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天還未亮,葉其思正準備上朝,就見崔易端着一盤甜糕出現。

葉其思瞄了一眼,「世子妃呢?」

簡良媛方才說要去小竈房拿些點心給他,怎麽拿回來的人是崔易?

「這是世子妃交代,」崔易恭敬回道:「世子妃已經離府。」

葉其思的動作一頓,心莫名感到一陣空虛,連最後一聲再見也沒來得及說,他嘆了口氣,這樣也好,他并不想看到她的眼淚。

看着桌上的白糖糕,想起她總是甜滋滋的吃了一塊又一塊,他伸手拿起一塊,塞進嘴裏,露出一抹淺笑。

「世子爺,據說王爺一夜未眠,都待在書房裏。」崔易說道。

葉其思的眼神一斂,吃完了一塊白糖糕,思緒一轉,走向寧王的書房。

「爹。」他站在門外,「我上朝了。」

裏頭沒有回應,葉其思嘆息,轉身就要走,但裏頭卻傳來了聲音,「進來。」

葉其思停下了腳步,推門走了進去。

葉儒林拿着毛筆,在紙上練着字,沒有擡頭看他一眼,只是淡淡的說道:「還是沒打算打消念頭?」

「請爹成全。」

「成全?!」葉儒林用力的将毛筆丢向他。

葉其思沒有閃躲,毛筆打到他身上後,彈落在地,在他的朝服上留下污損。

「我成全你,誰來成全我可憐的妹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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葉其思低着頭,不發一語。

「已經過了二十年,不論是非對錯都已經過了二十年了,你何苦挑事,把自己推上絕路?」

關于這一點,葉其思也不是沒想過,只是他不想要背着叛臣賊子的包袱過日子,更何況……

「爹,縱使你再寵愛我,窮極一生守着對我娘的承諾,但也該想想其雲和王妃。」

葉儒林皺起了眉頭,「提他們做什麽?」

「王妃算計一生,圖的不就是在王府裏她和其雲能有個安穩的位置?但我是寧王世子,她縱使圖謀再多,爹百年之後,我是寧王,她就是得在我的眼皮子底下過日子。正因為知道她心裏不痛快,為了一家和樂,讓她自在個幾年,所以我離開京城遠走西南。而今我得知自己并非寧王嫡子,我強占了其雲的世子之位,但其雲不怨不恨,還願為我休妻,不顧一切,他重情重義,我更不能奪走他的一切。爹,他畢竟才是你的親生子。」

葉儒林無話可說了。

「時候不早,我先去換件衣裳。」葉其思轉身要出去。

一個奴才在外頭,已經端着幹淨的衣服等着。

葉其思瞄了一眼,這是寧王跟前的長随,伺候寧王多年,果然機靈。

「在這換吧。」葉儒林一揮衣袖,頭也不回的走了出去。

長随立刻恭敬的将門給關上。

葉其思明白父親餘怒未消,但這個時候,他已經沒有回頭路。

他換好衣服,正要推門而出,才發現門板竟推不開,他的心一驚,再用了些許力氣,情況依然。

門被從外頭鎖住了。

「該死!」他咒罵了一聲,立刻轉向四周的窗,這才發現每道窗都被釘死,「爹!」

「別試了,你就在裏頭好好待着。」葉儒林的聲音從外頭傳來,「等我下朝就放你出來。」

葉其思沒料到向來光明磊落的父親會用這種招數将他困在王府裏,「爹,你不能把我關着。你關得了我一天,你關不了我一輩子,來人啊!把門……」

「別吼了。」葉儒林在門外嘆息,「我已下令,不會有人接近,你喊破喉嚨也不會有人來救你。你就老老實實的在裏頭待一會兒,我相信,只要過了今天,你仍然會是我寧王的兒子。」

聽到腳步聲走遠,葉其思煩躁的用力一踢桌子,發出砰然巨響,他頹然的坐在椅上,極力思索卻想不到逃脫的方法。

不知呆坐了多久,突然,他被外頭的聲音吸引,一擡頭,正好看到門外閃過一道人影,他立刻起身,「誰在外頭?!立刻把門打開!」

他大步走到門前,用力一推門,這次門竟然真的被他推開,他心中一喜,但他才踏出大門,眼角就瞄到雪地裏躺着一抹熟悉的身影,是一早便回侯府的簡良媛,他只覺全身血液霎時變得冰冷,立刻沖上前——

