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卧室裏的床又大又軟,躺下去就像是睡在棉花上一樣,這讓睡硬木板床長大的常曼很不習慣,翻來覆去到大半夜才睡着覺,第二天早上也出乎意料地比平常醒晚了五分鐘。
他迅速爬起來洗漱完畢,整理好床鋪之後拉開窗簾,迎接着日出開始紮馬步。
常遠國從不帶常曼一起在武館進行集體訓練,但常曼自己偏偏硬氣的很,每次要不跟在師兄弟們身後,要不自己偷偷在家練,該做的基本功練習一樣不落。
此時不過五點半左右,遠處高樓大廈之間隐隐約約蹦出了些晨光,很快,半個小時過去,光芒中心越過地平線,俏皮地攀爬上半空,揮走夜晚的餘幕。
常曼做了一個收勢,去衛生間沖完澡,清清爽爽地走出房門。
客廳靜悄悄,完全不像有人在的樣子,常曼看了看樓梯口的方向,又望了一眼鐘表,最後還是決定連帶着把褚雁羅的飯也給做了。
廚房裏放着些許面粉,份量差不多夠兩個人吃,于是常曼将面粉取出來,又挑了幾根蔥,準備做自己家裏和武館最常吃也最方便的蔥花餅。
常遠國從不沾西餐,哪怕是全麥面包也不行,所以常曼這麽多年下來也跟着老爸身後摒棄了一切西餐,勤勤懇懇專注中餐,甚至有時候還會去街頭巷尾跟擺早餐攤的大爺大媽們學學手藝,他家那片不少大爺大媽都喜歡叫他小徒弟。
揉面醒面過程結束之後,常曼手起刀落,快速而幹脆地剁碎蔥花,在面團上撒些幹粉,用擀面杖輕輕一推,将面團推成餅狀,淋了一些橄榄油在上面,又借助刀一撥弄,把切好的蔥花灑在面餅上,将其一卷,用刀平均分成六塊兒,繼而再用擀面杖将分好的小面團推開推勻。
做好一切準備工作,常曼燃起煤氣竈,倒了些食用油進去,等油鍋燒熱以後,再把面餅一個一個放進鍋裏。
褚雁羅這次或許是潛意識裏覺得家裏多了個人,睡覺格外不踏實,很早就醒了,但也沒急着下樓,反而坐在樓上的陽臺上,一邊看褚時玷發來的公司文件,一邊享受陽光。
然而這份平靜并沒有維持多久,他很快就聽到樓下傳來噼裏啪啦滋兒哇啦的聲音,褚雁羅瞬間神色一緊,心說樓下被新來的拆了?
當蔥花餅的香味順着樓道飄上二樓,飄到他鼻子的時候,褚雁羅松了口氣,暗自安撫自己:文嫂來了,交給她就好。
不過文嫂好像不怎麽做中餐吧?
褚雁羅聞着味道越來越餓,不過一會兒,文件就看不下去了,幹脆關了電腦下樓,正好看到常曼端着一碗蔥油餅放到餐桌上。
常曼也看到了褚雁羅,他笑了笑,掐起嗓子道:“二當家您醒啦,剛好人家做好了早餐,您快點來吃哦。”
Advertisement
“……”褚雁羅本來被香味勾起來的饞蟲被這一句話差點消滅完。
他實在是想不通,眼前這男人又不是被剁了小弟弟,怎麽說話跟太監一樣?以前來的人也就塗個脂抹個粉,這位也太刺激了一點!
常曼哪裏曉得褚雁羅的內心活動,他時刻謹記柳玉吩咐他的話,怎麽賤怎麽來,縱使他都已經被自己的語調激起了一層又一層的雞皮疙瘩,但是——
天大地大,褚雁羅最大!
他既然喜歡,那就演,惡心死了也得演!
嚴格來說,這是兩人第一次同桌吃飯,常曼說不緊張也是不可能的,他偷偷看着褚雁羅,等褚雁羅動筷子了以後才拿起自己的筷子,想了想,又機智地翹起自己的無名指和小拇指,整個人散發出一種難以言喻的……妖豔味。
褚雁羅使用筷子的手微微顫抖。
他竭力克制自己不要把蔥花餅甩到常曼臉上,最終直接用對話來轉移自己的注意力,“你會做飯?”
“是的。”常曼品着自己的語氣不太對,加了一句,“呢。”
……食不知味,難以下咽,你就不能好好說話嗎?
褚雁羅頗為無語地看了常曼一眼。
常曼剛巧也在偷偷觀望褚雁羅的反應,得到他肯定和贊許的眼神之後內心卧槽連篇,差點兒就想說二當家,您喜歡這種,幹嘛不直接找個軟乎乎的妹子!
