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君懷衣
一頓酒足飯飽,燕素老頭已喝得醉下。秦舒玥只小酌了幾杯,便看着老頭生怕上當似地喝了一碗又一碗。若不是她半路劫了酒壇,怕是老頭要全數灌了才安心。
她看着桌上臉紅的像猴屁股的燕素,不禁莞爾。伸手便将他那一頭亂糟糟的頭發給辮了麻花,辮完還不甚滿足地拿了發尾逗他,引得老頭抓耳撓腮,還生生打了個打噴嚏。秦舒玥玩得正起勁,便聽到一陣腳步聲,随即,一個溫潤的聲音響起:“阿玥,你可在家?”
秦舒玥忙在心底應道:在的在的。你等我一下,老頭睡着了。随即,她便進裏屋拿了一條毯子給燕素蓋上,再掩了門出來,擡眼便見一個白衣男子站在籬笆外,淺笑地望着她。
秦舒玥跳躍着上前,眼底滿滿都是欣喜,比劃着:可是談妥了?
男人颔首:“找到一個買家,願意高出十之一的價格買下,也就是一千三百兩,你看這個價格如何?”
秦舒玥連連點頭:很好!
男人問道她身上淡淡的酒香,微微一笑:“今日阿玥喝酒了?”
秦舒玥一聽,立即紅了臉。她翻到老頭的酒,實在是忍不住了。這幾個月她連鹽都不能沾,好不容易擺脫了天天喝粥的日子,也只能吃些軟糯的米飯和寡淡的青菜。昨日終于開了葷,這不高興嘛。
秦舒玥偷偷瞄了他一眼,生怕他生氣,小心地比了個“一”。我就吃了一杯!
眼前這一人名為君懷衣,比起老頭,他更像是她的大夫,對她照料有加。君懷衣是老頭的徒兒,據說是懷衣當初拜師時隐瞞了身份,被老頭知道了,就生了懷衣的氣,至今看到懷衣也無甚好臉色。只不過這小老頭也不在意懷衣繼續留在藥谷。
前世的秦舒玥也算與君懷衣有過一面之緣吧。那時候“她”難産,請的大夫就是君懷衣。君懷衣救了他們母子,“她”一直感恩在心。而今生,她竟然也遇到了這個救命恩人,不得不說是緣分。
故而秦舒玥知道懷衣,他是國公府君家的小少爺,自幼癡迷醫藥,游歷在外。秦舒玥來到藥谷半個月,才知道他。那時候她在藥谷裏四竄,一個回身便看到了君懷衣。他背着藥簍,一襲白衣上一塵不染,看得她一怔一怔的。
她想:這是谷中的仙子嗎?
秦舒玥大膽地上前,招了招手。君懷衣也微微一怔,未料及藥谷竟還有這樣一個小姑娘。然後,秦舒玥蹩腳地比劃了半天,拿了樹枝胡亂塗畫。君懷衣也十分耐心,看着她比劃完,颔首:“如果不介意,可否讓在下看看你的嗓子?”
秦舒玥燦然一笑,點點頭。然後,秦舒玥就愈發嫌棄老頭了。她有君懷衣就夠了!可她的美夢還沒做多久,君懷衣便要走了。原來君懷衣經常外出行醫,不定時地回藥谷采藥,順便看老頭。
“無妨,阿玥的嗓子比我預期好得更快,只是近期可莫要貪杯了。”君懷衣伸手,秦舒玥便自然地将手搭上。君懷衣把完脈,鼓勵道:“阿玥可以嘗試開口吞吐氣息,看看能不能說單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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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舒玥聞言眸子一亮,似乎不敢相信她還能再開口說話,直到君懷衣再點了點頭,她才張開嘴,可到了嘴邊又不敢吐出來。她忽然有點害怕,如果說不出來……
君懷衣看她黯淡的神色,摸摸她的頭,道:“不急,你什麽時候想開口了,再練也不遲。”秦舒玥擡頭看着他溫柔的神色,抿了抿唇。她要嘗試!她早就期盼過這一天,既然來了,那便更沒有理由退縮!
她咬了咬牙,張口:“哈……”一股氣流吐出,帶了細微的粗陋聲線。她……可以!
秦舒玥的心都是雀躍的,結結巴巴地比劃:謝謝你。
君懷衣微微一笑:“不必謝我,是阿玥在很努力地恢複。”
秦舒玥不好意思地垂下了頭。君懷衣的聲線真的好軟啊!入耳就仿佛是低沉的大提琴,要彈到人心裏去!
“對了,阿玥你說的鋪子我也已經辦好了,”君懷衣從袖間拿出地契與文書,交到她手裏,“我請了一位掌櫃的暫管,若你日後有空,可以去看看。”
秦舒玥接過,眼底透出絲絲期待來:賺錢!現在就去!