「站住。」一道發顫的聲音在他的背後響起。

他臉色一沉,轉過身,看着臉色略微蒼白的曹芝萍,手中握着一把匕首,他的雙眼危險的眯了起來,「你做什麽?」

曹芝萍的手在抖,雖說她能心狠下令除去一個人的性命,但她卻從來沒有親手殺過任何一個人,更何況今天面對的是她向來懼畏的寧王世子。

「其實只要你死了,一切就結束了,所以……」曹芝萍抖着聲音說道:「你自盡吧。」

他嘲弄的盯着她,往前跨了一大步,她還來不及閃躲,他的大手一伸,用力一扭,就奪下了她手中的匕首,直接架到她的脖子上。

「要不是看在其雲的分上,我早一刀殺了你!」葉其思氣憤得無以名狀,下巴狠狠抽動着,「我說過,不準動我的世子妃,你竟然當耳邊風,我今天就殺了你。」

「放開她!」

一道令人心寒的聲音從背後響起,葉其思抓着曹芝萍轉身面對。

「寧王為了關住你,不許任何人靠近這裏,」曹魯手拿着長劍,得意洋洋的踢了踢雪地裏昏迷不醒的簡良媛,「倒給了本國公一個大好的機會。」

看着他的動作,葉其思眼底閃着憤怒的光芒,「你到底想要什麽?」

「放開我的孫女。」曹魯的長劍直指着簡良媛。

葉其思一個咬牙,松開了手。

曹芝萍一得到自由,立刻退開好幾步,躲到祖父身後。

葉其思的心懸在昏迷不醒的簡良媛身上,但依然沉穩的直視着齊國公,「不過就是為了替其雲拿回世子之位罷了,國公爺何苦處處為難?」

曹魯臉上有着莫測高深的笑意,「你真以為我希罕世子之位?」

葉其思臉色冷冽,沉聲問:「不然國公爺要的是什麽?」

「你的命!」曹魯大笑,但笑聲不帶絲毫笑意,「只要你的命便可。但偏偏寧王死腦筋,硬是拖着一條命不要也要保住你,你就算想死,他也不會讓你死。」

「不為世子之位,卻要我的命?」葉其思的眼底閃着光亮,「我與國公爺到底有何深仇大恨?」

「本國公明明有三個兒子,但今日卻落得無人送終的下場,你知道是誰害的嗎」

葉其思的心一突,總覺得即将聽到他想聽的答案。

「不敢說嗎?就由本國公來告訴你,」曹魯的神情恍若回到多年以前,「廉親王統領京城護林軍,我的嫡子一心求個發展,投身麾下,最後卻被廉親王一箭給射死。」

葉其思的眼神流轉,對于這段過去他知道的不多,只記得在曹芝萍嫁進門前,曾聽老祖宗提過,齊國公的嫡子是死在一場護林軍的訓練中,二子和三子為替兄長抱屈還跑去讨公道,驚動了聖上,最後被先皇太後降罪,重重杖責。

聽說杖責當晚二公子便死了,三公子也因此落下病根,病了好些年,最後也撒手人寰,齊國公府至此也就沒落,最終齊國公三公子只留下曹芝萍一個孩子,所以齊國公對她甚為寵愛。

葉其思雖然面無表情,但心底已經浮現一件件的真相。齊國公的仇恨來自于自己的三子死于非命,而當時統領護林軍的是廉親王,所以罪過全都算在廉親王的頭上,而他既然是廉親王之子,自然也得承受。

