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買人

長福從回春堂回來,告知在回春堂被坐堂大夫詢問了一番,坐堂大夫了解了相應的病情之後,就把看診時間安排在三天後。

範文娘點點頭,又把買人的事情說了一次,尤其強調,最好是有一些刺繡的功底,如果沒有,一定要性子沉靜一些的。

長福目光閃了閃,應了下來。

範文娘沒想着讓長福保密,既然是大哥派來的人,把消息透回範家是預料中的事情。而且繡坊的事情,範文娘沒準備藏着收着,繡坊初期還是需要範家幫忙。

等長福退下去,聯系官牙。

範文娘走到早早清空了家居的正廳靠月亮門的大屋裏,把長福嫂買回來的小麥倒出來,浸泡在水缸裏,要等小麥發芽長大小手指一般長短,才能切碎使用。範文娘準備做的麥芽糖沒有特別之處,穿街過巷的小手工藝人也能做。不過範文娘接下來要做的事情,需要用到麥芽糖做原料。避免比外人知道工藝配方,範文娘才決定連其中一樣原料麥芽糖也親手制作。

範文娘原來對吃喝沒有多大的講究,未出嫁前,家裏自有人婆子丫鬟料理,出嫁後,陳家只有一個婆子,一個丫鬟,很多時候都需要範文娘自己動手做飯,等有了陳敏,小孩子愛甜,愛新鮮,何氏對銀錢又看得緊,逼着範文娘動心思,給陳敏變着花樣煮東西吃。

一些很偶然的做法,不過很得陳敏的喜歡。那會兒,範文娘也沒把這些東西放在心裏,不過時移勢易,現在卻是剛好用上了。

等到小麥發芽還需要幾天時間,範文娘坐在窗邊,把準備好的繡樣攤開。看着上面的圖案,範文娘理一理籃子裏的繡線。在陳家的時候,範文娘也有給陳敏,給何氏做衣服,不過給他們做的衣服,沒有需要太多刺繡的地方,不是範文娘不想,而是時間不允許。現在重新撿起丢下的精細繡活,範文娘心裏升起一陣惆悵。

搖搖頭,很快把這種惆悵的情緒排出心間。範娘子的絕活是配色,這手絕活在範文娘手中得到進一步的發揮。顏色和顏色之間的自然過渡,明暗兩色的變化。在別的繡娘手中就是一種黑色,在範文娘手中,至少變化出五種不同的黑色。

在陽光下,範文娘把每一種繡線配好顏色,把繡樣的圖案一次又一次完善。這次繡的是一副麻雀啄食圖。圖中簡單一只灰不溜秋的麻雀悄悄啄食地上散落的稻谷。畫面簡單,顏色偏暗沉,以灰,棕,黑為主。

這樣的一副繡圖,多見于新入門的繡娘練手用的。不過凡事都有兩面,越是簡單的繡圖,要想出彩,越是難。

配色百變,本就有标新立異之處,圖案的選擇上,範文娘沒有多費心思。選擇最簡單,最普通的繡圖,搭配上範氏特有的配色手法。

在光影下,繡線穿過綢布,細細的響聲,在安靜的空間裏回響。一個白天的功夫,麻雀圖的雛形大致出來了。範文娘扭扭有些發酸的手腕,微微一笑,幸好技藝還在,沒有丢下來。

官牙送人過來速度不難。範文娘看着正院裏站着兩排小姑娘,每人都打理得整整齊齊的,兩手交疊在身前,腦袋垂下。

“擡頭吧。”目光從兩排小姑娘面上掃過,小姑娘年紀都不大,十歲到十二歲的模樣,有人好奇,有人擔憂,有人目光悄悄往左右挪,有兩個把腦袋高高昂起,眼睛裏充滿了期待。

“太太,這兩個原來是官家的丫鬟,後來原來的主家出事,家裏的賣身丫鬟都發送到官牙轉賣。這兩個會一點刺繡的功夫,原來在主家就是在繡房裏伺候的。”官牙是一個三十開外的女人,臉圓圓的,看着一團和氣。

範文娘點點頭,看兩個小女孩的神情就知道他們是有一技旁身。

“你們有沒帶繡活過來?”

