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黃少天費力撐開沉重的眼皮，後腦勺好像鼓了個包，一抽一抽的疼。他動了動身體，發現自己被捆得結結實實，口袋裏的通訊器不見了，倒是脖子上的吊墜還在。

摸不清狀态，他不敢随意開口聯系白鹇，只能盡量觀察房間的環境。四方牆壁上沒有窗戶，只有一個圓形通風管口，離他不遠處有張堆滿東西的工作臺，一臺智腦打開着，上面滾動着密密麻麻的數據。

黃少天“嘶”了一聲，記憶回籠。被刀刃抵住的脖子泛起一層又一層的雞皮疙瘩，他顫抖着不敢回頭，聲音從嗓子眼擠出來，完全變了調子：“師兄……老師他……”

師兄的聲音輕輕柔柔落在他耳邊，簡直如情人間的低語：“沒錯，是我殺的。”

憤怒與悲痛交織着，令他呼吸不暢。

師兄，居然是師兄……

他完全無法将殺害老師的兇手與徐蓬聯系到一起。師兄明明那麽崇拜老師，老師也同樣信任他。在自己還不知道智能機械到底是什麽時，師兄已經開始跟随老師學習。這麽多年的師生情誼，就這樣，一刀結束了？

凝固在澤維爾老師臉上的震驚不斷提醒着他，那個與他朝夕相處、被他視為兄長的男人，是這個世界上最可怕的惡魔！

我得活着逃出去，要揭穿惡魔的真面目，昭告天下。我要用他的血，祭奠老師不安的魂靈！

激動之後，他發現脖子上的防護項圈被人開了一半，指紋驗證已經完畢，可惜沒有聲紋口令，保護着腺體的部分仍舊兢兢業業工作着。毫不遲疑地重新鎖好頸圈，“咔”的一聲，在安靜的房間內異常清晰。與同時響起的開門聲一道，令他一個激靈。

“師——”黃少天下意識開口，随即意識到錯誤，立刻閉緊嘴巴。

徐蓬調亮光線，他端着一杯熱牛奶，緩步走到黃少天面前蹲下。

“潤潤嗓子。”他說。

黃少天瞪着通紅的眼睛，啞聲問道：“為什麽要殺害老師？”

徐蓬不接話，玻璃杯抵到黃少天嘴邊，溫聲哄道：“先喝一些。”

黃少天說：“我喝完你就告訴我真相麽？”

徐蓬微微一笑：“不。”

“小師弟，反派死于話多這件事，還是你告訴我的。”

黃少天別過臉去。

片刻，他像是放棄了堅持，妥協道：“好吧，喝完我就說。”

黃少天低頭嗅了嗅牛奶的味道，狐疑道：“你該不會在裏面下藥了？”

徐蓬道：“要真想下藥，趁你昏迷時紮一針，不比溶在牛奶裏效果好得多？”

确實是這個道理。徐蓬幹脆自己喝了一口，而後送到黃少天嘴邊。這次，黃少天乖乖喝掉了。

溫熱的牛奶讓身體溫暖起來，粘在嘴邊的奶漬被徐蓬用手指抹去，黃少天看見他把指腹送到口中吮吸，立刻惡心地閉上眼。

徐蓬輕笑一聲：“這樣就受不了啦？那等我标記你時，是不是要哭得全身發抖？”

黃少天冷冷道：“要是能咬破這個項圈，随便你。”

徐蓬道：“少天，光逞強嘴硬是不行的。我這裏有最新的切割工具，你猜我能不能把項圈破壞掉。”見黃少天不受控制地發起抖來，徐蓬的惡趣味得到滿足，打算暫時先放這只小兔子一馬，“別怕，發情期太漫長，暫時不會标記你的。不過以後嘛……”

“說這麽多廢話幹什麽！你為什麽要殺害老師！”

徐蓬：“很簡單，因為我本來就不是聯邦星人。我來自……自由星，也就是你們說的基地星。”

“你知道澤維爾老師真正的身份麽？”他突然提問。

黃少天遲疑地搖頭。

“澤維爾·科芬，聯邦第一軍校智能機械系優秀畢業生。一畢業就進入軍部技術部工作，他還在的那些年，聯邦星的科技水平比自由星高出一整個等級，‘自由者’因此損失慘重。所以，他們執行了一個特殊計劃。澤維爾在跟随後勤部隊前往前線戰場做技術考察時，星艦遭到劫持。‘自由者’本打算取出他的大腦，可惜手術進行到一般，聯邦的耗子在一個小孩子的指引下，追過來将人救走。不過，澤維爾的大腦還是受到不可逆轉的傷害，他再也不能進行高強度的工作，甚至連以前做過的東西都會忘記，所以軍部安排他秘密退休，轉到特洛卡學院教書。”

