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2)

修伸手揉揉額頭,問:“你會煮飯嗎?”聲音低沉微啞,童桐受蠱惑般點點頭,見顧修伸手指指廚房,她轉身就朝廚房走去,只見廚房的料理臺上擺滿了各種材料,荦的,素的,天上飛的,水裏游的,童桐一時看得眼花缭亂,心想,莫不是顧修将整個菜市場搬回家了?童桐邊嘀咕邊收拾,将暫時不用的歸整到冰箱,然後清洗準備燒的菜,一個小時後,她将燒好的紅焖大蝦,一品豆腐,排骨炖筍幹,清炒小青菜端上桌,顧修可能餓慌了或者是累餓了,只顧埋頭吃菜,童桐想找剛才送她來的寧聰一起用餐卻不見人影,等她再回到餐桌前,卻見顧修正慢條斯理地擦拭嘴巴,桌上菜已不見大半,童桐不由一笑,盛了半碗飯也坐下吃飯,吃完後她正準備收拾碗筷,卻見顧修皺着眉望着她:“你就吃這點?”“嗯。”童桐并未解釋什麽胃病嚴重,不會消化,只能少吃多餐,只是輕輕收拾起碗筷。

廚房整理好後,顧修招招手,讓她過去一起看部電影,這是一部搞笑片,童桐雖然沒有笑出聲,但臉上顯而易見的沒停過笑容。顧修若有所思地看她幾眼,等電影完畢後拿過一份草圖給她,說:“我剛搬進這房子沒多久,這院子裏比較單調,這是一個園藝公司幫我設計的圖,你拿去看看,看這些花草種植合理嗎,哪些花樹需要更換。”童桐想問為什麽要交給她看,但看看顧修沒有什麽表情的臉,終是不敢問,只是乖乖拿着圖坐上車,這一次顧修把她送到學校門口,也照樣沒說什麽,徑直走了,她卻朝着車子開走的方向站了好久。

童桐每天放學去探望父親時就帶上那張草圖,她一面看一面對着始終不回應的父親自語:“爸爸,你說顧修為什麽把他家院子裏的設計草圖拿給我修改呢?還有他怎麽會又請我吃飯又去他家做飯呢?他不是應該恨我嗎?”童桐看一會圖出一會神,眼前浮現起當年那個男生憤恨的眼神:“童桐,但願我從不認識你,從不愛上你,你滾吧,滾出我的世界,我的生命!”她不由打個寒顫,命運無常,雖然感情蜇伏在那段唯一而又悲傷的初戀中冬眠不願醒來,但童桐已能平靜地面對顧修遠離自己世界的現實,可是現在又算怎麽一回事呢?童桐将草圖放在一邊,握起父親的手,仿佛想從父親那汲取力量:“爸爸,你說我該怎麽辦呢?是原地停留,還是退避三舍,或者是激流勇進呢?”最後幾個字她說得尤為小聲,她不是單純的小孩子了,她是個成熟的成年人,可是顧修想做什麽她還是看不清。