曹魯走到今日,只為了複仇。

「你要我的命,我給你就是,但我要你放過寧王一門,放過我的世子妃。」

曹魯氣定神閑的睨着他,「你以為你還有跟本國公讨價還價的本錢?」

葉其思臉色森沉,冷冷一笑,「我是沒有。」說完,他大步走上前。

曹魯一愣,立刻将長劍指向昏迷的簡良媛,「站住,不然我殺了她。」

「橫豎你都不會饒她一命,我又何必在意你現在動手或是稍後。」

曹魯一急,手上的長劍直往簡良媛身上刺去。

葉其思心口一擰,卻看到簡良媛睜開了眼睛,奮力一閃,長劍只劃過她的手臂,他連忙乘勢擡起長腿使勁一踢,踢倒了曹魯,随即趕到簡良媛身邊,将她拉了起身,緊緊護在懷裏。

簡良媛可以感覺到鮮血的溫熱和傷口的疼痛,但她還是硬擠出一抹笑,輕聲說道:「我是個跛子,世子爺不嫌棄,這臂膀若再毀了,世子爺依然還要我吧?」

「胡說八道。」他的手染上了她的鮮血,恨恨的看着跌坐在雪地上的曹魯,撿起地上的劍,直指他的咽喉,「我只問一句,當年廉親王謀反,是不是你搞的鬼?」

曹魯哼了一聲,沒有回答。

看着一旁發抖的曹芝萍,葉其思也沒有客氣,放開簡良媛,一把将人給抓了過來,把劍架在她的脖子上。

曹魯驚愕的瞪大了眼,「你做什麽?」

「做什麽?」不顧曹芝萍的掙紮,葉其思冷言,「不過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你拿我最珍視的人威脅,我也拿你在意的人脅迫你,很公平,不是嗎?」

「芝萍現在可懷着寧王的後嗣!」

「正因為她懷着其雲的孩子,所以我才百般容忍她一次又一次,」他的手微微用力,在她脖子上印下紅痕,「但今日你不單拿劍指着我的世子妃,還要奪我性命,我又何必在乎她肚子裏有誰的子嗣?說!當年的事,是不是你搞的鬼?」

「是!」曹魯被逼急了,連忙吼道:「當時護林軍的首将是廉親王,他要樹威信,卻賠上我三個兒子的命,縱使他死千百萬次,也不及他傷我萬分之一。我在他府裏的樹下埋下皇上生辰八字的草人,買通城裏說書人,編寫廉親王才有天子之命的流言,最後他真的死了,但我萬萬沒算到,寧王甘冒着自己的生命安危,榮華富貴不要也要把你救來。沒道理我的兒子死了,廉親王的兒子還能活在世上。」

葉其思一臉慘白,巴不得一劍就殺了曹魯。

「世子爺,」簡良媛輕聲開口,「放開她。」她試圖阻止葉其思,但才移動一步,卻差點跌倒。

葉其思立刻松開抓着曹芝萍的手,改而抱住她。

曹芝萍直挺挺的跌坐在雪地上,哭着爬回祖父身旁。

簡良媛淺淺一笑,「這樣的人,自然有人處置,不要弄髒了世子爺的手。」

葉其思眼底閃過困惑,卻看到屋後走出了一行人,有老祖宗、寧王、長公主,而走在最前頭的是——

齊國公看着遠遠走近的人,面色如土。

「皇上。」

「免了。」皇上阻止了要行大禮的葉其思,方才曹魯的話,他聽得一清二楚,現在看着葉其思,他的心頭五味雜陳,「朕真是個昏君。」

「皇上日理萬機,憂國憂民,是一代明君才是。」華氏跟在後頭,輕聲說道。

皇上揚起一抹苦笑,「老夫人此言更令朕汗顏。」

「皇上,」齊國公看這陣仗也知道自己被設局擺了一道,他死不足惜,但可舍不得唯一的孫女陪葬,「老臣有冤。」

「你有冤,我皇弟的冤向誰說去?!」長公主上前,不留情的說道:「暗算郡主馬車的人已經抓到了,是你指使的,你這老賊,千刀萬剮都不足惜。也不想想,是你長子不聽将令,硬闖操練場,才會被廉親王失手一箭射死,你要怪就怪自己的兒子仗着自己是齊國公的兒子,目中無人。

「縱使你兒子的死是意外,但我皇弟心慈仁善,心懷有愧,于是對你另外兩個不學無術的兒子,三天兩頭到廉親王府大吵大鬧也視而不見,任他們撒野,誰知他們态度越張狂,你也放任不管,但你可知他們為的不是替自己的兄長讨什麽公道,而是跟怡紅院的花魁打賭,說可以鬧得受寵的廉親王顏面掃地還能全身而退,最後是我看不過眼,一狀告到了先皇太後跟前,所以才押了你的兩個兒子杖責,要怪,你該怪我,是我害死了你的兩個兒子。虧我皇弟當年還念你白發人送黑發人,要我隐瞞事實真相,你竟趁着他請你進府做客時,放了符咒,讓皇上以為他有謀反之心,硬是害死他。」

