跡已經凝結,布料牢牢地貼在皮肉上,脫下來時牽扯到了傷口,十分疼痛,令他不由皺了皺眉。

他的身後傳來腳步聲,時子殊拽着脫掉一半的衣服回頭一看,風湮已經洗幹淨手走到了他的身邊,一只手搭在他裸露的肩頭上,另一手拿起剪刀,替他剪下貼在皮肉上的殘損布料。

“趴下。”

風湮按着時子殊的肩頭,讓他在病床上趴下。他對處理傷口的确很娴熟,不一會就将衣服的布料全部處理幹淨,露出了時子殊的後背。

時子殊的後背雪白纖瘦,脊骨挺直,蝴蝶骨突出的形狀十分優美,但上面一道長長的割傷十分觸目驚心,皮肉翻開,露出紅紅的嫩肉,甚至還在有血液往外滲出。

風湮蹙起眉頭,拿起酒精倒了許多給傷口消毒,火辣辣的酒精滲入傷口中,所帶來的疼痛比受傷時還要疼上許多倍。

雖然時子殊很耐疼,但這樣持續不斷而且密密麻麻的疼痛還是令他的身體輕輕顫抖一下,随即他感到酒精有一瞬間停止了傾倒,但随即又澆了更多下來,風湮自他背後摸了摸他的頭發,低聲說道“忍一忍。”

時子殊沒說話,由着風湮繼續處理他的傷口。很快消毒之後,就是上藥和貼紗布,做這些時風湮的動作都很輕,似乎是怕弄疼了他。

可風湮不該是這麽體貼的人。時子殊想。

他還記得前幾天俞新和他控訴過他們隊長的罪惡行徑,俞新以前在戰鬥場與人對練時曾意外受傷,而且傷得還不輕,倒在地上起不來,但得到的結果也就是被風湮扔了一腦袋傷藥,還把他的額頭砸出一個大包。

所以為什麽偏偏對他不一般

上完藥後,黑發少年背轉過身體在池邊洗手,時子殊在床上看着他。

以他現在的能力水準,影響還尚且不可能如此之大,否則隊裏的其他人早就該瘋狂地迷戀上他,可現在反倒是風湮對他的好感度最高。而他也不記得自己做過什麽能觸動風湮的事。

莫非風湮欣賞他的性格或是“天資”但也不是很像。

他眼中的眸光幽暗而深沉。

即使他擅長玩弄人心,卻也總有出乎他意料的情況。

一次是夏冰螢。這是他人生中最失敗也是最慘烈的一次,這次徹頭徹尾被玩弄的人是他,他付出真心結交的唯一的朋友,卻是親手将他肢解而死的元兇。

直到現在,夏冰螢那溫柔缱绻的微笑依然是揮之不散的陰影,在他的腦海中不斷盤桓着,除非他們兩人中有一方徹底死亡,否則夏冰螢将會是他永遠的夢魇。

再有就是風湮。時子殊承認,自己無法徹底看透他。

不是風湮心思深沉,而是他覺得,似乎風湮身上有什麽東西是他不知道的。

他并不清楚他是否應該追溯到底,如果對他的複仇計劃節外生枝,惹來麻煩,那就是最糟糕的情況。

只是有一點是毋庸置疑的

一件上衣忽然披在了時子殊的肩頭上,是之前護士小姐為他們兩人拿來的幹淨衣物,風湮換上了其中一套,又把另一件拿來,要替時子殊穿上“擡手。”

“不必了,隊長,我自己來。”

“你有傷。擡手。”

風湮站在他背後,又重複了一遍,輕輕拉起時子殊的手腕。時子殊見狀也只好讓風湮替他穿衣服,微涼的手指自他的後背和肩頭滑過,最後是胸口和腰腹,自下而上,逐個将衣扣系好。

系扣子的時候,風湮的兩條手臂從時子殊的背後繞到他身前,幾乎把他整個抱入懷裏,又微微俯下身,溫熱的呼吸噴灑在時子殊的頸邊,極盡親昵之态。

“剛才你說我是你弟弟,為什麽”風湮忽然問。

“只是為了盡快讓居民信服我們的說辭,所以才謊稱我們是兄弟。”時子殊微微偏過頭,避開與風湮面頰相貼。

“下次就說是朋友,不許說弟弟。”風湮道,“我不是你弟弟。”

“好的。”時子殊挑了挑眉,答應下來,忽然想起俞新之前曾說的,那時他之所以被風湮往腦袋上扔藥,是因為他那時還不太服管,曾經抱怨過他們的隊長怎麽是個小孩子。

“隊長,你不喜歡別人說你小”他仰頭看向風湮,故意笑着說道,“可你明明就比我小,我叫你弟弟,有什麽不對”

“不許叫。”

風湮往他額頭上彈了一下,力道不輕不重,垂下的眼睫半遮住漆黑的瞳仁,他雖是這樣說着,眉眼間的冰冷卻褪去幾分,顯得柔和了些許。

時子殊低下頭,擡手捂住被風湮彈到的地方,小臂将他臉上的神色盡數遮住。

最毋庸置疑的是。

就算風湮對他有着好感,也絕不可以讓他真正地喜歡上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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