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太子
季同烨只一個不注意的須臾,小舒雪便進去見那個女人了。等他聽到神仙妹妹驚慌失措的尖叫,臉色一白,什麽也顧不得就随水鏡沖了進去。
季同烨怎麽也沒想到,那個笑得明媚跳驚鴻舞的神仙妹妹,會如此狼狽地趴在地上,一身血水,顫抖着只會重複一句話:“不是,不是……”
“雪妹妹!”季同烨第一次嘗到何為揪心的滋味,笨笨地跪倒在地,小心地伸手握住她的肩,“雪妹妹,我在這,你莫要怕!”
可他的手才碰到她,秦舒雪便如觸電般躲開,更加無助地繃緊了身子,艱難地吐字:“不要……碰……我。”
季同烨立即紅了眼圈,擡頭無助地看向水鏡。水鏡卻也愣住,半天都沒反應。她的心頭湧起強烈的不安,仿佛看到當初被灌啞藥,日日呆滞的秦舒玥。
怎麽會?她怎麽能離開二小姐半步的?
“二……小姐,”水鏡踩的步子都是軟的,上前将秦舒雪抱在了懷裏,“奴婢帶您回家。”
熙攘的長街,仍有不少人都聚在醫館外頭。他們看到丞相府的丫鬟抱着二小姐出來,而二小姐,好像受了大驚吓,縮在丫鬟懷裏發抖。再然後,定安侯府的小世子也出來了,他看着人群指指點點,氣得将人半罵着趕走了。
季同烨是外男,怎樣也是沒法陪同進丞相府的。他一路護送着丞相府的馬車回去,呆愣愣地看着丞相府的匾額許久,吩咐了書童在丞相府外守着,才回定安侯府。他想為雪兒妹妹做些什麽,可憑他自己還不夠,他要去同娘親說!
他讨厭一路來的流言蜚語,他讨厭他們的眼神,他讨厭那些人對秦舒雪指指點點!
不到半日,整個京中都知曉秦府二小姐害了一嬰兒性命,自己也癡傻了。流言就像瘟疫,迅速蔓延,在這人嘴裏出來,在那人耳裏進去,多少句都是難堪,帶着惡意的揣測和幸災樂禍的冷眼。
這話傳入後宮,正在插花的皇後聽了,手一頓,随即剪去一旁枝,“可有人瞧見,是丞相府的馬車撞了人,還是那人自己撞上馬車去的?”
宮女舜兒遞去一支貴妃棠,“傳言有真有假,舜兒覺着,此事蹊跷。”
皇後接過貴妃棠,看她一眼,随即比劃着将花插.進瓶中,“丞相府近日事情是多了些——那婦人何在?”
“說是在醫館沒了人影。”皇後向來對這些栽贓潑水之事敏感,再加上丞相府二位小姐接連出事,怎麽想也是背後有人針對丞相府。她嘆一口氣,忍不住心疼,“這擺明兒沖着小姑娘去的。苦了兩小姑娘了。太子呢?”
“娘娘忘了,今日正是素雅集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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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後微微眯起了眸子,想到花朝宴上的秦舒玥,再回想一旁的徐婉琉,若有所思。
“遣人去告知太子,令他速去丞相府,代本宮與陛下前去慰問。此事壓下來,本宮不想再聽到有人在背後嚼舌根。”她得與皇帝說說,這事連同之前的秦舒玥落水致啞,得好好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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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南山這邊,徐婉琉身穿一襲素錦舞衣,長發盤成靈蛇髻,插一只白玉簪,配兩只細長的發帶随風舞動,只朝衆人盈盈走來,便已是傾城之姿。
雅宴開了一半,三皇子便拆穿太子李叡尋到了一件白纻舞衣,有意贈美人。衆人聞言立即起哄,撺掇李叡當面即送,再要徐婉琉舞一曲才肯作罷。可當徐婉琉穿着白纻舞衣出現在他眼前,李叡不自禁地看呆了。
座中賓客歡騰,他心下更加歡喜:他喜歡的女子美貌動天下,才豔卓卓,再加上母家新封了戰功,再沒人會攔着他,要他娶別的女人了。他只要眼前這一個!
徐婉琉注意到李叡灼灼的目光,羞澀一笑,“婉琉獻醜了。”
随即,她緩緩邁開步子,水袖一揮,踩着拍子起舞。婷婷袅袅,驀然回眸,眼底缱绻,看得一衆人皆癡了。随即,她朱唇輕啓,字字如落盤珠玑,仿若天籁:“朱光灼爍照佳人,含情送意遙相親。嫣然一轉亂心神,非子之故欲誰因……”
飄然掩袖間,一雙剪水秋瞳便不經意地落在了李叡身上,千萬心思盡訴,惹得李叡心跳得厲害。
可徐婉琉一曲還未跳完,宮中便來了傳話的公公。
衆人見狀,生生失了看舞的興致。李叡也回神,認出是母後身邊的王公公,立即恭敬起身作揖:“王公公。”
王公公看一眼宴席上的衆人,最後笑着看向太子,壓低了聲音:“太子殿下,外頭可都亂了,這兒倒是歡樂。皇後娘娘命咱家來知會殿下一聲,還是速去躺丞相府罷。”
李叡眼皮一跳:“丞相府?”