她不由想起七年前的顧修,那麽溫暖,透明,有什麽想法什麽念頭總是第一個告訴她,他恨不得把全天下最美好的東西都搬到她面前來。她常常在抽屜裏發現一個精致的發夾或一朵還沾着露珠的小花,在有一次她說這被摘下的小花可憐後,于是每每周日出門回家時,她總是捧着一盆盆鮮活的小花小草。以致于媽媽警告她如果太占地方就把她那些小盆栽全扔了,童桐才極力制止顧修的瘋狂的送花草行為。但顧修一轉頭又迷上了送習題,他們班的老師講了什麽押寶作文題,或隔壁班的好哥們兒淘到最經典的高考題,第二天童桐就能收到一份,以至于她的整個高中生涯的最後一個學期生活得充實而又快樂。同學們都說童桐變了,似乎不再那麽安靜但又拒人于千裏之外,多了很多人氣,自然也引來了膽大的男生的躍躍欲試。這使得顧修緊張而又生氣。在一個星期五放學他親眼看到一個二班的小個子男生将一封信塞進童桐手中,而旁邊同學樣在起哄時,他臉黑了,晚上他就打電話要求童桐第二天早上帶着信去東城公園向他作保證。童桐聽着他醋兮兮的語氣,笑得咯咯直樂。第二天來到公園,自然沒帶那封信,只是顧修拉着她的手,生氣地說要公開倆人的關系,吓得童桐趕緊捂住他的嘴,一邊跺腳:“你想天天被老師叫去上政治課嗎?再說我媽媽知道了可不得了――――――”說着說着,她突然聲音輕了,臉紅了,因為顧修正雙眼發亮地看着她,那眼裏的愛戀癡迷全化作嘴裏越來越重的喘息聲,熱熱地撲在童桐的手上,撲得她的心也砰砰直跳,她趕緊放下手,卻被顧修一把抱進懷裏,他摟得那麽緊,那麽緊,簡直想把她融化進懷中,他在她耳邊喃喃地訴說:“桐桐,我愛你,我很愛很你,看着你笑我就很開心,看你受傷我比自己受傷還疼,看到你對別的男生笑我心裏酸極了,你答應我,無論誰花言巧語你也別相信,這世上我最愛你。”童桐紅着臉輕輕伸出手也環抱住顧修:“阿修,我相信你。”

☆、噩夢

整個晚上,童桐都被噩夢糾纏,她先夢見了小時候挨打的場景:她五歲,有一天爸爸難得休假在家,包了好多餃子,她跟前跟後,鼻子上小手上沾滿白色的面粉,開心得小辮子直飛,等煮好後,她舀起第一個放在小嘴邊吹吹,滿是期待地送到一直在客廳看電視的媽媽面前:“媽媽,寶寶會包餃子了,先給你吃。”媽媽面無表情地看着她,在她忍不住小手發抖時終于張開嘴,她正欣喜地準備問媽媽好吃不好吃時,只聽“呸”,媽媽将餃子吐出來,然後“啪”的一巴掌甩在她臉上,她被甩在地上暈頭轉向,鼻血橫流,媽媽還在那破口大罵:“你個死東西,你想燙死我嗎?跟你爸一樣不安好心。”在廚房裏煮餃子的爸爸聞聲奔出來,抱起她,給她止住鼻血後撫着她腫起的右臉心疼地抱怨:

“你做什麽,孩子也是一片孝心。”

“我享不了這個孝心,你有命你享,看能不能把你燙死才好。”

“不要在孩子面前說死不死的話,多難聽,別吓着孩子。”

“嫌死不好聽,我還想死給你看呢,你們這一大一小短命鬼,我遲早給你們害死。”

媽媽直接躺到地上,拿頭砰砰直撞地,吓得童桐眼淚也不敢流,尖聲直叫:“爸爸,快拉住媽媽。”爸爸急得放下童桐,用力抱着媽媽制止她的自虐行為,一邊不住口地道歉,保證,童桐渾身發抖地站在一邊,看着地上那開膛破肚的餃子發誓再也不吃餃子。

小學一年級時不知哪一次老師布置将自己寫的拼音給家長檢查并打上五角星,童桐回家之後等了好久也不見爸爸回家,只好小心翼翼地将自己寫的U給媽媽檢查,不出所料,媽媽嫌她寫的U不好,命她重寫,她又急又怕,結果越寫越難看,媽媽随手拿起桌上的文具盒,狠狠地打她手心,等第二天老師看完她的作業把她叫上去問話時才發現她的手心紅腫發亮已經寫不了字了。老師大吃一驚,晚上跟着她回去家訪,結果沒說幾句話就被媽媽趕跑了,媽媽揚言自己的孩子怎麽管教都行,讓老師別多管閑事,童桐永遠記得這位老師那憐憫的眼神,後來所有要求家長參與的活動或作業,她都給童桐免了。