齊國公越聽,臉色越蒼白,他壓根不相信這個事實,「你說謊!這不是真的。」

「是真是假,你到九泉之下問他們吧!」長公主氣憤的一個拂袖,轉身看向皇帝,「皇上,現在該如何處置?」

皇帝目露殺機的睨着曹魯,「把曹魯押進牢裏,等候秋決。」

齊國公沒替自己辯解半句,只看着一旁的葉儒林,「寧王,芝萍跟這件事完全無關。」

「有無關系,」葉儒林知道齊國公是希望他能保住曹芝萍一命,但他不願意承諾,「聖上自會定奪。」

「爺爺!」曹芝萍哭得梨花帶雨,只能跟着齊國公一起被拖下去。

「還真是世事如棋,局局……」簡良媛的話還沒說完,眼前就一黑,昏在葉其思的懷裏。

葉其思連忙打橫将她抱起,也顧不得皇上在,急急跑向梅園,要人去請大夫。

「那丫頭流了不少血,必須休養一些時日才能恢複,」走出來的簡應天,臉上有着如釋重負的笑,「不過放心吧,沒事。」

葉其思聞言,這才終于松了口氣。

「只是……」

葉其思正要進屋去的腳步因為簡應天的話而一頓,心又懸了起來。

「這死丫頭竟然要當娘了。」簡應天難以置信的搖着頭,「她自己就像個大孩子,居然要當娘了,這不鬧翻了天。」

葉其思腦袋先是一片空白,随即雙手緊抓着簡應天,「大哥的意思……」

「她有孕了,慶幸沒傷到孩子,恭喜你了。」

「謝大哥!」說完,葉其思迫不及待的要進內室。

「等。」簡應天說道:「皇上還在等着你,先去見駕再來看她。」

「我稍後便去。」在葉其思心目中,皇上的分量可沒簡良媛重。

看着他的背影,簡應天搖了搖頭,扶了扶自己的帽子,整理儀容,這個好消息可要他親自去禀報一聲才是。

見世子爺進來,小桃紅立刻識趣的退了下去。

「世子爺該是開心吧?」簡良媛的心情可以說是一掃陰霾,頓時海闊天空。

他故意沉下了臉。

看着他神情的轉變,她困惑的側着頭,「世子爺不開心?」

他一把勾起她的下巴,直盯着她的眼,「老實招來,這一切是不是你設的局?」

她淺淺一笑,「我不懂。」

「別裝傻。」葉其思輕敲了下她的頭。

簡良媛皺了皺眉頭,坦白道:「是爹和寧王兩人推敲這事有蹊跷,若齊國公真只是為了其雲和曹芝萍圖謀在王府的地位,根本無需處處針對你,後來我爹又想起了齊國公的長子是死于廉親王之手,這思前想後,就索性演場戲,看是否能讓齊國公自露馬腳。果然,齊國公一知道你被王爺關起來,就把我抓了起來,要逼你自盡。」

「你就不怕死在齊國公的手裏嗎?」

「有世子爺在,我何懼之有?」她窩在他的懷裏,柔聲說道。

「你真是……」

「事情過去了,」她安撫的輕拍着他的胸膛,「世子爺就別氣惱,不然——」

她連忙看着四周,找到了放在一旁的休書,「我就要跟你算算休妻這筆帳!」

葉其思挑了挑眉,伸手要搶,但她一閃,沒讓他搶到。

他怕傷了她,也只能由着她,「這一切都是為你好。」

「別拿這句話說嘴,要對人好,也得看我要不要。」她不以為然的嘟了嘟嘴,小心翼翼的拿着休書,「世子爺真是自以為是。這封休書我要好好收着,說什麽重承諾,一輩子不離不棄,都是假的。」