秦舒玥留了紙條給燕素,便跟着君懷衣走了。過了三個月山中的生活,她都要不适應這熙熙攘攘的鬧市了。為了方便,秦舒玥特意換了一身男裝,像極了哪家的小公子,單薄的身子,卻白白淨淨的惹小姑娘臉紅。
等到了鋪子,君懷衣便貼心地扶着她進去。小小的鋪子還未開業,門半掩着,裏頭只有一個掌櫃,見了君懷衣,恭敬道:“東家。”
君懷衣卻看了看身旁的秦舒玥:“我只是受人之托,這位才是比玉齋的東家。”掌櫃微微一愣,卻也有眼力,恭敬敬地朝秦舒玥拱手:“小人洪興,見過東家。”
秦舒玥擺擺手,拿出事先備好的紙條:叫我秦爺。先帶我們看看鋪子。
洪興微微一詫:這位東家不僅瘦弱還……啞?秦舒玥看出他眼底的心思,又拿出一張紙:小爺我雖啞,眼睛卻通透。
洪興一對上她的眼睛,便覺确實精明。他忙收回目光,俯身将二人引進去:“秦爺,懷公子,裏邊請。”
懷衣看着身邊的小丫頭臉上不合年紀的嚴肅,不禁莞爾。阿玥和他見過的很多女子都不一般,她靈性聰慧,還帶着幾分韌性。他替她下針,不管再疼,小丫頭都不掉眼淚,只會死死咬着牙,熬過了便長長吐一口氣,眸中是宛若新生的喜悅與清醒。
她一開始找上他幫忙,說出想做生意的想法,他都驚了。看完小丫頭列得整整齊齊的條子,他也由衷地佩服。有條不紊,波瀾不驚,卻确确實實只是個十五歲的少女。
君懷衣找的鋪子很好,位列深巷,幽靜又不至于車馬進不來。外面乍一看只是個小小的門鋪,走進去卻另有乾坤。鋪子的格局類似于圍屋,站在敞亮的院子往上看,便是兩圈樓間,每層約莫十個隔間,共兩層。
現今還尚在修葺,很多物件都還未備齊,但好歹有了個雛形——日後會是一個“競拍”的好地方!秦舒玥很滿意,可縱然喜歡也仍舊要作嚴肅的樣子,生怕自己壓不住這個掌櫃。
轉了一圈下來,秦舒玥問:何時能好。洪興答:“回東家,再有五日,就能好。”
秦舒玥沉默:五日啊。再加上裝買一些基礎的藥材,不需半月就能開業。那她得抓緊了。
恐怕今日就得去一趟聽風苑。
她轉過身,在紙上寫道:懷衣,你可以幫我掩護,做着比玉齋的東家嗎?
君懷衣也知她很多事情不便出面,答應了。秦舒玥立刻眯起了雙眼,輕輕扯了他的袖子以示開心。又寫:我要去一趟聽風苑。她想了想,添了一句話:一個人。你在這裏等我好不好?
君懷衣颔首:“你自己注意安全。”
秦舒玥得了準予,立即就歡喜地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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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風苑每日來來往往的人都多,其中消息真真假假,錯綜複雜。秦舒玥戴了一只面具,被人迎進去:“這位公子,看您是新面孔,來聽風苑想打聽什麽?”
秦舒玥輕勾唇,遞去一張紙:叫爺。
女子目光一轉, “小公子脾氣倒不小。”可是爺也不是亂叫的!這裏是聽風苑,不是秦樓楚館。
秦舒玥擡頭對上她的目光,眸底的笑意讓女子都一怵。只見這個瘦弱的少年又塞過來一張紙:碧血雙葉花,有興趣嗎?
女子目光一驚,立即放開了她的手。恭恭敬敬地請她上樓:“爺,這邊請。”秦舒玥眼底笑意愈甚,仿佛在嘲諷:看,是不是還得叫爺?
女子帶她上了雅間坐下,笑吟吟地問:“爺這是要要與聽風苑做交易?”秦舒玥颔首。女子微微一笑:“願洗耳恭聽。”她得體地笑,可對上秦舒玥的目光卻覺詭異。
好像很生氣的樣子。她……哪裏得罪了這位小爺?等她看清紙上“請你家主子來”六字,忽然回神——這人好像說不了話,而她說了“洗耳恭聽”戳他死穴……
随即,她立即起身,福了福身子:“奴家嘴笨,冒犯了爺。我這就去請苑主。”她看這少年半張臉藏在面具之下,稍顯蒼白,脾氣不好,看起來不太靠譜,但萬一他手裏真的有碧血雙葉花……
事關重大,她先去禀明了苑主,如若有假,再收拾他也不遲。
而此刻,聽風苑主衛景湛正向李抒言禀報。
自那一把火燒來,這幾個月聽風苑都沒怎麽消停。伴随着這一把火,聽風苑很多重要的信息都洩露了出去,将原來的平衡打破。
前日是楚地風家醜聞,明日是洛城知府涉賄,後日又是岳府仇殺……
李抒言親自坐鎮聽風苑,這才控住局面。
二人才交談,門外卻傳來通報:“苑主,有人帶着碧血雙葉花前來商談,請苑主一見。”
李抒言聞言,目光一暗,落到衛景湛臉上。衛景湛會意,起身:“屬下這就前去探探虛實。”
李抒言的雙指輕輕叩在紫檀的案桌上,雙眼微眯:碧血雙葉花——是巧合抑或,預謀?
作者有話要說:
秦舒玥:是預謀!
李抒言:……媳婦你缺錢直接跟本王說,怎麽……跑聽風苑來了?(差點以為哪來的周扒皮!)
秦舒玥(冷笑):哼,就賺你的錢怎麽?
李抒言:沒意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