小學快畢業時,前後桌的幾個小朋友都相約着聚着一起去家中吃飯,以紀念小學同窗情誼,童桐從沒有請同學來家裏玩過,想起最近媽媽好久都沒發火,她壯着膽子在爸爸媽媽都在家時提出請同學吃飯的要求,爸爸連聲答應,并說:“阿桐,就應該請同學們多來家玩玩,我看你都沒什麽朋友。”媽媽在一邊并沒發言,童桐以為媽媽默認了。于是在一個星期六,她興致勃勃地和家裏掌廚的阿嫂一起準備了一桌豐盛的菜肴,等同學們來了後,同學們驚訝于她家別墅的精美,叽叽喳喳地在花園裏觀賞、評價。沒想到媽媽從二樓探出腦袋,一聲暴喝:“你們有沒有家教,在別人家裏這麽吵吵鬧鬧?”吓得兩個女生當場就想走了。最後在她的懇求下勉強留下來吃飯,餐桌上在媽媽的高壓下大家一聲不敢吭,卻仍不能阻止媽媽的冷嘲熱諷:“小小年紀,不好好學習,想着到處串門,想當交際花嗎?再說你個小野孩子,人家三個女生在一起吃個飯還正常,你個男的湊在裏面算什麽?心裏有什麽龌蹉念頭?”童桐的同桌,那個眉清目秀粉團一樣可愛的小個子男生被羞得連耳朵根都紅了,他站起來就跑了,兩個女同學也緊接着告辭回家。再次回到學校的童桐根本不敢擡起頭看一眼她們,整天低着頭一個人來來去去,幸好很快就畢業了,幸好她從此再也不請同學上門做客。

童桐從夢中醒來,發現後背一片冷汗,她很久沒做這些夢了,夢中的她總是被媽媽釘在道德的恥辱柱上接受懲罰,讓她不寒而栗。她打開燈起床喝了點水,再躺下後她沒有關燈,這暈黃卻溫暖的燈光或許能驅散噩夢的陰霾,她想着,睜着眼好久才合上眼,誰知一合上眼她又陷入噩夢的泥淖,這一回她一時夢見半夜被爸爸媽媽房裏巨大的響動吵醒,她光腳跑到門口偷看,卻見媽媽衣衫不整地與爸爸撕扯,嘴裏不住喊着:“你個禽獸,盡想着流氓事,我跟你拼了。”爸爸左躲右閃,滿臉抓痕,一忽兒她又光着腳站在書房門口,聽見爸爸沉重的帶着哭腔的聲音:“你到底想怎麽樣?這麽多年我自問從沒有對你不起,當年娶你雖然你不情願,可是我一直是真心待你,現在我公司遇到了難關,你卻想一走了之,阿芝,咱們都這麽大歲數了,你不看我的面子也想想阿桐。”“別跟我提童桐,我從來不想生下她,無論你說什麽,這婚我離定了。”“是不是那人回來了?你才這麽絕決?”“不錯,當年我家裏人狠心将我賣給你,我一直不甘心,現在他回來了,老婆也不在了,我要跟你離了重新嫁給他。”“你這樣做對得起我嗎?對得起阿桐嗎?他有什麽比我好的,不是都是老頭了嗎?”“哈哈,真是笑話,我為什麽要對得起你?再說,在我眼裏,即使他窮得身無分文也比你好。”“砰”的一聲,好似桌子翻倒的巨大聲響吓得童桐一個激靈,再次從夢中掙紮着醒來,她冷汗涔涔,再也睡不着,将被子越裹越緊。是啊,人家的孩子都是父母的開心果,小棉襖,她卻被視為累贅,從小在媽媽的責打聲父母的争吵聲中長大,讓她再也不對婚姻家庭抱有任何希望,可是十八歲那年,當那難能可貴的溫暖向她伸手時,她還是如溺水般緊緊抓住那根救命稻草,雖然後來她還是沉下去了,可是現在這根稻草又若隐若現地出現在她面前,她是伸手還是――――――童桐睜着眼到天亮。