葉其思真後悔沒聽寧王和鎮遠侯的話,看來休妻一事,會被她拿來說一輩子。

「算我錯了。」他無奈說道:「別再提了。」

「我偏……」簡良媛的話聲隐去,輕推了推葉其思。

葉其思順着目光看過去,連忙站起身,跪了下來,「皇上。」

簡良媛也忙着要起來,但皇上立刻出聲制止,「免了,你傷着。」他伸出手扶起了葉其思,「該在外頭等你,但朕實在心急。」

「臣不敢。」葉其思垂眼說道。

皇上仔細打量着葉其思,怎麽也沒想到他竟然是自己的親侄子,齊國公的那番話,實在令他心痛,他死後有何顏面去見自己的手足?這份愧疚只怕會糾結在他心頭,一生不散。

「朕害死了你父王。」他不由嘆道。

「身為帝王,有些事不得不為,」葉其思低聲說道:「皇上無需為了過去耿耿于懷。」

「你不怪朕?」

「既還我父王、母妃清白,便已足夠。」

「倒是個好孩子。」皇上長嘆了口氣,「寧王将你教導得極好。是朕愧對了你,你卻不怪朕。好!朕今日不單還你父母清白,配享太廟,還恢複你廉親王爵位,更讓你繩其祖武,統衛護林軍。」

在廉親王謀反時,皇上便将護林軍的兵權收回,只讓看中的武将鎮遠侯操練軍士,而今他再将兵權交回是對廉親王的虧欠,也是對葉其思的信任。

葉其思自然知道皇上的心思,于是謝恩,「謝皇上。」

皇上不讓他跪下,親手拉着他,語重心長的說:「說到底,是朕對不起你。」

他的眼底蒙着一層厚厚的陰影,沒等葉其思回應,便心事重重的轉身離開,一路上還喃喃自語着。

「看來皇上的打擊不小。」簡良媛見狀,不勝欷籲。

「或許這就是所謂的因果報應吧。」葉其思深吸了口氣,收回視線。「當年種下什麽因,今日得到什麽果,縱使貴為天子,也無法逃脫。」

過去已經過去,廉親王、王妃洗清了冤屈,九泉之下也該安息了。

尾聲

簡良媛氣呼呼的進屋,半卧在榻上的葉其思瞄了她一眼,「不是去看郡主嗎?怎麽這麽快就回府了?」

她沒說話,直接走進內室,躺在床上。

開心跟在後頭,帶着小桃紅走了進來,燦爛着一張笑臉,對葉其思行了個禮,「姊夫。」

葉其思坐正身子,瞥了開心一眼。

雖說論血緣至親,開心該稱他為兄長,但因為開心堅持認了簡良媛這個義姊在前,所以無論如何就是要稱簡良媛為姊姊,葉其思為姊夫。

皇上或許是因為覺得虧欠七皇子太多,不單追封開心死去的娘親為容妃,更賜七皇子為睿王,養在葉其思和簡良媛的身邊。至于稱謂這種事,就随着開心叫,既然皇上都不介意,葉其思自然也就由着他。

小桃紅送上熱茶和杏花糕,靜靜退到一旁。

開心傻笑了聲,「姊夫,我在将軍府做了個紙鳶,毛三哥,」他看着站在門口的毛三,「你來陪我玩。」

葉其思輕挑了下眉,毛三前些時候拿了個包袱,直接上門找簡良媛要差事,他的拳腳功夫令葉其思頗為看重,就讓他留在王府裏當簡良媛的貼身侍衛,打算磨磨他沖動的性子,待過些時候再引薦到衛其思的麾下,相信以他的能耐,早晚能求得不小的功名。

