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小童失蹤(三)
葉謹謙獨自一人站在樓頂,風很大,很凜冽,合着稀疏的雪花,砸到臉上,砸到手上,落到地上,然後再沒來及結成一片的時候就沒了蹤影。
本以為今年的冬天會比往年來得遲一些,沒想到竟早了那麽多,不過是十一月底,就怪異地飄起了雪花兒。
路燈的光,依舊是橘色的暖調子,允自在公路上亮着,将原本的黑暗驅散開來。突然,一盞路燈跳了跳光亮,撲閃不定。
大概是要滅了吧。
葉謹謙如是想着,果然,下一秒燈光暗淡了去,原本一徑明亮的的路上出現了淺淺黑暗的缺失,參雜着違和感。
睹物思人,以物喻人,大概他和秦語嫣之間的感情線就像這盞忽然失了光彩的燈一樣,分別的幾年裏,終究留下了黑暗,他覺得她不如曾經的跳脫開朗了,她覺得他已經不再秉性純良了。
站了很久,渾渾噩噩的,不知道究竟想了多少東西,也不知道在想什麽事情,總之已經凍得肢體麻木,臉頰生疼,他才離開了頂樓。
到底是個血肉之軀,他還是不願意自虐的。
猶豫了很久,他糾結于到底去哪裏好,便索性呆在辦公室裏,拿出休息室裏頭胡曉風珍藏的美酒。
他實在不是一個真正優雅的人,人前尚且勉強做到翩翩公子的樣子,舉一杯紅酒,細細品着,人後,他更喜歡用簡單的水杯,倒滿一杯酒,然後一飲而盡。
不拘束,不做作,只求個片刻的暢快淋漓。
不得不說,有些時候人的意識總和軀體相互矛盾。分明喝了不少的酒,勞累了一日,身體充滿了倦怠,偏偏意識清晰到不能再清晰。
“唔,好濃的酒味兒。”說話的是胡曉風,他已經不知何時來了辦公室。
葉謹謙背靠着桌子,望着落地窗外,聲音沙啞,蒙了一層醉意:“你來做什麽?”
“剛剛路過,看你辦公室燈亮着,上來看看。”胡曉風拿着一個杯子,不客氣地給自己斟滿了一杯酒,然後坐在旁邊。
“路過?”
這個詞,葉謹謙總覺得真實性不高。
“我最先路過了你家,看到晨哥的手下都在外頭守着,家裏只有秦語嫣一個人,所以,後來我又路過了臻宇的寫字樓。”胡曉風碰了一下他的杯子,一杯深紫色的液體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消失。
“找我什麽事?”葉謹謙不滿地瞥了他一眼,提醒道,“這酒很貴的,少喝點。”
“這是我的酒!”胡曉風又給自己倒了一杯,嘆了一口氣,“沒什麽事兒,就找你喝酒。”
“反正是你的酒,放心大膽喝。”葉謹謙與他相視一笑,心照不宣。
說起來,胡曉風是他一年級開始的同桌,總是被他的高智商碾壓。一個次次滿分,奧賽得獎,一個連達到及格線都難。
學渣和學霸的對比,成了同桌,成了死黨,直到後來他出國了,他以為他們再也碰不上面了。沒想到,他也來了,以不太好看的姿态出現在了加拿大。
“謙,好巧!”
“好巧。”
見面時,兩個人都很淡定,只是簡單地問了好。
許是因為這樣的“緣分”,胡曉風對他一直都很好,幾乎充當了他的“老媽子”,給他買維生素,給他做飯做菜,他的一切,他知根知底。
因為一夜小雪的緣故,溫度又降了不少,天依舊黑壓壓的一片,仿佛加了一層密不透光的簾子。
程嬰第七次走進辦公室後搖了搖頭,又關門出去。裏頭的景象實在太糟糕,且不說滿屋子的空酒瓶,一地的紙張,那股刺鼻的酒味兒就足以讓人崩潰。
“徐小姐,你怎麽這麽早就來了?”關門時,恰見徐佳倩到來,程嬰抽抽面皮,尴尬不已,抓緊了門把手。
“不早了,已經十點多了。”徐佳倩看了一眼手表,“葉總在裏面嗎?”