☆、只為

外面雖然寒意襲人,但童桐剛給父親擦了身子,現在又給父親全身按摩,雖然有董爺爺在一邊幫着搭把手,她依舊忙得額頭上盡是汗珠,不過卻一點都不覺得累,她由衷地覺得似乎自己付出得多一些,爸爸的蘇醒機會就要大一些,因此忍不住和父親小聲說起話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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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陳正率隊踏入病房時,看見的就是這樣一個畫面:病床上的老人雖憔悴但幹幹爽爽地躺着,一個頭發花白的老人在床沿邊坐着按摩着病人的左手,那個年輕的女孩子站在床的另一邊,一邊抱着老人的一只腳按摩,一邊悄聲細語地與床上病人說着什麽,雖然這對話是單方面的,但女孩子明顯已經習慣了這樣的方式交流,她依舊溫柔地說着,手上動作也不停下,窗口正投進一片陽光,她整個人沐浴在陽光中,白晳的臉上那片細密的汗珠閃爍着一種神聖的光澤――――――陳正猛地在心中甩掉這個念頭,心裏暗罵自己荒唐,人不可貌相,或許正是這姑娘的僞裝博取了顧修的同情,使得顧修重色輕友,竟然命令自己來當這姑娘父親的主治醫師,切。

童桐見這一長隊醫生和護士浩浩蕩蕩地進入病房,一下子緊張起來,話都說不流利了:“怎――――――怎麽了?我爸爸有――――――有什麽問題嗎?”一個平時較熟的護士馬上上前,滿眼都是星星:“童桐,你們很幸運啊,陳醫生是海外留學回來的很有名氣的腦內科醫生,現在要接手你爸爸當他的主治醫生,今天是來做個普查的。”童桐有些驚喜,滿懷希望地看向最前面那個年輕但氣質出衆的醫生,陳正這人雖然生活中愛玩鬧,但一進入工作立馬就專注起來,他嚴肅地檢查,詢問,然後與後面龐大的瞻仰團讨論,建議換一種藥,接着叫過了童桐,讓常常與病人交流并按摩全身,童桐直點頭,不知為什麽,童桐總覺得這陳醫生的目光對她滿是打量,甚至有一絲絲的鄙視,這讓童桐直到他離開病房,也不敢開口問父親有沒有提前醒過來的可能。不過,看這架勢,這醫生應該是很有名氣,童桐心裏的希望不由得又熱切了一分。

元旦前夕,童桐再次被寧聰接送到顧修的別墅裏,在炒了幾個小菜後,洗好澡出來的顧修拿出一套粉紅色家居休閑衣讓童桐也去洗個澡,童桐看着手上這套明顯與顧修身上穿的是情侶裝的衣服羞紅了臉,但還是接下了。顧修看着童桐走身衛生間,心情很好地勾起了唇角。

彌漫的霧氣裏童桐迷茫地撫着那套衣服,柔軟而又溫暖,她不由地輕笑一聲,閉了閉眼,再睜眼已是一片安靜。

這天晚上,童桐留在了顧修家裏,顧修很溫柔,當童桐痛得用手去推拒他時,他體貼地停下動作,一邊輕吻着童桐的眼睛,一邊喃喃安慰:“桐桐,忍一忍,忍一忍就好了。桐桐,我愛你。”不知是童桐從小的忍功派上了用場,還是顧修的那句我愛你給了她力量,她終于忍住了那撕裂的疼痛,容納了顧修的侵略了,當顧修心滿意足地收拾好躺下後,童桐早就累得睡着了。顧修看着她滿是紅暈的臉,乖巧地睡在他身邊,輕嘆一聲。

