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阿米爾娜家的院子裏搭了葡萄架,葡萄葉一片疊一片的生趣盎然,藤上結了好幾串葡萄,沉甸甸的,一顆顆葡萄圓滾滾的,看上去就汁水飽滿。

葡萄架下擺着一張小木床,床上鋪着一張紅色的毯子,是供人納涼用的。

周轶坐在床沿,腦子裏一直在想接下來該何去何從。

首先要先回古木裏爾,她的酒店還沒退,行李都在那兒放着,她得取回來才行。昨天遭了一番罪,現在無論域城多麽美她都無心游玩了,再呆下去她不知道還會不會發生什麽不可預料的意外。

但是她沒有身份證,這是最要命的,她沒辦法自證身份就寸步難行。

周轶對此十分頭疼。

這時丁琎從樓上下來,周轶站起身喊他:“喂。”

丁琎拎着幾個空筐子站住腳。

周轶說:“我想和你談談。”

丁琎聞言并不回絕,他放下手中的筐子,剛走到她面前站定,門外就進來了幾個人,腳步聲噠噠的沉重有力。

“丁隊長,好久不見啊。”

周轶歪了下身子往丁琎身後看,幾個穿着黑色制服的年輕男人大步走進了院子裏,為首的那個直接走向了丁琎,她飛快地打量了他們一眼,目光落到他們腰上別着的手.槍,随後又注意到了他們制服上“沙漠特衛”幾個字。

“來了。”丁琎轉過身看到來人笑了下,主動和帶頭的特警擊了下拳。

“你親自打的電話我能不來嗎?”那特警目光一錯就看見了丁琎身後站着的周轶,他上下打量她一眼,頗感疑惑,“這姑娘是……老艾爾肯的閨女?”

丁琎搖頭。

“我看着也不像本地人,你帶來的?”

丁琎沒有否認。

那特警沖着丁琎揶揄地擠擠眼睛,眼睛裏狹着壞笑,他對着周轶招了招手主動打招呼:“你好啊,我是李晨輝,丁琎的‘下屬’,多多指教。”

他朝周轶伸出一只手,周轶往丁琎那兒看了眼,然後才伸出手虛虛地和他一握:“周轶。”

李晨輝慣愛開玩笑打趣,丁琎沒搭理他也沒解釋,下巴一擡往門外示意道:“邊走邊說。”

“遵命,‘隊長’。”李晨輝對他敬了個軍禮。

丁琎低頭看着周轶:“我出去一趟,有事等我回來說。”

來了這麽幾個特警,周轶大概能猜出他要去哪兒,事有個輕重緩急,她打算和他商量的事也不急在這一時半刻。-*

“嗯。”

他們倆這對話在旁人眼裏就是一個像是在解釋交代,一個乖巧聽話,李晨輝暧昧的眼神在兩人間流轉,似乎已經按耐不住自己洶湧的好奇心了。

他勾着丁琎的肩往外走時還悄聲問道:“我說丁隊,不是說要把餘生獻給祖國嘛,怎麽有段時間不見,找了個這麽漂亮的姑娘,怎麽勾搭上的?”

丁琎斜睨他:“不是那麽一回事。”

“英雄救美?”

“……”

他們走後,院子裏就剩周轶一個人,阿米爾娜一家都摘葡萄去了,家裏沒人,她呆着也是無聊,所以就出了門,打算在村子裏走一圈,找找創作靈感。

亞西村從建村到現在已經有很長的歷史了,它作為最古老的蔔族村落之一,建築上保留了濃厚的傳統特色,每家每戶的門都是彩色的,镂刻着獨特的花紋和圖騰,光是從外表上看一點也沒有被現代文明浸染的痕跡,是古樸又深沉的,承載着這個民族久遠的記憶。

村子裏家家戶戶的房門口都挂着簾子,窗戶上也是,周轶以為那是謝見外人的信號,所以也不去打擾人家,就在村道上來回走着,觀賞着極具特色的民族建築。村子不大,她不過走了半小時就繞了一圈。

太陽火辣辣地耀武揚威,她沒流汗卻覺得每個毛孔都在蒸發着熱氣,周轶四下看了眼,然後找了塊陰涼處歇了歇腳。

她知道一直有個人跟着她,從阿米爾娜家到這裏,是個特警,十有八九是丁琎叫的,保護她還是監視她?應該兩者都有。

周轶冷哼一聲,就當做沒發現。

村子裏很安靜,偶爾有幾個包着頭巾的婦女在外面走動,大多時候一切都是靜止的,只有熱浪一層一層地翻滾着。

如果不是她現在急着想回漁海,這裏的确是值的待上一段時間來放空自己的好去處。

周轶在屋外的一把長椅上坐下,擡頭眯眼盯着太陽看了會兒,萬裏無雲,不到片刻她的眼睛就承受不了刺眼的光芒而阖上,再睜眼時萬事萬物都是青綠色的,像是加了一層濾鏡。

朦胧中她看到幾個小孩朝着她走近,好奇又帶些小心地在離她幾米遠的地方停了下來,然後盯着她在觀察,他們偶爾交談幾句,講的蔔語,似乎在談論這個陌生面孔是誰。

其中一個小男孩比較大膽,走了幾步上前,用不太純熟的東語問候道:“你好。”

周轶露出友善的笑,回了一句:“你好。”