“你為什麽會知道的這麽清楚？”

“因為當年指引聯邦軍營救教授的小孩子，就是我啊。”徐蓬肆意笑道，“澤維爾視我為救命恩人，将我收為學生教導，我所做的一切，都是為了盡可能的将他腦子裏的東西榨出來。”

“那你現在這樣動手，是已經把老師會的東西都學完了。”

出乎意料的，徐蓬搖了搖頭：“不，是因為他發現了我。所以我不得不動手。”

“不得不……”黃少天冷笑道，“別侮辱這個詞了。在你心裏，老師總有一天要死于你手下，不過早晚而已。現在，老師沒了，你打算什麽時候殺了我？”

徐蓬并沒有被他激怒，相當平靜地說：“我不殺你。老師的事發生的突然，我沒來得及善後。如果你晚一天過去，就永遠不會發現這件事。我們還是最親密的師兄弟。”

“我不會為你、為你們做事。”

“沒關系。”他笑得意味深長，“标記之後，這些就由不得你了。”

黃少天立時毛骨悚然。對，怎麽就忘了，徐蓬是A而他是O，标記之後O很難反抗A的命令。如果這件事成真，那麽他的一生就徹底完了。

“頸圈質量不錯，我舍不得強行切斷。不過沒事，你喝下的那杯牛奶溶解了一些提純後的信息素，應該能達到類似臨時标記的結果。”

随着惡魔的低語落下，黃少天開始覺得身體發熱，尤其是腺體的部位，信息素源源不斷地溢出。熟悉的橘子汽水中被摻入陌生的味道，就像有人溶了一塊海鹽在裏面，又鹹又苦。徐蓬卻是滿臉享受，道：“少天，你的味道真好聞。”

黃少天惡心地想吐。他明白必須盡快逃離，一旦真的被徐蓬标記，他的家人朋友，他喜歡的、想要得到的一切，都将永遠失去！

還有幾個問題要弄清楚，他盡量平複心情，問道：“客戶的機械臂是怎麽被改掉參數的？裏面還有沒有其他的改動？”

“這個倒很簡單，Tri-H的測試部門同樣有我們的人，修改的數據是我提供的，他們負責操作。監控問題确實大意了，好在我們行動夠快，在看到你的工作計劃後，第一時間删掉了所有證據。其他改動倒是沒有，動作太大容易被人發現。”

“我的工作計劃？”黃少天敏銳地找到切入點。

“是忘記自己寫過什麽，還是忘記我接手負責工作計劃審核工作？你準備提前開啓機械臂的手部功能，別人的話我不擔心，但是你——作為老師最驕傲的學生，肯定能一眼看出參數的不妥。”

黃少天不由自主地瞪大眼，原來，問題竟然出在這裏！怪不得當初徐蓬說他負責審核工作計劃時，自己心裏飄過一點不對勁。只不過當時一心信任師兄，完全沒有多想！

“那後來的爆炸，還有我養傷期間的，幕後主使都是你？甚至刺傷上将的武器，也是你從老師那裏偷走的！”

“測試部的同伴在公司發現監控缺失後沒多久被抓走了，還好我掩藏得深，聯邦并沒有發現。”徐蓬得意地說，看向黃少天時又有點愧疚，“公司前的爆炸不是針對你，我以為車裏有你那位客戶。後來不知是誰替換過監控內容，讓我以為受重傷的人是他，而不是你。剛才我檢查過你的身體，內髒有重傷後愈合的痕跡。抱歉。”

這一聲“抱歉”可真是諷刺。黃少天沒有應聲，而是在轉念間想通了所有事情。困擾多時的謎題迎刃而解，原來一切的一切，都是他這位可親可敬的師兄在搗鬼！更改機械臂數據，偷走監控內容，制造爆炸，還順藤摸瓜找到徐醫生的住址，毀掉了不知道多少人的家！

甚至連他們的老師，從一開始就存在于死亡名單上。

“你知不知道，你已經害死了多少人……”黃少天咬牙切齒道。

徐蓬拍拍他的頭：“少天，現在可是戰争期間，死多少人都是正常的。”

—TBC—

呼叫喻隊，呼叫喻隊，呼叫……哦，失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