第二天童桐是被全身的酸痛痛醒的,醒來後她才發現自己昨夜居然沒有做任何夢,但全身的不适提醒她的胡思亂想,她才回過神來,發現房裏并沒有顧修的身影,只是在床頭櫃上發現一張紙條:“桐桐,我今天要參加公司聚會,會晚點回來,白天園藝設計的要上門來種植花草,你指導一下。”童桐看着紙條上那飛揚的幾個字,有些許的失落,但看到外面餐桌上顧修買回的早點,她臉上又帶上笑意,想起等會花園的設計,她開心起來,打了個電話董爺爺後,就專心地等園藝公司的上門來。她從小愛侍弄些花花草草,所以當花草送到後,她興致勃勃地在一邊出謀劃策,并親自拿着小鏟子種下幾株月季,當那個設計員聽說設計圖她參與修改後,頓時如遇知音,兩人聊得熱鬧而投契,最後童桐又向對方訂下明年春季的花草,友好道別。

等大家都走了後,童桐在剛改頭換面的花園裏走了幾圈,覺得有些疲倦,回去洗了個澡睡了。她一直睡到下午兩點,随便吃了點東西,又看了兩部電影,一直到夜幕降臨,她也沒等到顧修回來,她并不知顧修電話號碼,一時也無從問起。

晚上她到顧修書房想找本書看,可是站在門口,發現裏面并沒有幾本書,只有書桌上堆了一些,應該是些跟顧修工作有關的東西,她怕弄亂了他的東西,影響他工作,就沒有進去翻看。于是她只好又到客廳裏蜷在沙發上看電視,只是

看了一晚上,她都不知道看了些什麽進去,只覺得有些冷,她将沙發上的靠枕都圍在自己身邊,不知不覺睡去。

深夜顧修帶着一身酒氣回到家時,打開燈就看見縮在沙發抱枕中睡着的童桐,明亮的燈光下她蜷成那麽小小的一團,那麽孤單,那麽弱小,顧修愣了一愣,換了盞燈,輕手輕腳地走過去抱童桐去房間床上睡。等他轉身進衛生間洗漱時,床上的童桐卻睜開了眼,其實顧修一打開燈她就醒了,童桐有些低血壓,醒來時都有些混沌,等她清醒一些時卻聞見了走近自己身邊的顧修身上那濃烈的酒氣中夾雜着的濃郁的脂粉味,她就不敢睜開眼睛了,她怕開口的聲音會顫抖,她怕心裏的那絲揪痛會化作淚水燒灼眼睛,于是她竭盡全力裝出熟睡的樣子。現在她終于敢睜開眼睛了,并苦笑着安慰自己:“他是公司老板,今天是新年酒會,應酬就免不了。”可是為什麽心裏的涼意又一絲絲侵上來,漸漸漫遍全身,她無奈地閉上眼,緊緊抱住被子試圖趕緊睡着。只是不行,直到顧修上床來,從身後抱緊她溫暖她,她也沒有睡着,甚至感覺不到暖上多少,等顧修也發出輕微鼾聲後,她才機械地數起羊來,不知數了多少只,她才睡着,只是一睡着她就被扯進噩夢中。

☆、飄

夢裏她又回到十八歲那年,将近高考,她和顧修甜蜜而又隐秘地勤奮着,希望能考取同一所大學,可是那天晚上媽媽突然敲響了她的房門,冷冷地看着她,告訴她家裏給她訂下了婚約,對方家世很好,唯一的希望是要求與那男孩子在同一個城市裏上大學。童桐簡直要驚呆了,她哆嗦着說自己才十八歲,說自己還沒上大學,她還想說什麽,可是劈頭一巴掌把她打懵了,因為讀中學起媽媽就不怎麽打她了,她被吓住了,一時捂着臉不敢吭聲,媽媽指着她痛罵,罵她不知好歹,要不是她與舊時朋友聯系時人家一時好奇問起她,哪能這麽快訂下這麽好的婚約,罵着罵着媽媽就砸起她桌上的東西,花瓶被砸碎了,書被扯得七零八落,當那個顧修送她的小布袋熊被砸在地上時,可能觸動了開頭,于是小布袋熊開始一遍一遍地訴說:“桐桐,我愛你,不要忘了你的顧修哦。”童桐吓得趕緊去搶小布袋熊,想關掉開頭,可是已經來不及了,小布袋熊連同她的手一起被媽媽一腳踩着,她的臉色那麽猙獰,童桐覺得天塌了,連手上的痛也沒知覺了,腦袋裏嗡嗡嗡一片。實際上天确實塌了,第二天童桐被關在家中,媽媽帶着布袋熊趕到了學校,當着全班同學的面,還有班主任的面,找出顧修狠狠羞辱了一通:“你個窮小子,也不看看自己幾斤幾兩,竟然想騙了我女兒,說,你是不是看上我家的錢了,你這不要臉的小混蛋,年紀不大,坑蒙拐騙倒有一套,實話告訴你吧,你不要以為長得還行就能哄了我女兒,我女兒哪能看得上你,她只不過是與你玩玩,她高考一結束就要跟另一個世家公子訂婚了――――――”顧修被罵得又羞又惱又怕,老師恨鐵不成鋼的嘆息聲,同學們指指點點的議論聲他都置若罔聞,他只想馬上找到童桐問一問童媽媽說的她高考後要與別人訂婚是怎麽回事。