幾個孩子突然笑開了,似乎對于她的回應感到興奮歡喜,他們用蔔語喊着,周轶聽不懂,只隐隐聽到幾個“亞克西”的發音。

也許是村子裏鮮少來人,尤其是和他們長相不太一樣的新鮮面孔,還是孩子的他們出于本能的好奇心打量着她。他們的笑臉是真誠的,周轶也不抗拒他們圍繞在她身上的目光,落落大方地坐在那兒,抿着笑任由孩子們觀察。

過了會兒,他們大概覺得無聊了,邀着往另一條道上跑走了,周轶休息夠了,站起身扯扯裙子也打算離開。

她剛走兩步,就聽到後面“嘿——嘿——”的喊聲,回頭一看,是剛才那群孩子中的一個小女孩,她的腦袋後面梳着一條小辮子,眼睛又黑又大。

她跑到周轶跟前,踮起腳尖把手上的一牙西瓜遞給她,生疏地說:“給、給你。”

周轶愣怔,随即接過那塊西瓜,彎下腰笑了:“謝謝你。”

小女孩腼腆地一笑,偷瞄她一眼後轉身跑開了。

西瓜的汁兒順着流到了手上,周轶咬了一口,甜意頓時在味蕾上炸開,解渴又解饞。

域城的瓜果果然名不虛傳。

周轶的腳昨晚扭傷了,其實并不太嚴重,可耐不住她這樣走。

她一瘸一拐地回到阿米爾娜家時,丁琎正和李晨輝從村外回來,他遠遠地看着她走過來,目光往下看了眼她的腳。

周轶沒打算湊到他們兩個男人中間,腳踝也實在痛得站不住,所以也沒打招呼直接進了院子休息。

李晨輝也看見了周轶,他沖丁琎挑挑眉:“真沒關系?”

“嗯。”

“你啊,還是不開竅,沒關系可以制造關系啊,多漂亮一姑娘,趁着你最近休假,把人生大事搞定,以後也不用被陳隊壓着去和人相親了。”

她的身份未定,丁琎也沒有這個心思:“不是一路人。”

“嘿。”

丁琎不和他瞎扯,正經叮囑道:“這幾天你派人駐在村子裏,周圍也多巡邏,有任何情況告訴我。”

李晨輝稍息,對丁琎敬了個軍禮:“收到!”

丁琎捶了下他的肩:“辛苦了。”

李晨輝咧開嘴笑:“分內事,這次我們軍警協作,保證把那些……”

丁琎看他。

“保證把那些不法分子全給逮了。”李晨輝接着說。

丁琎懷疑VIRUS潛入荊國境內的事并沒有和李晨輝明說,但李晨輝能猜出一兩分,他和丁琎從大學認識到現在,他了解他,鮮少有什麽事能讓他這麽上心,而一旦他嚴肅對待了,那就說明事态并不簡單。

李晨輝從兜裏掏出一盒煙,抖出了一支遞到丁琎眼前。

丁琎剛想推開,李晨輝開口了:“抽一支放松放松,接下來可要打起精神來了。”

丁琎會抽煙,但不成瘾,他是軍人,對某樣東西上瘾對這個職業來說是致命的,所以他很自律,恪守着軍人的每一條準則,生活規律無不良嗜好,就連感情也很克制。他們這類人,能獻出生命去守護人民百姓的安危卻會讓最親近的人置于險地之中,似乎孤獨才是他們最終的宿命,而出生入死的兄弟是他們擺脫這個宿命的法門。

丁琎咬着煙,借了李晨輝的打火機點了,他吐了口煙霧把打火機丢還給他。

李晨輝也給自己點了一支煙,沉默了會兒突然問:“陸谏……有消息了嗎?”

丁琎夾着煙,眼神沉了下來。

他沒應答李晨輝就知道了答案:“半年了,他會不會已經——”

“不會。”丁琎截然道。

李晨輝頓了下,吐了口煙笑道:“也是,那小子命大,腦子又好用,‘雪豹智多星’這個稱號可不是浪得虛名的。”

話雖這麽說的,他們卻都沉默了,或許有些事是可預見的,只是誰都不願意承認。

丁琎從門外進來時,周轶正坐在院子裏的木床上脫了鞋子盤着一只腿在揉腳,她擡頭見到他,立刻放下腿,穿上了鞋子。

“現在有空嗎?”周轶喊住他,為顯友好她還特意加上了稱呼,“丁隊長。”

丁琎點頭。

周轶停了下才重新開口:“昨天被綁架後,我身上的東西全都被他們收走了。”

丁琎沒說話,周轶盯着他沒有表情的臉看了三秒,最後索性直截了當地說:“我的手機、錢包都被拿走了。”

“嗯。”丁琎表示了解。

就這樣?

周轶不知他是故意的還是真沒明白她的意思:“我的身份證在錢包裏。”

丁琎緊盯着她的臉似乎在思索。

沒有身份證,那就是不能證明她的身份,是托辭?沒有必要,她的身份過不了多久就會被查出來。

至少這句話丁琎相信她沒說謊。

周轶等了會兒沒見他有回應,她已經沒有耐心再和他兜圈子了。

“我的行李都在古木裏爾,你能送我過去嗎?”

跟他走?正合他意。

丁琎這次回答得很爽快:“你準備下,下午出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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