毛三是個粗大個兒,要玩紙鳶這種女人家和孩子玩的玩意,未免太強人所難,他正要開口替毛三回絕,開心又轉向小桃紅道:「小桃紅,你跟我們一起去。」

毛三跟小桃紅對看了一眼,毛三竟然紅了臉,嗫嚅的說:「王爺,小的跟小桃紅姑娘能跟着睿王爺去嗎?」

葉其思看在眼裏,在心中暗嘆了口氣。

看來他們王府很快就要辦喜事了,奇怪,當初小桃紅嫌棄毛三,只要說起他來便沒半句好話,沒料到最後不但郎有情,妹也有了意,真是應了那句,嫌貨人就是買貨人的道理。

「王妃怎麽了?」

小桃紅一臉無奈,「郡主說了幾句話,王妃有些不快。」

連如敏心直口快也不是第一天的事,簡良媛向來不會往心裏去,看來這次是傷了簡良媛的心。

「你們就陪着睿王去玩吧。」

三個人開開心心的走了,但簡良媛還是躺在床上,連取笑小桃紅跟毛三的機會都不把握,可見氣得不輕。

葉其思拿起那盤杏花糕,進入內室,直接送到了她面前。

簡良媛氣呼呼的坐起來,拿起一塊杏花糕,吃了一口,像是想起什麽似的,又重重放下,「不吃了。」

「這可是鎮遠侯府特地遣人送來的,你最愛吃的,真不吃?」

「不吃。」她躺回床上,拉起被子把自己的頭蓋住。

葉其思坐在床畔,「真不吃?」

「不吃!」

「那我就丢了。」

「丢吧!丢吧!」

「那好吧,小桃紅……」他故意叫人。

「等等。」簡良媛突然坐起身,一把搶過盤子,「浪費人家的好東西,不吃也別丢啊!」

葉其思好笑的瞅着她,捏了捏她因為懷孕而胖了一圈的臉頰,真是越看她越覺得可愛。

「郡主說了什麽,惹你心裏不痛快?」

「她笑人家。」她嘟着嘴,不太情願的說。

「笑什麽?」

「她說我胖得不象樣了,丢到水裏還沉不下去。」

葉其思一時沒忍住的笑了出來。

「你還笑?」簡良媛不甘心的捶了他一下。

「別氣。」他忍住笑,一把抱住了她,「郡主該是妒嫉我們廉親王府。」

她不解的看着他。

「廉親王府的夥食好,什麽好吃的全都奉上,才能把廉親王妃養得白白胖胖的,惹人喜歡。乖!吃一口。」

這一點都沒有安慰到她,但她還是忍不住的吃了一口他拿到她嘴前的杏花糕,真是好吃!她索性自己拿一塊,一口就塞進嘴裏。

「吃慢些,沒人跟你搶。」

「小桃紅呢?」

「跟毛三帶着開心去玩了。」

「這丫頭,真是有了情郎就忘了主子了。當初要把她許給毛三,還在那裏吓得直發抖,現在卻黏着人家。」

葉其思親自倒了杯茶給她,在這房裏,他可是什麽王爺的尊嚴都沒有了。

「就随着她吧,你不也希望早點給她找個好歸宿。」

「我自然希望她找個好歸宿,對了,郡主給了些米藕,我現在想吃。」

他驚訝的看着她,「你氣惱郡主還跟她拿吃的回府?」

「這是兩碼子事。」她一副他不懂的眼神,「我是拿腦子跟她嘔氣,又不是拿肚子。」

「不成。」他想也不想就反對,「這杏花糕吃了就算了,若再吃米藕,你又不用膳了。」

「我就知道,連王爺都嫌棄我胖。」她哀怨的掃了他一眼,「還說廉親王府的夥食好,改明兒個不一定又說要休妻了。說什麽重承諾,根本就是騙人的。」

「你又來,這擺明強詞奪理。」他忍不住又捏了捏她的臉頰,「算我怕了你了,随你了。」

他叫丫鬟将米藕拿上來,看她喜孜孜的樣子,自己似乎中了她的圈套,不過他心甘情願。

望着滿園子的綠意盎然,皇上原要賜宅第,但他只懇請将原本廉親王府重新整修一番,便帶着簡良媛搬回廉親王府。

縱使不舍得老祖宗和寧王爺,但是他還是将該屬于葉其雲的位置還給他。

曹芝萍因為情緒過于激動,關在牢裏時失去了孩子,葉其雲念在夫妻舊情,替她求情,保她一命,卻被關至佛寺中,長伴青燈古佛過一生。

而那個裝神弄鬼的趙深,對皇子如此大不敬,最後也只能淪為跟曹魯一起待在牢裏等候秋決。

他們死有餘辜,至于趙果就放了他。事情至此,也該結束了。

「王爺想什麽?」

葉其思一笑,一個回神,睜大了眼,怎麽才一會兒功夫,她已吃得盤底朝天了。「你啊你……」

簡良媛立刻握住他的手,貼上自個兒的臉頰,「我胖嘟嘟的,你說可愛,對吧?」

他無奈的望着她,見她俏皮的眨着眼,忍不住失笑,情動的緊緊抱住她。

「王爺,你看。」她興奮的指着窗外,外頭的花園有群蝶飛舞,「好漂亮。」

他順着她的手指看過去。

她在他的懷中,靜靜的看着窗外,就是她一心夢想的日子,陪他看遍良辰美景,外頭陽光燦爛,正如他們光明的幸福未來。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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