只是沒等他聯系上童桐,童桐已經敗下陣來,當晚童樹回家聽完妻子對女兒的怒斥,猶豫着說是不是各退一步,讓童桐和顧修分手,但女兒的訂婚宴也推遲幾年再說時,嚴妍拿起桌上的水果刀直接劃開了手腕,童桐和爸爸将媽媽送進醫院,坐在外面的椅子上一直如墜冰窟,雖然爸爸一直安慰她別擔心,媽媽會好的,但童桐一直全身抖,她怕媽媽出什麽事,那樣她一輩子都不會原諒自己。

第二天站在顧修面前的童桐臉色蒼白,嬌俏的小臉上五道紅指印,睜大的眼裏滿是哀求,嘴裏吐出的話語卻如利劍:“對不起阿修,我堅持不下去了,我們分手吧,你再也不要來找我,我也不會再見你,對不起――――――”顧修憤怒地扯着她的手:“你說什麽,你原來是怎麽跟我說的,說好考同一所大學的,說好相愛相守一輩子的,你都是騙我的嗎?還是有什麽難言之隐?是不是你媽媽逼你的?”童桐泣不成聲,再也說不出話,只是不斷搖頭,顧修只覺得心裏發冷,他顫抖着聲音問:“那你告訴我你是不是像你媽媽說的只是無聊找我玩玩,高考後就要與別人訂婚了?”童桐聽到媽媽倆字,猛然想起離開病床前媽媽歇斯底裏的喊聲:“你個小賤人,你今天不去和那小混蛋分手我要鬧得他全家沒臉,你也別想有好日子過,我要讓你的同學老師都知道你要逼死你親生媽媽。”她不禁閉上眼,艱難地點了一下頭,再睜眼,只見顧修眼睛通紅,臉色鐵青,他憤恨地瞪着童桐:“童桐,但願我從不認識你,從不愛上你,你滾吧,滾出我的世界,我的生命!”童桐跌跌撞撞地滾了,從此滾出了顧修的生命,回到了她那個孤獨冰冷的世界。

“對不起,對不起――――――”睡夢中的顧修被童桐的喃喃聲吵醒,他打開床頭燈,轉過身看到童桐滿臉淚痕,全身發抖,嘴裏不知向誰在道歉,他皺起好看的眉頭,輕拍童桐的背:“桐桐,醒醒,這是夢。”童桐停止了顫抖,慢慢睜開眼睛,呆了幾秒看清面前的臉時吓得“啊”的一聲往後直退,顧修也被她的反應吓了一跳,一時沒來得及拉住她,她撲通一聲滑下了床。顧修趕緊下床去扶起她,一邊說:“怎麽了,你還在做夢嗎?”許是夢這個字終于讓童桐清醒過來,她環顧了下四周,終于徹底清醒過來,她急忙重新縮回床上被子中,一邊道歉:“對不起,做噩夢把你吵醒了。”顧修盯着她裹在被子下微抖的身子胸口悶得慌,良久他躺下,伸手将蓋在童桐頭上的被子掖到她的下巴下,重新摟住她,輕輕問:“做什麽噩夢了?吓成這樣?”“忘記了。”童桐嗡聲嗡氣地說。顧修在心裏嘆息一聲,用力抱緊了她。