“在,不在。”程嬰點點頭,又搖搖頭,糾結着怎麽回答好,最後總結了一句,“好像在,也好像不在。”
徐佳倩只當葉謹謙又避着她,讓程嬰打掩護,當即露出兇神惡煞的表情:“讓開。”
程嬰吞了吞口水,身子不由自主地側開。
徐佳倩推門,一股酒味兒撲面而來,略顯嫌棄地靠近辦公桌,眼前的一幕不禁讓她開始懷疑起兩個人的性取向。
胡曉風攬着葉謹謙的肩膀,腦袋靠在他的胸口,還時不時地咂吧咂吧嘴,蹭蹭腦袋。葉謹謙也不抗拒,甚至還順勢撸撸胡曉風的頭發。
還真是——伉俪情深!
“喂喂喂,醒醒了,醒醒了!”徐佳倩無語地拍拍胡曉風的臉頰,力道不小,帶着女人的妒恨。
胡曉風揉揉眼睛,一臉的茫然無知,眯着眼,又阖上,再揉揉,又睜開,瞪大,火急火燎地跳起來:“佳倩,你,你怎麽來了?”
“喏,找他。”徐佳倩弩弩嘴,手裏的小提包毫不客氣地抛向胡曉風,“混蛋,誰讓你慫恿他喝酒的?”
胡曉風不樂意了,悶悶着嗓音:“是他自己要喝的。”
“誰信你?”徐佳倩蹲下身子,搖搖葉謹謙的手臂,比起剛才對胡曉風的地動山搖,簡直溫柔得令人發指,“謙,醒醒了,別睡了。”
依舊處于沉睡中,葉謹謙皺了皺眉心,歪歪腦袋,雙臂環在胸腹間,又睡了過去。
“佳倩,你這太溫柔了,叫不醒的。”經驗老道,胡曉風拍拍徐佳倩的肩膀,示意她後退。
“你要做什麽?”徐佳倩看着胡曉風壞笑的表情,身上愣是起了一片雞皮疙瘩。
“這家夥睡覺,雷打不醒的。”一杯水随着胡曉風的聲線劃過而滑過葉謹謙的臉頰。
葉謹謙果真清醒過來,睜開眼,抹了一把涼水,憤恨地瞪着胡曉風。
胡曉風別扭地轉轉眼珠子,避開兩道足以傷人于無形的目光。
因為宿醉,腦袋一陣一陣的鑽疼,葉謹謙扶着桌子起身時險些栽倒下去。
徐佳倩搶在胡曉風有所動作之前,穩穩地扶着葉謹謙,無聲地嘆了一口氣:“進去休息吧,你看起來很累。”
葉謹謙垂下手,避開了徐佳倩的攙扶,點點頭,走向休息室裏。
胡曉風抓抓頭發,打着哈欠,萬年不變的不靠譜腔調:“我去買點早餐,你們吃什麽?”
好吧,又一次沒人理他=.=!
“你跟進來做什麽?”葉謹謙剛從櫃子裏拿出衣服,一身的酒氣,他自己都覺得惡心。
“謙,去醫院吧。”
徐佳倩難得嚴肅,不知道是因為氛圍的過分安靜,還是因為她的表情實在太認真,葉謹謙竟覺得頭皮發麻,眼皮亂跳。
葉謹謙愣了幾秒鐘,納悶反問:“我又沒怎樣,去醫院做什麽?”
“是顱內腫瘤。”晶瑩的液體在眼中打轉,徐佳倩微微揚起頭,眸子裏的晶瑩在淺黃色的燈光下尤為柔和。
“不就是顱內......”葉謹謙的話戛然而止,不可置信地看着徐佳倩,“你腦袋裏怎麽會長腫瘤?難怪這麽......”
