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恐吓

秦舒雪十三年的記憶裏,第一次這麽冰涼,帶着絕望。

今日是太子李叡主辦“素雅集會”的日子。凡京中權貴富家公子小姐,皆在應邀之列。此次集會選在的玉南山,地處京中南郊,景致秀麗,幽靜又不失清雅,倒是十分應景此次雅集了。

自秦舒玥失聲,京中風氣已然大變。那一雙雙洞悉塵世的眼睛,都見風使舵地轉開,投去了徐國公府。只過了四個月,世人就好像忘了花朝宴上不聲不響,卻豔冠群芳的秦府二位小姐。連帶着許多人,都少了與丞相府的往來。

數月來,徐婉琉“第一美人”的名頭愈捧愈高,而李叡知曉再無人可橫在他與徐婉琉之間,樂見其成,順勢與徐婉琉光明正大地走在了一起。

凡是有眼力見的,多多少少都能看出太子的意圖。此次雅集只為徐婉琉一人而開,他在宣告,徐婉琉是他心中的太子妃。

明眼人明白,可秦舒雪卻不知道。她只知,去了,就能見到太子哥哥。

林氏為小舒雪選了一件淺黃的繡蝶襦裙,配寶色披帛,再搭海棠雙步搖,雖她面龐還帶着嬰兒肥,但看去就已是十足的美人坯子。

林氏看着面前的秦舒雪,驀地想到了遠在千裏之外的秦舒玥。不知她現在過得可好,吃了多少苦,又瘦了多少。

秦舒雪注意到林氏的神色,關切地拉住林氏的手,“娘親。”

林氏回神,笑着摸了摸她的頭,“你這次去集會,莫要與徐小姐争什麽,你太子哥哥……你也少同他說話,知道了麽?”

秦舒雪立即黯下了眸子,只低低應一聲:“嗯。”

林氏安撫地輕輕拍了她的小手,便示意着水鏡帶她去。出了院子,再過了長廊,直到上了馬車,秦舒雪都沒想明白,娘親為什麽要這樣說。

她喜歡溫柔有禮的太子哥哥,可她不喜歡徐小姐。發生了這麽多事,她愈發相信姐姐的話——徐小姐沒有表面看起來那樣溫婉。

可是自從姐姐離開,太子哥哥與徐小姐走得愈來愈近。她一直找機會,想将姐姐說的話也告訴太子哥哥,可她幾次去太子府,門口的侍衛都說太子哥哥不在。然後,第二日京中就會傳言昨日太子哥哥與徐小姐去了何處,又吟了何詩。

只有她在府裏幹着急。她就同太子哥哥說這一句話,也不算違意了娘親。秦舒雪這般想着,便堅定地攥住了手中的帕子,鄭重點了頭。

嗯,就說一句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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馬車咕嚕嚕地行駛着,忽然一個急停,險些将馬車裏的舒雪甩出來。她下意識地驚呼一聲,額頭磕在木板上,悠悠的又暈又疼。

水鏡也是吓了一跳,連忙回身掀了簾子:“二小姐,您沒事吧。”秦舒雪捂着額頭,努力讓自己鎮定清醒下來。她一手牢牢攥住了車窗,喘一口氣,“我沒事,這是怎麽了?”

“方才有人突然闖了出來,這才驚了車駕。”

秦舒雪一聽,下意識透過簾子辨認外頭的情況,待她依稀辨出地上的衣裙,急道:“可是撞上了人?你快些去看看,請大夫來。”

“二小姐莫急,奴婢這就去看看。”水鏡安慰道,放下車簾,便跳下馬車查看。

水鏡走前幾步,便看到一個女子躺在地上,痛苦地蜷縮成一團,嘴唇發白,不停地呻.吟。而那人的身下,隐隐流出血來,那鮮紅的顏色染紅了粗布的衣裙,格外刺眼。

水鏡臉色一變,連忙吩咐了車夫去請大夫,一邊俯下身子,查看女人的傷勢:“你怎麽樣?大夫……”她話還未說完,便有一個壯漢過來,一把推開她:“你作甚?要害我媳婦不成?”

說着,他便粗手粗腳地去拉地上的女人:“媳婦你怎麽了?我帶你去醫館!”

水鏡一個趔跄,險些摔倒,擡頭便看見一人護住了地上的女人。她微微蹙眉:“這位公子,在此等大夫來罷,醫治這位娘子要緊。”

男人狠狠瞪她一眼,兇神惡煞道:“要是我媳婦和娃有什麽三長兩短,我不放過你們!”

水鏡聞言一驚,立馬看了看女人的小腹——确實稍有凸起,而且流血也是在下.體!

一時間,馬車外圍了一圈人,都在看熱鬧。丞相府的馬車,流血的孕婦,是場好戲!

秦舒雪聽着外頭愈來愈吵鬧,掀簾下了馬車,見到血,也是一張小臉褪了血色,“水鏡……”

水鏡回神,扶住她,“二小姐,這兒髒污,您還是在馬車上呆着,奴婢能應付。”

秦舒雪看她一眼,感覺到她不可抑制的輕微顫抖,搖頭,也不答話,徑直走前。

人群中有人認得丞相府的馬車,竊竊道:“這當是丞相府二小姐了,真是造孽了,撞了人……”

男人上下看一眼秦舒雪,聽着那人的話,冷冷啐一口,罵道:“丞相府小姐就了不起,這麽踐糟人命!”