童桐的生活又一次改變了,現在的她除了學校、醫院兩個點跑外,偶爾就到北城顧修的別墅裏過夜,每次她在那邊,顧修都早早回去,兩人整理花園,燒飯,看電視,日子過得平實溫馨,童桐覺得自己那晚聞到的脂粉香是個幻覺。

然後她發現爸爸的主治醫師陳正工作時十分認真,空閑時極端八卦,他旁敲側擊地詢問童桐是如何認識顧修的,并炫耀顧修從他第一天認識他起是多麽優秀而驕傲,年僅二十五歲的公司總經理,簡直是衆多美女們趨之如鹜的鑽石,拜陳正所賜,童桐知道了顧修的許多事,他的大學在哪裏,他在大學時的不茍言笑和拚命學習,在校期間就在振邦集團裏兼職,一步步往上走,到今天的振邦集團總經理,以及他們之間的鐵血友情,自己就是被這深厚的友情出賣給童桐的父親。童桐由衷地感激顧修,他不知道父親對自己有多重要,陳正的到來讓自己對父親的恢複多了份希望,她也感謝陳正的八卦,讓自己對和顧修交錯而過的七年空白有了些許了解,她聽着陳正話中顧修的打拚,深知自己當年對他的傷害有多深,不禁心疼,又聽聞顧修對女孩子的拒之千裏之外而惴惴不安,同時她也敏感地發現陳正對自己的排斥,她不再懷疑那天第一次見面時他眼裏的鄙視是自己的錯覺。雖然陳正愛和自己八卦,但童桐聽出來他話裏話外的意思都是在說自己與顧修差距太大,童桐只有苦笑,她想也許陳正心裏已經把自己定位成一個為了顧修的位置身份而糾纏上他的輕浮女人,也感慨顧修真正有位為他着想的好朋友,你沒看陳正有空就來不遺餘力地教育自己,讓自己認清自己嗎?可惜,晚了。童桐低下頭,自嘲地一笑。正喋喋不休吹噓大學時自己是如何引誘顧修逃課未遂而自己再接再厲的陳正看到她的笑容,有些凄婉,有些迷離,他突然說不下去了,他轉身就離開了病房,不知怎麽的感覺有點像落荒而逃,他靠在走廊轉角處,暗罵自己吃飽了撐的,在顧修提起童樹的病情并要求自己當主治醫師後,他一直好奇顧修和童桐的關系,可顧修閉口不談,這讓陳正覺得童桐在顧修心裏肯定是無足輕重,可是從來不見顧修對哪個女孩子上心過啊,更不用說為了女孩子來求他,哦,不能說是求,說命令差不多吧,反正一個意思,說他上心,又從不見他來醫院探望過童樹,這到底算是怎麽一回事呢?難道真的是因緣巧合下童桐糾纏上了顧修?可是風聞的那一位又是什麽樣的狀況呢?要知道那一位和這位童小姐身份相比簡直是天差地別。可是說童桐糾纏上顧修,這讓近距離觀察了童桐一段時間的陳正自己都說不出口這兩個字,這姑娘非常孝順,只要有空就來幫父親擦身子,按摩,對護工董大爺也敬重有加,而自己無論說了什麽挑釁無禮的話,她都只是笑笑,并不反擊,這讓見慣了野蠻女友的陳正既覺得她心虛又覺得她善良得不可思議。煩死了,一貫風度翩翩的陳大醫生把頭發抓得亂糟糟的,然後在一衆小護士跌碎眼鏡的目光中揚長而去。