“不是我,是你。”徐佳倩撕裂了葉謹謙的僞裝,看着他強顏歡笑,她只會更加難受。
“哦。”
許久,葉謹謙才似有若無地出了點聲音,平靜得不像話。
“趁着還沒有惡化,我們趕緊去做手術,好不好?”徐佳倩牽起葉謹謙的手往外走,急不可耐,“我晚點告訴叔叔阿姨,公司的事情先放一放,Andy不會怪你的。”
葉謹謙直接一屁股坐到床上,事實上,他被徐佳倩這樣一拉一扯的,眼前早就出現天旋地轉:“你聽我說,腫瘤而已,而且沒有擴散,所以沒什麽問題的。”
徐佳倩從來不是好打發的女人,兩只爪子抱着他的手臂:“走,跟我去醫院,沒得商量。”
葉謹謙垂下眼睫,聲音軟綿綿的:“佳倩,過幾天,等小童找到了再說,這事兒不急。”
秦童還沒有找到,他是不可能安心的。
徐佳倩蹲在他面前,梨花帶雨的樣子,消去了飛揚跋扈,我見猶憐:“醫生說腫瘤生長得太快了,你沒有那麽多時間可以等的。”
“不會的,我的身體,我曉得的。”葉謹謙笑了笑,兩頰的酒窩暈出來,暖暖的,隔去了些涼意,依舊一副沒心沒肺的樣子,“醫生就喜歡誇大其辭,不然工資從哪兒來,是吧?”
徐佳倩幾乎崩潰,她真的想要質問秦語嫣,她到底給葉謹謙吃了多少迷魂藥。
“你曉得?為了秦童,為了秦語嫣,值得嗎?”
“沒有什麽值得不值得的,這是我欠她的。”
當年,他沒有保護好她,是他的無能,他始終無法釋懷。
徐佳倩早就知道了他們的過往,對秦語嫣的不滿之意更深了些:“你欠她什麽?她貪慕虛榮,棄你不顧,後來身敗名裂,一無所有,這是她咎由自取!”
她實在想不通,葉謹謙怎麽就偏偏着了這個女人的道?
不過是有幾分顏色而已,除此之外,她認為秦語嫣一無是處。
舊事重提,葉謹謙靠着床頭,緩緩地阖上了眼眸,斂去了所有的眸光色彩:“佳倩,你這樣說話我會生氣的,真的。”
徐佳倩咬咬牙,唇瓣抿得青紫,不情不願地扯了下被子,小心地蓋上,将一瓶藥放在床頭的桌子上。
他的倔,她清楚。
胡曉風恰好進來,精神極好:“早餐來咯!”
徐佳倩關上門,走到外頭,沒好氣地問:“喂!老實交代秦語嫣在哪裏?”
“在謙家裏啊。”胡曉風允自拿出了一杯豆漿,并未發覺不妥,“你吃不吃?那家早餐店的煎餃很香的。”
徐佳倩撿着重點,繼續發問:“葉謹謙的家在哪裏?”
“不,不知道......”
意識到出了問題,胡曉風立馬閉嘴,瞄了眼徐佳倩的身後,房門緊閉,毫無聲響,想必葉謹謙正在裏頭呼呼大睡,頓覺不妙。
徐佳倩面色一冷,一字一頓:“說不說?”
“今天......天氣......不錯~~”↖( ̄▽ ̄")
“-_-||”
于是,臻宇的大樓裏開始了老鷹捉小雞的熱鬧戲碼。
作者有話要說: 胡曉風:救命啊!葉謹謙救命啊!
葉謹謙:......
徐佳倩:你給我站住!
葉謹謙:相愛相殺,哎~
薄荷:嗯,好的,鋪墊到這裏,可以開局了~
要收藏,要評論,要舉高高~(●^o^●) ((^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