兩個小女孩看看官牙,官牙點頭,才從袖子裏取出一塊帕子。

範文娘一掃,帕子繡有花草,圖案簡單,配色也沒甚特色,不過看針腳還算細密,看得出是練過基本功。

“不錯。”這兩個人接過來,訓練一下就能用。

兩個小女孩眼睛裏立即出現激動的光芒。

剩下的女孩子紛紛流露出羨慕。範文娘讓剩下的女孩子把手伸出來,一個一個看過去,有些小女孩手指有一層薄薄的繭子,有些手指有皲裂,有些在範文娘目光掃過時,手指不自覺彎了彎。最後範文娘選了兩個手指細長,約莫十歲的小女孩。

“就這四個。”

官牙被長福領了下去,結算四人的賣身錢和契約。四個女孩子被長福嫂領到屬于他們的廂房。

範文娘有自己的計量,官牙領過來的人都算不上繡娘,不過也正因為這點,買下四個人的價錢都不貴。範文娘盤算一下時間,有功底的兩個,練上幾個月,到明年春天的時候,就能用,沒有功底的兩個,現在開始練,到了明年春天,也能幫點忙,不過要等他們可以承擔大件的功夫,恐怕還得好幾年。

範文娘不急,繡坊這事情如果沒有現成的繡娘,就是一個水磨的功夫,水磨的生意。不是一朝一日就能做好。但一旦練出來,打響了名氣,日後就不愁沒生意。

四個小女孩,範文娘分別給他們起了名字:春暖,夏荷,秋平,冬彩。春暖和夏荷是有功底,而秋平和冬彩就是一張白紙。

刺繡的入門基礎功夫,範文娘讓芸香教導秋平和冬彩。芸香跟在範文娘身邊多年,刺繡功夫很紮實,不過配色上,始終缺少一點悟性。

而春暖和夏荷每天就在廂房裏,對着一盆勒杜鵑刺繡。

“你們一朵一朵來繡,一天繡好一朵也行,兩朵也可以。等這盤花所有花朵都繡出來,你們再交給我。”

春暖和夏荷點頭應是,拿起繡架一板一眼繡起來。範文娘觀察兩人的下針,配線,都是最基礎的。花是紅的,就單一只紅,沒甚變化。顏色變化之間泾渭分明。估摸着兩人原來應是官家繡娘教導出來的弟子,長大後也是在繡房幹活。可惜,遭遇變故,只能被官牙發賣。

看了一會兒,範文娘悄悄離開。給他們四人選的廂房有兩扇窗戶,陽光充足。範文娘悄悄招來長福嫂,讓她每隔半個時辰就讓四個小丫頭起來活動一下。日子還長,不能因為打基礎就把眼鏡練壞了。

這邊的事情交代後,範文娘又到正房去看了被水泡着的小麥,麥芽已經冒出來,不過還不長。範文娘看了一會兒,自己拿起繡架在窗下細細繡了起來。

日子如流水般慢慢過去,兩日後,春暖和夏荷送來自己的繡品。春暖的帕子上,除了幾朵散在四角的紅花,還有幾根或粗或短的棕線。範文娘微微一笑。

春暖看見範文娘笑,下意識兩手絞着衣角。

夏荷的帕子上,除了紅花,還有幾塊綠葉,不過綠色只有葉脈,沒有葉片,不知是小姑娘不會繡,還是覺得就這樣就是好看。

兩人的繡品沒有太多的區別,選色,下針的角度,間距幾乎都是一致的。

範文娘把帕子還給他們,“回去,再繡一幅勒杜鵑出來。”

沒有說好,或者不好。

春暖和夏荷躬身下去。範文娘拿起繡架,慢慢繡自己的麻雀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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