☆、繼續

包廂裏燈紅酒綠,光籌交錯,陳正有點喝多了,他摸摸發燙的臉,跟身邊的助手交待了一聲,溜出來透氣。走廊上沒什麽人,只偶爾聽見哪個包廂裏傳出一陣陣笑鬧聲,臨近年關,大家聚會應酬都多起來了。陳正扯扯領帶,搖搖晃晃地往前走,正走到一半時,身邊一個包廂門打開了,一個服務員托着個盤子走出來,然後小心地把門帶上,就在他出來然後帶上門這一會兒,陳正不經意地朝門裏瞄了一眼,不禁揚起眉,那不是顧修嗎?那與他挨得緊緊的那個巧笑倩兮的小美女是誰?早就聽聞徐振邦的小女兒徐珊珊對顧修一見鐘情,對他緊追不舍,這是追到離城來了?其他女人陳正都覺得有些不可能,畢竟顧修一直是出了名的不解風情的家夥,他知道這家夥似乎對感情上有個心結,不過徐珊珊畢竟是徐振邦的小女兒,不說家世如何,光是徐振邦的知遇之恩就讓顧修不能直接拒絕,當年要不是徐振邦慧眼識中顧修,敢于用他,顧修哪能這麽年輕就有這番作為,再說,娶一個家財萬貫而又漂亮可愛的女孩子是每個男人的夢想。不知為何,陳正突然想起童桐那個凄婉的笑容,心裏有些說不清的味道,也不知這兩人之間到底算怎麽回事,唉,管他呢,自己還是大光棍一個呢,看來得向顧修讨教讨教,這以前常被大學室友嘲笑性冷淡的家夥竟然還左擁右抱了,枉自己自命風流,倒不如他想得開,陳正不由笑了,想如果當年對顧修無情的拒絕悲痛欲絕的女生們如果看到現在顧修郎情妾意的樣子不知會不會驚恐萬分。

顧修剛起身,徐珊珊立即跳到他身邊挽起他的手,顧修身體明顯僵了一下,不過并沒有拒絕,而是體貼地放慢了腳步,兩人走出包廂,穿過走廊,正向電梯走去,就見陳正露着一口大白牙向他笑:“嘿,這麽巧!這位美女如何稱呼?”徐珊珊大方地伸出右手:“你好,我叫徐珊珊,是修的女朋友,你是――――――”“幸會幸會,我是陳正,顧修的死黨。”說着像沒看見顧修嫌棄的眼神,一起擠進電梯,跟徐珊珊熱絡地交談起來。徐珊珊說這是第二次來離城,上次顧修公司元旦酒會來過一次,不過來去匆匆,這回來可要顧修陪她好好玩幾天。出了電梯後顧修送徐珊珊去酒店,陳正也沒了繼續喝酒的興致,連招呼也沒打,就顧自己走了。

從放寒假後,童桐就讓董大爺在家休息了,她天天守在醫院裏,給父親按摩,讀讀書報,或者靜靜地坐在床邊自己看書,晚上回那空無一人的學校宿舍去,有時她就賴在病床邊披個大衣過一夜,宿舍那麽冷清,她又時常做噩夢睡不着,倒是趴在爸爸身邊能睡得安穩些,護士們見慣不怪,也不趕她。最近顧修很忙,很久沒聯系她,她也不去打擾他,兩人靠近的溫暖雖讓童桐飛蛾撲火般義無反顧,但守着爸爸的溫馨讓童桐更覺安心,她一遍遍跟父親聊起小時候的事,小時候爸爸最愛把她架在脖子上給她當馬騎,如果說媽媽是童桐生命中的陰影,那爸爸就是她生命中的陽光。每次爸爸出門,回來時包裏必定有給童桐帶的小禮物,遙控飛機,芭比娃娃,磁力拼圖,蛋糕,雞翅,他盡自己一個做父親最大的能耐寵着童桐,童桐那些漂亮的衣服大部分都出自爸爸的手,每次童桐被媽媽打罵,爸爸總是先哄好媽媽,然後過來抱起童桐心疼難言:“阿桐,都是爸爸不好,你原諒媽媽,爸爸給你揉揉。”後來長大後爸爸更忙了,童桐學業繁重,父女兩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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