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VIRUS?你說VIRUS潛入了荊國?”
電話那頭陳隊的音量突然拔高,聲音裏滿是肅然,丁琎還聽到了椅子倒地的響動,不用猜他也知道他報告的消息确确實實把他驚着了。
“懷疑。”丁琎望着縣道對面的山頭,“不過基本可以确定了。”
他把昨晚發生的事簡明扼要地向隊長報告了一遍,最後說:“他們還有接應的人。”
丁琎的判斷力陳隊是毫不懷疑的,他有豐富的和VIRUS對抗的經驗,他說基本可以确定那結果就八九不離十了。
“這件事我會立刻向上級報告。”陳隊沉吟片刻,“那個人質,你覺得有問題嗎?”
丁琎走到天臺邊上,低頭往底下看,周轶正站在清真寺前面,仰頭打量着這棟圓頂建築,她的腦袋一轉,兩人的目光就交接了。
“目前沒發現。”他收回目光後答道。
陳隊那邊叮囑道:“她的身份還是需要查查,你先跟着,回到了市裏我讓人去接應你。”
“嗯。”
陳隊知道丁琎有分寸,最後只是交代了兩句就爽快地挂了電話。
丁琎看着對面的麻紮,回想起昨晚和那些斯坦國人交手的情形。
他們訓練有素,顯然是有備而來,要不是因為之前的野訓,他對這片地形了如指掌,昨晚他一個人對付對方幾個人他也難以占到上風。他和他們玩着躲避戰,把他們的體力耗盡了大半,最後憑着一把格鬥.刀搶了對方的一把手.槍,還傷了兩個人。
他本來的打算是至少虜獲一個活人,可他沒想到他們還有接應。随後加入的兩個斯坦國人并不打算和他死纏,僅僅只是想要把受傷的同夥帶走。
丁琎不是戀戰的人,他知道局勢對自己不利,也明白窮寇莫追的道理。
如果周轶對他們來說是特殊的,那他們也絕不會就這樣善罷甘休,一切還只是開始。
丁琎沉思時,忽聽到身後有腳步聲,回頭就看到周轶提着裙擺緩緩地步上臺階,也到了陽臺上來。
她迎着丁琎的目光走到他身邊,然後把手往他眼前一攤:“我的手機被那夥人搶了,借你的用用。”
丁琎垂眼看她杵在眼前的手,沒多猶豫就把自己的手機給了她。
周轶接過,又乜了他一眼:“我現在是嫌疑人嗎?”
“是。”
周轶一噎,不悅地瞟他一眼,看在他救了自己的份上又不好發脾氣。
她拿着手機背對着他走到了陽臺的另一頭,低頭解了鎖,他的手機裏最近一個通話記錄沒顯示號碼,神神秘秘的。
周轶撥了號碼,沒兩秒電話就被接通了:“喂?”
“是我。”周轶出聲。
電話那頭默了一秒然後爆發出一聲吼叫:“我的姑奶奶,你怎麽回事啊,從昨天到現在都聯系不上,玩嗨了是不是!”
周轶把手機拉遠,等她吼完了才回答:“發生了點意外,手機丢了。”
“啊?什麽意外?嚴不嚴重?”
被人綁架這件事何止是嚴重,可以說是恐怖了。
周轶并不打算實話實說,要是陸美美知道她昨天被人劫走了,她驚吓之下一定會告訴周振國,她不想把事情搞大,本來她現在在周家人眼裏已經是個惹事精了。
“沒什麽,不小心丢了而已。”
陸美美聽她淡定的語氣似乎也沒什麽大事,松口氣說:“你也真是有夠粗心的,差點沒吓死我,我還以為你人丢了呢。”
呵,還真被她說中了。
“別廢話了,給我訂張回去的機票。”
“诶,你這才去幾天就要回來了?不是說域城很大,十天半個月都走不完的麽。”
經此一遭,周轶哪還有什麽心情旅游:“累了,不想玩了。”
陸美美支吾着:“這邊的事還沒處理完呢。”
周轶皺眉,語氣冷淡道:“李斐然還不罷休?”
“嗯,天天來畫室,罵罵咧咧地說要見你。”陸美美語氣愁怨,嘆了口氣,“現在外邊的人被她煽動的,都說你是第三者,狐貍精。”
“呵。”周轶冷笑。
陸美美開玩笑道:“要不我就說你其實是同性戀好了,反正之前網上也有傳聞說你是拉拉,還是T。”
周轶輕笑:“也行。”
“算了吧,萬一你哪天‘直’回來了,還不得解釋一番。”陸美美頗有興致地八卦道,“大美域城的帥哥是不是很多啊,有沒有碰上域城純爺們,行走的荷爾蒙的那種?”
聽她提起這一茬,周轶下意識往後看了眼,這才發現他不知道什麽時候走了。
“別發情了,給我訂票。”周轶冷漠地打斷她的幻想。
“真要回來啊?不在多玩一陣,好歹等過段時間風頭過了。”
“不了。”
陸美美尊重她的想法:“行,我給你訂,這是你補的臨時卡號碼?”
“不是,借的。”
陸美美利落道:“你先去買個手機補張卡,到時候我把航班信息發給你。”
周轶經她提醒才忽的記起了一茬,随後抿平了嘴角。
“我的錢包也丢了。”她說。
“什麽?”陸美美問她,“身份證在裏面?”
周轶緘默。
陸美美有些抓狂:“要我怎麽說你才好,身份證丢了你要怎麽回來?”