水鏡瞪圓了眼睛,“你的嘴巴放幹淨些,我家小姐也是你能妄言的?”秦舒雪看着那個不懷好意的男人,再看看身邊目光各異,卻毫無意外是陰嗖嗖的幸災樂禍,心下一緊。她咬了咬唇,暗暗拉住水鏡,還未開口,便聽有人叫她:“雪妹妹!”

她回頭一看,便見季同烨擠開了人群,努力站到了她身邊護住她:“這是怎麽了?”

秦舒雪愣愣地看着他,以為是自己的錯覺,卻不知心底的慌亂一瞬間掩了下去。

“世子怎麽在這?”

“你忘了,我也要去玉南山的。”季同烨也不再多做解釋,四處看看,這才發現只有丞相府的只有秦舒雪和水鏡二人。他佯裝訓水鏡,話卻是說給男人聽的:“怎的出門不多帶幾個小厮?就你們主仆兩人豈不是任人欺負了去?”

男人自然聽出他的影射,道:“你誰,管什麽閑事!莫不是想要包庇她們?果然貴胄之家就是狼狽相護,不顧我們這等凡人性命!”

季同烨聽聞,臉色立即嚴肅起來,道:“你休得胡言!事情尚未定論你便妄言我等害人性命,我定要上公堂,禀明官府大人治你诽言謗語之罪!”

男人未料及這十五歲的小娃娃竟有這等氣魄與嚴詞,瞬間臉紅一陣,白一陣,半晌說不出話來。

秦舒雪看着季同烨的側顏,恍了神,未料及那個愣愣的小世子竟還有這樣小大人的模樣,像極了殺伐果斷的定安侯,果真是虎父無犬子!

不一時,車夫請了大夫來,給女人把脈止血,随後便送去了醫館。女人十分痛苦的模樣,淚眼婆娑,捂着自己的小腹不住地說:“孩子,我的孩子……是你,是你害死我的孩子,我要你償命!”

季同烨問了水鏡事情經由,又派了人去告知丞相府,事事件件安排得也算妥當。

秦舒雪一直心神不寧,想到女人怨毒的眼,還有滿裙的血污,不自禁地掀了簾進去。

女人見到她,雙眼中全是陰毒。

大夫說了,孩子沒了。

她總覺得,這個孩子的死,多多少少與她脫不了幹系。她正恍神,女人就撐着身子,伸長了沾滿鮮血的手,猛的攥住了她的手:“是你害死了我的孩子!”

秦舒雪一驚,連連後退,卻掙不開她大力的手,一擡頭便對上她血紅的眼,帶着絲絲陰冷,仿佛要将她拖過去吃了。

秦舒雪終究是個養在深閨的十三孩子,何曾經歷過這般場景,忍不住尖叫起來,驚慌失措地連連否認:“不是,不是!”水鏡說了,是你自己闖出來的,怪不得我!

“就是你!”女人目眦盡裂,啞着嗓子,一把将她大力拽過床邊。小舒雪一踉跄,狠狠磕在了床沿,眼淚不可抑制地往下掉:“不是,不是我!”

女人拿起床邊滿是血水的盆,嘩啦地倒在了小舒雪身上。冰冷而腥甜的血水從頭一傾而下,刺激着她。小舒雪一下子傻了,連尖叫都忘了,愣愣地擡手,看了看自己沾血的雙手,再看看自己滿是血的衣裙,喉間一動,便撕心裂肺地幹嘔。

随即,一雙冰冷的手掐住了她的細頸,一道聲音猶如來自地獄,低沉,充滿惡意:“秦舒雪,你才十三,手上就沾了人血,真是可悲又惡心。”

秦舒雪睜大了眼睛,卻空洞洞的連淚也不流了,只不停地顫抖着瘦弱的身子,張了張唇,無助而木讷。

身後的女人聽到腳步聲,唇一勾,全然沒有剛才的瘋癫模樣。她松開手,将面前的秦舒雪一推,便利落地翻窗逃走!

她一邊走,一邊将身上的衣裙脫下,再撕了面上的面具,露出一張清秀的臉蛋來。她的目光暗沉,微微抿着唇,指尖拿着一只細小的藥瓶。

雇主的意思是逼瘋秦舒雪,并喂下這瓶藥,讓她徹底瘋傻,日日活在噩夢中。可秦舒雪只是個無辜的小姑娘,也不知那個女人是多喪心病狂,竟然對十三歲的小姑娘也下這麽毒的手!

好吧,她也沒資格評判,畢竟就她剛才做的那些,已是十惡不赦。她都習慣了,反正她不是好人。接下來,她有更重要的目标——比玉齋。

女人嗤笑一聲,将手中的瓷瓶捏碎,細碎的瓷片紮入掌心也不覺疼,只冷漠地張手,任憑手中的瓷片藥粉簌簌掉地。

作者有話要說:

這一章是刀啦,徐婉琉怎麽會放過小舒雪呢,不過也有計劃之外的,比如“假孕婦”。她是新出場的人物,不亞于徐婉琉的狠角色喲~~

咳咳,小舒雪會沒事的,經此一事,她才算成長!作者保證是親媽,這種憋屈的狀态不會維持太久!!

這一章是替小舒雪求安慰的題外,有小天使安慰的話,小舒雪會越堅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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