王公公意味深長地看他一眼:“皇後娘娘還要咱家轉告一句,殿下近日太過沉浸兒女情長,還望殿下好自斟酌。”
李叡面色一白,下意識地想看身後的徐婉琉一眼,随即理智占了上頭:他是太子!
李叡收了旁的心思,誠懇認錯道:“是孤莽撞了。勞煩公公轉告母後,兒臣知曉了。孤這便去丞相府。”
說完,他行了一禮便急急退席,連看都不再看臺上的徐婉琉一眼,仿佛剛才被撩撥的心動的不是他一般。
舞曲中斷,獨留徐婉琉一人站在臺上。她看着李叡背對着她,王公公才說了幾句話,他便頭也不回地走了。
徐婉琉看着李叡的背影,忽然想笑,卻又生生忍住。
李叡永遠是李叡,最合格的太子,也會是最合格的未來皇帝。薄情這一點,你還是真的一點長進也沒有。
她這般想着,便毫不猶豫地轉身下了臺,回屋将白纻舞衣脫下,眼底的嘲諷愈加盛。她伸出手,緩緩拂過輕軟的長袖,冷笑一聲,像是在告誡自己一般:“李叡,等着吧。”我要剜了你的心,就像上一世你剜了我的一樣。
這一邊,李叡上了馬車,看一眼身邊的侍從墨言,臉色嚴肅:“可知道母後讓孤去丞相府是為何?”
“屬下也才知道,秦府二小姐出事了。”墨言将知道的事大概敘述了一遍。李叡微微蹙眉,也知秦舒雪這次是受苦了。當他聽到瘋傻字眼,腦海中一閃而過秦舒玥的臉。
是巧合?還是真的有人要對丞相府下手?目标只是丞相府,還是其他?如果真如猜測,那幕後之人就不僅是在挑釁丞相府,還在挑釁他這個太子,甚至背後的皇室。
動母後相中的太子妃,再到如今的秦舒雪,有趕盡殺絕的意味。他想到秦舒雪那個小團子,眸底一暗,“她沒來雅宴,你也膽敢隐瞞不報?”
墨言垂手:“屬下的疏忽。”沒來的只是個秦府的二小姐,誰會為此事特意通報?
李叡冷冷哼一聲,不再開口。
墨言繼續道:“娘娘的意思是将此事壓下,并要殿下這幾日多去丞相府,萬不可落人口舌。”
這些日來,有不少大臣對太子頗有微詞。畢竟上一任選定的準太子妃才傳噩耗,太子轉眼便與徐國公之女打得火熱,落誰眼中,都未免太寒心了些。況且皇室與丞相府本就關系匪淺,也當要熟絡熟絡。
李叡颔首:“一切按照母後的意思辦。”
李叡速度也快,這邊才入丞相府,那邊便已派人封了醫館,對外宣揚醫館老板畏罪潛逃,以下犯上,并向各地傳達通緝令,緝拿撞騙的三人。
由着他的強力手段,流言就像沒起來過一般,嚴密地壓了下去。官家态度如此強硬,無人再敢議論秦府半個字。可就算外頭再“偃旗息鼓”,對于秦舒雪來說,都已遲了。
她回到丞相府後,便要求一遍一遍地沐浴洗手,把稚嫩的皮膚搓紅,直至搓出血來也不肯停。林氏不停地安慰,她只呆滞地轉頭,像是在呓語:“娘親,有血,髒……不是,不是我!”
随即,她便難過地哭起來,誰也碰不得,勸不住。
李叡進來的時候,她正披散着濕漉漉的頭發,兩眼哭得腫,細白的頸間還有青紫的淤痕。她一雙小手通紅,卻還忍不住地互相撓,撓得鮮血淋漓。
“雪妹妹?”李叡看得心驚,立即抓住她的手分開。可秦舒雪就如同被蟄,激烈地反抗,甚至胡亂踢腳,大叫着放開我。李叡深知這種時候不可縱然,只能下猛藥,便用力地箍緊了她的手,一把将她拉入了懷中,厲聲道:“秦舒雪!”
小舒雪被他吼了一聲,微微頓了頓,随即又鬧騰起來。李叡眸色一深,“告訴太子哥哥,他們對你做了什麽?”
小舒雪聽到太子哥哥四字,就仿佛被打開了委屈的匣子。
她仿佛又看到了那個女人,還是滿屋子的血。可眼前的懷抱卻溫暖,是她的太子哥哥來了。秦舒雪攥緊了李叡的衣袍,軟軟伏在他懷裏嗚咽。
李叡心下一軟,想起兒時小舒雪笑鬧着要他撲蝶,那般天真可愛。可現在,她究竟承受了什麽,變成這樣?
“小雪兒莫要怕,也莫要再想,一切交給太子哥哥好不好?”
小舒雪埋着頭,瘦小的身子還不停地顫抖,只緊緊攥住他不放手。
李叡聞言哄了半刻,才終于将小舒雪哄得睡去。他看着床上小小一團,沉默許久才轉身出去。
作者有話要說:
李叡是死渣沒錯了。不過不能否認的他也是一個最合格的太子!所以,果然還是我家王爺最好,只寵一人!
徐婉琉:死渣。
秦舒玥:死渣。
李抒言:死渣。
沈商玉:死渣。
李叡:……