周轶也有點煩躁,從她被擄走開始,破事就一樁接一樁的,她壓根就不應該腦子一抽來這兒散心,簡直是添堵。
“這樣。”陸美美到底是得力助理,她迅速想出了解決辦法,“你先去當地派出所問問看,能不能異地補辦身份證或者開一張身份證明。”
有問題找警察,周轶想,巧了。
“不過在域城沒有身份證比較麻煩。”陸美美怕周轶一人處理不好,忖了片刻說,“要不我飛過去找你吧。”
周轶明白她的心意,漁海那邊的事已經夠讓她費心的了,事已至此她也不願讓她大老遠辛苦飛過來一趟。
“不用了,我自己會看着辦。”
“對了,錢包丢了你也沒有錢。”
周轶閉了閉眼:“酒店行李裏還有一張卡。”
“你确定不需要我過去?”陸美美不放心。
“嗯。”
身後有動靜,周轶回頭,看見了一張蔔族男人的面孔,他對她笑着點了點頭。
“不說了,到時候再聯系。”
“等等。”陸美美急忙喊住她,“我怎麽聯系你啊,打這個號碼?”
周轶揉了揉額角:“就打這個號碼吧。”
挂了陸美美的電話,周轶猶豫了會兒,撥了另一個號碼,屏幕顯示去電號碼所屬地是卡穆爾地區。
果不其然,空號。
其實周轶半年前給他打過電話,那時候她被構陷畫作抄襲,被各方聲讨辱罵,孤立無助時她忍不住給他打了電話,結果和今天一樣,空號。
每次在她最無力最需要安慰的時候他就消失,小時候如此,長大後亦如此。
他到底去哪兒了,一年到頭沒露過面,她被綁架到底和他有沒有關系?他給她發的地圖到底什麽用意?
周轶心裏一堆問題,偏偏找不到人問,她按耐住反複湧動的煩躁情緒,低罵了幾句髒話。
轉過身,剛才和她打招呼的蔔族男人正在晾房裏晾葡萄,她站在門口看了會兒,猶豫着怎麽開口。
“你是艾尼?”周轶試探地問。
艾尼回頭,笑着應:“是我,你好啊。”
他的東語雖然有個腔調,但比阿米爾娜說的流暢準确。
艾尼主動搭話:“聽丁隊長說,你是游客,迷路了?”
周轶默認。
“你一個人來的?”
周轶點頭。
“哦豁,那可危險了。”
周轶盯着他。
艾尼把一串葡萄挂在挂架上,回頭友善地笑着說:“我們域城可是有野狼的。”
周轶低下頭,看到地上擺着一筐清洗過的葡萄:“要幫忙嗎?”
艾尼把一串葡萄遞給她:“來,你來體驗下。”
周轶學着樣把那串葡萄挂到挂架上:“這樣?”
“對呢嘛。”
周轶蹲下身重新拿起一串葡萄:“就這樣晾着多久才能風幹?”
艾尼指了指晾房外面:“像現在這樣的天氣嘛,十五天。”
周轶點點頭。
底下有人用蔔語沖樓上喊,艾尼出門應了兩句,然後回來說:“我嘛,下去搬葡萄。”
周轶看着還剩下的半筐葡萄,扯起袖子打算幫忙幫到底。
挂架很高,直接頂到了晾房的房頂,靠近地面的架子已經被挂滿了。挂架前擺着一把長椅,椅子腳和她人一樣高。
周轶拎起那半筐葡萄放到椅子上,然後踩着椅子的橫欄爬了上去。她小心翼翼地站起來,往地面瞄了眼,在底下的時候不覺得,現在看看還挺高。
丁琎搬着兩筐葡萄上來時就看到她站在椅子上晾葡萄,一步一步走得十分謹慎,椅子上的那一筐葡萄只剩下一些零碎掉下來的小葡萄了。
他把兩筐葡萄放地上,直起腰時周轶正低頭看他。
“下來吧,剩下的我來。”
周轶望了望地面:“哦。”
她緩緩蹲下身體,躊躇着該先邁哪一只腳,是正面下去還是反身下去,爬上來的時候簡單,要下去了才發現不太容易,更何況她穿着裙子,不太方便。
丁琎看出了她的遲疑,踩上橫欄主動朝她伸手。
周轶看他一眼,搭上他的手,丁琎護着她從椅子上下來。
“謝謝。”周轶理了理自己的裙擺,然後指了指她剛才放在椅子上的手機,“還你。”
丁琎提了一筐葡萄放在椅子上,然後手腳敏捷地爬上去,熟練地挂起葡萄。
周轶在一旁無所事事,看着一串串青綠黃綠色的葡萄随口問了句:“這葡萄是什麽品種的?”
“無核白。”
“哦。”周轶撿了筐裏零散的兩顆葡萄嘗了嘗。
“甜嗎?”
周轶擡頭,發現丁琎在看她。
“嗯。”
漠邑的葡萄,能不甜麽。
周轶發現丁琎似乎笑了下,她覺得稀奇:“你是域城人?”
“算是。”
這算個什麽答案?
周轶幾次問他問題都沒有得到想要的答案,他大概是職業病,慣會繞彎子或者幹脆不答,她已經放棄從他嘴裏問出有價值的東西了。
正午時分,太陽高懸在頭上,漠邑這塊土地成了一塊大烤架,人在上面就像是被炙烤的肉丸,滋滋地冒油。
在天臺上呆了這麽段時間,周轶的臉都熱得發紅了,但她并不出汗,漠邑的熱不同于南方的濕熱,而是幹熱。
丁琎從椅子上跳下來,提溜了一串葡萄給她:“覺得熱可以去院子裏坐坐。”
周轶接過那串葡萄下了樓,丁琎看着她離開後才拿回放在椅子上的手機。
他點開掃了眼,通話記錄上只有一個撥往漁海的號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