可惜他是最沒資格問這個問題的,如果不是褚二當家口味特殊,也輪不到他來抱大腿。
一頓飯在兩個人完全對不上的頻率下吃完了。
常曼把事先溫好的牛奶送到褚雁羅身邊,又收拾碗筷進了廚房。
褚雁羅一邊喝奶,一邊看時間。
挂在牆壁上的複古鐘的時針很快指向“7”,與此同時,門鈴被按響,常曼匆匆忙忙擦幹淨碗,走出來打開門。
門外是一個西裝革履的中年男人,男人看到常曼時怔了怔,也許是之前在這間房也看到過其他人,男人的驚愕不過持續兩秒,開口時已經鎮定自若:“這是二當家和先生您的早餐,請拿好。”
“早餐?”常曼接過袋子,一臉懵,“我們已經……”
“我只是負責每天早晨送早餐來這裏而已,既然送到了,我先走了,先生再見。”男人話說完,跟着下降的電梯直接離開。
常曼把早餐提進屋子裏,看了看褚雁羅,小心詢問道:“二當家,您……每天早上是有早飯吃的啊?”
“事實上,兩年裏進這個地方的人,你是第一個起得比我早的。”褚雁羅明明語氣十分冷漠,還透着一絲壓迫的氣場,卻偏偏因為喝牛奶,上唇沾了半圈白色的奶漬,看上去就像是個剛斷奶的老虎,莫名有點奶兇奶兇的,“我是該問你,為什麽不像其他人那樣不願沾染油煙味,還是該問你,為什麽不會像他們那樣執着于美容覺?”
常曼心中一驚,大腦高速旋轉,最後硬生生地從腦筋裏擠出個答案,他深吸一口氣,一步一步走向褚雁羅,将手中的袋子放下,慢慢坐到褚雁羅身邊,羞澀地說道:“二當家,其實,其實人家只是想跟您再多待一會兒,為了您,人家特意去學了做飯,連着好幾個晚上都沒能貼面膜,嘤……”
他的話,一個字一個字地化為實體,最後随着嘤字一出來,所有字全部砸在褚雁羅身上!
褚雁羅:HP-1000
“既然如此,以後你就待在這裏,別出去了。”褚雁羅站起來走出幾步,拉開自己跟他的距離。
常曼:“啊……啊?!”
褚雁羅拿起衣架上的外套,瞥了眼袋子,淡淡地說:“既然送來了,你吃,晚上我回來之前不想看到這個。”
一句話撂下,褚雁羅頭也不回地走出屋子,背影看上去是那麽的偉岸,那麽的不容拒絕。
剩下常曼一個人搬起凳子砸了自己的腳,對着滿滿一袋子的美食,全無胃口。
他……他怎麽就這麽嘴賤呢!
這下完了,武館那邊可怎麽交代啊。
褚雁羅幾乎是逃似的從屋裏跑了出來,他在電梯裏就忍不住開始搓自己胳膊上豎起的汗毛,動作幅度之大一度讓在他之後上電梯的某位阿姨以為他身上有虱子,不敢站到他身邊兒來。
這個男人太恐怖了!身為兩年裏無數個粉嫩小0的同居人,褚雁羅深深知道面膜對一個娘gay的重要性,而這個人……這個人竟然為了他連保養都不要了!
天哪!
這是打定了主意要來泡他的吧!
不行不行不行,這個男人留不得,他需要立刻找到柳玉,讓他把人送走。
心地善良的褚二當家每次想趕人都是通過柳玉,畢竟每次人都是柳玉帶進來的,要是由他趕走,讓那些人丢了面子可就會給他們招來不必要的麻煩。
柳玉酒吧生意做到淩晨四點才關了門,躺在床上睡得正香,忽然一陣敲門聲把他從天堂帶到了地獄。他崩潰地捂住耳朵,最後忍無可忍,認命地爬起來開門,“誰啊,一大早的不知道爺爺我在睡覺嗎?”
“柳玉!”褚雁羅幾乎是吼出他的名字,“常曼你從哪弄來的?”
柳玉聽到常曼的名字,瞬間清醒,把褚雁羅帶進客廳問道:“常曼怎麽了?”
褚雁羅道:“我不管你從哪找的人,今天把他從那地方送出去。”
“哈?為什麽?”柳玉百思不得其解。眼前這只蘿蔔到底是不是彎的他一眼就能看出來,然而他這麽說了也沒用,褚時玷知道這個消息可能還會适得其反,拼死拼活給他弟屋子裏送女人,唯一的辦法就是給這蘿蔔找個同居人,正兒八經的同居人,但不能讓褚時玷察覺有異樣,所以他才會找上常曼,并且讓他扮得娘氣些。
一方面,常曼惹了事,正好缺個大腿,就算讓他妖一點,但除了他的臉,柳玉完全不能想象常曼扭腰翹蘭花指的樣子,畢竟人家是個1v5的高手,另一方面,蘿蔔被他那位腦回路清奇的哥折磨兩年,如此一拍即合,兩人搭配起來十分完美。
然而這才第二天,褚雁羅就急着趕人?難道他還真好那口?
褚雁羅憋了半天,說道:“他竟然能為了我不化妝不保養,我覺得他太可怕了。”
柳玉:“……”哈?!
感情您沒發現人家就不是那種類型??
“……你別急。”柳玉突然想抱起瓜來啃,于是摻和一腳道,“相信我,他其實只是想讨你歡心,又緊張,常曼畢竟沒怎麽接觸過你這樣的大人物,我跟他說說,他會放松的。”
褚雁羅半信半疑:“真的?”
柳玉快憋笑憋出內傷了,他連連點頭,“真的,真的。”
褚雁羅嘆氣道:“算了,我就再信你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